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很快过去,夏天来了。女生们的衣衫越来越薄,薄得像层透明纸。男生们经常上课时偷偷看着女生们的衬衫发呆。那里面,有他们不知晓的秘密。
美丽开始骄傲地对我说,唉小容,你为啥还没穿小背心啊!书上说不穿背心胸要变形的哦!女生们的衣衫里都开始有那两道熟悉的印迹,除了我。
我想回去也找我妈要钱买那种半式的小背心,但我妈和我爸的战争已经日渐升级到了冰川时代,每次我放学回家,都不敢进那扇熟悉的家门。只要一进去,浑身的汗毛能迅即被冰冷的空气凉到,飞快地根根竖起。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我爸开始经常不在家。他不在家的时候,我妈一腔怒气无处发泄,我成了最好的出气筒。但她毕竟是学过知识的新时代女性,不像方小玲的妈那样啥都不做朝那一戳就浑身散发着原始女性的彪悍和泼辣,所以她只能躲在屋子里,关上门,咬牙切齿、指桑骂槐地骂我。
我妈以她自己的女儿为假想敌,天天骂,争分夺秒只争朝夕地骂,骂到我见她就绕着走。她骂我的内容也是绕着弯子,什么不学好只知道和男生混在一起,像我的混账爸爸一样,以后长大了也是个不要脸的货……若干。为了不引起她的再度暴虐,让我皮肉受苦,我开始只是当歌一样听。
我爸回来后她就不骂我了,炮口直接对准我爸开火。于是战争再次开始,我爸是一次比一次硬气,我妈则一次比一次愤怒,于是战争升级,吵嘴变成动手,家里的盘子、杯子、暖瓶,所有能摔碎的东西,碎成一地。
在各式各样的物体自由落地的或清脆或混沌的噪音交响乐中,我的青春期提早进入混乱而昏暗的一页。
我指着那个我从小叫张阿姨的女人的小卖部对面瓜说:“你敢不敢去砸了她的店。你砸了我就喜欢你。”
张阿姨是个和我妈截然不同的女人。小时候每次看到我,她总是笑眯眯地叫我:“小容啊,过来,阿姨给你吃棒棒糖。”当我后来隐隐知道她和我爸的那些破事儿,对她的叫唤理也不理还冲她翻白眼时,她也不生气,仍然笑眯眯地叫我:“小容啊,阿姨今儿炖鸡汤了,放学后来喝啊。”
我爸大概是受我妈的压迫受惯了,所以张阿姨这种永远温吞似水的不急不恼性格,正对了他的味儿。他在我妈那儿受的窝囊气,只有在她那里可以尽情地发泄出来,她不会笑话他,气他,永远只会笑眯眯地听他说话,并在他说累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润喉咙的茶。当然,这都是我长大后,才明白过来的。
在我的十几岁,我每次经过她的小卖部,都要朝门里吐口水。
那天夜里,月黑风高,面瓜果然抡了两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红砖头,蹑手蹑脚地从墙根下溜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听砰砰几声,丁哐啷稀里哗啦,远处的狗被惊着了,汪汪地狂吠起来,面瓜丢了砖头踩着一地的玻璃渣子就跑。
我站在不远处的黑暗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虽然我仍然轻轻骂了面瓜一句,怂包。
我不知道张阿姨在看到那一地的狼藉时是什么表情,她是个寡妇,丈夫听说是给乡里拉电线触死的,家里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小卖部是她唯一的生活来源。面瓜砸了她的店,第二天全镇子的三姑六婆都在嘴头嚼这件事,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啊,让你*,这不,活该遭报应了吧!书包 网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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