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近乡情怯(上)
耿西走之后,云舒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外头还有些雨呢,你身子又还没好。”
“出去走走嘛,”她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这屋子里闷得慌,一股什么味儿闻得人难受。”
夜赫听她这么说,只好一起出去。这荒村野岭的客栈,都是路人夜里借宿的地方,天一亮,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四处空空荡荡,出了门,便是管道和连绵不绝的山峦,蒙蒙细雨沥沥不断,倾心的空气却顿时铺面而来,云舒身上的热也减轻了许多。
深呼吸几几口,云舒方对夜赫道:“你们为何要到前线去?难道......”
“没有。”夜赫迅速的打断她的猜测,“两国现在的状态还算平稳,未有要开战的迹像。”
云舒这才松了口气。若是面对两国交战,他们的境地,可想而知!
“你明知道我离开的目的,也知道我们之间要在一起阻隔太多,为什么还要追来!”
“我已经决定了,”夜赫望着她的眼睛,“待我们回去,便辞官。”
云舒瞪大眼来,“你......为何要这么做,为我放弃大好事业,不值得。”
“值得,”夜赫握着她的手,“我怕的只是你,心里一直有个芥蒂。”
云舒垂下头来。
夜赫叹道:“我们归隐到山间,再不问世事——管北魏与越国是否开战,我们统统置之不理吧。”
“怎么可能做得到不理呢。”云舒摇着头,“这样子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那要怎么办?”夜赫目光晶亮,“难道我们就这样放弃?我做不到!”见她不语,他又接着说道,“你最最介意的是我与云将军拼死厮杀,是么?”
“也不单是这样......”云舒摇着头。“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了,心的问题就是,夜老将军反对。”
夜赫倒吸了口冷气,“那夜,你果然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是么?”
云舒心虚的点了点头,“是的,本来是想去向你辞行的——不过我也猜到夜老将军不会赞成我们,与其那样。不如我自己走,早点断了好。”
“你走的轻松,把我害得好苦!!”夜赫责备到。
“此时不离开,以后会把你害得更惨。”云舒认真的望着她英俊的面容,“反正已经这样,不如我们......”呼吸好苦涩,“不如我们,就算了吧。”
“如果决定放手,我就不会这么千里迢迢的跑来找你。”他这辈子,也许只对感情认真这么一回,“这一路行来,我都字啊思考我们之间的问题,就算父亲不同意,是我要娶你,是你跟我过日子。”
云舒只是摇头,夜赫的手放在她的肩膀:“听我的吧。”
望着他的眼睛,“我们在一起后归隐山间,那夜老将军,夜夫人怎么办?他们膝下只有你一个!”
“以前常年在战场,我在不在他们身边。没有半点区别,更何况,我们又不是与他们断了联系。隔一阵子去看看他们,这样也挺好。”
“这样在他们看来,该是多么不孝。”云舒有些头疼,“我不像背负着离间你们家人感情这样的罪名。”
“不会有人这么说的,”执着她的手,“有很多东西不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复杂,就算有再多的艰难,我们一起去面对,别逃避,成么?"
他的眼神近乎哀求,这个眼神让云舒的心顿时紧窒起来。他从前,何曾有多这么样的神情?他是一个威慑战场,让任何敌国闻风丧胆的黑翼将军!
她没有言语,夜赫只当她是默认了。云舒身子还未大好,夜赫怕他在外头再着凉,只一会儿就回客栈去了。
歇息了两日,云舒大好了,他们方才动身,天气也逐渐好起来每一路走走停停,倒不累。
渐渐接近了绥阳,云舒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夜赫笑道:“近乡情怯了?”
云舒看着远方的雾气蒙蒙,“好像有些儿。'
”你在那儿要停留多久?“
"不知,”云舒道,“一个月想必是要的。”
“这么久?”夜赫的脸微变了变。
云舒看他的模样,不禁笑起来,“放心吧,不会在那儿呆很久的。爹和娘都在等着我早些回去呢。”
夜赫这才放心点点头。到傍晚十分到了信阳,夜赫道:“在这儿过夜吧,待明天早上我送你出绥阳去。现今没有官文是出不去的。”
“好。”
慢慢进了绥阳。这是个安静平和的小城,民风朴素,干净的石子路并不宽敞,陆地两旁也明眼人叫卖小玩意儿。临街的店面开着,生意却颇是暗淡的模样。
云舒是第一次来这儿,未免觉得有些怪异。见云舒一脸好奇,夜赫眸光一沉:“都是战争惹得祸。”
这里原来是梁国的国土,几年钱韩霁开始野心勃勃的开拓疆土,不多久就将梁国灭了,现如今归属于越国。
夜赫道:“战争使这里的原住民都转移了,或是往都城去,或是隐到山野间,所以这里的经济就下来了。”
云舒叹了一声,“战争想必是这里的人民生活艰难了。”
“这点倒是不必太过担心,皇上每年都有拨银两下来重建这儿,”夜赫观望着四周,“你看这儿建筑完好,虽说平静略显萧条,但是至少未曾‘路有冻死骨’。”
云舒抬眼看她,墨般的眉,黑漆漆深海一般的眸子,“你们的军队,驻扎在哪里?”
“在城郊。”
“你今儿要去么?”
“不去,”夜赫道,“那儿离这里还有些距离。”
第三章
近乡情怯(中1)
云舒便问道;"那出了绥阳到信阳还有多远?“
”不愿,不过六七里路。“夜赫望着她,”只是过了信阳到洛阳,还得有一阵子的路。到时我不能陪伴你,可怎么办?“
”那有什么要紧?“
“万一再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办?”夜赫皱着眉,想了会儿方道,“不如我与你同往吧。”
“那怎么使得,”云舒道,“你是越国的将军,若是让他们发现了,少补了多生枝节。”
“易了容不就好了么?”夜赫忽然咧嘴一笑,“好,就这么决定了。”
云舒还是有些慌,“这样不大好吧?若是让北魏的士兵认出来......”
“待我易了容,你再决定,如何?”夜赫笑笑,当年他也曾易容跑到北魏去过的,只是为好玩,并不为查探军情。
云舒无奈,值得依他。二人在浽阳客栈停下来,要了两间房,云舒说从未来过浽阳,想在附近走走,夜赫于是陪同。
小城的空气清凉。虽说是春天了,但这儿地处北魏交界,早晚温差相当大,潮湿露重,穿着单薄的衣衫,还剧的有些冷呢。云舒打量着这儿,灰色的砖墙,情Se的石子路,略闲凹凸不平,穿着绣花鞋踩在上面还显得生疼。
夜赫领着她到浽阳最中心的地带,比别的地方稍稍热闹一些。临街的店面多了许多,各色珍玩,美食小吃,风月场所,都少不了。云舒见一家店里卖的珍玩有意思,便走进去瞧瞧,有西洋来的怀表,灰扑扑的上面还沾了土的所谓的古董。
云舒低声道:“也不知是赝品还是真品?”
夜赫道,”真玩意儿只怕不多。”
女孩子家就爱那些首饰。云舒见一金步摇相当别致,便拿起来仔细瞧着。那店家忙过来笑道:“姑娘真有眼光,这金步摇可是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看着还是这样的锃亮如新。而且又是从前的‘饰锦轩’打造的,你可曾听说过么?那时从前最著名的做坊,专门给皇家定制金银首饰的,可精致着呢。"
云舒只是淡笑不语。这金步摇确实漂亮。做工精致,上面竟刻着一池的莲花,岸上竟还有几撇竹。她笑了笑,夜赫也看到了那杆修竹,问店家道:”多少钱?”
“不贵,卖二百两银子。”
云舒不缓不慢的放下来,“太贵了。”
“怎么会贵呢,这可是先朝的古董,”店家生怕他们跑了。继续说道:“而且这东西从前是浣纱公主戴过的,就这身份,也值钱,是不?而且金步摇金子多,本身就重,现在金价又这般贵,光是金子就够去二百两了,工艺都不算你钱的。”
云舒拉着他走,低声道:“太贵了,走吧。”
这时恰巧走进来一个人,却是耿西。他抱拳道,“将军。”说着朝他使了个眼色。
云舒也知道多半是有正事要谈,便去看别的东西去了,他们俩到门口谈话,那店家一直鼓吹让她买那个金步摇。她却挂念着他们在说些什么。
心里一直担心着,如果两国开战,那该怎么办?兴许是她想太多,可是她多么害怕战争!
不久夜赫进来,说有些事要出去,让她先逛逛或是先会客栈去。云舒担忧的问他:“是......要开战么?”
夜赫征楞了下,哑然摇头:“你太过担心了,不是的。是原先部下出了点事儿,得帮忙料理下。”
“哦”云舒这才露出笑来,“那你去吧。”
夜赫直至确认她知道怎样会客栈之后方才离开。等回来时,已是傍晚了,云舒正坐在屋子中,拿着针线在那儿刺绣。好在包袱中带了针线与竹弓绷子,倒还可以打发一些时间。
“绣竹子?”他拿起来看了看,“还未曾问你,为什么那么哎竹子呢?”
“不知道,”云舒微笑,“家里打消就有种的,看着成习惯了。”
“原来是思念故乡。”夜赫从怀里拿出他曾经捡到的那方绢子来。
云舒笑着要抢,夜赫迅速的避过,她笑道:“好呀,真是厚颜,堂堂将军捡我的东西竟不还么?”
夜赫也笑,“及时不还,又怎样?”
云舒第一次见识到他这样无赖的模样,不禁好笑,转过身去,“算了,就当是赏给你了。”
夜赫笑笑,“我回屋子换身衣裳。”
“嗯。”
她去不久,友人敲门,心想这应该是夜赫回来了,开了门,外头站着一个陌生男人,她疑惑的看着他,“你是?”
突然看到他嘴角隐隐的笑意,再看他看她的眼睛,讶然发现,他就是夜赫!北魏男子流行戴冠,他也弄了个白玉冠戴上,穿着素白长衫,这样一装束,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一股儒生气质油然而生。最好笑的是,他居然贴起了胡子!
禁不住笑起来,“这抹胡子破坏了你的美感。”
夜赫笑,“看得出来是我么?”
“乍一看是看不出来。”云舒掩嘴笑着点头,“若是熟悉你的人,细看还是认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