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命悬一线（上）
云舒强作欢笑，装碗饭给他，“吃吧，想必你昨儿也没吃好。”
二人默默无语，好久云舒才问，“你见过连叔叔了吗？还有我师父。”
“没有。”夜赫道，“我还未到战场上去。”
“哦。”连呼吸都显得有些苦涩，“无论怎样，要小心......”
“我会的。'
吃过饭，夜赫又要到前面去。担心云舒无聊，想带她走，可是又怕她时刻关注着两国的战事，心情更加紧张。
倒是云舒自己提出来想随他一起去看看。夜赫只好带她随行。天气不大好，雾气蒙蒙的，云舒观望着四周，一派萧条的景象。路上几乎没有行人，战争给他们带来了恐慌，有一大半的百姓都往别的地方去了，想是怕战火泼及了他们。
云舒看着夜赫，他的脸格外的凝重，眉头深蹙在一起。想起来曾经在皇宫里，他说过他那么厌恶战争，可是却没有办法，那是他的职责。
云舒跟着他上城墙，看着外头一派死寂，心里七上八下，什么话也说不上来。她从来没有上过城墙，尤其还是对于她来讲是‘敌国’的城墙。哦，也不能算是敌国吧，她的爹和娘可都是切切实实的越国人啊！
所以她站在这里，目光迷离，心好像死沉的海，漫无边际，空空荡荡。
回头看一眼夜赫，他望着远方，微眯着眼，笔挺的鼻子，上端是浓眉的纠结。近在身在咫尺，可是此时感觉他离她好遥远。
这一天竟一点事情也没发生，但越是如此。他们越不能离开。夜赫怕云舒无聊，让一个士兵陪着她去附近逛逛。她却不肯，夜赫只好安排她去他在附近扎的营。城墙附近扎了几个营地，保证士兵能够有地方可以休息和嗤道热腾腾的饭菜。
云舒坐在帐中，百般无聊，心凉丝丝的。她今儿和夜赫提过想要回去会稽的，可是夜赫不肯，害怕她一个上路。她知道他更害怕是他们从此陌路天涯。
外面安静的像深夜里的山谷。云舒从来没有想到过在离战场如此近的地方，能这样安静。但是这份宁静，却更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静谥。她心慌，刺绣的时候纵是扎到自己的指尖。
直至夜深，夜赫才回帐子里来，一日相安无事。云舒看到他肩上的雪珠子，”竟然下雪了么？“
”是啊，变天了。这样的春天居然下起小雪来。“
“早春下雪在北方也是时有的事。”她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你吃过了么？”
“嗯。你呢？”
她点了点头，“去歇着吧。一日没睡了。”
夜赫漆黑的眸子紧锁着她的脸，眸中带笑。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还有行军床，狭窄的只能挤下他一个人的身躯。云舒被他的目光盯得脸颊发烫，“我打地铺睡。”
夜赫笑了，“当然是我打地铺。”
虽说有过一次同床共枕的经历。但是那时她在生病，一时没有此时这么清晰。她帮忙夜赫将地铺打好，看也不敢看他，直接翻身上床。面朝着里边。
夜赫不禁好笑。他躺下来，“你冷么？”
“不冷。”云舒有些紧张的道。
“嗯，那睡吧。”
夜赫望着她僵硬的身躯。嘴角勾起笑意来，好久不曾躺在床上，脑袋搁于枕上，没有胡思乱想，睡意席卷而来。
云舒亦是不曾歇好，四处静悄悄的，回转身来，只有夜赫均匀的呼吸声。帐子里黑暗极了，她根本看不清夜赫的面容，只是模糊可以看到他的轮廓。沉睡时那么柔软。
时间不觉流逝，眼皮开始沉重，恍惚间，她看到一个女子，雨中跪在一个潮湿的坟头，哀凄凄的哭着，云舒打着伞想过去，却发现原来自己不曾打伞。
她冒着雨奔过去，瞥了眼坟头，却分明写着：夜赫之墓！
她顿时如遭雷劈，惊得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再去看那女子，如此眼熟，那眉那眼，不是自己，又是谁......
云舒的泪跟着那女子莫名的下来，眼睛火辣辣的疼，正想冲上前去，问个究竟，突然远处一声惊雷——
“啊。”一声惊雷，把云舒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楸着被子，喘息不定。
夜赫火速起身，握着她的肩，“你怎么了？做噩梦？”
梦境一点点回归，巨大的恐惧袭卷了她。她猛地扑到夜赫的怀中，眼泪扑簌扑簌的流。她紧紧的抱着他，夜赫亲吻她的额头，“做什么梦了？”
她摇着头。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已经是第二次梦到他......她抬头望着他，黑暗只能看到他的眸子紧锁着自己，面容担忧。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的梦境里，却躺在湿冷的泥土中。那个场面，那个在坟前哭得死去活来的女子，让她的心好似碎了一样疼。她在他坏里呜呜咽咽的哭，紧揪着他的衣服。
夜赫被她哭得心慌，“究竟是怎么了？”
“你不要去打战，”云舒抽抽噎噎的，“会死的。”
夜赫的心突地一惊，紧紧的将她抱住：“梦见......我死了？”
她只是哭，不说话，哭得那么绝望，连夜赫都不禁有些迷惘起来，他拍着她瘦弱的背，“别哭。”
云舒却忘了前一次的梦境和这一次的。这一次的这么绝望，让她醒来仿佛还在梦中一般感到失落。
好半响才止了哭，夜赫道：“只是做梦，不必太介怀。”
云舒摇着头，酸音浑厚：“太真实了，我害怕。”
夜赫拥着她，“我不是还在你身边么。不怕。”
云舒从来不曾觉得自己是这样依恋他，他挪开一点她也不愿意，紧紧抓着他。生怕这一分手，就是天人相隔。
第六章
命悬一线（中）
夜赫有些哭笑不得她的孩子气，“我不会走，你放心。”
云舒一直握着他的手，只要闭上眼，梦境就在眼前浮现。她开始害怕。连着两次都做这样的梦，是不是预示着，这样的事情将要发生？
她使劲甩着头，要把那强烈的不安痛楚甩出去。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她该怎么办？！她没有办法想象......
夜赫吻着她的发迹，她梦到他的死亡表现的如此慌乱，他却有一丝窃喜，至少这样能说明，她是爱他的。
唇温暖灼热，落在她冰凉的脸颊，唇瓣，她听到他的沉重的喘息，云舒红了脸，想推开他，手却那么无力。
忽的，他背过身去，大口的喘气。“对不起。”
云舒的脸红透，咬着唇，为他们刚刚那的逾越。夜赫转过身来，“这样对你不公平......我想等到我们成亲。”他更怕的是，万一他真的在沙场上出了什么意外，他这样做，岂不是毁了她。
他的声音粗哑讶异，听得云舒的脸越发烧起来。她躺下面对着墙，“嗯，那，那我睡了。”
夜赫的手放在她瘦弱的肩，“好，不要怕，有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
“嗯。”
直到过了好久，夜赫才听到云舒均匀的呼吸声。确认她睡着他方才躺下。如果没有战争，他多想顺着刚刚的事水到渠成，这样她就非他不能嫁了，也不必考虑那么多的无奈，可是现在，他是要上战场的。
哎......他轻声叹息。
不久，夜赫听到帐外有声音传来，夜赫紧张的看了下云舒。未曾醒来，他迅速的披了衣服，流光正在外面，东张西望。
“怎么？”夜赫问道。
流光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夜赫的脸微变，旋即点头。紧接着，一股号角声起，云舒猛地从床上起来，眼中还有刚睡醒的迷茫。“怎么了?"
夜赫在换戎装。云舒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扮相，冷峻的气质，浑身英气和锐气不可忽视。夜赫安抚着她，”去歇着吧，不会有事的。“
”又开战了吗？“她的声音颤抖。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应当不会有事的。“夜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虽然黑暗，但是不用光明，他也能看清她的脸，大掌抚上她柔嫩的容颜，”在这里等着我。”
云舒的心凉沁沁的发慌，“你不要去可不可以？”
黑暗中，她听到他的叹息。她知道，他不能的。她也不能这样强人所难......她扑到他的怀里，“如果非去不可，那么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夜赫拍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拖近来，在她的额上重重一吻。“不必太担心。我走了。”
他没有回头，云舒向前追了两步。停留在帐中，追了又有什么用呢？明知道他不会为她停留的。或者，在国家与她面前，他始终还是责任大过于一切。
云舒默默祈祷，他千万不要有事！师父和连叔叔，也都能平平安安！
远方已是厮杀成一片。烽火四起，火把将黑夜点燃。
刀剑相接的锵锵声，马蹄踢踏声，吁声，蔓延在空气中。夜赫站在远处，看着两军厮杀。他冷冷的看着眼前景象，流光走上前，将弩给他。
夜赫走出山坡，带领着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士兵冲出去。两军如同潮水一样互涌向彼此。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士兵倒下。
忽然，数十支箭朝他喷射而来，夜赫的巨剑当当当挡下箭矢，顺着箭矢来的方向看去，却是云知树！
夜赫没有反击，而是策着马往旁边而去。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作战，毫不留情的朝云知树放箭。
他的箭矢所射之处，敌国士兵刷刷倒地。众士兵呐喊着一波波往前冲。流光长剑飞舞，迎战在最前方。
厮杀到近天亮，夜赫才一声令下让士兵暂时撤退。这样恋战下去，讨不到好处，只会让双方损耗兵力。
士兵们休息约一个时辰之后，他又再度追击，给北魏来个措手不及，将他们逼回了信阳的驻地。这一站小胜，全军上下士气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