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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爱情和植物不一样,在就是在、不在就是不在。”他浇她冷水。

“爱情和植物一样,在的时候尽心栽培,不在的时候耐心期待。”她反驳。

“爱情和植物不一样,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别妄想掠夺。”

“爱情和植物一样,是你的,你要付出爱心、好好呵护,不是你的,你可以站在旁边,静静欣赏它的丰采。”

他们一句句争、一句句辩,辩的是对爱情的看法,那个时候,她说的每句话都没经过修饰,那个时候,她的心和她的话一般真诚无伪。

蒋昊转头看她,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无奈,沟通之后,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

杜绢拉起飞机上的毯子,将全身裹紧,很冷,她发抖得很厉害。

空中小姐送来饮料、餐点,她拒绝,但她要了阿斯匹灵。

空中小姐送药过来,蒋昊接手,把药递给杜绢,手指触到她的同时,才发现她的手冰冷得不像话,并且发现在吞药喝水时,她的手抖得很凶。

他直觉拿走她的杯子,大掌压上她额头。

Shit!她在发高烧!

变化跑在计划前头,本来要让蒋昊见舅舅的,可杜绢一下飞机就进医院,小感冒被她拖成肺炎。

电话那头,舅舅苦口婆心,谆谆告诫她,绝对不能和蒋昊成为夫妻。

电话这头,她尽力让声音听起来不像生病,尽力解释她和蒋昊的情况,她再三保证,等媒体狂热一过,马上和蒋昊离婚。

这些话,站在病房门口的蒋昊听见了,不满意,却没表示意见。

住院期间,蒋昊天天来,来了也没多话,拿著电脑坐在桌边,不断敲键。

杜绢知道他很忙,忙得天昏地暗,没办法,蒋誉丢下的不只是新娘,还有一整间公司,让他的工作量加倍、责任沉重。

住院第二天,她对他说:“你不必过来,看护很尽责,董事长和夫人经常来看我。”

蒋昊没应声,时间一到,还是照常出现。

住院第三天,她又让恶梦侵袭,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握住她的手,她直觉摸上枕头,于是她明白,自己在梦中哭泣。

她总是哭,总是在清醒时遗忘梦境,总是被心中那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她对这一切无能为力,只好自己骗自己,那是安眠药的副作用。

第四天晚上,她在护士小姐换过点滴之后,准备入睡,可门被打开,意外地,进门的不是看护太太是蒋昊。

“你怎么来了?”

他没回答,拿著几份资料坐到床边的沙发上。

“看护马上就会到,你回去休息吧。”

“她不会来了。”他抬眉说。

“为什么?”

“我已经把她辞掉。”

“为什么,她做得好好的不是?”

要说因为她在梦中掉眼泪的时候看护不在,所以他一个火大,把人给辞掉?不行,这攸关……面子问题。

“她不专业。”很烂的藉口,他知道。

“那么再请别人吧,你一直待在这里照顾我,很辛苦。”何况他的工作……跟在蒋誉身边多年,她知道那些公事有多磨人。

“不会。”说著,他把她的书递给她。

杜绢看一眼他递过来的书本,无声叹息。住院几天,他企图用睡前读物取代安眠药,可是没用的,这只会让她睡得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可她不想吵架,先忍著吧,药的事等回家再说。

她无奈,打开书本,一片菩提叶书签从书页间掉出来。

蒋昊弯腰捡起,对著小小的菩提叶怔仲不已,他没还给她,拇指抚上密密麻麻的叶脉,来回轻划。

曾经有个女孩对他说,做这个很花时间,要先收集形状最完整的叶片,用纱袋扎起来,放进水沟泡七天,等水里的微生物把叶­肉­啃光,再用牙刷慢慢刷去未腐蚀的部分,晒乾后,才能变成漂亮的书签。

女孩还对他说,心形叶脉像麻密的情网,得用耐心、花大把时间­精­力,织过一片又一片,才送得进情人心底。

那年,她就是用这种水磨工夫,把爱情送进他心底?

推开电脑、打开抽屉,蒋昊拿出这几天收到的信,每封信都有一片菩提叶,和几则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诗句,很典型的、无聊少女会做的事情。

她写的蒋昊很奇怪,“蒋”一定比“昊”大,而且昊字的尾巴上一定有两个小撇子,什么意思,没人知道。

她本来就是怪咖,脑子里装著没人能理解的东西,她有时候成熟、有时候流露小女儿姿态,有时候像二十八岁,有时候是标准的十八。

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小卡片,卡片上写著——

任何幸福,都不会十分纯粹,多少总会掺杂一些悲哀。

这是赛凡提斯的诗句,那次她发现他对莹音和对她的感情,有那么大的差距,她很悲伤,但悲伤过后,仍然决定勇往直前。于是她在句子之后,加入自己的心意——

但爱情总有本事让悲哀变得甘之如饴,所以我甘心在酸酸的爱情里盲目追寻。

收好卡片,他抽出另一张。这张是她对他埋怨过后写的,她气他从不主动找她,所以抄下诗经里的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挫折十沮丧)×不满÷自怨自艾

为什么我的爱情是单轨道?

只有我通往你的方向,却当不了你的终点目标。

收起信,蒋昊看一眼窗外,她一个星期没出现了。

她很吵、很烦,很不懂得察言观­色­,女生看见男人一再给自己摆脸­色­,早该懂得知难而退,没人像她,脸皮比象皮厚。

但是……她不在,他的心有些微的失落。

在他恍神间,门口探出一颗小脑袋。蒋昊发现她,蓦地胸口那股子紧绷的东西松弛了,但温柔的脸却倏地拉直线条。

“你在生气?”杜绢陪小心。“对不起嘛,我被禁足,不能出门。”

“你被禁足关我什么事!”他口是心非。

“不要生气,我妈去吃喜酒,我才能偷溜出来,一个钟头之内就要赶回去,再被抓包的话,以后恐怕连上厕所都有人盯。”

“为什么被罚?”

“我书念得很差。”她打死也不说和他有关系。

“的确该罚。”

“你书念得很­棒­,可不可以教我?”

“你有钱付我家教费?”

“我用故事当家教费好不好?”

他瞪她一眼,“你说呢?”

幸好,她对白眼的免疫力很强。“我说……好啊……”看吧,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厚脸皮的女生吗?

她笑著跳到他面前,勾住他的两根指头,很认真、很认真的对他说:“阿昊,七天没看见你,我好想你哦,你想我吗?”

“不想。”他转身,用宽宽的背对著她。

“这样啊,没关系,我想你就好。”虽然还是有一点点失望。她又绕到他面前,把他的手抓到胸口,羞涩道:“可是,我想得这里都痛了。再看不见你,我就要枯萎了。阿昊,我好爱你……”她说出口了!憋足七天的思念,让她勇往直前。

他挑衅她,“有多爱?”

“嗯……这么爱……”她红通通的脸笑出一脸暧昧,然后两条瘦瘦的臂膀攀上他的肩,生涩地送上一个吻。

那么不成熟的吻,轻轻沾上他的­唇­,他非但没生气,反而像上了瘾,不一会儿就夺去主控权。

他轻吮她的­唇­办,带起她一阵心悸,他的舌头探入她舌间,恍若在追逐嬉戏,两人间的热度一度一度向上攀升,他的吻变得占有,彷佛要吻进她的心灵、吻遍她每一寸神经。

她陷入、她沉溺……这就是男女的不同呵……爱情……

要不是碰上阻碍,杜绢不会勇往直前,要不是思念泛滥成灾,她不敢送上初吻。

爱情是阻挠不得的,越是困难重量,越是要翻山越岭、越挫越勇。

“如果喜欢,就送给你吧。”杜绢看著他迟迟不肯还给自己的书签说。

蒋昊回过神,把书签放在她的书本上。

“没关系的,我有很多。”她又说。

他不语,看著她的眼睛,又是那种让人无从指责的无辜,他被她弄混淆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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