“她的病,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我有些迟疑地问。
孟森严摇了摇头:“唯一的办法就是换一个肝脏。其实用不着换全部,只要把一个健康的肝脏的一部分给她,她就有可能治好。”
“那就给她换啊。”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了这是句蠢话。
他用一种启蒙者的眼光怜悯地看着我:“小姐,这不是换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我们同时听见了身后的床铺上传来的小龙女睡意蒙眬的声音:“森严。”
“她醒了。”我和孟森严几乎是同时这么告诉对方。然后我们一起走过去,她无助地揉着眼睛,懵懂地看着我们。孟森严的大手静静地覆盖在她的小脑袋上,恍惚间我突然觉得,在这个寓意复杂的,旅途上的深夜里,我和孟森严就像是一对年轻的父母,一起守护着我们最珍爱的孩子,小龙女。
“真的吗?”羊排将信将疑地问我,“你真的是在那么小的时候就被人家弓虽暴过?”
“是真的。”我回答他,“听上去你很高兴。”
羊排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似乎刚刚我用菜刀剁他的时候积累起来的仇恨已经化解了一点点。
孜然在一边诡秘地微笑,带着异域的浓烈奇香。
“你从哪儿来?”我问孜然。
“谁知道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他这么回答我。
“你应该是从西边过来的。西边的沙漠里。”我告诉他。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你一点也不关心自己从哪里来的吗?”我很好奇。
“这里、那里,东边、西边,沙漠、绿洲,”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这些都是你们的概念,是你们把握这个世界的办法。可是不是我们的。”
“那好吧。”我说,“可是你马上就要下锅了。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吗?”
“无所谓。”他淡淡地说,“我从出生的那天起,就知道自己终究要到油锅里去。知道终点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跟这个相比,自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一点都不重要。”
“你呢?”我问我身旁刚刚切好的莜麦菜,“你也是一出生,就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到油锅里面去的吗?”
“不是的。”莜麦菜有些腼腆地说:“我小的时候只知道,我长大了以后会变成蒜蓉莜麦菜。是那个给我浇水,给我施肥的女孩子告诉我这个的。她跟你好像差不多大,而且跟你一样漂亮。每次她说起蒜蓉莜麦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特别特别开心的。所以我就觉得,长大以后变成蒜蓉莜麦菜是件非常好,非常光荣的事情。后来有一天我才知道,蒜蓉莜麦菜指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我的尸体。”
“对不起。”我说。
“你为什么要道歉呢?这又不是你的错。”莜麦菜非常地诧异。
炒锅在一旁,有种异样的表情。
“你就是我们的坟?”莜麦菜有点畏惧。
“是的。”我的炒锅头一回这么耐心。
“我们到你这儿来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莜麦菜安静地问。
“你小的时候一定见过鸟,对不对?”炒锅变成了一个慈祥的长辈。
“见过。”莜麦菜顿时开心了,“我们的那片田野里面有好多好多的鸟。”
“你羡不羡慕它们会飞,可是你不会?”
“当然羡慕的。”
“一会儿你进来的时候,你就可以飞了。”
“真的呀?”
“真的。等到油烧热了,炒勺就开始翻。那时候你就像鸟一样飞起来,一上一下的,一直到最后,你都会这样飞。最开始的时候是疼了一点,可是你要知道,你这辈子只能像鸟一样地这样飞一次。所以,我觉得忍这一点疼是值得的。你说呢?”
“蒜蓉差不多了。”我轻声地对炒锅说。
“那就是时候了。让他们进来吧。”炒锅的语气有一点忧伤。
蒜蓉莜麦菜盛到盘子里的时候,我看见了窗外的夕阳。余晖映了进来,把我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两个茄子映得美丽绝伦。我一边削茄子皮一边想,这种紫色真不大像是来自自然界的。
“不要脱我的衣服。”茄子对我抗议着。
“我那个时候也是这么对那个男人说的。可是换来的结果是,他顺手从旁边的一辆自行车的座位下面抽出一块用来擦车的抹布,堵住我的嘴。”我微笑着告诉鳜鱼。我惊讶在这条鳜鱼面前,我竟然可以做得到心平气和地怀念所有的往事。
“苦了你了。”鳜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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