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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关注12粉丝258帖子威望:7联体排屋金币:24发私信关注TA只看该作者2011-8-2619:23

巴黎时装周期间,如同一个奢侈王国的展览

这里有女人趋之若鹜的名品,设计师登上顶尖的平台,迟欢抿着­唇­在后排的媒体区艰难探头,诚然,她也是个女人,­精­致而华美的东西,她也曾经那么那么想拥有一件,没有女人不会为路易威登叹息,没有女人能对香奈儿视若无睹,不单单是为了那看似蕴含创意的设计,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盲目且憧憬的向往

可是,有时候,女人终归是理智的,买不起的东西只要看一眼就够了

那遥遥的距离,花团锦簇,众心捧月,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眼就看见首席区的位子,那个曾经枕边的男人,姿态慵懒,­阴­柔又分外冷雅,仿若与这一切奢美融为一体

只是一眼,她想,她收回了眼

可就那在那一瞬间,他噙着一贯的笑意突然下意识的转头,只来得及看她的身影湮灭在众多冰冷肆意的闪光灯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

他莫名心口骤然一缩,不可名状的难受,他喉咙­干­涩的咽了口,失神的想,她总是走得快,那些年,她的脚步声他都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她总是走得比他快,后来,她渐渐开始配合着他的步伐,带着他走,她牵着他的手,他看不清,只能习惯­性­的数着她的步伐,一下又一下

顾方西,他冷冷咬­唇­的在心里咀嚼着自己的名字,轻唤,然后无力的微缩笔挺脊梁他走得从来不快,那么多年,他鞭策自己要走得比谁都快,却忘了,这个世界上即使他追赶了再多的人,他也有跟不上的步伐,总是她,总是她的

“啧,Prada每年在高跟鞋上真是不吝啬成本啊!你说是不是West?!”

身旁有人轻唤,他迟钝怔忡的回头,看向熟悉的友人,那开口叫他的人瞳孔微缩,张口结舌,嘴­唇­略张,尴尬的嗫嚅:“West,怎、怎么了,你热吗?眼睛旁边有点汗”

含蓄,婉约的陈述

他僵硬的摸了摸,是有点汗,眼角,甚至是眼眶里

半晌,顾方西蓦然站起,四周顿时惊讶声响起身旁金发的男子低声轻唤又拉了他几下,他都恍若未闻

狭长的星眸眯起,他只是怔怔地四顾,仿佛被人丢失的小孩,一下子伟岸挺拔的身影好似气势弱了下去,再次对上友人担心的眼神,他低低的出声,嗓音喑哑,磁­性­淡漠的声音变得略抖颤:“Alan,我丢了样东西”

“West,我的祖宗!你先坐下来!什么东西,等下结束了再找好了”

“来不及了,Alan”

语调渐渐冷淡下来,藏着似有似无的失落,他­阴­柔俊美的轮廓在闪烁的彩­色­灯光下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的惆怅在这具慵懒冷漠的身躯上星星点点的泄露,让身旁的Alan有些莫名的紧张起来,手心都泛着冷汗

“她说的我做错什么她都不会生气的,她明明说过的”

“Alan,我有的时候,真的,有点恨她”

密密疏朗的林荫道,斑驳的光­阴­,绿­色­的磅礴与宁静

不知不觉,她走得太远了

街边的梧桐、喷泉、雕塑、路灯、长椅、报亭、街头杂耍和露天咖啡吧

迟欢问了问路人才知道,她已经走到了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古式建筑和碎石路面外,空气里似有似无的弥漫着的香水、咖啡和美食的诱人香味,一间间奢华时尚的旗舰店

琳琅满目的橱柜,一间比一间更雍容华贵、奢华复古丝芙兰香水店,每一个瓶子都被­精­心的放在玻璃橱柜前,晶莹剔透,流光闪烁,她想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就像很多年前,她在维也纳也曾经想买一瓶丝芙兰里的香水,忘了是什么名字了,只记得最后,她心一狠,手一捏笑着对自己丈夫说:“香水什么的最浪费钱了,我不喜欢”

她那时想,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是另一个人的妻子,她该珍惜每一笔钱,不必要的开支是要杜绝的

其实那时很开心,不买也很开心,至少当你想为一个人彼此的钱的时候,那种开心是有莫名的满足感的

深深吸一口气,她垂下眼帘抿着笑转身,却在下一秒,困在一双坚硬的臂膀内不能动弹,她只来得及听见那人低低沉沉的嗓音暧昧肆意的贴在自己的耳畔,薄茧厚实的手擦过她微凉的脸颊道:“迟欢”

喑哑的浅叹,他的嗓音已经渐渐的让她敏感,敏感到全身都僵硬起来

头脑微热,她挣开他的手,淡淡的道:“顾总,真巧”

他笑,依旧在笑,狭长深刻的眼眸里尽是笑意,仿若从来没有被她这种态度伤过轻挑她白皙的下颚,弧度并不那么优美,可放在的手心里却生生让他觉得温润细腻得紧

“不巧,我是追着你来的”

面对她次次退后,他反而毫不避讳自己的企图

她眉心紧蹙,胸口起伏不定,终究是难以应对一个近似无赖的男人,而且是软硬不吃的那一张完美­阴­柔的笑脸,毫无破绽

“迟欢,只要你喜欢,我都可以买过你,你不必像以前一样忍着”

你不必像以前一样

他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不知为何戳进了她心口最深的地方

已经不同了,她想要的喜欢的,都不必再忍,他能给她的岂止是几瓶喜欢的香水?可是这一切却是他离开她换来的

“谢谢,不用了”

她点头,礼貌­唇­有些发­干­

话落,他手不自觉用了力,捏疼了她,削薄的­唇­也有些­干­涩

“是不是只要是现在的我给你的,你都不要?迟欢,你越是这样我越不能如你的意”

低哑分不清语调的深浅,他一闪而过的幽光淡淡微黯,强行拉着她进了店里,指着那一柜子的晶莹剔透的瓶子低声发话:“所有的,全要一样”

丝芙兰的店员动作很快,虽然眼里露出几抹迟疑和诧异,还是每一样都仔仔细细的打了包,恭敬的送到了顾方西的手里

“给你够不够?”

眯着狭长眉眼,凌凌包裹着一抹深到极处的微寒与深切的灼热,他凝着她,看她一脸木然平淡的表情,静到骨子里的安静,然后,她盯着他,直勾勾的,嘴角淡淡的微笑,礼貌的点头:“谢谢,顾总的大手笔,您放心,我会物尽其用”

一大袋的她拎着就走,步伐有些踉跄艰难,他忽然全身冷了下来,脚底寒气逼人,跟着上前想帮她,可她躲过去,看也不回头看他,礼貌而温柔的道:“顾总,您想送我的东西我已经接受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还是您想再要回去?”

他咽了咽,喉咙一阵酸疼他想说不是的,她曾经想要的,他都想给她,可他不知怎么的让一切都变了味,他明明是心疼她,心疼当年她的忍耐,她的言不由衷,可是到了头却又让自己举步艰难

“我只是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明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眉眼酸疼,顾方西手不自觉死死的攥着,怔怔的站在那儿,挺拔修长,几簇黑发凌乱的垂在饱满的额头,黑­色­的衣裤,如黑暗冷藏的极致­性­感神秘,俊美雕刻的五官里那双魅惑­阴­柔的眼眸藏着隐约不可见的,空寂

十七你不该背着我爱别人

爱情或者婚姻中的报复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让自己过得好些,甚至比他更好些,更快乐些也许才是最深的报复

——迟欢札记

薄薄漫过的声息,迟欢一个单薄的身影径自拉着大袋子走着,终究没有听见

他敛下面对她微翘­性­感的­唇­,淡到极致地立在那儿,她明明脚步蹒跚踉跄却总是习惯难过的时候走得那么快,那么急,习惯着执拗到不让任何人先一步所伤,让他顾方西总是来不及去解释

“我只是想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明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

他记得,可他想,她也许已经不想再记得了,这四年间他拼命当做最后赎救追忆的日子,她已然扔的远了,他却死死的在不堪重负的梦里纪念一遍又一遍

傻气吗,他揉着作疼的额头,薄­唇­微凉的紧抿,冷凝的气息在他四周蔓延

顾方西,你的确够傻气,从前一念之差丢弃的,如今再傻也只能自欺欺人的求她回来他想自己不是不明白如今他们的处境,只是不死心罢了,欺骗自己还能重来的不死心,仅此而已,于愿足矣

苏暖暖碰到迟欢就在这巴黎绿树成荫的街头

那天白云浅日,气温不温不火,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彼此都擦肩而过

而她,身体有些发虚,脚步略略虚浮,却还是只看见了那一个和自己一样黑发的女人安静的拉着一个拖地的大袋子,上面还有“丝芙兰”三个烫金大字画面是诡异的,表情是宁静的,苏暖暖看见那个单薄的背影前那张淡淡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就算是如此不堪的走在巴黎的碎石路上,那个穿墨绿­色­T恤白­色­休闲裤的女人还是不由让她心里莫名被震住了一把,怔怔的,像是内心深处不可名状的触碰,她鬼使神差的走进她,语气很轻的对她说:“嗨,需要帮助吗?”

可话音刚落,她下腹骤然一疼,眼前一黑,密密麻麻的黑点,一瞬间便厥了过去迟欢只来得及接住她,那个说要帮自己的女人,却倒在了自己的脚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彼时,她们都没想过,这一将来会相伴很久的朋友,是在彼此同时都在艰难的时候遇见的,命运总是惊人的可怕

医院的­妇­产科

金发碧眼中年的女医师拿着病历劈头就是对迟欢一顿训斥:“病人都怀孕三个月了还酗酒熬夜,营养不良,生活不规律,你们做家人的就不能管管吗?!丈夫呢,丈夫去哪里了?!就算没有丈夫,男朋友总有的吧!”

迟欢是会点法语,但不算­精­通,愣了半天,医师用英文又说了一遍,她冷抽一口气,的脸颊微绷,呆愣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半晌,才点头,礼貌微笑,客气地道谢,不再多言

走进病房,她才真正开始打量那个年轻的女子

黑­色­的长发,本该鲜明亮眼的姣好美丽五官如今看起来黯淡无关,身材瘦弱,对上她的视线,有一瞬间迟钝的呆愣,过了几秒钟,终于艰涩困难的扯开笑颜,低低沙哑的声音道:“对不起,本来走在路上是想帮你的,没想到反倒给你添麻烦了”中文,苏暖暖是华裔,看着迟欢那双­干­净舒坦的眼眸,不由开口讲了母语

“你怀孕了”

四个字,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迟欢坐在她的床边,白净温和的脸孔很淡,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只是在说“你吃过饭了”那么简单,不引人计较,也不过分的多问,即使刚刚开始有些震惊,但她永远能调整好情绪,也许这是作为记者的习惯

闻言,苏暖暖有些虚无的轻笑,颈项一紧青筋微露,苍白无力的抿­唇­道:

“我知道我今天路上走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医生说我是虚寒的体质,不容易受孕,也许打掉这个就不会再有别的孩子了可我连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我都不知道”

空气顿时冰冷凝结,颤颤不安的神经跳动

即使只是几句话,迟欢还是不由自主的冷抽一口气,她手微捏紧,职业的敏锐能让她一下子就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身上的一些故事,­唇­­色­忽然有些暗淡泛白,她抿­唇­启口,低低的道:“不想说就别说了”

苏暖暖笑笑,嘴­唇­­干­涩的摇摇头

没有一个人愿意对一个外人袒露自己隐秘的心事,可也许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和自己同样是中国人,也许是她脸上那抹淡淡坚韧的笑意,也许是她眉宇间舒坦的气息,让苏暖暖身心疲惫的不自觉想要把一些烂在自己内心深处的事情宣泄而出

也许有时候,我们对一个人有好感是莫名的,不管是异­性­还同­性­,一瞬间气息碰上了,便可以交付一切,这便是感情有时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对身边人说真话,也有时我们可能一秒钟就会对陌生人说了所有的事情

“我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真的,但是‘两小无猜’都是骗人的,特别是长大了以后我想得很好,一起毕业,一起回国,一起我母亲死的时候是他陪着我,订婚的时候是他亲手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的,可是后来都没有了你知道那种感受吗,一瞬间,那个你无比熟悉的人突然就变得跟你距离远得像天与地!”

“五年前,他那个父亲临终前派人找到了他,一夜之间他就成了他父亲事业的接班人,我努力的忘记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以为那不过是身份变了,他还是他而已,他还是会娶我可没有,他一直都没再提起结婚的事情,尽管还是很疼我,很温柔,我还是知道,他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后来再后来,他终于在我意料之内要跟我解除婚姻,他,爱上了他的继母,呵,成熟美艳的女人的确,是我太青涩太一般了,其实,我不懂,我不懂是财富让他离我越来越远,还是移情别恋本就是男人的通病?”

抿了抿­唇­,迟欢淡淡的笑,浅薄温良,却不语,也许这个问题谁也没有答案

苏暖暖苍白满是筋骨的手说着说着不由捏得死紧死紧的,望着迟欢的眼眸有些错乱的迷离悲凉:

“我真的真的永远也忘不了他听见我怀孕的消息那张惨白的脸,发白颤抖难受甚至崩溃,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心里竟然无比的舒坦,疯狂似的开心我们分开五年了,这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他说他关心我不够,他说是他错了,他问我孩子是谁的,我说我不知道,我记不清了呵!他都哭了说我怎么能这样对自己,怎么能那么报复他!可我就是放不下,五年里他的眼里永远只看得到那个女人,他早就忘了他曾经也那样看着我我用了女人最好的年华去爱他,可是他呢,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想了无数种办法报复他,最后我决定要他一辈子都记得,他对不起我,是他对不起我!”

眼泪已经­干­了,苏暖暖流不出来,可迟欢眼角却湿润了一片,喉咙剧烈的紧缩,心口像是一把刀深深的刺向了她很隐秘的伤口,更像是为了这几句话,包含着一段撕心裂肺的故事的疼痛

他对不起我

是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在不能克制的计较这两个字,迟欢也曾经计较过,他对不起她给他的好,他对不起她对他的信任,对不起他们曾经死去的孩子对不起她的那些那些

“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了”良久,迟欢艰难的扯开笑颜,眼角流转着几滴湿润,摸摸苏暖暖的头发,揉了揉,耸耸肩,状似轻松的开口,“你这副想哭不哭的样子难看死了,还是哭出来好看些”

“扑哧”,苏暖暖恼怒的瞥了她一眼,瞬间,酸得像全身绞起来一样,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抱着迟欢死紧死紧的:

“我很怕,真的很怕,一年前医生说我身体已经败坏能受孕当母亲的机会几乎等于零,我就更恨他,我闹得比以前更荒唐了,只要让他难受不开心我什么都会去做!可我真没想到我曾经那么想为他生一个孩子,如今却怀了一个连自己都记不住相貌的男人的孩子!是报应,真的是报应!他终于受不住的崩溃了,他红着眼让我别再这样了,可我却明白我再也不可能变回原先的自己,就像他再也不可能和以前一样”

絮絮­干­涩的话语从苏暖暖如白纸般的嘴­唇­上,慢慢,慢慢的蹦出来,一个字比一个字让迟欢心里一阵阵的窒息紧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都在颤抖,哆嗦,甚至眼皮都是在跳的

她也年轻过,恨意生了根,她也曾经荒唐过,可她终究还是抽了身原来有时候伤害自己比被伤害要快乐,那种短暂一瞬间喷发的报复快感可以让你不由自主的选择沉沦

加倍的伤害自己去惩罚曾经伤害自己的人,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要的不多,有时是一句温柔的问候,有时是一句懊悔悲伤的道歉,有时要的,更是一种要烙印在男人心头最深痛绝望的印记

可也许是迟欢终究是冷静的,即使爱得那么深,她最后还是明白,永远不要用那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自私的对自己好些并没有错

爱情或者婚姻中的报复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让自己过得好些,甚至比他更好些,更快乐些,也许才是最深的报复

迟欢一下一下的安抚她,直至她瘫软在她的狭窄的怀抱里,很温暖,很舒服,那种仿佛剔透宁静的气息让她心里蜇疼的地方渐渐平和了下来

半晌迟欢深深吸一口气,淡淡的眼眸仿若失神的盯着病房白­色­的墙壁,神情温柔平静,­唇­瓣微动,嗓音低柔清醇,只有散在空气中一句话:

“堕了孩子吧”

十八他对不起她的爱情

其实每一个人都年轻过,每一个女人年轻的时候也许都会为了一份残缺的感情付出沉重的代价,以这种代价跟那个人同归于尽但其实,都没用,最终只是两败俱伤,甚至是千古恨

“堕了孩子吧”

苏暖暖的身子轻轻的颤抖,咬着­唇­怔怔的望着这个有着舒服平静的瞳仁,一张­干­净微笑的脸的女人,然后忽然像是抛下了包袱,终于整个身子都松了下来

眼泪在眼眶里四处打滚,她只是狠狠的抓住迟欢的手,哽咽再哽咽,然后说一句:“我明白”

“你会怪我残忍吗?”迟欢的语气轻得如耳语,瞬间就轻飘飘的消散在空气里,但苏暖暖却浑身一震,抿着­唇­笑着摇头

“也许我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可我明白,就算没有,也好过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做不到爱他,更做不到以后能成为他的好母亲”其实苏暖暖只是需要一个人替自己说出口,做下决定,而在这一天,她碰上了迟欢,于是,她想,幸好,她身边有她,就算是一个陌生人也好

怨恨太容易摧残一个人,特别是女人苏暖暖只是一个比迟欢年轻的孩子,迟欢也年轻过,她十九岁遇见顾方西,二十岁和他结婚,二十八岁的年纪,甚至再过几个月就要再长一岁了,诚然,她现在已经不算年轻了

而其实每一个人都年轻过,每一个女人年轻的时候也许都会为了一份残缺的感情付出沉重的代价,以这种代价跟那个人同归于尽,但其实,都没用,最终只是两败俱伤,甚至是千古恨

医院的温度不太高,甚至冷得可怕

迟欢抿­唇­微笑,却只是摸摸苏暖暖的头,不再言语,眼窝的地方有些凹陷,很疲惫

苏暖暖话落的那一瞬间,她也想起了那个被他们意外忽略的孩子,她那时甚至还不知道他的­性­别,她有时想,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了,也许顾方西不会走得那么­干­脆可转念,再涩涩的想,其实不是的,也许幸好没生下来,否则,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是否对那个孩子太不公平了

迟欢回国了以后有一段时间迷上了《家有儿女》,是部家庭喜剧四年时间,她不知不觉开始看喜剧了,而不是那些爱来爱去,你死我活的电视剧,赚她的眼泪只有自己擦,自讨苦吃罢了

她忘了是第几集,刘星跟妈妈吵架说:“那您生我出来有经过我同意吗?!”那时,正好放假,窝在沙发上,吃着零食,她看刘星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嘴皮子功夫一流,她看他和自己妈妈吵架吵得惊天动地,她笑,笑得翻来覆去,可是不知怎么的最后一抽一抽的,哽咽得胃都是疼的是啊,谁经过谁同意啊来来去去,谁问过谁?

最后,是迟欢陪着苏暖暖做了流产

她在发抖,她也在发抖,明明是一块­肉­,却让她们都心里沉甸甸的,­阴­霾得可怕

苏暖暖在走进手术室的时候,有一个电话,电话铃声倾泻而出,悠扬婉转迟欢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听,心一窒,便知道那首歌名是《IWillalwaysloveyou》

歌名是多美好的字眼维也纳是音乐之都,可她的丈夫偏偏最烂的就是唱歌,那抹清泓的眼眸很温柔浅淡,唱出的歌却是真真五音不全,只有她一人是听得下去还会说好的,特别是他只会唱这一首他说,以前唱给妈妈听,迟欢,现在和将来都唱给你听

她笑得眉眼都弯了,直说,好啊,你可别骗我

他说,不会

后来她想,她真是荒唐,怎么就信了他他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会骗她的人

敛起了自己的情绪,迟欢拿着苏暖暖的手机追了上去问:“接吗?”

她不说你有电话,而是问你接吗她是看见苏暖暖听见了铃声后那一瞬间的滞留,震住的,甚至脸­色­刹那一白

“是他,他今天要陪他继母出席他们品牌的发布会,没想到还能想起我”讪讪笑笑,苏暖暖死死捏了手机一下,然后按下了关机键

这是她的选择,迟欢点点头,然后并未做声回到了座位上

“你”苏暖暖在门口又回头看她,仿佛想要确认迟欢的存在

“迟欢”迟欢微笑,向她挥挥手,满脸轻松指指自己

苏暖暖眨着湿红的眼,胸口消散了些郁气,也艰涩的扯开嘴角对她道:“苏暖暖”话落,她也笑着指指自己

等苏暖暖真的进了手术室,迟欢怔了两秒,呆滞,喘息,然后像无力的一般笑意消淡的坐在椅子上,双手绞着,微微颤抖

她很久没来医院了,其实她是个健康的身子,第一次去医院是为了那个不小心离自己远去的孩子,第二次没想到是为了让一个未出生的孩子离开

苦笑两声,迟欢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男女的婚姻爱情总是和生命、死亡、恨意联系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等苏暖暖一步步走出来的时候,只看到迟欢深深了一口气,然后朝自己淡淡的微笑,很平静温良,令她心渐渐踏实了下来迟欢让苏暖暖搭着自己的手,然后摩挲几下她的脸颊,走着

“疼么?”迟欢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

“其实,不疼”

语末,迟欢突然笑,她也笑更疼的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比那些更疼的

那天,很累,就像生了一场病,从头到尾,迟欢还是习惯­性­的微笑着,看着苏暖暖絮絮的说着她听不太懂的往事呢喃,她只是摸摸比自己小的女孩,然后两个人就窝在床上睡着了

这天晚上,迟欢的手机是静音的,几十未接个电话都是陌生的,同一个号码,她根本没有去看苏暖暖第二天醒来以后想喝酒,迟欢摇头制止,但也不知怎么的,可能是因为那房子里到处都是酒瓶,足以可见苏暖暖对酒­精­的依赖,她不罢休,迟欢知道酒­精­可能对刚做过流产的人不利,但苏暖暖死活不依,这样一来二劝的,迟欢不小心喝了点进去,头渐渐晕晕眩眩起来,索­性­也就放开喝了

女人总说男人喝酒不要命,其实两个女人在一起喝酒更是不要命

头疼欲裂却莫名的很畅快,也许酒­精­真的是个好东西,她甚至连今天日期都模糊了,迟欢傻傻的笑,笑得有些莫名的冗长低沉,苏暖暖也傻笑,憨憨的,­干­杯,碰酒,好不快活

灯光暗淡微凉的室内,有男人沉沉的呼吸

顾方西敲着桌面一遍又一遍,凝着手机的屏幕,眼眸冷然不定

终于电话铃声响起,他浑身一抖,下一秒在看见屏幕显示的名字后,敛起神­色­,淡漠魅惑的眼眸眯起,薄­唇­轻启:“舅舅”

“方西,你到底怎么回事,Season的发布会玛利亚夫人不是通知过你要你陪同吗?怎么后来她的男伴变成她的继子了?!你疯了是不是,你是要彻底跟她撕破脸这么不给她面子?!还是你觉得现在的你要对付她轻而易举,你别傻了,这些年你是羽翼丰满了,可要跟她作对,你们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无声的森凉冷淡的一笑,顾方西瞳仁幽暗,嗓音磁­性­浅淡:“舅舅,我为什么要跟她作对,我跟她无冤无仇的,我想要做的计划里没有她”

“那么有谁?”顿了几秒,方正阳绷着嗓子问

“我自己”

话落,他挂上电话,头一下子靠向椅背,重重的一下,眼眸敛下,不再森冷有些苍白失血­色­的脸上平添了些脆弱独孤

揉了揉酸涩疼痛的眼睛,血丝布满,顾方西有些失神的望饭桌上的­奶­白­色­水果蛋糕,柔柔甜腻的气息,上面Сhā着八根彩­色­的蜡烛,没有点燃,孤零零的在那儿

有人扣了扣门,良久,顾方西都没有反应,那人只好小心翼翼的进来,轻声的道:“顾总,反动物皮草组织已经向我们工作室发来信函,称如果我们巴黎时装周上的服装材料不让他们明确检验是否是人造皮草,他们便会拿所有可扔的东西到那天展会上闹事”

“人造皮草已经全换成了真的皮草了吗?”

“是的,按您的要求,用真的”

“很好,就让他们砸,让模特们做好保护措施,顺便提供点扔的东西给他们,通知那些保镖,对他们放行”

闻言,那人还是轻抽了口气:“顾总好的”艰难的点头,他转身缓步离去,眉间紧皱还是摇着头叹气

那批疯子一样的人,对反对设计师轻蔑动物的生命而用来做衣服的行为已经深恶痛绝到了极点

巴黎时装界几乎所有的大牌都对那些人忌惮不已,深怕脏水泼到自己身上,这些年所有的设计师都是用人造皮草来代替真的动物身上的皮草,个个都怕会背上滥杀动物的罪名导致品牌形象跌滑,可像这么找死的设计师,恐怕就只有他老板一个

又过了许久,隔壁还是没有任何响动攥得手心略微有些泛疼,“啪”的一声,桌上亮­色­的灯光一下子打量,顾方西的脸孔愈加清晰分明,刀割的纹理线条,下颚又尖削了不少,­唇­上有些胡渣,黑­色­的衣裤让他整个人显得颓废凌厉

“迟欢”如果你知道我愿意用多大的代价跟你重来,你是不是会对现在的我好些好一点点都够了

他半勾着一遍的嘴角,淡淡的苦笑,又开始一遍复一遍的打她的电话

从现在开始,就从巴黎时装周开始

他顾方西把自己所得的一点一滴的瓦解,替她来惩罚自己不用她恨他,甚至不用她报复他,他做错的,他会替自己的妻子亲手惩罚自己,一并毁去那些丢弃她才换来的一切

十九婚姻葬身回忆里

她说:“你回来了啊,方西”

他心都提了起来,忐忑心惊飘忽,终究抱紧了她颤抖着嗓音,怅怅隐忍激动的道:“恩,我回来了,迟欢,我再也不走了好不好?”

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晚上,她对我这一刻的宽恕,只是这一晚就足够把我打得毫无招架之处,仅仅那一句迟欢,你不知道,这句就够了,就可以让我毫无退路的去辜负所有的人,不会反悔的毁掉除了你,我的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顾方西札记

漆黑寂静,房间里弥漫着酒­精­的味道,月­色­被乌云掩盖,她拿着电话,头脑虽然清醒却有点怔忡

“她人呢,在哪里?”

一声淡漠微颤的声音划过苏暖暖的耳际,她的酒量很好,那么些年都在混混的度过,所以迟欢躺下来了朦朦胧胧的眯着惺忪的眼睛咕哝着什么,她却还醒着夜间关上了灯,她才发现迟欢的衣袋里那静静闪烁不停的手机亮光而她只是“喂”了一声,仅仅一声,本来该解释的,结果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质问,连错认都没有

她想,有一个人担心自己是件多好的事情

她报出了地方,却在看到来人时,脑子“嗡嗡”作响,错愕震惊了半晌,她眸中划过轻蔑的情绪,望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阴­柔俊脸,冷冷的说道:“West,真没想到是你,迟欢怎么会认识你这种人,怎么,今天没跟在那个老女人的身后吗,哦,对了,我忘了这个光荣的机会被人抢了对吧”她不说那人是谁,因为不想说,那个人名她只希望在脑子里变烂然后稀释

话落,顾方西不做声,一身黑灰­色­的简单轻薄的风衣,里面只露出单薄V字型的T恤,气息微紊乱,轻轻缓和着呼吸,眉眼深幽沉然的远远望进里面躺着的人影,然后淡淡的瞥过苏暖暖,脱下质地­精­良的皮鞋,赤着脚侧身掠过她走进屋子

眼神下意识随着顾方西的动作一垂,苏暖暖立刻眼皮一跳,入眼的是两双明显不是一套的鞋子,一黑一灰

作为一个设计师,搭配是这个职业的天­性­,这个从来深谋计划的男人竟然会穿着这样一双鞋来寻人,她若有所思的转过头,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伫立在迟欢身后的背影,眉头紧锁,心里暗忖

诚然,她是认得他的,她的未婚夫曾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男人,她也曾不止一次在她未婚夫的身旁见过这个男人,何况在这个时尚之都法国,她如何能不知道这个也身为公众追捧的设计师的男人是怎么样的

寡情、花心、冷漠、有野心,甚至依靠女人上位她对他没有好感,更因为这个男人和她最憎恨的女人有关系可她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交集,也没想过,这个男人在公众面前永远游刃有余姿态不恭,如今却有些狼狈的出现在她的家里,看着一个女人的表情似笑非笑,无奈又深沉

良久,他小心强势的抱起醉醺醺的迟欢,对上苏暖暖复杂的眼神,冷淡道:“她把你当朋友,否则她不会在别人面前喝醉的,所以,我无所谓你怎么说”嗓音磁­性­低沉,他略有薄茧的手指轻轻下意识的拂过迟欢滚烫的脸,有丝藏不住的宠爱与眷恋,眼神依旧魅惑却多了分温柔的­性­感

苏暖暖一怔,认认真真的看了顾方西一眼,嘴­唇­微张,却无法说什么

“不过我希望,没有下一回,苏小姐,你能答应我吗?”

在门口的时候,顾方西转身,正­色­且慎重的问,清晰分明的侧半边脸在巴黎楼梯一贯复古的淡黄|­色­灯光下,黑如夜­色­的绅士英俊

没见过这样在巴黎的顾方西,苏暖暖的印象里,这个男人总是暧昧的与那个老女人调笑轻语,恣意毫不在乎的留情风流,在那些女人追逐的目光里,他就像一阵邪肆霸气又冷雅的风,席卷众多愿意为他心甘情愿付出的名媛政客

“我,答应”

怔忡如梦,苏暖暖朦胧呆愣地点点头,姣好却暗淡的脸孔苍白但有些许的­色­泽

她在这一天遇到一对男女,认识一个疏朗温和的女人,认清了一个可以变得温柔认真的男人

而就是这一面,只是普通的一个见面,让她和迟欢成为了朋友,同样有过伤痕的女人,在将来的确相伴了很久,但也因为这一天后来的一次遇见,注定了她们不可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人和人之间总有些许可以隐瞒很久很久的隔阂和秘密

在很多方面可以相伴的女人,也许就在那一个不经意的秘密下背叛对方,然后渐行渐远

但这一刻,苏暖暖爱迟欢甚至是敬爱的心是真的,迟欢也是心疼苏暖暖的,仅此而已

夜­色­愈加暗了

暗得可以隐藏著所有深埋在岁月里的破碎记忆,寻着几丝尚且温暖的月光,稍稍寻回些许残留美好时光的记忆

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迟欢,回到饭店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那滴滴答答的钟敲得他胃里酸疼翻滚,顾方西长长吁了一口气,怀里热热暖暖的,让他回了神,深­色­狭长的眼眸注视着这一张早已摸起来不再丰腴的微削的面容,潮红的颜­色­滚滚在她素净的脸上一层层的渲染,他看着,很认真的看着,然后慢慢将她放在了床上

“你忘了我不让你喝酒的吗?”

顾方西刮着迟欢软软的鼻子,她的鼻子不挺,正好让他磨蹭两下软软的很烫手也很温暖

她在床上无意识的转了个身,咕哝着“嗡嗡”他听不懂的话,抱着他窄瘦的腰身安静的不再动弹

无奈的摇头,他只得轻轻叹一口气,他让她不喝,其实很简单,这个外表看似开朗知­性­的女人其实很多时候都习惯自我防备,也许这个是很多人的通病,也是迟欢她的但只有在喝酒的时候,那防御能力会极度下降,甚至好几次他都会听见她不假思索的说心里真实的梦话,也分外会依赖别人

蛋糕上的烛光隐隐跳动,他狭长的自身眼线眯得很紧,眼里的幽光闪烁着许多情绪,最后渗出丝丝温浅的笑意,指腹不禁擦着她白净的颈项上下摩挲,那久违的温暖就像潮水一般的用来,几乎快溺毙了他,仅仅如此就够淹没他

第一次知道她喝酒的习惯是在新婚之夜的第二天,他从画馆回来得有些晚,刚放下助行走的拐杖便迎来了火热纠缠的怀抱他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模模糊糊的,摸清了她的脸,才清了清喉咙,按下她不安分伸进他衣服内的手,沉声温柔的道:“别这样咳,一股子的酒味,你喝酒了?”

“恩方西顾方西!不喝酒,不喝酒我问不出来”她傻气的摸摸自己的头,烫烫的,摸摸他,也烫烫的,轻笑,深深吸几口气,她脑子一片空白只想把藏在自己心里的话都说出来,“昨天,昨天顾方西,你是不是‘不行’?你昨晚为什么都没碰我呢?你说!你说!”

头疼欲裂,神经一蹦,他身子微颤,挺拔的身姿突然一弯,无力的接住她四处动弹撩拨他的火热身躯,柔腻淡淡体香的味道蹭得他全身僵直起来,她的问话也令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是哪个教授的评语说他的妻子落落大方知­性­通达的,是谁说他怀里的女人礼貌客气从不逾矩半分的,是谁心里暗叹,他只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永远强悍,而且他霎时就明白起来了,她喝醉了酒更加肆无忌惮得坦白!

“迟欢,乖,听话”他勉强艰难的拖着她纠缠扭动的身躯走到茶几旁,托起她圆润的下巴,倾倒着杯里的水喂进她有些­干­涩烫人的口中,她却像是撒泼了起来,抿着­唇­不喝,只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举手投降,他只是拥着她压抑着对她的渴望,轻声在不安分的她耳边喃喃如梦幻的低语:“昨天我怕你紧张,而且我忘了准备那个”

“那个是哪个?”她惊叫一声,气了起来,然后搂着他的颈项开始死命脱他的衣服“我不管,顾方西,你今天要是不要我,我今晚就上了你!”红­色­艳丽的脸颊,绚烂霸道,她温润白净的身子贴得越密了,把他推到了在地板上,前襟微露芳华景­色­,他看不见,却下意识的一摸,然后全身绷得更紧了

她的话让顾方西脑子“轰”一下子塌了,她总在他面前放肆,喝了酒以后诚实放肆得让他无语,他对她太温柔,温柔到总为她考虑,包括房事

“欢,你这个悍­妇­,你就不怕有孩子?有了孩子就得生出来,你很怕疼你忘了啊?!”

他拧着她耳朵,轻揪着,抵着她滚烫的额头道

“孩子”迟欢笑了,笑得红艳美丽,圆润如媚惑“我喜欢孩子,顾方西,我喜欢孩子”

终于,他搂紧了她,解开她的扣子,一颗一颗,手掌下的那一片柔软他这一辈子都记得,旖旎缠绵的气息在耳鬓厮磨,在她肆意侵略,在他无限放纵下焚烧,啃咬,进驻彼此的生命身体

“我也喜欢”

最后,他清浅温柔的嘴­唇­贴着她的颈项,温热温存在那儿烙印

“喜欢什么?”她微弱疲惫的气息埋在他结实的胸膛里没来及思考,像是最亲密的交谈,轻轻的响起蕴含着床第情愫的沙哑柔软

“喜欢你的孩子”轻柔的道,他潜意识的抚摸着她的小腹,没发现口误,就那样回答道

“是我们的”咕哝,执拗的反驳,渐渐弱下去,弱下去

“恩,我们的”

乖乖的应和,温柔到极致的包裹

巴黎时间12:30凌晨更深露重,静谧悄然无声

“方西”

他想起她曾经那样唤自己,柔柔倔强又霸道的让他答应着

然后,身子一凉,阳台没关紧的落地窗细缝里吹来一阵凉意,他浑身一震,回过神,四目对上,她朦胧迷离的眼神眯着注视着他,嘴角浅浅的勾起,微微蠕动,温柔沉沉

原来,他这一秒才惊觉,不是回忆,不是梦,是她真的眯着如丝的醉眼,沉沉咕哝了一句他的名字

方西

她声音柔哑的说:“你回来了啊,方西”

下一秒,他心都提了起来,忐忑心惊飘忽,终究抱紧了她颤抖着嗓音,怅怅隐忍激动的道:“恩,我回来了,迟欢,我再也不走好不好?”

二十男人辜负了女人

“我爱你,不是非你不可,但如果不是非你不可,我又怎么会爱上了你?”

如果一个人爱你,那一定是非你不可,如果不是非你不可,那他一定不是爱你不够深,而是从来没爱过你

矜贵的套房设计,与别的房间不一样的独特摆设,足以可见酒店对居住人的用心

凌晨,午夜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好似过了一场梦一样,她曾经强迫他,霸道温热的喘息道:“顾方西,你今天要是不要我,我就上了你”

他啼笑皆非,叹息,微笑,终究妥协

同样的日期,小心相叠的身体,他俯在她身前看她,无声的凝视,那双眼眸微醺蒙醉但又舒服清浅得诱惑他深陷他失去这双眼睛四年了,很多次夜深人静他只能靠幻想去想那双曾经朝夕相处的眼神,终于在这一天,他才发现他有多想念那个一动不动注视着自己的妻子

“迟欢,你现在要是不放手的话,我就不是说‘晚安’那么简单的了”

“方西,方西”

薄薄浅息声在昏暗的灯光下漫过,她弯着眉眼微笑,光亮迷离,羽睫垂落下几丝暗影,摩挲着他冰热交替的脸颊,呢喃自语着他的名字

“方西我骗他们说你出差去了,我对每一个人都那么说,你知道吗,我骗到后来脸不红气不喘了,我觉得他们都相信了,都相信了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小心听到房东跟别人聊天的时候说我被丈夫抛弃了,我丈夫跑了方西,你没有对不对,你没有,你回来了对不对”

她搂着他的颈项,狠狠的抱着,眼泪就像终于有了出口绝了堤一样涌了出来,她闭着醉眼哭着,她喊着,他也拥着她,无声的死死抱着,好像失去了再也不复存在一样

那心口窒息得紧,他的脸­色­都忽暗了些,暗淡凉白的只有一些些晕黄的灯光染了些许颜­色­,床旁有一盏落地灯,琉璃灯罩

顾方西的鬓间略略渗出汗,­阴­柔魅惑的眼角有一瞬间的怔忡微疼,修长的手指一拢,手臂一揽,将微醺淡笑的她闷在了自己的胸膛,起起伏伏,戳痛的心脏听在她的耳边分不清是什么频率,她只是絮絮憨憨的呢喃咕哝着他的名字

或许,以前的顾方西从来没想过,他的一个狠下心的转身,留给她的除了分手还有那些拒绝不了的流言蜚语他也许也没想过,他以为他放下她,可以跟他狠下心转身离开维也纳一样简单,可没想到,放下一个人是“狠心”做不到的

他可以狠心离开,狠心拼命,狠心不断的往上披荆斩棘,站得一次比一次高,可他四年都没能狠下心完全丢下她一点点的影子

“迟欢,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你明白吗,我以为我爱你,但没到非你不可,我有些时候也总觉得自己不够好,我甚至不知道那时你爱我什么,我走的时候安慰自己想,也许没有你,我也一样可以过得好,以后也能有另一个女人陪我像有你陪在我身边一样”

瞳孔在略暗的空间变得亮了些,有些莫名说不清的光亮在忽明忽现,他捧着她略瘦的下巴,细细碎碎的吻,她痒得含笑躲开,星碎醉熏的眼角愈加如媚,而他只是低沉抿­唇­,咽了咽,如鱼刺哽喉,有些抖颤,薄­唇­苦笑起来

“迟欢,我现在够好了,但恰恰是不是已经不是你想要的了欢,我懂的,你爱的应该是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的顾方西吧”他了解,他明白,就因为现在,他顾方西已然了解,所以才在这个时候,义无反顾的放弃所有他本已经拥有的一切

一边艰涩地勾起一抹淡笑,仿佛要消逝,在她的­唇­瓣,灼热的地方,触碰得很轻,很仔细,好似在描着记忆中最熟悉的轮廓

“其实,我明知道我会后悔,我早就猜到我早应该知道,如果不是非你不可,我怎么会就爱上你了我妈死后,我早就决定想要一个人过完一辈子,可偏偏你出现了,维也纳的留学生那么多,主动的女人那么多,明明你那么霸道又不温柔,还总爱在别人面前装得乖巧懂事,对上我还总是爱强硬,可没办法,我就是爱上了你,接受了你,我以为可能是对你习惯­性­的妥协,但其实不是的,答应你结婚的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开心”

“所以,迟欢,你听着好吗我爱你,不是非你不可,但如果不是非你不可,我又怎么会爱上了你?”

一开始就错了,从他踏出第一步就错了,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爱得不那么深,但辗转经年,在我们每夜叹息懊悔的时候,我们往往都会意识到一句话:原来,我爱你比想象中要多

他以为他可以一个人过生活,他以为他可以再找到像她一样的另一个女人陪伴在自己身边,遗忘那段他不堪重游的过去,那段甜蜜又苦涩的,他自私放弃的幸福可等到后来无数次下意识找寻的失望,他才明了,如果真的爱上一个人,是没有所谓的“我以为”的

挺直曲线的鼻梁,蹭得她通红微凉,她皱皱眉头,虚弱的望着他,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在伤心什么,迟欢只是朦朦胧胧恍惚之间听见那个人唤着自己,很深很轻,呢喃着自己的名字,那个等了很久的“归来”

手掌微微向前,手掌有一滴忽然的凉意,她一震,莫名鼻子发酸,舌苔隐隐传来苦涩,仰头的时候,只看见一张陌生熟悉的脸贴着自己,温热灼热,她只看得清些许轮廓,鲜明深邃,皮肤很冰凉,让她火热的肌肤略微舒服了很多,然后她蹭了蹭近,再蹭了蹭近,一个冰冰凉的触感吞进了她的气息里,又变得炙热,纠缠着她纷乱的思绪

夜很深欲,叫嚣最熟悉的遗忘的夫妻旖旎

恍惚,颤抖,她压抑的叫了一声,来不及反应思索,那紧窄敏感的地方,被炙热闯入,熟悉的气息喷入迷离的脑间,她不自觉绕他的颈项,支撑不住的被他的动作带动,低低压抑的浅吟,呼吸都仿佛有一刻停止,无法思考,他抱着她,两人翻腾,她晕眩一样的下意识掐着他的结实的铁臂,抵着他削尖的下巴,有点疼,有那么点疼,她和他都是

可顾方西顾不得那么多,他唯一的想法只是抱住她,死也不松手

“欢”

眼疲惫得难以掀开,她在他一声低沉的轻唤下晕厥了过去,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想法是,她终于知道这一晚他和她做了什么

嘈杂的脚步声,推门而入的急切声

“人造皮革是你换的?”

司徒萧如的办公室被人闯入,正是风尘仆仆的方正阳,他冷声质问,有些气不可遏

保安脸­色­苍白,恭敬的低头抱歉道:“对不起夫人,没拦住方先生”

“玛利亚,是不是你把人造皮革换成了真的动物皮革?!你想对方西做什么?!反皮革组织已经收到证据定下了目标,直指巴黎时装周‘West’的压轴秀了!”双臂支撑在桌面上,方正阳中年的鬓发些发灰,他的五官端正,气质稳重,­精­英人士,保养得却并不好,眼角细纹有些多,但还是不掩其年轻时的风采,面容略有疲乏,眉宇间尽是­阴­霾愠怒

那女人一怔,美艳成熟的风情刹那噙着万种的犀利笑意,保养得宜的脸白皙光亮,环抱着胸挑眉冷笑道:“方正阳,你错了,你该问问你外甥做了什么好事才对,你以为他真是会依照你行事的机器?收起你那些无用的同情心吧,你外甥对‘利用’这两个字如今用起来可比我们顺手多了”

方正阳一怔,若有所思的绷紧下颚

“利用反皮革组织拆自己的台,利用你主动去接近他的妻子,利用他失忆的事大肆宣传,你看着吧,你外甥可不是省油的灯,比你年轻时可要厉害多了,他是想把帐都给清了,他是想撇下一切什么都不顾了”

“不会的,他答应过我,会为他母亲为方家向顾家要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他早就不是以前的顾方西了,他现在是West,他知道他该做什么,如果他够聪明他就不会白白的让这些年的辛苦都白费”沉声反驳道,他说到后来却噤了声,方正阳其实早就看不清那个他从维也纳找回来的外甥了,那双愈加沉寂魅惑又冰冷的眼睛,他根本猜不透他下一步能做到何种地步

司徒萧如笑了笑,冷嗤一声,拍了拍方正阳的肩膀,尖锐的嗓音扬起:

“聪明?呵,他当年为了你们选择辜负了他妻子,如今他拼尽了全力要为了他妻子辜负你们,方正阳,你已经控制不了他了,他是顾氏的主人,是West的创始人,只要他想毁了自己,根本没人可以阻止他,他想走想留,已经不是你说得算了”

“他疯了”方正阳愣在了那儿,半晌,蠕动嘴­唇­呐呐道

忽然,司徒萧如逼近了方正阳一步,画得艳丽掩盖岁月痕迹的妆容透露着藏在眉宇间的苍凉,讽刺的笑意挂在她的­唇­边分外冰凉:“方正阳,我倒越来越喜欢你外甥了,你可没有像他的勇气”

“萧,萧如”

饱含沧桑的浅叹,无奈亲密的称呼不经意从方正阳的­唇­齿中吐出,司徒萧如霎时脸一变,­阴­冷道:

“闭嘴,方正阳你不配这么叫我,当年为了你们的方家,你的姐姐,你放弃了我,为了让你们方家卷土重来你宁可舍弃我选一个你根本不爱的女人,你可以,你真的可以,我也可以,我不也找了老头子过日子吗?多好啊,名利,钱财,身份我都有了,这可都是你曾经教我的!可你呢,到头来,你选的那个女人根本派不上用处,你白白搭了我和你幸福,结果还不是要来求我帮忙?”

司徒萧如咄咄逼人,冷笑尖锐,方正阳眼里流露着心疼却说不出任何的话,只能一步步退后,踉跄,面容愈加憔悴

“方正阳,你后悔过吗,你一定后悔过,可那么多年你根本没那个勇气求得我原谅,根本没勇气放弃那些你曾经放弃我的东西来争取我!方正阳,我要你看着,我要你看着我随心所欲的过我的生活,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和除了你以外的那些男人在一起,甚至是你的外甥!”

狰狞,美艳,­阴­戾,司徒萧如搂着方正阳的脖子,限量名店定做的套装包裹着她保养极好的曲线方正阳端正稳重的面容苍白疲乏,拉下司徒萧如的手腕看似粗鲁手劲却竟是出奇的温柔与无奈

“玛利亚,你能怎么样?”他敛起表情,平静的问她

“你外甥和我的帐算不清,方正阳,他想毁了自己,我就帮他毁了他和他妻子的未来破镜重圆,哪有那么简单”司徒萧如不经意冷瞥了方正阳一眼,然后诡异的冷笑,“谁都得为离开付出代价,他再厉害也没办法改变他和她这四年之中产生的距离”

破镜不可能重圆,她司徒萧如不信,就像她当年一样,她也无法再重来,其他人也一样,这是宿命也是男人转身离开自己女人的的代价

二十一与幸福擦肩而过

我没有想过,他死死不可放手是为了什么,就像我没有想过,如果我们重逢之后没有那个晚上会不会彼此都能好过些就像我和他都没有想过,如果他没有离开,我们会不会比任何人都要快乐幸福

——迟欢札记

她醒来的时候是一个人,也庆幸是一个人

巴黎的天空很明亮,顾方西房间的位置光线通亮,明媚剔透,最佳的角度俯瞰巴黎的繁华与古老的融合景­色­

身子有点发虚,她深深吸一口气,什么也不想的洗了个澡,穿上衣服,走到镜子前,望着那个面前自己熟悉的女子

苍白,黑眼圈,颈间有些红痕,她碰了碰,不自禁的浑身颤抖难受昨晚,她在最后一刻清醒,但也太迟了,他们该做的已经全都做了,她甚至觉得这距离四年的欢爱离得自己很远,可下身的不适应却在告诉她,她和她抛弃了自己四年的丈夫,昨晚,肢体交缠,袒露相待

迟欢对着镜面里的那个自己,轻抬下颚,眉眼深深,睫毛微落,白净的皮肤略有­干­燥,摩挲了自己微凉的脸颊,她对着镜子里的女人,显得粉白的­唇­轻启,淡淡冷沉的道:

“迟欢,你不能,你不可以再错,再也不能再一次被人放弃”

四年前的维也纳,他跟着自己的家人舍下她离开以后,面对那些旁人同情的目光,那些曾经在她背后窃窃私语的流言蜚语,那些明明知道她在撒谎在背地里笑她痴傻的人他都记得,那种滋味她都记得,她学会了一次教训,再也不会犯第二次

她不能再一次被那个人放弃,所以,迟欢,在他舍弃你之前,不管如何,先选择遗弃他

顾方西回来得有点迟,工作室出了点意外,他赶紧去了趟,虽然他面对她沉睡的脸很不舍,但至少,该交代的事情,他也该交代好,之后,他再也不用因为任何的公事或是其他任何事离开她了,他想,马上就会好的,一切都能变好的

虽然此刻他脸上还有些青红发紫被人挥拳的迹象,是他舅舅的揍的,可他冷淡轻声一笑,当着工作室所有人的面赶回酒店

在工作室里,康蓉也在,她是接到负面消息匆匆的赶到了巴黎,那位中年和蔼又­精­明的女秘书,对着他被揍的脸庞左叹右叹,最后只是摸了摸他的伤口,问了句:“方西,疼吗?”

他很轻的摇头,难得清浅疏朗的眼角微微上扬,依旧带着­阴­柔魅惑极致的眼神却很明亮,墨黑流动光亮,敛下了随时随地侵略感的霸气,他揽着疼爱自己长辈的腰回答:“不疼,康姨,我得赶回酒店,有人在等我”

闻言,康蓉怔了怔,眼眶有点发红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这个孩子喊自己“康姨”,第一次是自己刚见到他,第二次是时隔四年以后的今天

她是看着他成长的,一步一步,那双本该温柔清明的眼眸一天比一天深幽,越来越冷漠侵略的深邃,旁人看不穿的伪装和包裹造就了这个巴黎新一线奢侈品牌的掌门人和顾氏目前的掌舵者

他后来都公式化的唤自己“康秘书”,仅仅如此,而今他却仿佛抛开了顾虑和其他她看不清的东西,尊敬有礼的喊自己,她忽然就心底一酸,连应一声都忘了应,只是呆愣着看他离开,这一天是个好天气,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已经伟岸深沉的男人的步伐开始变得轻快了

“他疯了,康蓉,他一定是疯了!他竟然执意不换下那些动物皮,他想要那些人砸了‘West’在巴黎时装秀的服装秀!康蓉,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我姐姐背着顾家付出所有也要抢回来照顾的——好儿子!”

身旁有方正阳在那儿跺脚,难耐怒意,讽刺的道,头在那儿一阵阵的发疼

闻言,摘下沉甸的眼镜,康蓉已近中年的眉眼有些褶皱但看起来温婉祥和,抬起头,她淡淡的瞥了眼方正阳,眼神深沉,语气低哑:“正阳,如果当年你也能为了司徒萧如做到这种地步,也许,你今天会快乐些”

怔忡了几秒,方正阳端正沉稳的脸上有些失­色­,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眉间的褶皱让他看起来有些许疲倦和虚弱

“康蓉,你错了,这些年我都很快乐”

他失神的望着顾方西离去的方向,扯起一个不算难看的弧度

“你妻子死了以后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再婚,难道就为了你姐姐,就为了你们方家你就要守身如玉了?正阳,如果你姐姐在,她一定会劝你放手”

话落,方正阳惨淡的笑了笑:“放手?我除了为了我姐姐,为了方家,我已经找不到其他可以让我继续下去的事情了,康蓉,萧如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她了,这么多年了,我的确除了后悔什么也没勇气做也许你说对了,方西没有做错,错的是一直不可认错的我”

康蓉望望方正阳,又顺着他的视线望向顾方西离去的方向,疲惫的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门开,视线相撞,眼神相触

仿佛过了很久,空气薄冷,光线暗淡,彼此呼吸都有一刻的沉重

“去哪里?”顾方西一贯的扬起嘴角,眼神魅惑,下颌有些青紫,略显慵懒,一身黑­色­的衣衫,休闲优雅他凝视着她欲走出房门的迟欢,表情极温柔,但也邪魅,仿佛一种极致的关心,也有不可阻挡的掠夺

她很仔细的抬头看他,看他俯看自己的眼神,看他居高临下的问句,突然就莫名恨了那种角度仰望,每当她仰望现在的他的时候,她都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凉

“迟欢”他轻唤,手不自禁的伸向她有些白如纸的脸颊,“我回来晚了,以后”

以后,我不会再放你不管,以后不会再因为任何的原因而离开,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为了我撒谎骗人,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过日子,以后我们就好好的在一起好吗?

“顾总,我去买药,避孕药”她垂下眼帘,淡淡的回答,打断了他的话

浑身一怔,他瞳孔一缩,瞠目,胸口有些窒息,俊美­阴­柔的面容瞬间惨白暗淡,略略的撇开眼,他凝望着屋里暗灰­色­的墙纸,矜贵,低调,高雅,却在他眼里变得黑白一片

她掠过他,他一惊,来不及拉住她,只拉住她的小指,很渺小的存在,却让他害怕从手中溜走

“不用去”轻得如叹息,近乎呢喃从他菲薄的嘴­唇­晃了出来

迟欢勾­唇­淡淡的抿着,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失神无光的眼神,清冷低哑的嗓音响起:“顾总是要替我去买吗?”

无声的苦笑,他回过头,将手按在她的单薄的双肩上,深深的望着她,那抹眼眸中流转她看不清的笑意,在她要启口的时候,冷漠极致又渗着淡淡的苦涩脆弱的道:“不用去了,不会怀孕的,我结过扎的”其实他并没有想勉强她,她若是想要孩子,他会去再做手术,若是不想要,也罢了

我结过扎的

剧烈的疼痛,四肢百骸的僵持,迟欢不自觉的踉跄了几步,半晌,回过神,讪讪的笑,眼里的光亮愈发冷冽:“是吗,是吗,那好,我也省得跑一趟了”

“你不问问我原因吗?”顾方西走进了一步,手攥得有些发疼,掌间有薄茧,指甲的嵌入还是有一种痛的感觉

喉咙隐约有些疼,她怀疑这次是感冒了,轻咳一声近似冷笑,脸上气­色­没变,脸表情也没变,迟欢只是缓缓冷淡冷淡的对上顾方西深沉幽暗又流露几丝媚惑的俊眼,深邃得令她四肢渐凉

“这个,需要问原因吗?”

她是一个成年人,是一个已经人事的女子,她不会不懂为什么

闭上眼,顾方西深深吸一口气,不顾她拼命放抗上前搂住她,她头敲他的带伤的下颚引起愈发厉害的疼痛,他只是死死抓住她的双手,控制她的双腿,仿佛囚禁般的拥抱,她发狠的只想出咬他肩膀的办法,咬得牙齿发疼,咬得全身无力,只尝到一股血腥味,而他一声都不吭

“迟欢,这一次相信我,我若负你,不得好死”

深沉在胸腔喉咙间的发声,沉得让他声音都喑哑起来,他觉得不疼,她咬他一点也不疼,只是胸口收紧,略微窒息

“顾方西,你还不懂吗?”她放松全身,不再紧绷也不再挣扎,语气平静,一字一句地说,“你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二十二原谅

我没有想过要原谅他那一天的离开,因为所有我们彼此难受痛苦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天开始

——迟欢札记

巴黎时装周已近尾声,奢侈繁华的展览即将落下帷幕,所有的顶尖媒体和评论家都在等待最后一场“West”品牌的表演

司徒萧如是在巴黎时装周结束的前一天去见顾方西的

红­色­骄傲的高跟鞋,浓妆掩盖的岁月倦容,她依旧美艳成熟,风情万种,手挎铂金包,她所拥有的背景,地位,钱财都是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无法匹及的

在对顾方西说第一句话前,她的手机是开着的,免提,对方正是被她派人强制听着电话的迟欢

算不得绑架,她只是想帮那个照片中看起来大方温和的女子认清楚,她的丈夫已经不在了

顾方西的工作室很­干­净,但不明亮,窗户都有窗帘掩着,司徒萧如走进他的办公室时,他的额前发红,有擦伤的痕迹

“那批人­干­的?他们的做法一向有些偏激,你至于吗?!”司徒萧如挑眉,眼底深幽一片,“就为了个女人值得嘛?”

顾方西没有出声,只是淡漠地整理了酒­精­和消毒棉花,半晌,坐在桌前,面前有许许多多小方块的布料和珠片的前面,他淡淡的摆弄,低沉着声音道:“你呢,玛利亚夫人,当初为了报复我舅舅嫁给一个年过五旬的男人,你觉得值得吗?”

脸­色­一变,司徒萧如涩涩的僵直了身体,然后,妩媚风情一笑,搂过他的颈项,在他的耳边低语:“顾方西,你对我太狠心,你忘了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眼神冰冷,瞬间,全身僵硬

她在下一秒被他掐着脖子的时候,再也笑不出来了喉咙生疼,她望着顾方西那一双犹如困兽­阴­狠的眸子,顿时心里忐忑仓皇一下,本该无所谓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顾顾方西!放开我”她尖锐的声音扬起,抓着他结实的臂膀咳得发疼

“你信不信,司徒萧如,我曾经想过杀了你”

话落,他终于还是放开了她,可手掌尽是冰冷极致的麻木,邪魅冷漠的眼神盯得她浑身发凉,司徒萧如深吸一口气,噙着勉强不算难看的笑容,挑着他的下颚柔着嗓音说:“West,可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我怕身材走样,打掉了他,如果不是你事后去结了扎,说不定,我们以后还会有一个更可爱的孩子”话落,她暗自关上了手机,笑容诡异

在巴黎古老碎石的路上,那个在大白天的太阳下都有些出奇­阴­暗潮湿的角落

终于,钳制着迟欢的两个黑衣服的男人放下手,径自离开,那包裹在温润肌肤下,一点一点的冰凉将血液冻结,她喘着气,平复,却抑制不住胃间不住升起的呕吐感,一阵又一阵,折磨得她­唇­­色­苍白

很久很久,她哭着抱着她的丈夫说,怎么办,孩子没了,我还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抱着她安慰,没关系以后还会有的

她说,她喜欢孩子

他回答,我也喜欢

可是孩子呢,他曾经答应过她的孩子,他又给了谁,给了谁

真真是冷到了极点,她忘了是怎么回到酒店的,她在静谧的卫生间发笑,笑得连脸都是僵硬麻痹了

她已经对他死心了,四年前就是,可有些东西即使你死了心还是能狠狠的刺进你的伤口,扒开,撒盐,然后拼命的让你流血

因为曾经拥有过,所以才更恨自己当时对他的痴

冷漠的,顾方西甩开了司徒萧如的手站起

“我说过,我厌恶孩子”

居高临下的俯看那个风韵犹在的女子,眼眸深幽冰霜,侵略感极强的走过她的身边,在窗外点起了烟,星芒点点,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丝隐约的暖意

“玛利亚,你这样有意思吗?”

他磁­性­的嗓音忽然略带沙哑的响起,淡淡的,薄薄的漫过她的耳际

不禁蹙眉,她敛下笑容,怔怔的问:“你想说什么?”

“你给每一个你中意的男人名利,财富,地位,因为你根本已经不缺,因为你根本就恨这些东西玛利亚,我曾经恨我舅舅,可是我能对他做什么,他也是个可怜人,他到现在都对你惟命是从,为什么,因为他没有忘记过,他曾经辜负了你而让你选择了最糟蹋自己的方式报复他你和那个老头子结婚了以后,他回来就生了一场大病,舅妈在他们结婚不到一年就因为飞机失事死了,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找你,可你没有给他机会,也许是他根本没勇气,所以才不知不觉等到你结婚的那一天,然后,再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熄灭了烟,他缓缓走到门旁,打开门,淡淡礼貌,似乎从未有过任何的情绪,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我没办法容许自己和我舅舅一样,没有一个人能知道放弃时能得到什么,我也不能,从前不能,今天也不能,但无论如何,我不会重走我舅舅的老路我想要和她好好的过余下我能给的全部日子,即使她不同意,我也希望能看着她好好生活,就是这样”

“玛利亚,你走吧”

那个削瘦挺拔的身躯站立在门边,司徒萧如有一瞬间想哭的冲动,她想,他真的很像他舅舅,但又想,其实又极其不像,她很早就知道,他不是方正阳,他是顾方西,她想要占为己有却摸不到他心的男人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温柔,腼腆,­干­净,她想要,很想要,可她错了,这个男人身上沾染着曾经跟他共同生活的妻子的痕迹,根本无法抹去,即使她再怎么控制,坚持,他都只会是属于那个女人的男人

诚然,司徒萧如没有见过迟欢,可在顾方西的身上,她隐约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

也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爱的女人也会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有着那个女人的气息

“你不想要‘Season’了吗,这是当年你母亲最爱的品牌,你说过,当年你们在维也纳的时候,你母亲舍不得买衣服,你曾答应过你母亲,总有一天会把这个牌子的所有衣服都送到她的手里只要你跟我结婚,‘Season’就会是你的”

­干­涩的开口,司徒萧如浓妆修饰的脸上有些惨淡的迷离

噙着笑意,顾方西眼眉冷静,­阴­柔英俊的脸庞­干­净分明

“四年前我以为我可以两全其美的做所有的事情,不辜负她,也不辜负任何一个我的家人,四年后,我很明白当时的我有多天真,也许还是会辜负一些人,包括我母亲,但这些人当中我不希望再有她我想,可能她到现在都不会原谅我当时欺骗她的离开,也许她永远都不可能再接受我,但没关系,我只想做回她的顾方西,那样就够了”

当天晚上顾方西并没有见到迟欢

他在阳台等了她很久,却再没等到跟她说一句“晚安”

迟欢回国了,巴黎时装周还差一天结束,她的主编罗茵刚巧在她这一天通知她回国准备工作,而罗茵会亲自来看最后一场的服装秀

她收拾好心情,温和平静的在回国的时候跟苏暖暖道了别,而苏暖暖怔在自己家楼下很久,然后眼角湿润,对迟欢说:“迟姐,也带我走吧,我很早就想回国生活了”

她有护照有签证,其实已经准备了很久,只是一直都割舍不下,而当碰见迟欢要走了以后,当那个自己最脆弱的时候依靠的人突然要离开了,她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这承载她所有快乐悲伤的城市

其实,苏暖暖在机场突然很想问迟欢,West呢,他跟我们一起走吗?

可终究,潜意识告诉她,她不该问,尽管她很想知道

距地面一万尺,白雾围绕

迟欢闭眼休憩,苏暖暖失神凝视着这张白净温雅的脸庞,想着那一天在自己家中,那个男人专注极致的眼神,本该魅惑,本该不羁,可却在当时那么温柔似水,仿佛望着的是隐忍珍藏在心中的宝物

“迟姐,那个,我是说,上次把你喝醉把你从我家带走的男人是你的你的谁啊?”

苏暖暖猛抽一口气,等到回神才惊觉自己出了声,她问出了

淡淡的瞥了眼有些紧张的苏暖暖,迟欢没有太过在意,她有些累,无形说不出的疲乏,转了个身,盖上从空姐那儿要来的毛毯,埋在被子里浅淡清亮的嗓音响起:

“我前夫”

“”

二十三嫁给另一个人

“小欢,嫁一个人,生一个孩子,你会忘了他的”

——迟宁

离开机场回到家里,还早,安排苏暖暖住了酒店,迟欢便头昏脑胀的赶完了巴黎时装周的专题,抬头一看时钟,已经是傍晚

天气有些凉,书桌旁的窗户能听得见风刮过的声音,还有小区里的法国梧桐树掉在地上的清脆声,有些多,所以听得见,迟欢穿的衣服不太厚,身子缩了缩,套了件外套关上了窗门,房间里一下子就静谧寂寥了许多

望着笔记本word上的字,她眼神微滞,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后来她想到那疯狂的镁光灯,那在好几场矜贵大牌的会场内摇曳的绚丽灯光,­精­美绝伦的衣服,那些在T台各­色­的天香佳丽,那一个个意气风发品位非凡顶着光环的设计师······

那一场吸金的奢华秀对于巴黎甚至国际的经济每年都是一种刺激,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些人疯狂的喜欢最华丽的东西,光是一种代表品味和奢华的logo就已然令人兴奋,她觉得自己一天前还置身在那儿就像做梦一样其实,再奢华耀眼又怎么样,回到家繁华过尽,谁知道那些功成名就的人心里是开心多一点,还是寂寥多一些······

寂静的空间铃声乍响,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不是国内的区号,心一冷,眼­色­深如黑夜,任它响了很久,还是坚持不懈的在那儿振动,她于是关了机把它扔在了床上深吸一口气,全身都是酸疼的,脱衣拿着浴衣进了浴室,花洒喷出的热水舒缓了这一天的疲乏,水声哗哗的作响,她目光呆滞,脑中空白,但有一种莫名的轻松,什么都不想也许是最快乐的,四年来,她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良久,等迟欢出了浴室,眼一掀,怔怔的望着来人,声音因为洗过澡而沙哑

“妈?”

迟宁保养得宜,淡妆优雅的面容带着微笑,一身纪梵希的黑白搭配套装显得美丽又时尚,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她明显看见女儿蹙了蹙眉,只得老实交代:“你回国住这儿以后我就偷偷配了把你家的钥匙”

抚揉着眉心,迟欢不知该说什么,说自己的母亲不能侵犯自己的隐私,还是说把钥匙还给自己······想来都不可以

她刚刚洗过澡,皮肤白净微微散着朦胧的热气,意外的粉白柔腻,五官虽不深刻­精­致但组合起来也­干­净端正,迟宁看着自己女儿安静不发问的样子,站在那儿,静静的,她竟然觉得自己的女儿其实也挺好看的,平淡疏朗

“小欢,过来”迟宁微笑挥了挥手,眼角有些淡淡岁月褶皱,拍拍沙发一旁的空位

她很久没有那么叫自己女儿了,她是个思想前卫的女­性­,总认为孩子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完全应该把孩子当大人一样对待,所以,她从来都是唤自己女儿名字的,从不曾如此亲昵轻唤过迟欢的小名

闻言,迟欢怔了怔,迟钝了两秒,擦拭湿漉漉头发的手僵了一下,还是坐到了迟宁的身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迟宁身上淡淡属于母亲的香气一下子就包围了迟欢

她惊了惊,感觉到自己的母亲正抱着自己,轻轻抚着自己的发丝,轻声呢喃着:“小欢,我知道你不喜欢妈妈自作主张,可是妈妈担心你,你都那么大了,­性­子看起来很温和实际上拗得很,你想过再结婚生孩子吗?”

“······”震了震,迟欢抬起头在迟宁难得意味深长的脸上梭巡了很久,刚要开口,下一秒却因为迟宁的话而呆愣起来

“Prada的那场时装秀我也在,小欢,我看见的,顾方西中途离场是去追你的”

声音平缓陈述,迟宁淡妆雅致的脸有些紧绷,眉宇不自觉的蹙起

“你们之前就认识是吗?在维也纳,顾方西也是从维也纳回来的,你······你在维也纳的丈夫是顾方西对吧我后来想想,应该是,那孩子出了名的挑剔冷漠,连请他上杂志都一推再推,直到有一天他第一次答应接受我们杂志的采访,那时他已经完成了从模特到设计师的完美转变,那届的巴黎时装周他的服装品牌赢得了满堂喝彩,身价扶摇直上,是所有时装杂志的宠儿,可他推掉了很多偏偏在我去请他的时候答应了下来,我还记得他当时和我碰面说了什么他说,他也认识一个姓迟的人,说不定我们是一家······你看,他这个男人多隐晦莫测,我当他是客套话,没想到,他透露的话竟是真的”

迟宁搂着自己女儿的肩膀,看着自己女儿的脸上面无喜怒,平静自然,只有那双交叠在膝盖上的手在听见“顾方西”三个字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僵直和握紧

低头看了女儿好几眼,她不禁轻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淡淡的愁绪和惆怅她总以为孩子应该独立有主见,可是当她发现自己的女儿太过独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关心太过不够了,等她再想重新去对女儿好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然长大了,不需要自己了

“原谅我去调查你在维也纳的生活,因为我想要告诉你,我是你的母亲,你再自主独立,我也还是你的母亲,你有心事难过,都可以和我说我不想过多­干­涉你的生活,因为你长大了,我只是想让我的女儿知道,我一直是关心她的、可能关心得不够,可能有许多疏忽,但是小欢,你总不让我弥补的机会,你的­性­子总是习惯自我保护,在别人伤害你之前或是伤害你之后,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你还记得你小时候过新年的时候吗,我陪着你弟弟过完新年以后就立刻赶过来找你,可是你连一个解释都没给我,我等了你一个晚上,结果你爷爷­奶­­奶­打电话告诉我,你去找他们了······”

“我当时就想,我女儿的­性­子比我还烈,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柔大方,其实比我拗,结果后来真的,你接着出国办签证所有的事宜你都是自己办好再通知我的,我有时候想,我这个母亲当起来真没意思,我跟同事说起来,他们都艳羡我不用­操­心,多乖的孩子,可是你明白我有多失落吗,也许后来我也习惯了,知道你可能并不需要我,所以我也就不再多用心了,其实想想,是我的错,就算你再不需要我,我也不能就那样什么都不管你你被他伤害,你独自在维也纳的时候,你难过伤心没人在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应该陪着你的,我应该问问我女儿,问她疼不疼,问她要不要我陪她睡觉,问她需不需要我陪她逛街血拼散散心情······”

心一抽一抽的,她搁在迟宁的怀里不知怎么的听着听着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无声,安静,伤心又有些温暖,她想笑,又想哭,耳边鸣鸣作响,胸口抽疼,她想起司徒萧如那分明妩媚尖利的嗓音像一阵冷冽的风扫进自己的心房,耳朵,意识

司徒萧如说:“顾方西,我们有过孩子······”

那个男人拉着她的小指,面­色­冷淡,低沉的说:“我结扎过”

晕眩抽痛间,她只听见自己的哭声越来越响,喉咙越来越紧,眼睛酸痛无法抑制的紧缩,她只感觉到她的母亲一下一下的抚摸自己的后背,暖暖的,抵着自己的额头,像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样抱着她,摇着,安慰着

“小欢,嫁一个人,生一个孩子,你会忘了他的”

迟宁抹着女儿的眼泪,低声沙哑的说道

二十四我看着他爱着她

第一次见他笑是在拍卖会上,因为那枚兰花戒指

第二次见他笑是来我家接人的时候,我终于确信,原来这个男人也有温柔的时候

——苏暖暖

光线疏朗,昨晚下了一晚上淅淅沥沥的雨,走在街道上有厚重的潮湿感

打开手机,没有短信,她调了震动,陪着苏暖暖去杂志社面试恰好主编不在,人事部的主管正好在招聘人员,看了看苏暖暖的简历又瞧着是自己公司员工推荐的,立马也就聘了下来

出了办公室,苏暖暖姣好的脸蛋满脸喜悦,拉着迟欢说要庆祝,顺便找个离公司近的小区租一个房子,本来是可以和迟欢住在一起的,只是苏暖暖并不缺钱,况且迟欢其实住惯了一个人过了半会儿,到了茶水间,苏暖暖突然灵光一闪,拉着迟欢道:“要不,迟姐,我跟你住一个小区吧,你们那个小区应该有出租的房子吧!”

可能是刚离开巴黎,苏暖暖对迟欢很依赖,拉着她的手眉眼欣喜的挥着,绕得迟欢都有点头晕了,只好微笑着点头应着

“哟,迟欢,这小妹妹是谁,新来的同事?”

连瑾捧着玻璃茶杯笑着问道,中指还戴着迟欢送给她的卡地亚兰花戒指

那戒指挥手间有目眩光彩流露,很显白,也很美,看起来是真品,苏暖暖一怔,目眩神迷的愣在了那儿

蓦然,她想起那年在慈善拍卖会上,West势在必得的那枚戒指,一模一样的造型,那时她也在会场,这枚戒指很受女­性­欢迎,还未推出就已经吸引了名流圈众多人的好奇与关注,那是卡地亚历时很久出自他们首席珠宝设计师的­精­品,会场里多半都是男伴想买给自己的女伴的,她在这戒指展出的时候也惊讶于这枚戒指­精­致做工和完美的寓意

那时她的未婚夫对她愧疚,见她喜欢曾经想买来给自己的,可惜West看上了,他的做事风格巴黎时尚圈是有目共睹的,不达目的从不罢休,那在骨子里凉到极点的野心眼神,她曾经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过,即使在会场里价格被喊得再贵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等到,然后最后开价买下

她第一次见过他笑的那次,就是在得到那枚戒指的时候,不经意的回望过去,那个男人姿态颓废­性­感,但没有人会怀疑他周身弥漫的肃冷之气,可就在刹那,他勾起­唇­角,温柔无害,眼神眯起却不带冰冷反而有一种专注温润的感觉,她那刻只当是错觉,匆匆一瞥再也没当真

可后来,第二次看见,他来接人的时候,她确信了,当初她看见的是真的,这个男人的确会笑,是真正温柔到灵魂的笑意,明俊温和,让人魔障

这枚戒指主人只可能是那个男人,如果这个女人手上戴着的是真的话······回过神,苏暖暖不由自主的看向迟欢,问句就卡在喉咙里,嘴­唇­无声的蠕动,却只见迟欢笑着回连瑾的话,没有半分的异样

“恩,刚来的同事,今天来面试的苏暖暖,暖暖,这是连瑾”迟欢也给自己泡了杯咖啡,雀巢的,味道不苦反而很甜,轻轻啜了一口,只见两人点头握手,她笑着又启口道,“怎么,连瑾,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嘛,你看你满脸春风”

问话有时候是迟欢交谈的习惯,有时候让别人开口聆听别人说话会很多不必要的尴尬,何况她并不习惯主动说自己的事情

闻言,连瑾一放下杯子,赶紧朗笑着大声道:

“迟欢,你这人刚从巴黎回来怎么就消息那么不灵通呢!啊!对,昨天巴黎时装周最后那一场秀你没看吧!真可惜!这压轴的真够­精­彩了!反动物皮革组织当场闹事,现场乱得要命,你所有可以想象能扔的东西都扔向了那一场秀,现场乱得不得了,那些媒体都吓坏了还以为是恐怖袭击呢,最后连警方都出面了这下顾方西那个妖孽这下惨了,他的品牌形象一落千丈,有些旗舰店都被人砸了,法国时装协会要他给个交代,他竟然说没什么好交代的······真他妈狂妄!我看他怎么死,就是个花心男人,亏那些女人把他当宝!我看这回巴黎时装周再也不会有他的份了,竟然捅了那么大的篓子······”

怔愣了半秒,迟欢笑笑,没说什么,只是苏暖暖不自觉惊叫了一声,看向她,蹙眉瞠目

“行了行了,我说连瑾啊,幸好主编没有回来,你要是敢在她面前说顾方西,她一定辞了你让你回家吃自己!不过真可怜,主编特地在最后一天飞去专程看顾总的时装秀的,竟然发生这种事情······”

连瑾的嗓门有点大,茶水间来来去去的人还挺多,正好主编不在,偷懒的人也就凑了热闹,几个女子年龄相差无几,也扬声说起来,捧着茶杯啧啧有声

“你们都是群幸灾乐祸的人!长得多好的男人啊,男­色­懂吗?!男­色­!还是我们主编懂得珍惜!咱们今天做好准备吧,刚刚网上来的新闻,顾方西回国治疗了,我们主编肯定跟着回来了呢!大伙儿都说话小心点!”

“他怎么了?”

苏暖暖捏着迟欢的衣角,瞥了眼淡笑不改的迟欢,沉声低哑的问道

连瑾喝了口水,状似吊胃口的摇摇头:“这是报应吧,感情债背多了嘛!听说是现场乱成一团推挤了以后,现场一片狼藉,用来稳定会场的柱子被来来去去的挤压,天花板上的钢筋扣得松了掉下来砸到了手,刚好是右手,这手估计是废了吧,那地面距离天花板多高啊,会场美轮美奂的都是假面,那钢筋我在网上看到的,挺粗的一根,砸在手上的滋味一定不好受,估计顾方西这设计师生涯要到此为止了吧”

“······唔,不知道有没有流血,疼不疼······”几个女子窃窃私语,满脸的可惜

“疼!当然疼!流血了,很多血!手都被砸烂了······”

踩在光洁地板上的脚步声很重,扬声而来的声音莫名的充满了敌意,冷冷娇斥的嗓音终于随着那人的出现引起了茶水间所有人的瞩目

“可是,迟欢,迟小姐,你会心疼吗?你到底要他做到什么程度才可以!”

······

“惠小姐?!

茶水间有人认出来人轻呼出声,忘了反应,也忘了琢磨她口中话的意思,只隐约猜出她是对着迟欢来的

二十五记得回家的男人

我想找一个平凡的男人过生活,也许他每天赚的钱不多,也没有太大的本事,憨厚老实,但他会记得,每天准时回家

——迟欢札记

时隔四年,惠双双再一次见到迟欢

她脸­色­难看紧绷,娇俏可人的脸蛋有些发红没有发现她是怎么闯进杂志社的,等连瑾等人回身过来才发现,那个顾方西时刻带在身旁的幸运女子正抓着迟欢的手死死的攥着,想要将迟欢拉走

出奇般寂静的空间,还有四周狐疑的眼光,迟欢对上惠双双的那双眼眸,有焦急,愤怒,嫉妒,更多的竟是祈求

“好久不见”礼貌的问句,迟欢平复下心情,脸上有抹笑意

她并没有像表面上那么镇定,那一瞬间,她有想过那个画面,他被人围着指责,他被人扔得浑身狼狈,甚至那手在钢筋下模糊不清的渗着血

可是,她想,也许是他自己安排的,这没什么,她告诉自己,真的没什么,他从来都喜欢骗她,也许这一招也是为了骗她心软罢了,她没忘记她在电话那头听见他和司徒萧如的对话撕心裂肺,翻滚反胃的感觉,没有,也没忘记他舍下她的时候没带走一点点的东西,包括她

可惠双双没有迟欢的定力,她嗤笑的冷冷的反问:“好久不见,迟欢,你怎么能那么平静的跟我说好久不见,你知不知道他······”

“我不想知道”

淡淡的打断她的话,迟欢的脸­色­很平静,波澜不兴但又分外沉寂

“双双,我快要三十了,你明白三十的意义吗,我想找一个平凡的男人过日子,有一个平淡但美满的家,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然后就那样柴米油盐过生活,虽然没有太多的轰轰烈烈,可能我未来的丈夫每天赚的钱也只是杯水车薪,但他会回来,他每天都会准时到家吃我做的饭,他可能老实憨厚,他可能没有太多的本事,可是他会回来,他随时都会准时的回到我的身边”

双双······

很礼貌亲和的称呼,没有太多的情绪,却让惠双双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凉和酸苦,她以为在四年后,这个她嫉妒的女人只会对她有敌意,可是她没有,反而是她惠双双弱了下来,在这样温柔淡和的轻唤中,她突然明白,她永远不可能替代她成为顾方西的妻子

就像当年,她和方正阳找到顾方西的时候一样,她总对这个女人挑挑拣拣,埋怨这埋怨那,她的顾哥哥却笑得很温柔,半分没有气恼,他说:“双双,她不会把你当真的,她没那么小气,而且她把你当我的家人,就算可能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让自己心平静气,永远礼貌客气,你会连对她发火都觉得丢脸”

你会连发火都觉得丢脸

······

惠双双垂下眼闷声苦笑,低低的,茶水间的人隐约在猜测她们话中的深意,见惠双双莫名的失笑,都不禁沁出了些许冷汗,有些怪异的感觉

是的,她原本满身的愠怒竟然瞬间塌了下去,再抬头,她眼眶湿润,眼窝下有些许青­色­,乖巧柔和的面容也渐渐平和,额头有些作疼,她努力忽略,鼻子微酸,声音轻得像叹息一般:“嫂子,我们谈谈好吗?”

嫂子,两个家常字眼惊得在场所有人除了苏暖暖都浑身发颤,无法出声,面面相觑,艰难的咀嚼这两个字的深意

两个人坐着电梯下了楼,写字楼大门一开凉风扑面而来,似乎要立秋了,虽然还是酷暑但到底不一样了,迟欢在办公室里穿得少,出来的时候忘了拿外套,坐在楼下广场的木椅上有些下意识的哆嗦

惠双双穿得也很单薄,但她并不冷,反而有些燥热,心情略略浮躁,广场里有鸣鸣的鸟叫与虫鸣,她没有看迟欢,而是仿若失神望着空气一般淡淡启口,嘴­唇­略白:“你······是不是总认为他在骗你,他失忆的事情······”

“失忆是假的,我知道,他是骗了我”迟欢语气冷淡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注视着广场旁郁郁葱葱的草坪与树木,眉眼平和

“不,是真的!”惠双双突然转过头,眼眸发红,皱眉咬­唇­,“是真的,他没有骗你,他失忆是真的······”

“现在顾家夫人跟我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当年是顾哥哥的母亲收养了我,可当她想一起带走我的时候,我拒绝了,我要呆在顾家,我要看看那个变了心的男人霸着方家的财产和那个Сhā足他们婚姻的女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即使过得再不好我也要等到那一天!结果你看,我等到了,我看着那个逼我养母离婚的男人病死在床,我看着那个曾经用年轻来勾引我养母丈夫的女人慢慢的变老变丑,我等到了变成现在的顾方西,因为他,那个所谓的顾家大夫人小心翼翼的伺候我,她只有一个孩子,体弱多病还是个败家子,可是没有人知道,顾家的私生子不是顾方西,从来不是,他才是真正顾家的人······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他白白把应该属于他的让给了那些无耻的人”

“后来,方叔从国外留学回来,他和她姐姐很早就断了联系,出了事他也是很晚才知道的,我们拼了命的想找回顾哥哥,终于还是找到了你知道吗,当年我们几乎是架着他回国的,可当天晚上他就后悔了,他说他梦见你不见了,他说他应该跟你解释清楚才回来的,或者他应该直接带你一起走,又或者,他根本不该回来!那是他回国第一天跟我说的话,我那一晚上都眼皮直跳,结果后来他真的一个人拄着拐杖拿着钱和那些证件连行李都没拿就坐的士离开了,我和方叔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迟欢!他不是没有回去找你,他没有真正的丢下你不管,真的没有······”

哽咽着嗓子,惠双双直视着脸­色­难看的迟欢,手绞得生疼,她抽噎着,多云的天气,她只感觉浑身燥热,面上潮红却都是眼泪

迟欢不一样,木椅上冰凉冰凉的,连风拂过面都是凉的,面容木然怔忡,看上去却极度的平静木讷,可脚底一丝丝的寒意还是倾身了上来,就像有人按着她的头溺水一样,呼吸有些难受

二十六睡在一起的女人

妻子不是每天要睡在一起的女人,而是放在心里隐藏得再深都要记得的事情,我也许忘记过,也曾经忽略过它的重要­性­,可我没有忘记,我的妻子,只有你迟欢一个,女人也只有你一个个,不管你相信或者不相信,我只要自己知道就好,就够了

——顾方西札记

“他······”

迟欢愣愣地呢喃一个字,然后停在了那儿

“冬天······下着雪,好几辆汽车追尾,我还记得那高架上的雪都是红­色­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迟欢,他也在车里,到现在他的耳根子后面都是长长一条的红痕,已经很淡了,但是仔细看还是看得出的”

惠双双沉得不能再低沉的声音接过话,看见迟欢苍白迟疑的表情突然笑容艰涩

“你一定没有仔细看对不对,迟欢,你跟他重逢那么久,你连细细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吗?!他订了机票,他上了车,他······他只是没机会回来找你而已,他努力过,他真的有及时回过头!可你没有,你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最大的本事就是心平静气,这也是缺点不是吗,他当时一定没有想透,越是这样的女人人越是心硬”

嘲讽似玩笑,惠双双不住的摇头,她们在椅子上已经坐了很久,来来去去匆匆路过的人那么多那么多,只有她们两个似乎像停住似的,周遭的环境都在眼里冻结,只有愈加冷冽的风在那儿吹着

“我有时候也恨方叔,他利用了那时醒来如一张白纸的顾哥哥,我们找医生治疗了他眼睛,方叔却一再制止医生治疗他失去的记忆,他那时就像七八岁儿童一般,什么都需要学,什么都不懂,方叔拿着几张他画的画找上了司徒萧如,司徒萧如看了画见了人,‘Season’那个时候已经是她在替死去的丈夫掌管着,她答应倾尽全力的帮助顾哥哥给他我们所期望的名声、地位,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要求······她要他”

“我不答应,我死都不答应!”

惠双双忽然死死攥着迟欢渐渐冰冷的手,­唇­咬得都渗出了血,眼泪已经­干­涸,可是满眼的血丝

“可是,可是我估错了司徒萧如对方叔的影响力,我事后才知道方叔曾经辜负过她,那么多年都没有释怀,深入骨髓的愧疚和想报复顾家的心让他头脑发热的就答应了下来,他把顾哥哥灌了酒送上了那个女人的床······他虽然意识是一张白纸,可他的身体不是小孩子,是个男人!不是有人说嘛,完全喝醉了的男人什么都做不了,可是他不是,方叔没有把他灌得睡觉,只是把他灌晕灌迷糊了,然后······司徒萧如,强······”

接着下来那个字,惠双双死也说不出口,只能深深吸一口气,再重新吸一口,浑身涨疼发热,扣着指甲生疼生疼的

“我真的不敢相信,真的,司徒那个女人太聪明了也太狡诈了,她和顾哥哥说她是他的妻子,妻子是什么当时他根本不知道,他只能在那个女人口中知道,妻子是要每晚睡在一起的女人······他听她的话,穿好衣服上台走几步,就是那样他成为了‘Season’的首席男模,我以为以后的都会是这样,可没到一年他醒了,在那个女人的床上醒来,当时他写了满满几百张的纸,上面都是你的名字,我第二天见他,看着他眼神狠戾­阴­暗的样子我就知道,他醒了,没哭也没笑,我以为他至少会生气,可什么都没有,后来想想,也许就是那个时候,他开始变了吧”

“也就是那天,他突然在屋子里削起苹果,之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把水果刀刺进了方叔的腰腹真的,我不惊讶,一点也不,方叔也没有,只是真的很疼吧,方叔晕了过去,他也晕了,等方叔从手术室出来,在病房外,我听见他醒来跟方叔道歉说对不起,出了病房他就对我微笑,那种笑我没法形容,真的,我没办法,我只能面无表情呆呆的听他说话,他对我说,那把刀应该刺的对象是他······自己”

一阵阵的翻滚难受,真的是溺在水里一般翻腾,不知不觉屏气难以呼吸,迟欢觉得真的是秋天了,连呼吸都困难

风一直都没听停,几片树叶掉落,轻轻地,她心房抽紧反反复复让她无法开口说话

“······之后他比谁都配合,甚至比谁都努力,他那么冰冷,连看人做事都狠绝­阴­冷司徒萧如一次一次的诱惑他,他任她挑拨折腾一直都没有反应,我有时在门缝里瞧他,他还会对我淡淡的笑笑,真真是冷静的反应,每次那个女人都是气愤甩门走的他也常喝酒,甚至喝到全身都出红疹也不罢休,你知道为什么吗,呵,我也很疑惑,直到后来他没有一次喝醉过,喝再多他都没喝醉过一次,我才明白,他为了什么······”

“其实,迟欢,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他能骗我,就算是安慰我说喜欢我也好,可是这四年来除了对别人伪装自己,他没骗过别人,即使是我,他也明明白白告诉我没有可能”

“他失忆过,只是很早就好了,他之后骗你,的确是他不好,可他从来都没骗过任何人他骗你,也许是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太迟了,他很早就明白他已经不可能再有资格回维也纳找你,所有当你出现的时候,他宁愿骗你也不敢承认他其实还记得你······”

······

隐隐约约,耳边繁杂的男女声音不停的回转,激荡,撞击,耳膜都发痛了,搅得她胸口像是被重物狠狠击着,满目鲜红淋漓,汩汩无声的流着液体

······

那个女人在说:“我们有过孩子你记得吗?”

那个似曾相识的男人低冷着嗓音:“司徒萧如,你信不信,我曾经想杀了你”

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很轻很轻的在那晚第二天的清晨对她说:“迟欢,不用去,我结扎过的”

脚底发麻,头疼欲裂,迟欢望着惠双双深沉的眼眸,娇柔泪痕的面容,­唇­瓣下意识的死死咬着,疼不疼她已经分不清楚了,她勉强勾起­唇­角,傻傻,僵硬的对惠双双笑笑,却还是无法起声说话,喉咙似乎被什么压着,溺水冰凉的感觉浑身蔓延······

而,她的笑比哭难看

二十七我痛苦你不好过

“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她再伤害自己都没有用,因为那个男人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如果他有感觉,那她的自我伤害没有错,她伤害自己只为了让你也痛”——司徒萧如

巴黎的夜景向来很美繁华绚烂,古典华丽

但她看得太久了,已经累了

“法兰克,我有时候真的奇怪”门被无声的启开,她还是注意到了,启口唤着来人

华美意大利进口的躺椅,一身薄衣,她的毛毯却包裹得自己紧紧的,浓艳繁重的妆容还是不曾卸下,眼角处有细细的岁月褶皱

“我不明白我怎么糊里糊涂的就在了这儿,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不快乐一天天觉得自己变老了,快乐却一天天少下来了”

那男人走至她的身旁,深蓝­色­的衬衫,乌黑的头发却有双蓝­色­的眼睛,五官很俊,声音低沉略带酸味的道:“你放走了顾方西,怎么会开心?”

“你错了,我今天一直在想,如果他答应娶了我说不定我会比现在要难过,他从来都不曾让我失望过,这一次也是”

“可你哭了”

法兰克低低沉沉的说道,伸手抬起那张其实已衰老沧桑的艳容,细细的窥探,这个年轻的男人眼­色­温柔,蓝­色­的流光在灯也不开的室内愈发炫目俊朗

司徒萧如苦笑,十指丹蔻的手抚摸上年轻男人混血深刻分明的五官,嘴角苍凉疲乏,眼眸微湿润:“我哭是想到了他舅舅,如果当年他也像顾方西一样,我今天就不必守着这堆没用的金矿,看着它不断升值却看不到一点点让我温暖的东西”

“我父亲爱过你,我也”

“你父亲?”艳丽成熟的容颜一怔,推开了男人的手,司徒萧如眼眸眯起仿佛在回想什么,又像是在感叹什么,“你父亲是我第一个男人,我跟着他的时候,他的年纪比我现在还大一些我有时候后悔过,后悔为什么来不及将自己给我爱的男人,就把自己给了一个认识不久也不爱的男人但命运从来没有给我犹豫的机会,我爱的男人推开我太快了,而我报复的心太重了即使,我要伤害自己也想让那个人后悔曾经对我的所作所为!可是,法兰克,男人其实都一样,他永远不懂得自己在当时要的是什么,只能不断在回想的时候认识自己的错误你父亲,也一样!”

“”

脸­色­微铁青,下颚紧绷,下意识的猛地站起,显然,法兰克并不喜欢提到他的父亲

这个房间,空间很大,夜­色­清冷,家具整齐­干­净,做工­精­美昂贵,每一样都是顶级的奢侈品

可就那样两个人双双都站着,看起来孤寂冷清,名贵的家具显得那么冰冷,在没有灯光难得几束光线­射­入,还是隐约透着一股冰凉的寂寥

司徒萧如呢喃如梦呓,红­唇­蠕动,不经咬着­唇­,厚重的粉下其实是一片苍白

“你你父亲抱着我的时候,喊的从来不是我的名字,是你母亲的名字,即使我从来都没听清楚全名,但我知道,是她法兰克,他死的时候才敢面对你和你母亲,而他死的时候才知道你母亲其实比他死得早你看见过你那个狠心抛弃过你们的父亲流眼泪吗?我看见过,他在阖上眼睛那个时候,哭的不是自己,哭的是你母亲,他说‘对不起’我听着,我听着想笑又想哭,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听到的人还是我这个现任的妻子,他想要说的对象根本就不在了”

霎时的冷滞屏息,法兰克深吸一口气,喉咙发紧,别过头,盯着漆黑的地板,没有任何的言语

“我看见顾方西的时候,那刻,我真的很兴奋,我不想像你父亲一样到死的时候才来缅怀他舅舅,我已经不可能再去接受他,他没勇气跨出一步,我也不可能先跨那一步你明白的,顾方西是我死死想抓住的男人,在顾方西的身上,我想找到我曾经失去的那个男人的影子

恍惚的转身,她烟熏艳丽略显苍老态的眼睛有些飘忽,仿佛眼前划过一个画面,嘴角流露出淡淡伤感的微笑

他的确很像他舅舅,其实后来她发现他不像,因为他比他舅舅要狠,也要比他舅舅要冷静可她在自己办公室看见那个对自己浅笑腼腆的男人时,心就像提到嗓子眼一样喧闹着她所有的感官与意识

之后,他醒了,那双眼睛越来越狠绝,她依然不放弃,死死的撩拨想要抓住一点点的余温,只因她意识到自己老了,每天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多一条细纹她都会近乎崩溃,愈发认清了自己的年龄,她便愈发想找一个出口追忆那些曾经失去的年华,就算是一点点的影子也好

Xing爱,自从那个老头死了以后,她不尽的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丰富潇洒,不至于让那些时光流露得苍白无力,可是越是这样,她的心变越来越空洞虚无,她甚至分不清,是她在享受那些男人,还是那些男人在践踏她

今天,她在这冰凉的落地窗坐了一天,看着巴黎的白天到黑夜,听见那个男人受伤却坚持回国治疗的消息,她突然笑了,笑得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原因

或许,在那后来的三年,她被他气得一次次甩门而出的时候,她是快乐的,她找到了她失去过的,曾经希望得到的影子专心的认着一个女人的心,虽然她也明白顾方西的回头有些迟,但已是令她满足,她虽然没有自己得到,可她希望看到,仅此而已

“他走了,你还有我”

浅叹了一声,法兰克上前,揽着她的身子,笔直挺拔的身躯靠在她微屈的身后,蓝­色­的瞳孔中无声流转着温柔和关怀

闻言,司徒萧如怔了怔,恍惚的笑笑,望着手上囚禁着自己的无名指的结婚戒指,冰冷的金属掐着手指­肉­,凉凉冰冰的,却是自己求来折磨自己那么多年的东西思及此,她笑出了声,低声沙哑:

“亲爱的法兰克,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久不见莲花,开始觉得牡丹美这句话该改一改,现在的男人见多了莲花也见多了牡丹,他们开始分不清楚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以为其实都一样,大不了失去了再找一个反正可以彼此互相替代,可是都不一样的,重要的是心里要的是哪一个法兰克你前两天还去见过苏暖暖,还记得吗?你现在觉得爱的是我,对不对,可那个你从小保护到大的小姑娘却一直都没放下”

苏暖暖,三个字,简单的可以戳得他心脏抽疼,他想他真是欠了她的,看她一步步的堕落他比谁都怨自己,可她再也没有让自己近过她的身边,再也没有

前天早晨,他去看她的时候,她还是睡在了酒堆了,但似乎现在喝得不多,他轻手轻脚的收拾狼藉残瓶,还是把她给吵醒了

她对他说,孩子我打掉了

他浑身一凉,脚底冰凉刺骨的寒意,他很想问她,疼不疼,难不难过,他甚至想,生下来也没关系,他亏欠她的,可那个孩子,不是他的,也甚至不算是她要的,除了打掉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二十八夫妻各自飞

我陪着他,一直陪着,可他从来不属于我

四年,当他积累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女人,当他放弃的时候,我只是担心,担心他的回头换不回她

就如她不知道这四年他是如何过的,他也不知道这四年,她有没有好好的生活

夫妻,一旦离了彼此,终究不是一体的

——罗茵

“我只是,对她歉疚,心疼她”

喃喃的,他不经意的攥紧了拳头,舌苔有些微微的苦涩

“心疼?”司徒萧如仿佛看清一切的淡淡反问,靠着身后透明冰冷的玻璃落地窗,感觉有些疲惫不堪,“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她再伤害自己都没有用,因为那个男人不会有任何的感觉,如果这个男人心疼那个女人,说明,他在意她对自己的伤害,因为那伤害你也感同身受中国古时候很多女人都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她们傻,也不是她们太天真,只是她们还能确定男人对自己的在乎,这是她们最后的赌注,但她们一旦理智了以后,对男人而言,就是过时不候”

她有时候想,那个女人是不是也是如此,她调查过她,甚至看见过她的照片,那张温柔大方,永远得体的容颜,难道真的会如此平常的接受自己丈夫的离开?她不信,作为一个女人她也不信

任何人一开始都不会理智,司徒萧如想,那个女人也是,只有清醒时间的快与慢,没有从来都把伤害当做不痛不痒的事情来忘记的女人,如若真的做到若无其事,除非早就尝试过伤害自己而减少自己疼痛报复对方事情

任何平静的表面,都有暗潮汹涌的深沉

“萧如,可我也心疼你”

沉沉低哑的唤着,淡淡的漫过声息,有些恍惚的呢喃,那个男人抱着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怀里女人的瞬间迷恋,这张脂粉浓抹的脸,却又像自己的母亲一样的脆弱无力,他记得自己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总是把自己打扮得浓妆艳抹,美艳绝伦,只是那表面下用眼泪堆积的悲愁却让他一直没能释怀

他想对怀中这个女人再好再好一些如果迷恋也是爱的话,他想他是爱她的,如果心疼也是爱的话,他不止心疼暖暖,也心疼她不是吗?

那个曾经跟自己共同哭共同笑的女子,他想,总有一天,他会用尽一切弥补,但从与司徒萧如遇见以来,他明白,他爱的已不再是她,苏暖暖

那个怀抱年轻充实,温柔深切,司徒萧如无法抵抗的靠在他硬朗的胸膛,那双蓝­色­眼眸时不时露出的迷惘,她假装没有看见,心底却暗自发凉,过了许久,天­色­又暗了些,她环住法兰克的腰际,终于还是开口,声音想来娇声尖锐略有些沙哑的道:

“没有人会永远等在原地,法兰克,或许有一天她也会爱上别人所以,你试着放下她吧”

Vip病房里,一男一女

病床前的粉­色­百花淡淡散着沁人的香气,白­色­的墙壁略略有些苍白沉重,女子咬着­唇­看男人因为麻醉药过去忍痛的表情,额上还细细密布着冷汗

她上前擦了擦,纸巾被汗粘湿了些,男人勉强笑笑无声说着谢谢

男人的眼角虚弱但不掩慵懒魅惑,脸­色­惨白却五官更深刻了些,削尖的脸,菲薄的­唇­,眉眼锋利,不经意的望向门外,曲线优美的颈项与苍白­精­致的侧面俊容,有一种淡淡邪魅又脆弱温润的气质

“你在等她?”罗茵胸口一闷,顺着他无声的视线看向无人经过的门口

闻言,他怔忡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轻声虚无的低哑嗓音:“我没有,我知道的,她不会来”

话停了半晌,呆愣了几秒,眼神飘忽,他又抿­唇­勾着淡到极致的弧度,沙哑悄悄的又道:“茵之,我在骗自己,其实我希望她来,很希望,但我明白,她不会来了,再也不会因为四年了我都没有回去,今天又凭什么要她来看我”

“她,真的是迟欢?我还以为只是同名同姓罢了,你当时不是眼睛看不见吗?”咬着­唇­,罗茵轻轻咳嗽两声,别开眼神,不再看他那副失神的样子,迟疑的问起

他习惯­性­的抬起右手,却在空中停顿了,剧烈的疼痛传来,他“嘶”的无声冷抽一口气,然后轻轻的放下,很淡的笑道:“我看得出是她,只有她以为我认不出她,在她的眼里现在的我已经是被打了折扣了,再低的评价也不过如此”

“方西,值得吗?你现在有没有后悔失去了,那么多”

蹙着眉,双手绞着,艰难的开口,罗茵眼神落到他那只被绷带绷得死紧的右手

她依稀还记得那时的画面,鲜血与­肉­,她都分不清是手还是什么,那张­阴­柔英俊的脸苍白失­色­,森冷忍痛,却在她扶着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呢喃讽刺的气声低语:“这下好了,好极了她一定又会以为这钢铁也是我故意设下的”

闻言,他用左手不经意的拨弄着花瓶里的百合花瓣,浅淡的花香,他的眼角还是不由自主的看向空荡的门外,空荡荡一片,除了少数经过门口偷瞄几眼病房的医生护士,他再也没看到其他

收回左手,抚揉着莫名好抽疼的额,他的­唇­瓣略略发白

顾方西近乎无声的启口,静谧的空间,罗茵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茵之,这个答案我曾经回答过你,你还记得当年你问我,为什么当了模特还要当设计师,当了设计师还要当商人”

心房猛地收紧,罗茵坐在病床的沙发上,腿脚酸疼,喉咙口有酸苦味,她怔怔想着,然后像鱼刺梗喉咙一般艰难的蠕动嘴­唇­:“你说过,与其当一个被人摆布的模特不如当一个能够挑选模特的设计师,与其做一个要被别人用经济左右的设计师不如直接成为掌控经济的人”

“我答应过她,会变得更好,我也不想受人摆布,如果要坐到最顶尖的位置才能拒绝别人,我会努力的让自己比任何都强,要控制别人或与别人对抗决定自己的命运,只有让自己有资格对人说‘不’可是,都不需要了,为了一个人变强去争取自己的自由,如果她不需要,我再强又有什么用?”

苦笑艰难的淡淡抿­唇­,抚着自己右手上缠得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失神的敛起眼眉,眼窝下有些疲乏的凹陷发着青­色­

“我没有算到这只手,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还是不会改变计划,我走错了一步,我不想在我能够回头的岔口上不认错的走完一生我不想”

如果这双手触不到自己想要牵的左手,就算拥有再多也让他觉得乏力顾方西轻轻伸手拍拍罗茵的肩膀,很浅的漾着微笑,磁­性­低哑的嗓音终于有些气力的道:“茵之,这段日子,谢谢你照顾她”

“顾方西”罗茵眼眶湿红,想恨他残忍想恨他任何一点,可都恨不起来,他不属于她,不属于“如果舍弃了那么多,还是换不到她回头呢?”

“那就,看着她好好的生活”他愣了一秒,淡淡的道,“只要她好好的,就好了”

他其实一直想要知道,那四年她过得好不好,也一直想要她好好的,就算是恨他的那四年,他也希望她如自己想象中的有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日子,没有任何的意外

二十九孽债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报应

顾哥哥,当你第一天就后悔想回家找她的时候

上帝跟你,跟她开了个玩笑,让错的人只能一错再错下去

——惠双双

惠双双克制着喉咙间的哽咽说:迟欢,他不是没有回去找你,他没有真正的丢下你不管,真的没有

刷白的脸,­阴­霾的天气

明明上班的时候还是雨过天晴,可等迟欢回神不经意抬头仰视的时候才发现,­阴­天了,有点冷

高大写字楼群在商业区里错落有致,那方方正正长长的建筑物在阳光的折­射­下落下一地笼罩人群的方形­阴­影,仿佛逃到哪里都没有去路

鸟鸣,唧唧的虫叫,绿茵草地里来来去去的小孩,喷水池“刷刷”作响的水声,还有过往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她都听得很清楚,格外的清楚,明明头脑一片空白,迟欢却觉得自己愈加清醒了些

近似被水浇透

冰冷彻骨的清醒

“迟欢我求你了,去看看他行吗?”

深吸一口气,她琢磨不出身旁女人任何的想法,在那张苍白却又分外平静的脸上,惠双双心里忽然就划过了一丝担忧和紧张,控制不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敛起了傻笑,愣愣的傻笑,迟欢收回眼,转头怔怔的盯着惠双双看,­唇­轻轻启着,却没有任何声响,那张容颜愈发显得清瘦,白净也似没有表情

“迟欢!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一次一次的逼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一次一次的对别人伪装自己,就因为他明白自己因为这一切失去了什么!所以他不断向前,不断的确立更高的目标从他醒来以后就是这样,他一直在用伪装保护着你曾经的顾方西!你,觉得他变了吗?”

眼眶湿润,惠双双倏地攫住迟欢动也不动的双肩,四目对视,她的眼光流转着难忍的隐痛

“可我觉得他从来没变过,一直没变”

“他一直,一直在用看似糜烂的生活祭奠那个曾经在你心中死去的顾方西”

“他在替你,替那个不在他身边妻子,守护他原本的自己”

刹那的冷意,又或者是一阵阵的寒意,迟欢感觉眼角酸得疼,却还是流不出来任何的液体,也许是眼泪逆流了,也许是她根本分不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早就死心的时候,告诉她,其实一切并不是那样,其实只是无可奈何,其实他离开的事实却还是真的,即使他有机会后悔,他有真的立刻醒悟,可他到底曾经想过放弃她,放她这个妻子在那儿孤零零的一个人

头脑欲裂,惠双双也不好过,满脸的汗,热汗还是冷汗,她摸不清楚,她只知道,看着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她胸口开始绷紧,窒息,脚尖都弓起了,急切和焦躁让她放弃了嫉妒和任何的敌意

双眼真诚满着眼泪的望着迟欢,­唇­微微有些­干­涸,嗓音沙哑得沉着:“嫂子,你相信我!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嘛?!他真的,真的不是没有回头过,他回过头,只是,他的后悔和挽回在最能够被原谅的时候,生生的被扼杀了,扼杀在了那场车祸里,然后然后”偏离了那条回家的轨道,越来越远,不复可求

“他不想的,谁也不想的我们都没想到会那样,真的”

“错了,他的确是错了,可他在走错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及时改正了,只是,他车祸失忆了,老天只能让他一错再错!迟欢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只要你对他还有一点点感情,就去看看他,行吗?!”

只要,你对他还有一点点的感情,还剩一点点

恍惚茫然间,手指僵硬的曲起,在膝盖上冰凉

脚底,隐隐涌起的心寒与绞痛

迟欢摸了摸脸,冰冰凉凉的,但没有眼泪,好似哭不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哭不出来,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终于,启口,喉咙里滚烫艰难的呢喃,清清沉沉的,迟欢撇开了头,望向那一片的绿茵草地,眼神迷离却又深沉

“那么!”惠双双欣慰喜悦的站起想拉起迟欢,却不料她身子沉甸甸的,就像生根在了椅子里,无法拉动

“他走了,本来就不应该回来,既然离开了就应该别再回来”

缓缓的站起身,在惠双双不可置信和惊痛的眼里,蒙蒙浓云遮盖的午后,迟欢背对着惠双双一步一步的走向写字楼

她能感觉都每一步都是沉的,脚下虚软,脸上惨白,双眸红肿,咬着­唇­的牙齿紧紧的贴合着­唇­瓣

在走进写字楼那么一百米不到的路,她心里百折千回了无数次,走得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何止四年,何止爱和恨那么简单的两个字

面无表情的和楼里西装革履或套装知­性­的男女擦肩而过,没有知道,这个也身穿优雅­干­练的上班族套装的女子心底蔓延过的是多少种不同的滋味,却有同一种苦涩难当的无力和奈何,还有最最难忍的疼痛

也许,在那一天,如果没有出车祸,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他真的是答应了她过了几天以后准时回来,他们此刻会怎么样?

会幸福吧倘若他们都在原地

她不会知道他曾经打算一去不回她也不会知道,他的努力回头遭遇过多少上帝的玩弄

而他顾方西也不知道有一天,他自己能站到多少男人望而生畏的顶峰,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卓越成功

同样的,他不会为了今天的她废了那只手

但,他说不定也可能眼里永远看不见她的样子

一切本来,其实可以很完美

就算参杂了一些些心底自私的小瑕疵,可如果他真的那天准时的回来,也许,他们会很幸福

可没有,都没有他后悔为了回家找她出了车祸,他迷糊不清的和另一个女人有过孩子,他为了再次寻回她废了自己四年经营的一切,废了自己的手

而她呢,他是真的不在乎她曾经有过其他的男人,还是不曾相信她也会因为报复而选择偏离轨道过

电梯里,冷气逼人

看着那一轮轮红­色­跳动的数字,她忽然就笑出了声,低低浅浅的,却莫名惆怅悲凉,惹得电梯里一对男女频频看向她

而她只是专心,很专心的凝望着那一轮轮变动的红字,如梦呓般出声:

“顾方西,到底谁对不起谁,到底是你欠了我,还是我欠了你”

这一刻

她终于相信是命运,只有命运才会如此强悍不断轮回,让人无言以对

三十裂爱

迟欢,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才是对的,才是你想要的?

——顾方西札记

辗转反侧,他睡得其实很不安稳

他等了她很久,直到手疼和心痛渐渐蔓延过全身的时候,沉入睡意

罗茵离开的时候对他说:“方西,我第一次希望那个女人能把你领走,因为不论我对你再好,不论你对我再好,我都抵不过她在你心里留下的一点点痛”

眼里的星火湮灭,无声无息

他抿­唇­,眼里的魅惑森冷悲凉,刚想拿起烟盒却发现右手疼得撕心裂肺,愣愣的放下,转向窗外,眼角却还是执着的状似不经意时不时的划过洁白清冷的门口

离开巴黎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名下所有的股份都转赠给了慈善机构,顾氏开始动荡,他还记得下午的时候,方正阳那张惨白铁青的脸,可他们都无言以对

那是顾氏的产业,已经不再是曾经方家的了,那么多年,有些东西留在那儿,与其用来祭奠,不如毁去,重新开始就算再难,也好过抱着那些茫然四顾,到了死的那一天还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受

医院很安静,特别是vip大楼

凌晨

萧萧瑟瑟的风,垂落的梧桐叶,淅淅沥沥的雨,­干­净剔透窗户蒙上一层层水雾

他怔怔的凝视着窗户,眼前也朦胧起来,门外一点声响都没有,在他最后沉入梦里,毫无意识的最后一刻,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顾方西明白,迟欢不会来

诚然,他并没有要求很多,他只是想,就像当年一样,当年被上帝不经意眨眼安排的车祸让他从此无力可退,而如今,他不想再被捉弄一次,就算抛弃所有也不会换来什么,他想反抗的不过是当年,上天给他不经意的一刀,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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