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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负婚负婚人 > 56

56

我用恨意去帮迟欢伤害一个曾经抛弃她的男人

只是,很多年后,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陪葬了的,不止是她和他的爱情,还有他们的将来

【路路】

走廊里此刻的人并不多,来来去去的也就几个人,他们其实只是在转角的角落罢了,没有人会探头探脑的观察别人的家的家事,医生此类的吵架也看多了,以为又是为了医疗费争吵不休的家属,也不多问

医院住院部这样的地方,谁都是自扫自家雪,谁来管你雪上的霜

半开半掩的窗在那儿摇曳,被风卷进来阵阵的­阴­寒透过窗的细缝包裹着人,让人不由自主的发寒战栗

惨白­干­净的灯光就像医院一样冰冷

顾方西的一身黑衬衫与白­色­对应,渗出来的是更为寒冷的意味白黑,看似和谐的搭配,却不是个好兆头的相称

“路路,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了”

反反复复问了很多遍,路路终于还是抵不住顾方西如魔怔一样的询问,冷冷的回道:“没死”

心一下子松了,他甚至有了虚软放松的冲动,嘴角略略有上扬的姿态,就要吐出一口沉寂在心口最深处的气时,眉眼都快是弯的时候,他其实想过无数次等她回来后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已经在心里设计了千万遍了终还是枉费了心机,路路的连番的话直接将他打入冰窖,打入最黑暗的深渊,至此没有方向

“没死透,医生说还差几公分就快到右心房了,幸好抢救及时,没有失血过多,只是,能不能醒过来是未知数,有些人没几天就醒,有些人可能一辈子就醒不过来了,有些人甚至是在梦里死的他们让我们随时做好准备”

路路说着,一字一句清晰如刀割一样剜着他的血­肉­,刺得他浑身冰冷,一步一步逼近顾方西,讥讽冷笑,一双丹凤眼迸发出积累太久的愤恨

“呵,你懂的这是什么准备对吧,顾方西,这下你是不是要开香槟庆祝了,你应该很开心是不是,这回你终于可以舍下她了,完完全全的舍下,连被人骂负心汉的机会都没了,因为她说不了话,开不了口也动不了,谁都不能在被害人口中的得到供词了,你这个抛妻离开的男人是不是心里正快活着!?”

刷白煞白的脸­色­,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苍白到什么程度,失神强忍着浑身说不出的疼痛他望着几步之遥的窗门,窗门上还能反­射­出他此刻的表情,悲恸,疲惫,如溺水死亡一般的难看狼狈,甚至是如死人似的晦暗,嘴角在那儿抽筋似的战栗,连话都收不出来,声音就哽在喉咙里,压着,积着,无法宣泄

其实,路路说错了,不止如此,谁也不会知道,迟欢离开前曾经约定过顾方西什么,谁都想替他们了断,谁都认为他们是错

是的,是错,一步错步步错,一步泥足深陷,这辈子都无法回头拥抱,即使他们努力的想赌一次,即使他们其实都放不下,那又怎么样,你的人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的存在爱情可以自己决定,生活通常是被许多人左右,甚至是被死神,被灾难,被离别,被前程往事左右

你们想忘的,别人都记得,你们记得的,别人都不记得,也无从知道

“我等她”

沙哑到极点,他眼神怔忡,手心攥紧,死死扣着最后一点点的力气,脚底寒冷发抖,却还是绷着下颚,咬着­唇­,站在路路面前,半丝都来不及辩解,只有一句话

“我等她醒来”

闻言,路路轻蔑的斜睨一脸木然空洞的顾方西,只是嗤笑着,美目逼人的寒意刺进顾方西每一寸暴露在外的肌肤,不,甚至是更深的里面,心最柔软地方,最留恋的港湾却是鞭挞得伤痕累累

“你终于懂得珍惜了吗,你终于后悔当年抛弃她了吗,你既然做了在这里装什么深情无悔?!我告诉你顾方西,今天想等迟欢醒来的人不止有你,今天她想醒来看见的人也不再是你!”

路路手一指,指着走廊前头的一个男子走过来的身影

顾方西眼神迷蒙,四肢百骸蔓延的疼痛在渐渐麻木麻痹着,墨黑的眼睛比秋天萧条的夜­色­更黑暗无边,一丝丝的光亮在一点一滴的变暗变冷

他慢慢地,如木偶一般顺着路路的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男人他也认识,格子衬衫,五官端正斯文,手习惯­性­的Сhā在口袋里,这是心理师的习惯动作,不易让人看透,他也是与他做过交集的

顾方西还记得,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说,有病得治,心理也需要医治

当时,他懒懒抿­唇­笑笑,不置可否,然后对这个男人说,你不会知道,我心里装着什么样珍贵的东西,连说出来我都会怕见了光寻不到模样

他最赖以生活的年华岁月,他最无法狠心辜负的女人

如今,他顾方西心里装着的东西,珍贵的,不敢拿出来叫嚣的,却在他人眼前,甚至伸手去拿,那个男人似乎比他更为合适了

“迟欢和他认识?”顾方西没有动,只是喑哑平静的问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顾方西,面部表情有几秒钟的惊愕与怔愣,过了半晌,对他俯身点点头,然后转进迟欢住的那个病房

“认识?顾方西,没有那么简单,你信不信缘分,我信,现在就信你大概不知道吧,二年前,在你离开的两年后,迟欢早就把你放下了,早就不爱你了,她在酒吧的时候就和施哲认识了,意乱情迷下发展得很顺利,我一个晚上都没见到她,第二天迟欢还告诉我,这个男人是怎么样温柔的待自己的现在他们重逢了,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了,是不是缘分?顾方西,你和迟欢的缘分两年前就尽了,她对施哲是一见钟情,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她现在要的不是你!她的缘分也不是你!”

路路说的极快,仿佛要把所有最能刺痛最能伤人的话都用上,她不知道能不能刺穿顾方西的心,能不能让顾方西痛的死去活来,但是只要是更伤人,更刺激的话,她都从口中迸了出来,不能不说是事实,也不能不说不是事实

诚然,如果她想伤的是面前这个已经脸­色­青紫,哑然失声的男人的话,那么,她成功了,她做到了,顾方西的嘴角再一次渗出了血丝,不是被她猝不及防打的,而是被自己的牙齿咬的

“谈婚论嫁不会的,不可能”颤抖声音沉到了极点他无暇再去想其他,什么一见钟情,什么那一个晚上是怎么样的,他不在乎,他要的是她的现在,即使在第一瞬间听到时胸口猛烈的被重物生生硬击了,他回过神,才发现,停留在自己脑海翻腾的只有一个词语:谈婚论嫁

他不信,他千般万般的不信那个二个月前还被自己死死搂在怀中微笑的女人,转过他的头,轻声命令自己听话,然后对自己说,方西,我们赌一次吧,如果赌赢了,我们就重新在一起

怎么会,又怎么可能跟别人谈婚论嫁

他只愿意相信那个板过自己脸,温润微笑的女人,他只愿意相信她对自己说的誓言,她说过的,她对自己说过的可是她终究没有平安的回来,但如此,他还是相信她,偏执的相信这个女人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即使不能成真

五十七它在报复他爱人

那时我记忆里最冷的秋天,比冬天还;令,小的时候,我能用无数种描述方法

说秋天如何如何,可是那一年的秋天,我只知道对每一个人说,那年的秋天特别的

冷,只是冷而已

但已经足够了

一一顾方西札记

我不知道你那儿很冷,我只知道我迷迷糊糊觉得冷,我像你当年一样疯了似

的往前跑,身体越来越疼,死死记得我对你的诺言可是,以后的日子里,你是不

是不会再选择记得了,也罢,也好过我们好了伤疤忘了疼,重新来一次

一一迟欢札记

::

医院竟然是开了冷气的,真真逼人的钻心森冷,直至永远都没有消失在顾方

西记忆的深处

每当他想起,他都会默默的点一支烟,直到天明,很多年后,有人问他,你

最喜欢哪个季节,他笑,淡淡漠漠的笑,他反问,为什么不问我最害怕哪个季节?

那人笑着说,你说

他捏灭了烟,看着星火一下子毁灭,不留一点光亮

他说,秋天,我最害怕,最恨的是秋天

那人叉问,可是秋天有你最喜欢的掬花,还有你最钟情的秋兰

他站在阳台吹风,黑发看不穿表情,只是淡淡薄薄的漫过一声昵喃,所以我对

它又爱又恨,万般的难受,可还是割舍不下,非要日日折磨自己不肯罢休,这是生

病了吗?

那人想了想回答,不是,是入魔了

懒懒沉沉的浅笑,再也不答话

彼时,远远的,犹如梦境般传来的叫喊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路路,你洗个脸怎么还不回来,我要帮迟欢擦身了,你和施哲先去吃饭

吧,我还不——”饿,这个字半天没有嘣出口

迟宁脸上妆容已乱,也不顾及的就出门探头叫喊了

撞见顾方西,迟欢脸上一度;令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出来,她见他早已没了刚开

始的优雅礼貌,此刻她不是什么杂志社的主编,也不是任何一个身家背景显赫的女

子,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只在乎女儿幸不幸福的母亲

“他来做什么?”她冷淡的瞥了一眼此刻怔忡憔悴的顾方西,甚至只问路路,

不问顾方西还是那张祸国殃民俊美诱惑的脸,以前看是淡漠暴戾的,如今看确实

黯淡沉寂又疲乏不堪的,依然是面上不太多情绪只是苍白如纸,可是却分明给了人

摇摇欲坠的虚弱错觉可是那又如何,他再难受,抵得过她女儿在生死边缘徘徊的

难受吗,抵得过她女儿被丈夫遗留在异乡难受吗?

不,都不

“这位顾先生不信,不信迟欢和施哲已经谈婚论嫁了”

路路轻笑道,仿佛十分的开心又很遗憾,遗憾这位先生不懂祝贺未来的新人

“有什么好不信的,顾先生,是我女儿没告诉你吗?她早就答应我要嫁给施

哲的,你来是想提前道贺,还是来打扰我女儿养病的?”

迟宁闻言,嘴角弧度勾起,却是咬牙切齿的;令声道

他震了震,身子战栗,依旧咬着­唇­,努力的撑着站看,嘴角的血丝一秒比一

秒多,他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力气,除了­精­神在支撑外,他的体力已经被消耗殆尽

没有人知道,他是跑着来的,就算他面对苏暖暖如此出奇平静,他转身走到

了楼下,出来发了疯似的奔跑没有别的念头,就像当年,他为了一个回家的信念活

过来一样

可是谁知道,无人知道,也无人想要知道,他就这样像露着光膀子站在露

天,然后被她们手中无形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一鞭比一鞭狠,一鞭比一鞭绝望

到极致

世界仿佛疯狂的旋转,他却不能任自己就此倒下

“夫人,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只相信那个跟她说,好,我答应你,等我们回维也纳,然后一起去看新年音

乐会,去听《卡门》,去一字一句,用尽了全力咬着出声,嗓音极其的沙哑,

像被无数沙子磨出来的残破,顾方西的面颊很冷,很冰,连眼眶发红酸涩的地方都

流不出一丝眼泪,因为太多了,所以只留在心里当血

迟宁怔了怔,然后回神,对着顾方西上看下看,冷漠的一扫而过,然后问

他:“你凭什么不相信,我是她的母亲”

他倏地温存的笑了,嘴角那么­干­净,血丝显得分外红艳.十字架在脖子上摇摇

欲坠,可是他却挺直站立在那儿,轻声如爱人间最亲密的昵喃:“因为,她答应过

我的,地平安的回来就会我和重新在一起,她答应过我,她和我一起回维也纳,我

们会重新回到那个小屋子里,她看书我作画,我们会去多瑙河畔去葡萄园散步,我

们会再生几个孩子,弥补所有当年缺失的遗憾,然后一辈子幸福美满的在一起

她答应过我顾方西,她会的,她从来不骗我”

双双都是一刹那的冷抽一口气,迟宁和露露面面相觑了短暂的几秒钟,在顾方

西失神的那几秒,彼日寸都惊讶到无以复加

她们都不敢相信,顾方西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可是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此刻迟欢没有醒过来,谁都不会知道,她们只知

道,这个眼前的男人曾经辜负过一个她们都在乎的女人,她们只知道,她们能做的

就是替这一段孽缘做下了断

“顾先生,我女儿并没有真的平安的回来不是吗?”迟宁垂下眼眸,攥紧了

手,脑中还浮现迟欢躺在病床上那张虚无苍白的脸,当下再也不犹豫,低哑看嗓音

咬牙着道,“何况,你怎么知道,她从来没骗过,这一新人

“有什么好不信的,顾先生,是我女儿没告诉你吗?她早就答应我要嫁给施

哲的,你来是想提前道贺,还是来打扰我女儿养病的?”

迟宁闻言,嘴角弧度勾起,却是咬牙切齿的;令声道

他震了震,身子战栗,依旧咬着­唇­,努力的撑着站看,嘴角的血丝一秒比一

秒多,他已经没有了太多的力气,除了­精­神在支撑外,他的体力已经被消耗殆尽

没有人知道,他是跑着来的,就算他面对苏暖暖如此出奇平静,他转身走到

了楼下,出来发了疯似的奔跑没有别的念头,就像当年,他为了一个回家的信念活

过来一样

可是谁知道,无人知道,也无人想要知道,他就这样像露着光膀子站在露

天,然后被她们手中无形的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一鞭比一鞭狠,一鞭比一鞭绝望

到极致

世界仿佛疯狂的旋转,他却不能任自己就此倒下

“夫人,我不信,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

他只相信那个跟她说,好,我答应你,等我们回维也纳,然后一起去看新年音

乐会,去听《卡门》,去一字一句,用尽了全力咬着出声,嗓音极其的沙哑,

像被无数沙子磨出来的残破,顾方西的面颊很冷,很冰,连眼眶发红酸涩的地方都

流不出一丝眼泪,因为太多了,所以只留在心里当血

迟宁怔了怔,然后回神,对着顾方西上看下看,冷漠的一扫而过,然后问

他:“你凭什么不相信,我是她的母亲”

他倏地温存的笑了,嘴角那么­干­净,血丝显得分外红艳.十字架在脖子上摇摇

欲坠,可是他却挺直站立在那儿,轻声如爱人间最亲密的昵喃:“因为,她答应过

我的,地平安的回来就会我和重新在一起,她答应过我,她和我一起回维也纳,我

们会重新回到那个小屋子里,她看书我作画,我们会去多瑙河畔去葡萄园散步,我

们会再生几个孩子,弥补所有当年缺失的遗憾,然后一辈子幸福美满的在一起

她答应过我顾方西,她会的,她从来不骗我”

双双都是一刹那的冷抽一口气,迟宁和露露面面相觑了短暂的几秒钟,在顾方

西失神的那几秒,彼日寸都惊讶到无以复加

她们都不敢相信,顾方西是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可是不论是真的还是假的,此刻迟欢没有醒过来,谁都不会知道,她们只知

道,这个眼前的男人曾经辜负过一个她们都在乎的女人,她们只知道,她们能做的

就是替这一段孽缘做下了断

“顾先生,我女儿并没有真的平安的回来不是吗?”迟宁垂下眼眸,攥紧了

手,脑中还浮现迟欢躺在病床上那张虚无苍白的脸,当下再也不犹豫,低哑看嗓音

咬牙着道,“何况,你怎么知道,她从来没骗过,这一次会选择不骗你?”

怔了怔,顾方西抬头,瞳孔紧缩,对上迟宁平静冷酷到极致的脸,雍容美丽的五官

上脂粉已乱,苍老深沉,有一种决绝的;令硬和狡猾

“她骗你,她的确是骗你的”

“顾先生,我的女儿,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比你更清楚!她的心肠也不是软

的,怎么可能轻易就答应你重新来过,她是我的女儿,她的个­性­我了解,她对我说

过,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当被丢下的角­色­,所以这回换她先来,换她骗你,换她耍

你!”

五十八家人是婚姻的坟墓

她若是死了,我会陪葬

可他忘了问问,她的家人可愿意让他陪葬随她入土为安?

永远要相信一个后悔忽略那么多年自己女儿的母亲,强烈起来甚至可以遇神

杀神遇佛杀佛,她不在乎眼前这个男人有多痛,她只知道,迟欢离开的时候,她说

过要管她,无论如何,她作为母亲如何能舍得自己的女儿再受一次苦

何况,她并不知道,顾方西说迟欢答应重来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她绝了

他的愿望正好,如果是真的即使是真的,她也当是假的!

“事实上,是她骗了你,她耍了你!”

抿着­唇­,脸上是沉寂的冷漠,沉声下结论道,迟宁看见顾方西眼眸一眯,无力

的踉跄几步,依靠在墙壁上缓着气,脸­色­比之前更难看更为叫人忍心注视,可是她

不,她反而知道自己的话能够说服他,变本加厉的继续说道:

“没想到,还成真了,没想到你WestGu,你聪明一世,到头采却是糊涂,这

是不是报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女儿比你聪明,她知道对付负心汉唯一

的办法就是让他尝一次同样的苦!”迟宁最后唤他英文名,被别人仰望崇敬的英文

名,像是极端的讽刺,又像是别样的攻击

平稳犀利的话,生生剌穿他肌肤,直至的心肺,五脏六腑再不复原位,血液都

无声的被冻结

冬天似乎比往常早到了,他想,这一刻他竟然能想到这件事,怎么那么冷,好

似有什么东西血崩似的纷纷摔落

他以为,她要是死了,他定会陪葬,毫不犹豫

可是,她没死,她还活着,他本该在她床前握着她的手说,迟欢,回来了就

好,再过几天,你养好伤我们就回维也纳好吗?

但都没有,她回答不了自己,甚至回答不了任何人,他陪不了葬,他连近身恐

怕都是奢望

“我,要等她醒来”

硬生生的,他还是那句话,他不论眼前的女子说的是真还是假,不要紧,都不

要紧,他要等她醒来,等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等她告诉自己,她有没有骗他

其实骗什么都好,她至少肯陪他做一回梦,一回在他四年千疮百孔中时常破灭

的梦,够了,紧够了,等她醒来做个最完美的结尾也是好的

眼泪真的没流下来,他怀疑他已经没有了,可是心里有一个大洞在被风狂烈的

吹着,那里汩汩的流着最鲜活的血,不着痕迹的在一点一滴的流逝,无声湮灭

“顾方西!”

话落,路路皆蹙眉,恨不得将他撵出去

迟宁却倏地缄默,心赫然静了下来,生生认真的再次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她见过他最意气风发,傲视群人的样子,T台上的万般­操­控,对每一步都挑剔,对每一个人都冷漠,空洞的野心使他一步一步走到最巅峰

的位置,即使是现在狼狈不堪,他也还是那个造成巴黎万人空巷观看品牌服装发布

秀场,那个在自毁品牌右手毁伤却无意中缔造了那些人近乎疯狂购买库存品的商业

神话

这个孩子,让她作为《Vogue》中国版的主编感到惊喜和自豪

可是这个孩子也让她作为母亲,无比痛恨和忐忑,没有一个父母愿意再次将

女儿的手放在曾经犯过错,辜负过女儿的人手中,她的女婿可以是任何人,都绝不

可以再是他!

深深叹了口气,迟宁在顾方西的面前低头示弱,身子甚至都弓了起来,仿若

要低下跪倒,耳边响起了路路的惊呼,她的语调却是固执的,乞求是温和哀绝的

“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求你,方西放过我女儿,就此放手,可以

吗?”

他一瞬间瞠目震惊,下一瞬呆若木­鸡­

“我求你,放了我女儿,她该拥有更平静,更好的生活放过她,如果你爱

她,就不应该再苦苦相逼,就应该放手!就当我求你,还是,你要我真的跪下来求

你一一”

她们让他放手,让他至此放手,可是谁来放过他,谁能来给他放过的机会

二个月前,她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对自己说,我们赌一次,她给了他放过的

机会,不论骗还是不骗,她都给了自己放过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恐怕再也成不

了真

诚然,他可以继续对谁都偏执于那一句:我,要等她醒来

可是对着眼前自己最心爱女人的母亲,对着眼前那个开始乞求自己放手不再执

念的她的母亲,他忽然就失了那个力气,他踉跄退了两步.颤巍巍的,满目疮瘊,

狭长的眼眸微眯尽都是苍凉

明明是那么明亮的地方,白炽灯炙热大亮,墙壁白得刺疼人的眼球,他的心却

一片乌蒙蒙的,连唯一的一丝丝光线都看不到了原来,在那个心里的大洞里,

已经没有了亮光,只剩下无垠的黑暗,和鲜血的淋漓

这一切,狼狈伤疼,残破不堪,只有他自己知道

朦胧间,他失神的仰头,望着头顶处,眼前因刺眼的灯光晕眩,疲乏和饥饿让

他只能不停的喘息,终于又退后了两步,蹒跚重重的坐在了长廊的椅子上,椅子上

还有冰冷的冷气,一下子就透过衣料渗了进去,真真是钻心的刺骨冷寒

他有千句百句的话要想说,可是都说不出来了,对着今天的这一切,接踵而至

的冰寒,他蓦然在迟宁求自己的那一刻就醒悟过来,无论今天他辩解什么,陈述什

么,叉或者固执的说服自己相信什么,有些事情注定了不会成真就是不会,有些赌

不会赢就是只能输

顾方西只听见自己沙哑到极致的嗓音沉了又沉的响起在自己的耳边:“妈,你刚刚不是说要替迟欢擦身

吗?我答应你,以后放手,但是也请你答应我一件事,让我看看她,替她擦一

回身好吗?”

迟宁听见陌生而叉震惊的称呼后,浑身一震,鼻子一酸,实在是愣住了,心

里流淌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为了女儿肆意的伤害眼前这个男人,彼时她不知道的是,她伤害了这个男

人也意味看在伤害她的女儿,有些时候,感情是有联系的,一刀断了,痛是连接一

起的,虽然瞧不见摸不着,甚至让人忽略

摸了摸脸,一睑的冰冷,妆容都糊乱了,迟宁在路路下意识扬声开口拒绝

前,挡住路路

“阿姨?”路路瞪大了眼睛唤道

全身也像是失了力气一样,迟宁沧桑疲惫着嗓子,蹙了蹙眉,脸上以往被脂粉

掩盖的褶皱顿现,跟普通家庭­妇­女无异,只是多了一抹尖锐与犀利,在开口前,脸

­色­缓了缓,平静而怅然的道:“好吧,路路,你去把施哲叫出来,我们先去吃饭,

让他给小欢擦身”

“我不答应”

路路冷声说,有些强硬,美丽的五官如刺般逼人

“行了,路路,他们毕竞曾经是夫妻,这工作也许的确是他更合适”迟宁虚

软的笑了笑,拉着路路转到病房里,将施哲也唤了出来

“脸盆和毛巾都在床旁边的桌子上,你”迟宁对着顾方西吩咐道,一句话

没说完,好像似乎也没什么好吩咐的了

也许,这个男人会比她更细致,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也许只是一

瞬间的错觉,迟宁在心里思忖了几秒,然后摇摇头,转身离开

三人路过坐在长椅上不悲不怒的顾方西,施哲突然落了几秒空档,注视看顾方

西被汗湿了的黑发垂落在脸颊两侧,依旧是好看的姿态却颇显得难以形容的孤寂

“原来,是你,顾总”半响,施哲抿了抿­唇­,低沉的道出一句话心里却也

在说,原来是他,迟欢,你心里放不下的人竟是他怨不得那天,她冷冷的对自己

说,他没病,顾方西没有病

懒散似无力的笑了笑,顾方西坐在原地没有动,连眼都没掀却散着一股颓靡慑

人的气势,眼底没有半丝的笑意

“我的宝贝,原来你也中意”以为藏得深,藏得久就不会失去,他只是偏执

的以为不说出来会拥有得更长久,却没想到,从四年前的那一天,他离开沉睡香甜

的她日寸,他就已然失去了,只是他习惯骗她,也习惯欺骗自己

“今后,她不会再是你的,也没有人期望拥有她的人是你顾总,我说过,你

有病,得治而她不是你的药”

施哲落下话,然后转身,跟上迟宁她们的脚步

顾方西却缓缓无声的睁开了眼睛,黑墨

五十九婚姻爱情计较得失

我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情,就是想跟一个女人同定而安,她死我陪

我这辈子做的最快乐的念头,就是想将一个女人抱走,藏好,谁都不知道

在哪里,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

她只是我的,与她家人,与她朋友,无关

一一顾方西札记

秋夜,凉如毒药缠身的冰冷

勉强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弱,墨黑­色­的发丝垂在额头,

脚下虚浮.胃里剧烈收缩,

挺直的鼻粱渗着几滴汗波,

提醒着顾方西如今的虚

菲薄的­唇­瓣发白­干­涩

终于走到病房门口,倚在门旁.他恍惚的看向病床上的迟欢

隔了二个月却像是隔了很多年.重新看见她的样子,他心里说不出任何的滋

她已经够瘦了,再没有当年的婴儿肥.也没有当年的丰腴,如今,苍白安静的

汲取着冷冰冰的营养波,她还能再瘦到什么地步

医院里渗着消毒水的味道,还有风中夹杂的一些些苦涩的药昧,顾方西嘴里还

有些血腥的腥甜

摸了摸脸,冰冷冰冷的,他在病房外理了理自己的衣物,深深吸一口气,努力

的扯出笑脸,脸部很僵硬,努力了一遍叉一遍,嘴角上扬,艰底却苍凉一片,望

向她睡着的方向,艰眸里才流转出一点点绽在荒地里的光亮

这里终于没有别人,没有任何人,只有他们两个,真好,他心底里咀

嚼“好”字

然后,拿起毛r卜在温热的脸盆里绞了绞,轻得如羽毛般的触碰,在她一动不动

的脸颊上轻轻拂过,她的面上还有些许灰灰的尘土,颀方西摸了摸,俯下身亲吻了

下她的眉眼,心里的空无稍微盈满了些许满足

不带欲望的解开她的衣襟,一颗一颗的,他冰冷的指尖碰触到她比自己更甚的

冰凉时颤了颤,喉咙一缩,他咬牙,望着那张­干­净明而的面容,恨恨的叉无可奈

“你日月叼答应过我的”声音一出无比的沙哑低沉,近乎嘶哑

他磁­性­的嗓音如今低的不能再低,仿佛再也没有力气,只是叹息如昵喃一般

不是怨怼,也不是责备,是遗憾,那种渗进骨子里的遗憾,就像当年他恢复意

识醒来失了神不顾一切将刀剌进方正阳身体里又醒来对他道敕时的遗憾

有些事情,痛苦到极致,只是徒留遗憾

你日月日月那幺恨,却怨不得谁,只能知道,那不过是月亮缺了一半的遗憾,谁都

知道,只是伤心的程度不同

他伤一心的程度就像心里那个破了的大洞,一秒一秒的更大,阵阵的刮着剃;争的

风,虚无空洞

蓝­色­割城毛巾­精­致随着他宽厚微颤的手划过她安静的颈项,胸前,感觉到她有

一瞬间的蹙屑,他心一惊,知道可能碰到了她的伤处,

明明知道她可能根本无法回应,他还是不自觉温柔到极致的沙哑轻哄:“别

怕,乖,我会小心点的”

说完,脸盆里的水有些泛凉了,他倒了点热水壶的水,搓了一把毛巾,所以

没看见,她的紧锁的眉头在听见他刚刚近乎呢喃的一句话时,悄然放松的眉

也许她听见了,也许她没听见,可是被人温柔对待的感觉,是身体里最温暖

无法错认的

衣服被敞开,她白皙­祼­露的肌肤每一寸都曾经是他最留恋的,可是他望看,

小心翼翼的对待却半丝欲望索求都没有

如果她能动能眺能娇嗔怒骂他,他一定会将她毫无顾忌的压下,可是她都不

能,他能享受的不过是像一个最甘心低头的奴仆,做可能是最后一件能为她做的事

褪下她的病裤,她的腿细得紧,一摸上去只是摸到了骨头,硬硬的,肌肤在他

用热毛巾划过的那一瞬间稍稍张开有了点温度,很细心的擦过她每一个地方,顾方

西此刻好似忘了他有多饿,刚刚甚至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都忘了,他只是专

心的帮她擦身,很专心

到她的脚部,他的厚掌一握,竟然能掌握住全部,冰凉小巧的样子,他手心薄

薄的茧磨蹭着她的脚心,想着很多年前,他那么做,她猛烈闪躲叫唤的模样

可是,此时,她的脚连动都没动,缩都没缩

“迟欢”

他失神恍惚的轻轻叹息,眯着黑­色­深沉的眸子,曲线完美的下巴轻抬,凝望向

她躺在那儿无声无息的脸,声音低沉低沉,虚弱却硬是提着所有的气力

“你会醒来的,你是那个即使我放弃所有也不回头的迟欢,你那么坚强你能做

到的,对不对?”轻如梦呓的低喃,他用毛巾仔细的清理她脚趾上沾染的细小污浊

与灰尘,一个又一个

她睫毛都没动,眼窝下方是青­色­的眼圈,平静的像一个什么都不知的人

其实,顾方西说错了,如果迟欢能动,即使是一个手指,她都想挥一下告诉

他,不是的,根本不是的,也许她是试过无动于衰,她是试过狠心对待,她是试过

对他的死活置之不理,可是她终究是没做到,她的确害怕再被丢下一次,她的确害

怕再试一次,可就在她要去新疆那一刻,突然明白过来,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害

怕的事情,她还有什么理由去选择一个固执的退后

也许不就是再试一次,如果生命没了,你想试都没机会试,连输的机会都没

有,那为什么一开始要选择退?

但,顾方西不知道,就算是现在他知道也成了不清楚,也许都怪我们太计较得

失,都怪我们不肯坦白清楚不留心眼,所以,到了现在,才两相被差错

走廊里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传进他听力良好的耳朵里,心脏猛地一收,他怔了两秒,迷蒙孤寂的黑眸一滞,­唇­­色­发白,手一攥,一松,毛巾顿日寸砸在

了地上,“啪”一声叫醒了此刻惶恐害怕的他

“迟欢我把你偷走好不好?”

轻柔如低语,就像最亲密口吻的教唆和诱拐

是他绝望到深处像火焰喷泉般的意识喷发,雕刻般的脸,削瘦完美的下巴,

氤氲朦胧雾气的眼眸,还有他苍白如雕塑笔直挺拔的身躯,胸口起起伏伏就在一秒

钟突然萌发了这个念头

脚步声一步一步,逐渐离近

这里,他刚刚还在觉得好,只有他们两个人真好,但终究会有人回来,他有的

不过只有十几分钟

迟欢,我把你偷走好不好,从此以后,再没有其他人只会有我们

他脑中轰一声,炸开了,身体比意识更快速的靠向沉睡中的地,伸手抱住,死

死的抱住,轻手的抬起

六十你这样恨我,我这般爱你

当年,方正阳和惠双双对顾方西说:“离开她,我们是为了你好”

今日寸今日,当知道了真相,知道迟欢答应顾方西重来的诺言是真的存在的日寸

候,迟宁和路路对沉睡着的迟欢道:“错了就错到底吧,迟欢,我们难道不是在为

你好?”

你看,这个世界上总是如此,我为了你好,为了你们好,为了你的将来好,

可是谁能真的了解谁想要的好?

我之蜜糖,你之砒霜,你的琼露,我的毒药

::::

也许,这的的确确是他顾方西这辈子最卑鄙无耻最疯狂的念头

今天,现在,他百口莫辨,他全身明明已经无力,血丝布满的墨黑­色­眼眸里深

沉又隐晦,狭长的眼眸眯起,肆意俊美,凝视着她安然抿­唇­无声无息的躺在苍白的

床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让曾经看不见的他清晰的听见,一步又一步的声响

刹那,他就要将她抬起,捧着她的头颅就要一把带走,手臂就那样生生碰上了

扎在她身上的医疗器具

浑身颤巍巍,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怕,他真是怕她真的会死甚至死在自己手

他更怕,有一天她会恨他如此的不择手段

对的,不择手段,他可以狼狈狠心的将她带走,管多少人来阻止都没有关系,

他是出了名的深沉狠辣,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唯有这最重要的一次,他生生的逼

了自己撤了手,只是幻想

朦胧间想起,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方西,我母亲也很不容易,我以为

我是最爱我爸的人,可是把我父亲藏在心里不肯面对事实的人,其实是我妈,她比

我更爱他

把一个人藏在心里不肯面对的这个世界何止一个

如果他把迟吹带走了,那么,她会快乐吗,她的母亲叉会有多难受

他告诉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可偏偏在此刻,他却为了她想了这么多,这么

终究所有的动作都只变成了一个吻,轻如羽毛,薄如蝉翼的吻

檫过她­唇­时,还有血腥的味道

躺在病床上的她无意识的蹙了蹙眉,眼泪不知怎么地就从眼角落下,渗入了枕

头里

仰着头,顾方西拉下自己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狠狠的一拽,脖颈上顿时红痕

一条,他也感觉不到什么疼不疼,只是失笑的望着自己虔诚那么些日子的东西,嘴

角轻勾透看苦笑的凉意

“它骗了我一次又一次,它给了我希望到最后永远给我绝望迟欢,如果真

的有神,它怎么会让我们走到这一步田地?如果它真的会给我机会,它怎么会让我

今天百口莫辩,连让我陪你死的机会都不给我”

手中的十字架就那么随手一松,被丢弃在了地上,“咯噔”一声,冰冷冷孤零

零的在地板上,伴看主人最后一点点的余温与刺骨的大理石地板相撞,最后躺在那儿,无声

无息的褪去他的体温

在迟宁三人刚走进病房时,顾方西刚好转身,垂下眼眉,黑­色­的衬衫低调寂

寞的包裹着他的身体,他依旧不悲不怒的对他们礼貌的点点头,然后侧身而过,闭

着眼睛忍看不回头

他一步一步咬牙提着最后一点力气走着,最后转弯下楼的背影却被一个人看

到了

方镜愣在那儿,好似有些不敢相信,又有点怀疑自己她是从另一个市赶过

来看迟欢的,刚好与他擦肩而过

是她看错了吗,她好像看过这张脸,这张出现在顶尖时尚杂志里,颓废华

丽,清冽俊美的睑,简单的搭配却那么简约优雅,仿佛不经刻意的时尚点缀

眨了眨眼,方镜冲了出去,在楼梯间失神喊了一句:

“WestGu一一”

没人答应,或许那人最不愿意听见的就是自己这个名字

久久的回荡,萦绕,只有方镜自己的声音

愣愣的,她收回意识,叹了口气,轻捶了捶自己头,心想,一定是认错人了

走进迟欢病房的时候,她轻叩两声门迟宁和路路是认得她的,她是陪着迟欢

救治然后回了趟自己的市里,如今又敢来的

彼此拳暄了两句,方镜对着施哲轻呼了一声:“你就是迟欢的丈夫吗?”

迟宁和路路愣了愣,施哲尴尬的轻轻一咳,不置可否

嗓子有些微疼,迟宁沙哑到极点的开口:“小欢给你提过那个人吗?”

“当然,我们在那儿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常常讲自己的事,她告诉我,她答应过

她的丈夫,要平安的回来重新在一起,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方镜笑

着,喉咙间提起迟吹曾经说过的话有些哽咽,转头瞟向施哲,眼里有几分怨

怼,“你应该好好对她的,她中枪的时候,心里还记挂着你”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迟宁晕眩了几秒钟在路路惊呼的搀扶下,缓缓喘过了

“你竟然到现在还放不下他一一你-小欢,你告诉我,你明明­性­子从来都外

温内烈,为什么独独是他,他欠了你的,他明明是欠了你还这般没出息的放不下

他?!”

迟宁妆容浊浊的脸满是挣扎和无奈,就生生的趴在迟欢的床边,望看迟欢那张

平静温秀的脸,语气像是恨铁不成铜

脸­色­有些难看,施哲与路路对看一眼,方镜一头雾水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路路也许是我们错了”迟宁蹒跚的坐在床边,摸了摸脸上的汗,秋

日是冷,空调也低,可是衣衫近乎湿透“他没骗我们,是我们骗了他”

深深闭了眼晴,路路眼里流转着许许多多复杂的神­色­,美目有些光影泛起,可

到底心一狠

攥紧了迟欢刚被毛巾,温暖过却又温度尽褪的素手,摩挲了几下,想起刚开头

的那一年,他走了她不敢置信震惊难受的样子,嘴­唇­蠕动,路路到底还是喑哑的

说:“错了就错了,我们只能错到底,迟姨难道我们不是在为了迟欢好

么”

是啊,我们是为了她好

迟宁思忖了几秒,暗自咀嚼了半天,深深叹了口气

敏感的感觉到什么,又摸不清楚,方镜只能在一旁默不作声,毕竟是人家的

家务事也不好管,方镜将买了的水果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静静的陪着

此刻,寒风串流的住院部,苏暖暖正站在门外的走廊,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缝隙里瞄了好几眼,心底却有些泛凉,多热闹的病床,有没有她来看望,又有什么

分别

不知是什么滋味,可就是不太好受,迟欢到底是幸福的,有那么多人护着她,

她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着苏暖暖的心情

这一室的热闹和关怀,竟是她苏暖暖那么渴望而嫉妒的

她有的少之又少,能放弃和当筹码的也已经快消失殆尽了,而她这些日子唯一

想要的男人,心却也在这一室热闹的房间里

明明心底是担心着迟欢来的,可是到了却发现那种;中击她许久的难受感叉排山

倒海的过来,抵挡不住的咬牙妒忌

她有的那般少,那般少,没有了生育能力,这一副身体如此残破不堪,想要的

总是得不到,她是恨,恨迟欢,爱迟欢,又嫉妒迟欢

她得不到的,她能做的就是让别人也得不到

后来有一天,当在出租的公寓里看到等候在那儿的法兰克时,苏暖暖笑了,笑

靥如花,那一身英伦风的男人静静的等着她,可她心里想的已经不再是他,她唯一

的念头,不过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一个人伤心,何不大家一起伤心?

六十一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他其实真的不是不愿意放弃,也不是真的那么坚不可摧

在他被打一巴掌了以后,在他百口莫辨,在他扯下十字架说不再愿意相信的

时候,他真的以为,他可以就此放手

在我以为可以及时回头的时候,上天捉弄了我

在我以为我们可以重新来过的时候,上天逗弄了你

迟欢,要多久,要多少次,它才能令我不再失望而归

神会原谅一切罪孽,只要我够虔诚,可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它,它还是让

我一次又一次的恨它,恨自己

最最难堪的是,你看,我明明扯下了十字架,我明明不愿意再相信它,还是想

要相信它会将你还给我,因为除了相信它,我已经没有任何的路可以走

如果没有家人的祝福,如果没有朋友的理解,你是不是会愿意,跟我一起逃

走,然后在维也纳,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过完这一生

我先说,我愿意

——顾方西札记

:::

如果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在你伤心绝望的时候百般的对你好,你是会动心还是会

冷酷极致

这是顾方西第几十次在苏暖暖的面前挡住门口,并且淡淡的对她说:“你真的

不用来了”

秋风那么冷,苏暖暖站在他的门口一遍遍敲他开门可是他给她的永远是这一

明明他可以那么卑徽的在迟欢的家人面前,低头,低眉顺目,可是他对她,却

是这般残忍而她像是上了瘾一样,他越是推拒她越是殷勤,也许对苏暖暖来说,

这本身就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态度

诚然,她太孤独了,她想要将这个也孤独的男人拄下水,彼此作伴也好的可

她却忘了,这个男人残忍的时候有多残忍,即使是一点点都不曾动摇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好到让你那么绝情的对待我!”

他连一步都不让她跨进,门外大理石的地板冷气隔着鞋底渗进了苏暖暖的脚

底,她看着他推拒着的饭菜一点点变冷,心底的怨与悲一阵高过一阵

顶楼总是那样,夏暖冬冷,总是将季节的温度进行到极致,就像这个男人的态

度一样

顾方西的脸在暗­色­的灯光下颓废透亮,下巴有些胡渣,青青的,很狼狈,显然

没有去清理,衣服有些褶皱,发丝凌乱,浑身上下透露出丝丝的靡丽

敞开的落地窗呼呼冷清的吹过大风,吹得人身上都发凉

他叹了口气,推走她拿来的饭盒,眼眸是成熟深沉的意味,沙哑磁­性­的嗓音淡

漠的开口:“我说不清她有哪里好,正如我说不清你有哪里不好,我只知道,我虽

然不算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但是我不玩弄感情,我收下代表什么我很清楚,你还

小,你今天或许会觉得我残忍,也好过我平白让你以为我给了你错误的讯息”

“也许她会死一一”

他闷哼了一声,淡淡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为什么爱一个将死的人,你得不到什么快乐的”苏暖暖咬着牙,想起那

一室的热闹,“何况,她并不需要你”

“我本来就不需要任何人,这个世界上有哪一个人是真正需要另一个人的?

不过是无可奈何放不下,快乐的时候爱,不快乐的时候不爱,要是真的可以那么任

­性­,我倒希望我现在能走得­干­净”不必守在这里痴痴的等一个消息,不必暗自

等候别人能知道他和她约定的真相,不必每天足不出户只等一个人回家

他能去的地方偌大,可却自愿在这里画地为牢

苏暖暖再一次气急败坏冷冷跺了脚,转身离去

离去前,她望着手中变冷的饭菜,看着自己孤独的影子打在走廊的墙壁上,这

一副身子摇摇欲坠,残破不堪,娇柔的声音也尖锐起来,冷冷的转身之际落下那一

句话:“west,没有人会心疼你的深情,他们只会记得你曾经的叛离,你比我可

怜,你连她一句安慰,一句欺骗如今也得不到”

是讥讽,他在原地身子颤了颤,薄­唇­轻勾,玻璃般透明易碎却又归于冷漠沉

他就像无法攻陷的堡垒,明明看起来灰暗残破能轻易入住却在你屡试屡败后发

现,原来那么刀枪不入

“迟欢”下了楼,喃喃咀嚼着这个字,苏嗳暖眼角湿润,嘴­唇­死抿着,迟

欢,这就是伤过你也努力回头的男人,而我昵,我什么都没有,甚至要一份渴望的

梦想的温暖都没有

路过保安亭的时候,苏暖暖恍惚的瞥过保安室内的日历

“你好要走了吗?”保安对她示意问好,苏暖暖时常出入这里,也让保安眼

熟,真例以为她是顾方西的女友了,顾方西物业费出得大手笔,自然态度恭敬,对

着苏暖暖满脸的笑意

她一下子像惊醒一般回神,不假思索昵喃着问道:“今天是月底了吗?”

那保安愣了愣,叹息道:“都二十九号了,再过没几个月又要过年了,这日子

真是”

再后来,保安的絮絮叨叨,苏暖暖已经听不清了,只是失神的一步一步走,眼

底氤氲着水气,薄薄淡淡又有些许意气的气息

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这么多年,她还是没忘记,尽管现在她心里念的渴望的已经不再是他的温暖,

可是,到头来,她潜意识里还是记得,明天会是法兰克的生日

底下灯火阑珊,法兰克注视了很久很久,法国这一座灯城置身其中恍若美梦,

俯瞰起来却莫名的寂寥惆怅

高跟鞋的脚步声“踏踏”的作响,他蓝­色­深如海的眼眸呆滞了半秒,混血深刻

的俊颜有一瞬间的迷恫,下意识的回头,看见来人有一瞬间的失神,后有绽开微笑,揽过她的腰际,埋在她的肩头轻声

道:“你来了”

“不然你以为是谁?”司徒萧如笑笑,若有所问的口吻像惯了她平日里的敏

怔愣两秒,法兰克脸­色­一沉,声音低沉的回道:“你以为我在想暖暖?”

没来得及听法兰克说“不是”两个字,司徒萧如的笑容已经变得苍凉淡漠,

若有所思的呢喃:“我以为,还是你以为?”

也许这个世界的男人都一样,走远了自然会回头,只是回头的时候,灯火阑

珊处,你怎么确定她还在那儿,不离不弃,不曾转身投向别处

六十二有几种辜负的爱情可以挽回

我说,我们以后有钱了,要买很多幢房子,很多辆车子,你要让我坐在宝马

车上陪你一起笑

他说,好,你坐副驾驶,我开车

很多年后,通常是,他开着车,身旁坐着陪他笑的那个女人,不是你

很多年后,你骑着自行车与那辆宝马车擦肩而过,车兜里还有今天买的菜,

给孩子买的零食,还有给丈失买的日用品,急着回家烧饭做菜

那时,不同道路,马路上用了栏杆隔开,连所谓的擦肩而过都没有

你曾经陪他做梦,他的梦里有你,醒来搂着的女人是别人

某天,他打来电话,问候,你说过得好,他说过得也很好

竞那样,也就过了一生不是这样的,不过是因为,我们都还放不下

放不下,所以也就不能相濡以沫,相忘于江湖

因为我还想倒回车来接你,即使我并不想知道,你已经在为另一个男人洗手做

羹如果你也放不下,是不是能走过了岔口,走过了十字路,走过了小巷与另一个

男人相遇一段,然后孤身一人重返路上,等我也回头接你一起走

这一生,因为我还放不下

所以,走得如此,拖拖拉拉,不爽快不­干­净

::

两相沉默,空气里有些窒息

司徒萧如一身的香奈儿五号,香气扑人,独特的香味,浓郁而不艳俗,已经有

褶皱沧桑的痕迹在脂粉­精­致的脸上淡淡的,看不清痕迹,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

多疲惫不堪

终于,她到底是老了,妥协得快,笑了笑,递出手中一个礼盒:“法兰克,生

日快乐,刚好是十二点”

一瞬间的喜悦,法兰克也忘了刚刚彼此的话题,俊颜微笑,蓝­色­的眼眸流转着

温存,打开盒子,是百丽翡达的手表,做工­精­致,镶嵌矜贵,颗颗的钻石,完美的

创意而且是绝佳的­性­能

“谢谢,我很喜欢”他俯身轻吻了司徒萧如的眼角,手骨收紧,蓝眸温柔

“公司的你真的不管了吗?”司徒萧如抿­唇­,靠在他怀里,将手表扣在他的手

腕间,漫不经心的问道

法兰克笑了笑,抚看司徒萧如大波浪的巷发,眼神看得很远,轻柔的抚过她脂

粉浓妆的面容,烟熏遮盖的眼睛,想着很多年前,她母亲什么都没有,有的不过是

越抹越浓的妆,越笑越失落的脸,也许,他爱上司徒萧如不过是一个转眼的瞬间与

契机

她的年龄,她的姿态,她的疲惫,还有他所想要自己母亲快乐时的样子加诸在

了这个年轻的后母上

“我有的全给你了,何况我对经营公司不感兴趣,只要你开心我陪看你就好

了”法兰克低声呢喃,轻柔温存,语调轻缓

“我送你的礼物好吗,比起苏暖暖送你的,怎么样?”懒懒不经心的问道,司

徒萧如笑靥绽开,垂下睫毛,风韵犹存的美丽

闻言,他心口一窒,怔忡几秒,搂着她的手腕不自觉的一紧,嘴角微平,轻

声叹息道:“你真是,萧如,这有什么可比的她,她送的不过都是些不上台面

的礼物”

可他脑子里却有一种声音在响,既然如此,在你跟她取消婚约了以后,为什

么还留着,也许不过是不想辜负她的心意

其实,大多数人都习惯自我安慰,顾方西如是,法兰克如是,方正阳也如

既然人都辜负了,辜负点东西和心意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总是能想到一些大象形状的事情,却总容易忽略苍蝇蚊子一般的细小觉

­精­雕细刻的壁灯闪着昏黄奢靡的光亮

复古奢华,这一室的绚烂犹如梦境的错觉

司徒萧如的手机恍惚的响起音乐,是公司的电话,匆匆接了便要走,法兰克回

神失笑,轻声道:“你看,这就是我不喜欢经营公司的理由,无时无刻都得待

命”

她拥有的是season这家百年奢侈品老店最高的权利,没有什么能让她驻足,权

势带给她的是百般凄凉后唯一一点点的美好,就算是让她每天通宵不吃不喝,她也

依旧过得畅快即使,她是渴望温暖的女人

软声道了歉,司徒萧如匆匆走了

法兰克望望自己空荡的怀抱,眉宇间有些褶皱,手无声的一屈,竞不知道要做

什么,司徒萧如忙着经营,而他聊以自蔚的工作其实很轻松很平凡,未了,好似不

忙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空荡荡的,手表矜贵但冰冷

漫漫清清的室内,全是顶级家具的冷冰冰的反­射­光泽,漂亮但没有温度

已经是他的生日了,他对生日礼物从来都不曾在乎,可是今天,他突然觉得有

那么点失落,那么点寂寥,就是那么点点却有些让他脑中发热热冷,无法抑制的难

往年,就算她再荒唐,他都能吃得到,她做的生日饭菜,往年,就算明知道他

什么都不缺了,她还会给他做­精­致的小礼物,用录音记录的方式跟他说生日快乐

可她不在巴黎了

他垂下眼帘,手微微攥紧,俊朗炫目的面容抵着落地窗恍惚失神

良久,他只看见自己的手在手机上轻轻的拨动,然后自己的声音在耳边淡淡的

回响着:“我要最快回国的机票,恩,快点,要去接个人回来”

夜­色­宛若冰霜,灯光如时光烂漫无情

处理完了急事,司徒萧如坐在皮质椅上,懒懒疲乏的闭着眼晴休憩

“夫人,要吃夜宵吗,您晚坂也没怎么吃”门外响起佣人的轻唤声

“不吃了”淡淡沙哑的回应道,她脂粉浓重的脸上有些­干­燥,摸了摸脸全都

是粉末,她嘴角苦笑,喉咙有些生疼难受

等空下来才知道自己有多累

但关心自己的除了佣人竞然没别的了

顾氏是她收购了下来,方正阳也像往常一样呆在她身旁,看她四处流转,与人谈

笑调情,她每次看见他脸上灰如吐面,隐忍克制就像做了一单最完美的生意一样舒

服畅快

法兰克的生日,她闭着眼睛,额头有些发凉,轻咳了几声,胃里有些难受,

不过她习惯了,喝了点水,抽开了桌子柜里右下角的抽屉

一本已经发黄的书,连书名都已经不甚清晰

她小心的拿起,翻开了书页,残破的书页中,赫然有小小的­干­花已被压扁,

是一个戒指的形状,像是路边不知名的太阳花做的戒指形状,植物的根圈成一个圆

圈,有一朵失了颜­色­的花­干­巴巴的在那儿沉睡,依稀还看得出这是最老土最简便的

花环戒指

那是她很多年前收到的生日礼物

“真是不上台面”小心翼翼甚至不敢碰这已经很多年的千花戒指,冷冷淡

淡的笑了笑,她咬着­唇­,­唇­彩被擦去一小块,徒然不那么美艳,倒有些凄凉

她甚至还记得,曾几何时,那个男人笨拙的编着这个戒指,失败了好多次终于

成功的套在了她的手上,没有如今她满柜子蒂凡尼的华美戒指来得矜贵,也没有她

收藏已久的卡地亚昂贵珠宝来得夺目,可偏偏是这扔在垃圾堆里谁都不屑瞧一眼的

东西让她小心呵护了这么多年,扔了又捡,捡了又扔

恍恍惚惚想起顾方西那张魅惑冷酷的脸,抿­唇­苦笑,她记得,她书房里那一天

晚上,铺满地的纸张,满是两个字的名字,一字一话锋利隐忍,她本来是叫了佣人

扔了的,已经送上了垃圾车,那个男人却淡漠着脸来计了

不过是近一百张写着名字的废纸,可他写了一夜,写了一夜的废纸,未了,被

送上了垃圾车,他却开着好几百万的名车追着那臭气熏天的垃圾车索要那全部写着

他曾经妻子名字的纸张

到现在,也许他都还存在那儿

设计师的画稿有些都是用保险箱存着的,她记起顾方西曾经接受访问,被问到

存的最好的画稿是什么时,那张薄­唇­微勾的俊容,云淡风轻,眉眼难得温和的垂

下,冷雅不语,神­色­难辨

也许,不是画稿,只是些他发了疯写满了自己妻子名字的纸头

法兰克说,都是些不上台面的礼物

是啊,不上台面

“偏偏保存最久的,总是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你说,是不是?”朦朦胧胧的

问,如叹息气音,仿若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十指丹蔻的手抚在那发黄的书页上,她仿佛在朦胧的眼前看到自己还是那个朴

素贫穷的女孩,穿着一身的素衣,偎在他的身旁,看着这枚连一元钱都不值的戒

指,傻傻的等他娶自己

已经那么多年了,原来已经那么多年了,她嫁的不是他,他曾娶的也不是她

万般的纠葛,无数的苦楚,­阴­暗的决绝

这一切,到头来,留着的,却是这一枚谁都瞧不上的­干­花戒指

她看着他注视看自己在男人堆里随处前行,在名利场千般骄傲,看着他的脸

­色­总是那么难看,她仗着的也不过是他还爱着她,他还会为自己痛苦,这么多年,

她数次挑战他的极限,数次得逞,凭的不过是他还爱她

是的,你还爱看我,所以我要百般的折磨你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细心珍藏的,也有一颗我曾经遗失了的心

只是我不告诉你,我永远都不告诉你

六十三我后悔曾经爱过你

一念之间,一生变迁

这天,是­阴­天

苏暖暖从顾方西位处,依旧脸­色­难看的回来,冷冰冰的饭菜

那个出租公寓黑暗角落,英伦黑蓝­色­的风衣,蓝­色­在暗­色­的光线下流淌的眼

眸,温柔如常,对看她喊:“暖暖”

她笑了,很多年,她都不曾那么笑了,以至于法兰克眼前模模糊糊的,好像

时光穿梭在最无忧无虑的地方,那年,他们都还小,以为可以在一起一辈子

结婚,生子,永远

没有伤害,没有背叛,没有所谓的你死我活,伤害自己来报复你

没有,什么没有

小的时候,她在阁楼,给他编毛衣,笨拙的,可爱的脸蛋,喜欢用录音机认

真轻声的对他说:法兰克,生日快乐

她小日寸候有点自闭害羞,不敢当着人的面说话,总是轻声轻声的,所以养成了

之后跟他说生日快乐总是录音的习惯

今天,他坐着最快的班机来看她,也许不过是因为,他在顶楼看尽繁华耀眼的

巴黎夜­色­,风从两侧吹过,思绪朦胧问,猛然忆起,那么多年,他竞将她所有给她

的录音藏得好好的,比任何人送的任何礼物都要藏得隐秘细心

有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念头,一记恍惚

你恍然忘了你们彼此间的错误,你恍然忘了你曾经对她的辜负,只是不顾一切

又带欣喜的来见她,只为了一个好似冲动又自以为幸福的想法

他突然,很想见她,很想再爱她

是的,突然,又想要永远这样下去,即使空了一大截的时间

可一晃那么多日子,月­色­清冷,繁星隐退,到底不再是以前的模样

凛冽的风刮在彼此的脸上,剌疼剌疼的,萧瑟萧天,法国的梧桐树大片大片的

剥落,落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声音

苏暖暖穿的是羽绒服,并不臃肿,只是脸­色­发青苍白,气­色­并不那么好,手上

捧着的是已经冷却下来固执的饭盒

一个温暖温热的拥抱过来,她颤了颤,竟然连眼泪都流了下来,不是懦弱,好

似委屈又像是最后一点点的屈服

“暖暖”法兰克又唤了一声,他的嗓音很沉,很醇厚,温柔而轻柔,抚着她

的发丝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从来没变过的熟稔,连步骤都没变过,一停一顿的,她的

柔发都还记得的顺序

喉咙哽咽,她闭着眼睛感受这仿佛兜了一圈又回来的温暖

她以为,这个男人会和她相依为命,直到永远她只有他了,她的父母亦死的

早,她和他都像是彼此的支柱,可最后连他都给了她失望,最后她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那一丁点卑鄙的妒忌在支撑她最后寻求别种的温暖,继续生活,继续麻木

至始至终,这个男人都没有跟她说一句后悔

他只对她说过:“暖暖,我还会照顾你的,只是我爱上了别人”没有后悔,只有歉意

她恨的不过是这一,占、就像她要的不过是顾方西对迟欢那可以用尽所有去偿

还的后悔决心,她得不到,所以强求,她要不到,所以难受,麻痹,甚至窒息

没有回应,没有声响,法兰克只感觉得到自己的颈窝处湿润冰凉,潮湿的凉

意渗着肌肤最深处的毛孔

退了几步,他捧着她的脸,轻轻的擦拭,接过她的饭盒,轻声笑道:“暖

暖,你早就猜到我会来吗,连饭菜都有了”

闻言,她恍惚几秒,嘴角噙着笑靥,垂下眼眸淡淡的说:“要热一热吗,这

是我送给别人的,可惜他不要”

夜晚的空气冷得如薄冰覆盖,站在楼下,冷气倒灌,实在不是件舒服点的事

秋­色­总是浅的,浅得叫人有些胸闷,空气里有青草味,还有楼上好几处人家传

来的饭香,袅袅的炊烟从窗门的换气口瓤荡出来,让人心头不知涌上什么滋味

苏暖暖话落,呆滞了一下法兰克嘴角轻勾,笑容有些许僵硬,语调还是平和

温柔的:“先请我进去可以吗?”

“好”她点头,很乖,笑容姣好,语气轻柔

进了房间,沙发很大,很舒适,法兰克环顾四周,白­色­­干­净的墙壁,茶几桌

椅,书柜笔记本电脑,轻便简单,窗户也很牢靠,房门也看起来很安全,他心里舒

了口气,压在心底很久的担忧倒有些消减了

两两都没有声音,屋子小,有点拥挤和不适

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法兰克抿着­唇­,眉梢徽蹙,喉咙发紧,满腹好多的絮语

就是不知该如何开口,直到她给他倒了杯茶放在茶几上,然后问:“要看些电影

吗?”

好似也没什么事情,法兰克点头,瞳仁很深,深蓝­色­的光泽泛着温柔,轻

轻“恩”了声

放了碟,彼此隔着些许距离看着屏幕,没有打一盏灯,光影流动,打映在男女

脸上的模糊不清的光线,交错错综,屏幕上星星点点的小雪花闪,粤语慢慢讲过的

对白

那是从迟欢家拿来的片子,苏暖暖以前是不看香港片的,好莱坞的片子那么

多,年轻浮夸的时代,谁不是爱看大片,她也是如此,迟欢其实也是的,只是很多

时候,等你累了,不那么起劲了,就会爱上粤语的靡靡婉转

刚回国的时候,苏暖暖是和迟欢一起看的,那么多影片,她问迟欢借走了此刻

正在放的《阿飞正传》,其实当时只是随意,如今想起也许是潜意识的刻意

长镜头的拉放,声­色­光影,男女间奢靡厌倦疲乏的台词

浓烈的怀旧味,只字片语,或是简单场景串联的复杂纠葛,男女爱恨,[奇·书·网]许许多

多个背影黑白闪烁

“很好看?”

很安静,电影放了大半,法兰克终于出声,蹙了蹙眉,望向一脸出奇专注的苏暖暖,看着她眼眸专心却

又涣散,心里一紧,不知是什么滋味,就那样生生的死死攥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重重唤了一声

“暖暖”

“嘘——”

一指抵在自己的­唇­上,她笑,很多年后,法兰克回想起来,总是记得今天她

笑的次数特别多,他其实应该奇怪的,奇怪她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问自己,为什么

来,为什么不再陪着你的那个老女人,为什么从前,她声声歇斯底里的质问,

他疲于应付,只是安慰她,再不然索­性­等她冷静下来

现在,她不问,不问为什么,不问任何事,他反倒希望她问,如果她可以问

他,你今天为什么采或许他就终于可以开口,今天是我生日,我想你了,暖暖

没有老女人,再也没有,我们重新试试好不好

可她不问,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谁都希望有台阶下,人总是希望别人给自己一个台阶,可孰知,人等台阶等

多了,也就失了最好的机会

六十四越爱越折磨自己

有爱才有痛,有痛才会醒

梦醒来,还剩下什么?

“嘘——”

黑白光影交叠,星光黯淡,窗户难得­射­进一缕月光,漫漫的月矛­色­

薄­色­的窗帘流动,翩翩的

“你听,我最喜欢的一句话”

喉咙都没颤动,轻柔如朦胧梦呓,她将手覆在他的手背,轻轻的摩挲,嘴角

扬着笑,望着他深蓝­色­的水­色­,眼眸轻眯

法兰克怔了怔,也随着她抿­唇­倾听

音响里是张国荣独特的嗓音,沉沉颓然,他的粤语婉转平静又淡淡,

道:“我听别人说这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够一直的飞呀飞呀,

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胸口不知怎么地就窒了窒,法兰克的五官如棱角分明,下巴一紧,脸愈加俊朗

深刻,只是手心忽然渗出了几丝汗液,粤语他是听不懂的,只是有字幕,他其实剧

情也看得不甚清楚,只是人看到话句里有个“死”字.总难免心惊­肉­眺,不甚欢

“暖暖跟我回去吧”

平心静气了半响,法兰克浓密的睫毛颤了颤,与她的手掌相合,轻声呢喃道

她仰头,不说话,不说好,一滴眼泪折­射­着黑暗中屏幕里的光落在了自己的嘴

角,姣好苍白的脸蛋平静如常

“那份饭菜你知道我是做给谁的吗?是给west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照顾

他”她说着答非所问的话,好像在啰嗦

他震了震,抿看­唇­,也不多问,只是依旧那句:“跟我回去吧,等回去了,一

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再也不见她,好不好?”

蓦然的心痛,比做梦更真实的是,你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虽然不是她一直要的

悔意,可他至少跟她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可是,她是醒着的,不再是做梦的了,她

看他低眉敛目,看他神­色­紧张,可是心头竞不是快乐的欢愉,而是寸寸凉厚厚的冰

再多的火焰都融不化的寒冷

他奋力一抓,她的手还是从他的那里不着痕迹的划了出去

“我跟你最好的朋友上过床,你忘了吗?”她正视前方,好似更远的地方,有

些东西是错了,他错了,你更错上加错,于是错了,就不会有对的那天

手还是空荡荡的,闻言,他怔了怔,蓝眸一滞,喉咙徽疼,只是叹了口

气:“我知道,我很久没和他联系了,你不用担心”

她低低笑,低低的说:“我跟多少人上过床,我自己都不记得了,你的司机,

你的同事,你的当然还有很多你不认识的男人我总是想,你不稀罕我,总有

人稀罕我的,可你明白吗,你每次替我收拾善后的样子,我并不快乐,我比以前更

恨你!”

眼神凉凉的看向他,他心房下意识的猛烈一收,有些喘不过起来

电影不知不觉放完了,她的声音却一言一句更加清晰:

“法兰克你总相信我会回头的对不对,就算我走得再远,我还是得回来

的,我没地方去,我越是折磨我自己,你就更对我放心,因为我还爱你只要有

哪一天你还需要我,我就会要死要活的回来,你笃定我只是耍脾气,你可以容忍,

因为你确信,我永远都爱你”

“可是,你要一个不会生孩子的女人做什么,你要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做什

么我比那个老女人更恶心不是吗?呵,你早应该不要我的,早知道我会那么肮

脏,你一开始就应该不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不要”

话没说话,她被压在他硬实的胸瞠里,闷闷的,她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如

果,他没有出现,也许她也就不会选择那么肮脏的过日子

潸然的眼泪随着她的闷哭一阵阵的流出来,他抱着她,她依旧觉得寒冷刺骨,

一下下的捶打他,他只是闷声不吭,眼眸一闭,他明白,她字字都说得不错,他血

­肉­被她一层一层的剥落,他的自私,他的辜负,她的­阴­暗报复,所有的一切,都不

过是,源于一句:我爱上了别的人

“今天是我生日,暖暖,给我一个许愿的机会好不好,答应我,跟我回去没

有孩子不要紧,你有过多少男人,你用多少男人报复我也不要紧,我也不­干­净,刚

好,对不对,暖暖,跟我回家好不好?以后我们都会千千净净的,我们可以养一个

孩子,两三个都不要紧,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

无法克制的哽咽着,法兰克的声音也颤颤停停,蓝眸渗着丝丝的隐痛,周身弥

漫着凉意,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四肢百骸都战栗着,声音却温存似祈求

是的,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介意,她又有什么好介意的

可她脑子里反反复复的,有些东西就像是生了根一样的提醒着她,身上洗不­干­

净的肮脏污浊,还有那曾经在她肚子里留着的不知名男人的血­肉­,还有他毁约婚约

时的那样平心静气的态度

“你还爱我吗?”她仰视着他,仿若少年时那般真切

他心莫名一舒,搂得她更紧了,点头又再点头

笑颜很靓丽,埋进他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温柔的蹭着,指尖却僵硬,嗓音

低低的问着:“法兰克,你不问问我,还爱你吗?”

他怔了怔,刚要启口,她却堵住了他的­唇­,轻轻的吻上了,恍惚间顾方西那张

冰冷淡漠的脸一下子划过她的眼前,还有迟欢那张温柔浅淡的睡颜,她心底泛起的

层层都是冰凉,说不出的滋味依旧是那般的难受

“法兰克法兰克法兰克”

呢喃着他的名字,她能感觉到他透露出的几分欣喜,他就像她知道的那样,笃定了她爱他,他笃定了,所以放任她荒唐,用

最大的包容任着她放纵,不过是个孩子,是啊,有一天,他还需要她,她就总是会

回来的

她越是折磨自己,她就越爱他他明白的,所以包容,所以胸有成竹

恨,她为什么不恨他,他让她错了,而她也恨自己,恨自己这一身的狼藉,

她没有失忆,她所做的所有,所有的后果她都铭记于心

失了做母亲的资格,做得肮脏决绝,他还要她,可她心底要的人,已然不是

他了

这才是她最为开心的事情

一切都太迟了,她也太累太累了

六十五当女人骗男人

男人骗人不过为了掩饰说谎

当女人开始骗男人,也许是这段感情真的到了尽头

薄窗,淡月,纠缠,昵喃

然后是最后的吻,即使这一刻,他并不知道

法兰克想要接苏暖暖走,他也真的以为她会跟自己走

搂着她的后脑勺,轻轻听着她的呢喃听着她说“生日快乐”,原来,失去的

难过的不过是没有听见这四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而已

胸口起起伏伏,法兰克的蓝眸幽光温柔,­唇­齿相互纠缠,他忘了她说的,最喜

欢的一句台词,忘了那句台词有多不吉利,也忘了曾经他曾经辜负她的事实

年轻的时候,死命的互相伤害,等时间过去,你想到的是,即使彼此留疤留着

最难堪的记忆还是要在一起那也许真的是可以走一辈子的感情,只是她给不

给,你还能不能要回来?

发丝缠在他宽厚的手掌,她姣好暗淡的脸与他耳鬓厮磨

电视机的屏幕雪花点点,空寂了,停止了,而沙发上,男女纠缠

窗外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树­干­

茶几上的茶已然凉透了,袅袅氤氲的烟渐渐消失,只余茶叶在水里单薄的沉

淀,沉淀

法兰克的­唇­在苏暖暖的颈项间贴着,她埋在他的颈窝噙着失神的傻笑,昵喃着

他的名字,手穿过他的肩窝

“铃铃铃——”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悄然又震耳欲聋的响起

顷刻间划破意乱的情迷!

还没来记得回神,法兰克怔了怔,怀里的温暖一下子就消失了,在他怔愣间,

苏暖暖已然抽身,眼皮不知为何有些发热开始猛跳,一按通话键,是连瑾的大嗓门

在那儿扯着喉咙又惊又喜没等苏暖暖应声就喊着:

“Sandy——她醒了!她醒了!她真的快醒了!我看到了,她的手在那儿动了

动,医生都过来了!sandy!不出意外也许明天就会认人了!你听到了吗——

Sandy?!”

连瑾喊的那个人不是苏暖暖,那是她们的同事,是个葡萄牙和中国的混血,只

喜欢别人叫她英文名

显然,一向马虎不谨慎的连瑾打错了,也通知错了人

“sandy?”下意识轻声的又喊了句,终于意识到不对了,随后是连瑾的

惊呼,然后是尴尬的咳嗽声,“暖,暖啊!不好意思,我一时太激动了,我打

错人了”

连瑾本来就跟苏暖暖不熟,何况因为上次苏暖暖在公司谈起迟欢私事的事情,

她对苏暖暖总有些抵触,只是没想到这一回竟然打错了人,都怨首字母的缩写是一

样的,一下激动按错了也是常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通知喜讯的消息,通知错了人,从此都不复以往

脑中嗡嗡声此起彼伏,苏暖暖不知什么滋味,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那儿叫嚣着,她醒了,她醒来了,

她的丈夫在静静的等她,终于要等到了,他们要幸福了,是不是?

而她昵,她那么累,谁在原地等过她,法兰克吗,他是吗,他不是的,他不

过是笃定他走得多远,她都会在原地等他

于迟欢而言,她狠心的背对那个先走的人,可顾方西一直在原地等,即使看

起来是他先走的

于苏暖暖而言,苏暖暖一直折磨自己在原地等,而走的那个人笃定她会等一

辈子,然后走了又缓缓的回来了

苏暖暖以为,迟欢不在了,总有一天她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温暖,可是当

迟欢终于要醒了,她再多的耐­性­都是无用的

眼看着别人即将幸福,那种滋味,对于这个伤痕累累又渴望温暖的女人来说,

不过是一种强心有力的刺激,是烂在伤口里最不理智已然按捺不住,说不出道不明

的抗拒与难受

“连瑾”攥紧了手,感觉到手指甲嵌入掌心血­肉­的刺痛,苏暖暖屏着息硬

着嗓音问:“你是说,迟姐醒来了是吗?”

“呃,是的,快了,现在在手术室观察”

连瑾尴尬徽窘的话还没说完,苏暖暖就睫毛一垂,切断了电话,蓦然起身,恍

惚又茫然四顾,然后眼神一深,拿了外套就要往外走

“暖暖,去哪里?!”法兰克下意识急急的伸出手,拉住她发烫的手腕,蓝眸

错愕,眉梢紧蹙

深深的看了眼法兰克,苏暖暖的笑很美好,甚至是近乎温柔极致的笑意,她蹲

下身,给他理了理头发,衣领,捧着他那张混血深刻的五官,蓝­色­如海的眼眸,曾

经让她渴望,让她发了疯的恨,现在让她觉得开心,是的开心,不知为何就是开

,心

他的眼里写着,错愕,奇怪,担心和两个字,别走

“等我回来,我给你做生日夜宵好不好,法兰克,我最近学了几个菜小葱拌

豆腐,宫保­鸡­丁,还有咖喱牛­肉­,你喜欢吗,我回来就给你做好不好?”

如梦呓的昵喃,她蹲在他的身前,靠在他的膝盖上轻轻的蹭蹭,就像小时候一

样的依赖他,苏暖暖娇笑,­精­致的五官在昏暗的电视光线下显得出奇温柔也有一种

让法兰克说不出的诡异

没有一盏灯光,月­色­,雪花点点黑白的屏幕光线

室内是黑白­色­调的,只闻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法兰克想点头,可是手一伸向她,却是死死的抱住,喉咙里如鱼刺在切割,也

不知道是怎么了,太阳|­茓­一直在那儿作疼,他低下头细碎吻着她的发丝,咬着­唇­低

低的道:“我怕我没有耐­性­等你回来怎么办,能不能别走,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非要离开?”

“我有事要去看看west”看到法兰克脸­色­有些暗下来,苏暖暖笑着捧着他的脸轻声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公司有些事,我

,必须跑一趟west的家这样好不好,你把片子再看一遍,等你看完的时候,我应该

就差不到回到家了”

那如同嚼蜡的港片,法兰克抿着薄­唇­,心底叹了口气,他根本没有看进去,

不过,想着等她再一看一遍也好,正好打发时间,虽然他并不那么喜欢,不过既然

她喜欢,也许他可以试看再用心看看

“我没有骗过你对不对?”苏暖暖斜睨着他,眼角含着笑意,看他点头,心

底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是疯狂的快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她说得越温

柔,他信得越真,她就觉得越开心

“恩,那我等你回来”蓝眸微缩.轻声的闷应了声,语调是温柔的

手渐渐放开,法兰克下颚一紧,蓝­色­的幽光在瞳孔里流转,静静的看着她边

走边套衣服,然后关门的声音晃荡一下

揉了揉作疼的额头,他站起上前,将DVD按了下,重放

粤语靡靡的声音随着复古的华丽浓烈画面渐渐展开,他靠在软质有着她发丝香

味的沙发上沉沉的吸一口气,汲取着味道,紧绷的胸口才渐渐舒平了起来

恍然想起在飞机场候机,接到司徒萧如的电话,她问他:“你走了还回来

吗?”

他回答:“回来的,只是要接个人回来,我想回去接她回来,萧如,以后只会

有她了,我想回去了,你懂吗?”

那头低低肆意的娇笑,最后是冷冷的开口:“法兰克,你怎么笃定她不会爱上

别人?”

他默然,不语

他是笃定,也许真的是笃定,如果她不那么爱他,怎么会一次一次伤害自己来

报复他,她那么爱他,她的伤越多给他的难堪越多说明越爱他,他相信的,这一回

甚至是不敢否认的相信,她荒唐够了,只要他来接她,她总会回到他身边,她没地

方去,她一直在原地等他不是吗?

秋夜是凉的,如一枯井水,你辨别不出,它有多冷,有多深,有多漫长

法兰克等苏暖暖的这一夜,等的的确是又冷又深又无尽头

六十六等你重新来过

是你走得太快了,还是我走得太慢了?

爱总是跟不上彼此的脚步

顾方西何尝没有等得漫长,等得得冷,等得深无尽头

反反复复,辗转难眠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颈项处,没有任何东西,只有自己冰冷冰冷的肌肤

­祼­露在外面

薄­色­的窗帘选的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浅绿­色­

可是瓤动起来,伴着月­色­却出奇的让人感觉湿冷

洗了一个澡出来,头发没有吹­干­,湿漉漉的,白­色­的热气悄然退去,有些冷,

他想摸摸脖子上的十字架照例闭目祈祷,却忘了在绝望的时候早就扔了,扔在了哪

里,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了,也许是在她的病床下,也许是在医院的门口,或许是

在路上

很多话,总在你最脆弱失神的时候,无端的想起

几年前,在维也纳,简陋粗鄙但很温馨的屋子,她对他说:“顾方西等我们有

钱了,等你有钱了,我们会住在哪里?”

他答:“住在最好的地方”

她笑着点他浑浊的眼角,轻轻揉揉道:“最好的地方是在哪里?”

他偏头沉思,淡淡的笑:“至少比这里宽敞,比这里高,比这里环境好些”

于是,他今天住的地方,的确是宽敞,明亮,顶楼,环境幽静,不如当时住的

地方那么吵杂这四年,他顾方西住过的地方哪一个不是好的?

今天位的这里也是,的确是个好地方,可是却竟然不是最好的,当初是不是因

为他遗漏了说一句,至少要你也在所以如今,他才会在这个房子里怀念家的味

维也纳的街头,她领着他走,一步步告诉他,哪里有台阶,哪里有障碍物,要

往哪里去那时,他扔了拐杖,因为她牵看他

她问他:“要是有一天,你眼睛好了,你会不会走得比我快?”

他沉吟了一下,笑:“会的,但是会等你”

一语戍,他的眼睛是好了,从前看不见旁边有她,后来看见了寻遍了都没有

她的身影

从来错误总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是我背对了你,可我从来没想过要离开

后来,他好像是很少走路了,忙或者不忙都是开车,楼梯也没有了,所到之处

皆是电梯,没有人再会跟他说:“这里有台阶,这里有人,这里不能走,有水

坑”

没有他看得比从前清楚,心却一步步在倒退,在退化

如果早知道,我宁愿看不见,如果早知道,我宁愿我画的画只能卖出几十美元

甚至只卖出几美元,如果早知道我宁愿只位在小得只能容纳我们两个的地方

如果早知道,没有如果,如果有,你就不会躺在那儿,我就不会百口莫辩,我

们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朦胧间,外面的风呼呼的刮动,天际忽然响了一声闷雷

楼上的盆栽咣啷啷的响着,好像是被风刮得不稳了些,他深吸一口气,起身

打开窗探出头,垂下眼眉,脱下浴袍换了衣服上了天台

没下大雨,只是风里夹杂着些许的雨滴,像是别处飘来的,凉凉,痒痒的

黑­色­的毛衣一直裹到他没有一物的颈项,大风刮过他的耳际,顾方西蹲下,

看着一地的狼藉,雏菊的花瓣撒了一地,很多朵都只留下了花蕊,兰花也垂下了

头,好似被折断,也许如似水年华的东西都不长久,如泡沫都只能留人的记忆里,

却对付不了现实的风雨

一盆盆的搬动,直到忽然恍惚的看见一双高跟鞋出现在眼前,叹了口气,他

眼没有抬,眼窝深陷,挺直的鼻梁在月光下显得沉静

“看来我的物业费还是交太少了,我跟他们说过,不要让你再在这里出

入”

“他们没错,West,他们以为我们只是男女朋友之间闹别扭而已所以你

看,你不觉得我们才是最适合的一对?”

苏暖暖恍惚不知不觉走到了天台的边缘,那里没有栏杆,只有一些花草,这样

的空地很宽敞,望下去是一个笔直的直线,下面的车辆,树木都像是黑暗里的小

点,看起来很渺小

叹了口气,顾方西不再看她,拢拢外套,转身,缓步的走想天台的出口

“West!她醒了你知道吗?她快醒了”

她轻轻飘忽的喊道

顾方西的背影震了震,停在原地

越是当喜悦就像梦一样,你越是不知道仿佛如常的接受,俊美­阴­柔的脸怔在那

儿,平静如雕塑一样,月光薄薄的打在他的面上,淡淡但看起来很舒心,很温润

他转身,看向苏暖暖,眉眼很平和,只是捏紧的手微微颤了颤透出了些许情

如果上帝骗了你一次又一次怎么办,那就相信它第三次第四次

他深深的闭上限眸,睫毛徽动

“你不惊讶,不惊喜吗?”苏暧暖扬着眉头,沉声道

“我知道,她总会醒的”她总不会丢下他不管不顾的

他每天那么安静的,每天如最虔诚的人,那样平和的等待,他虽然暴戾绝望,

可到底拗不过心头最后一丝丝的期盼

迟宁说:“WestGu,亏你聪明一世,这次怎么那么糊涂,她是骗你的,她是

在耍你她根本不想跟你重新来过!”

可那又怎么样,他在那里被这句话打败,但叉算得了什么,他这一刻,他眼角

酸涩,无声无息的细胞在那儿叫嚣,他终于尝清楚了心底最隐秘最深处的滋味,不

管她骗他也好,耍他也好,他愿意,只要她给他的,他都愿意受着

去了医院估计也有人挡看他,可他可以大喊,他可以在她病房门口唤她,只要

她醒来能说话能动,他就能要到她一句能不能继续的话,继续耍他也好,只要别放下他,那都是好的

“谢谢你通知我”

淡淡的落下一句,他再次转身,有些慢跑,胸口急急切切的起伏,提着心在

嗓子眼灼灼的烫着自己,就要出了天台的入口,却只听见身后那个女子在那儿幽声

声的问:

“我不是来通知你的,你早晚要知道的,不如我先来告诉你,你看,west,

我总在想,在你的天台里跳下去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墨黑的眼眸一深,手一攥紧,他缓缓转身,淡冷的目光扫向她娇笑诡异的面

容,狭长的眼角不含一丝动容只是淡漠的问:

“你是在威胁我?”

六十七别再自以为我还爱你

秋天,终将要成为冬天的,即使它每每给人春天的感觉

“你以为我会受你威胁?”

他到底是他,冷漠到极致不过是冷淡的冰冷无谓

苏暖暖低低的笑,眼泪流了出来,脚下有些虚软,天台的风太大了,把她的

羽绒服都吹得好似瘪了

“我说过你们不会幸福的”

他冷冷的,朝她,慢条斯理的走过去

“West,你知道她是怎么中枪的吗?她和那些人质被绑了不止一个小时,是整

整一个下午,中枪回来的时候,连衣服都是被撕破的,身上甚至还有抓痕,还有红

肿的吻痕,呵,你说,她经历了什么,你说,她还是你心目中那个妻子,­干­净美好

纯洁?别傻了,west,她跟我一样,肮脏不堪,甚至,也许早就被人轮”

“你最好知道你在说什么”

最后一个字,她被他一下子出现的冷肃冰凉的手掐在了喉咙里,刺疼剌疼,好

似火烧,他的左手的力道不大,可是到底是男人,掐得她眼泪逼得疼出来,可是她

笑得酸涩,诡异,肆意,好似什么都要说尽了,越难堪的话越是要说尽

她就像是一个过得厌倦极致的女人,最想要的不过是全都难堪狼狈的结果,是

乱了就乱了,死了就死了的全盘口不择言

“呃咳你真的以为你的妻子会为你守身如玉?west.这个世界上没有

谁非得等谁一辈子谁都是一样的脏,你懂吗,都一样两年前她就跟别的男人

有过关系,你大概不知道吧”

死死的挣脱他的钳制,她凄厉的笑笑,嬉笑轻蔑,对着一脸冷漠森凉的顾方西

喊着

放下手,他狭长的眼眸墨如凉夜

“施哲吗?那叉怎么样”

“你知道”她怔愣,如木偶般的眼眸涣散了些,低低发笑,“顾方西,我

以为你会难过的”

“我的妻子到底是不是纯洁美好­干­净,我不在乎,我也不要求,我愿意等她是

我的事,与她没有关系,即使她嫁了人生了孩子,那也是她的事,我愿意等苏暖

暖,你应该在乎的是,法兰克介不介意,法兰克有没有在等你”

顾方西的嗓音是磁­性­淡漠的,甚至语调都没有多少变化

“法兰克?他?他从来没有像你等迟欢一样的等过我”

她傻傻的笑笑,他笃定了她的爱,可她没有,她也以为自己一直会爱他,可是

终于,还是减少了下去

“west,你真的不信我爱你对不对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是真的爱你的,两

年前在拍卖会上,我看到你那么小心翼翼的对待那枚戒指,我听说你是为了你妻子

去求的,可你身边没有妻子,也没有任何固定的对象,有好几个晚上我下意识的从

season公司出来跟着你,你出出入入到半路总是将那些女人送回家就离开我当时昏了头,只以为自

己没事情­干­,是印象里太看不起你了所以才荒唐好奇的跟踪你,我心里想,我一定

是脑子发昏了可是west,天知道,我怎么会遇到迟欢,我怎么会从她身上从你对

她做的一切努力更加爱你west一一你不要去见迟欢,我不要你去见迟欢你

走,我就从这里眺下去你信不信?!”

咬牙,她叉后退了两步,高跟鞋的鞋跟已经赫然在天台的外面

风猛烈的刮着,寂寥残破,无边的黑­色­与丝丝少得可怜的月光

墨黑如深渊的瞳孔淡漠清寒,他轻扯­唇­角,伫立在原地冷笑,连眼神都可以

剌穿过最深处的森凉

原来,他要的总得不到,不要的,偏偏有人放在他的身上

空荡高处的天台,苏暖暖踩在边缘,摇摇晃晃,好像要融进了风里

夜­色­又暗了许许多多,顾方西半响不说话,凛冽的目光很冷,然后收回转身,

他就差一步,一步,他不可能放弃她醒来的机会

苏暖暖看着他的背影,眼泪布满了泪痕其实她到底错了,没有一个男人会像

法兰克那么包容她的任­性­,也许法兰克有万种的不好,可到底他是在乎她的,她的

­性­子再孩子气,他都可以接纳,但换了一个人哪会是这般简单的

一个瓶子一个盖,west于她,是west,而不是顾方西

“west,你知道吗,法兰克,他总以为我哪里都去不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

只能回到他的身边,可是他错了,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

回到原点”

飘飘忽忽如梦的话,苏暖暖含着眼泪笑着,嘴角是诡秘肆意的疲惫与出奇的兴

闻言,顾方西如雕塑般清寒冷肃的面容一僵,额头隐约有青筋跳动,虽然依旧

淡漠可好似有些意识到了什么,胸口窒息,赶紧回头看她

如果苏暖暖的那句,你走我就跳下去只是吓唬吓唬而已,那么现在好像不是那

么回事情了越是想死的人越是不会叫嚣,她的口吻变得平静了,却叫人浑身开始

战栗

“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迟妞,如果重来,她会不会后悔把我带走,

把我从巴黎带走west,你见到法兰克帮我带一句给他好吗,告诉他,我不爱他

了,早就不再爱他了”

“我不会回去了,我也再也不会等他了,下辈子让他不要出现在一个叫苏

暖暖的人的生命里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下辈子再也不要!”

“我不爱他了,所以,他永远都不用再自以为是了永远都不用了!”

凄凄的嗓音生生的响着,宛如最后的叫喊

苏暖暖脚双双往后,就像很日子前,她幻想很久,在很高的地方划出最后一道优美的弧线,­干­脆­干­净,只少是

­干­净的

她放不下过住,零零碎碎的片段,不同男人的喘息,甚至是他的司机,他的

同事,她荒唐够了却再也没有勇气重新来过,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回到原点,法兰

克,最后回到的地方如果是你的怀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竞没有下坠,苏暖暖死死闭着的眼睛在身体凌空很久都没有病的时候,倏地

睁眼,是顾方西,她的左手被他拉着,身体悬空,高跟鞋摇摇欲坠

“放手”

气声齿缝蹦出,她­唇­渗出血丝,咬着­唇­呵着冷气,手抽着筋,脚下是一片虚

无的空气她竟然感觉不到害怕

顾方西在上头眼眸冰冷,冷笑,咬牙:“苏暖暖,你要死也不该死在我的地

方”

迟欢,你醒了没有,你是不是也在等我他闭眼死命的拉着,心底却生生的凉

了起来

一秒两秒,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快抓不住她的了,肌肤一[奇·书·网]寸寸的划出他的

控制,他的左手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右手刚刚恢复连左手的一半力气都不到,外套

被天台上的沙砾磨着,生生剌疼

“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从一开始飞就可以飞到死的一天才落地,其实他什么地

方都没有去过,这只鸟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这只乌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室内,光点,沙发,还有静坐在那儿看电视的人

电视的密密麻麻的光线,­射­在他蓝­色­的瞳孔里,法兰克朦朦胧胧不知为何听到

这句粤语的台词,脑中嗡嗡作响,千百把的小刀好似在割着他的血­肉­,一下下,密

密庥麻的

“”

刹那,法兰克忽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脑中一空白,起身冲到厨房,霍地打开冰

箱,冷气扑面而来,湿冷冰寒仿佛在他的心里刺出千疮百孔

没有!

什么没有!

只有几片面包和矿泉水!

什么小葱拌豆腐,什么咖喱牛­肉­,什么该死的生日夜宵,没有任何一丁点的食

材,她在骗他,她分明在骗他一一她说她会回来的,她说他看完了电影就会回来

夜宵是在骗他,回来是不是也是在骗他?!

今天的电影要放不完了吗?!心头不知怎么地就冷冷嘲讽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话,法兰克浑身想坠在冰窖里,莫名发抖的拨出电话差了住址,他连风衣外套都没

穿,心房在那儿剧烈的一收一缩,太阳|­茓­眺得叫他头疼欲裂

你不要任­性­,你任­性­多少次都没有关系,答应我,但是别任­性­过头了好吗

他不知在祈求什么,脚步飞快,体温却一点点的在变得冰凉

风刮得脸都是滚烫的

夜­色­死寂,呼吸却是沉重

右手火辣辣撕裂般的痛,顾方西冰冷的面颊紧绷,咬牙一寸寸的把她拖上来,毫无重心,苏暖暖的手也渐渐在失去力

气,泪眼婆娑,她摇头再摇头,想起顾方西刚刚说的那番话,她心口紧缩,重心晃

她颤颤的沙哑嘶声着,对不起,对不起

仅仅不到一分钟,连求救都来不及,眼看着要成功了,电光火石之间,顾方

西的右手一阵钻心刺骨的痛,钢板拆卸的地方还没完全齐好,他的右手力道下意识

的一松,眼前一黑,全身跨了下来,左手一晃,空空的,再没有东西!

“暖暖——”

刹那,天地旋转,法兰克歇斯底里的吼声从楼底下传来,伴随着瞬间重物坠

落的声音震耳发聩,他愣愣的站在原地,闭眼不看,只是昵喃着她的名字

“暖暖暖暖”

眼泪倒流逆流,还是潸然全部想开了闸一样倒了出来

喉咙,心口都像是有人剜着无数刀,汩汩的流血,再也擦不­干­净

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来只需要几秒钟

她的眼睛还没闭上,只是呆呆傻傻的望着他的皮鞋,眼珠瞳孔再也不会动了

身下瞬间流出的是一滩血,一圈圈的放大再放大

“暖暖,你又任­性­了是不是,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他木然的蹲下,口吻

像是轻哄,宠溺,轻轻的蹲下,眼神涣散,却轻柔的给她擦­唇­上的血渍,擦­干­净了

也擦不千她身后抵着地的鲜红血液,温温的,然后慢慢冰冷

法兰克眼神冰蓝,怔怔的仰头望向上方,入目的是顾方西震惊凛冽的脸孔,轮

廓分明的五官,就在她掉下来的地方

“west,我不会原谅你”

朦胧间,顾方西甚至好似看清了他的­唇­形在冰冷的说着这句话他倒在天台,

冷冷的发笑,手臂疼得似火,额头上全是湿汗却冷得让他忘了热

闭目休憩,他好像就此沉睡了

这天晚上,一滩的血,一个坠地就没有了呼吸的女人,还有一个悲痛欲绝的男

人报了警

六十八恨你怨你都没有了

顾方西,你说得对,我也是个可怜人,除了恨你,我没有任何的救赎

——法兰克

“你们是男女朋友?”

“不是”

“受害人经常出入你的家对吗?”

“是的”

“受害人脖子上有掐痕,指纹验出来是你的,顾先生”

那是个空荡荡,甚至冷气全开的审讯室

那男人闭着眼睛,墨黑­色­的瞳孔淹没在眉睫深处,黑­色­单薄的外衣,虽然全

身狼狈,但姿态冷雅,分毫看不出落魄

狭长的眼线很长,浓眉剑锋很淡,指关节泛白,手臂渗着血丝,没有多余的动

作,他头都没低,只是没有看任何人,半分的淡漠半分的冷淡,任人无法撼动的低

调清拳

一问一答,没有任何进展

最后,那名警官站起,四十多岁的男人,鬓发雪白,叹了口气,目光炯炯

“不瞒你说,从现场的种种迹象表明,他杀情杀的可能­性­很大,而且有人证物

证都指向你了,如果你认罪,法官应该会从轻发落”

“人证?”

微徽勾­唇­,顾方西掀起眼抬头望进那名警官的眼里,黑­色­如深渊的视线冰雅寂

冷,仿若慑人的凛冽,让面坐在他眼前的警官都不免怔了怔

“是的被害人的家属亲眼看见了是你将受害人推下去”

话落,闻言,低低沉沉的冷笑在冰冷冷的审讯室窜出,如恶魔般诡异的重重,

顾方西俊美­阴­柔的脸孔衬着黑­色­点点血痕的衣物,显得颓废而华靡,薄­唇­微扬一

边,­唇­­色­如血一样鲜红

如果他真的杀人凶手,恐怕是他职业生涯里看到过的最美丽的凶手,犹如魔鬼

般优雅,甚至连血在残破的衣服上都透露出一种高雅心里暗忖,那名警官见顾方

西笑着,不再多言,竞觉得可能也不会再撬得出多少话了,于是作罢

“现在天亮了吗?”

淡淡的,在警官关上门时,顾方西忽然抬头问道

“是的”

她醒了吗?他深深的闺上眼,面容渐渐变得温柔,眉目仿若疏朗了很多,可是

胸口起起伏伏的颤抖却让他有一种是很深很沉的沦陷感

他不在她身边,他竟然寸步都走不了

“十二个小时快到了吧,拘留的时间要到了,警官,差不多你该放我走了”

“也许,过几天你会在监狱里,或者是在执行死刑的路上”

顾方西笑了笑,闭眼休憩,淡淡的说:“我等律师取保候审”

“顾先生,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一贯的道理”

“那么”黑眸冷眯,瞳底流动着冷冷的光点,顾方西微微扯动嘴角,“她

杀了我的将来,我要跟谁去讨?你知道吗,我妻子这个时候可能在找我她可能

以为”

以为他又不要她了?

是不是

迟欢,如果你醒了该有多好,我真希望你醒,可是我害怕你在这个日寸候醒过来,我怕你醒来

的时候看不到我,我此刻竟然是希望你还睡着,睡着,然后直到我能真的接你会回

“每次来这里的人,只要是有­妇­之夫都会提起他们的妻子,既然珍惜为什么

不好好做人?”

这不是警官第一次听见的懊悔的话,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一个男人,来来回

回审讯那么多时候,大约十个小日寸内初次见到这个深沉冷雅的男人脸上难得露出失

神,脆弱而苍冷

“是吗,那大抵我也是个不懂珍惜的人”

那破风空洞的地方被大风吹了一回又一回,还是空空的,;令气逼人,心里那

块洞好像填不上了,只余留冰冷的寒气刺骨的在那儿叫嚣

额头隐隐作疼,胸口一收一放,他不着痕迹的呼吸喘息,只是因为心口有那么

点比身上的伤口比右手更痛的忐忑

“你们的审讯室冷气总开那么旺吗?”

仿佛闲谈,顾方西斜睨了眼墙上的空调,冷气白烟袅袅,嘴角漾着淡漠的笑

竞像是闲话家常,那警官脑子一热,胸口有些愠怒,他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嫌疑

犯,坐在审讯室也像是坐在宫殿一样

“是为了降低你们这些人的心理防线,顾先生,你害怕了吗?”

低低发笑,声音沙哑,顾方西抿了抿­唇­,垂下眼帘,狭长的眼眸氤氲着淡淡的

雾气与冷气相融合,有一种飘忽的迷蒙媚惑

“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害怕的事情不多”

真的不多,他已经过了三十的而立,他曾用四年的时间在时尚圈起起伏伏,经

历过的是普通一个人都无法经历的艰难,得到的时候万分的风光,放弃的时候不顾

一切若说害怕,他例从未觉得过除了怕回不去,其他的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

云烟

“包括杀人?将一个年轻的女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去?”从旁侧击是他们警

察的习惯­性­能力,半分不离正事“我们去事发现场看过了,她的鞋印是倒着的,

说明她是倒看从楼上摔下去的,而她的脖子上是你掐过的痕迹,她的手臂上也有你

的指纹”

“我早就跟她说过,死也不该死在我的地方”冷酷偏执的口吻,顾方西闷涩

笑了一声,手指是修长的,此刻攥得紧紧的,面上是一片冰冷如雕刻的森凉“到

底是我不够残忍,要是我任着她死,说不定现在我能少一条被控诉的证据”

只是,那个身影站在顶楼,绝望的眺下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到迟欢,当年他

的背离,她会不会一个人也曾想不开的去寻死,是不是也会有万念俱灰,以死结束

一切的念头,只是那样想,他就扑了过去抓住了苏暖暖的手

叠影重重,他怕的不过是年轻的时候,如果有人也曾那么救过她,他也该如此救一个年轻偏激的女子

可惜,他的手是残的,他的右手根本没有力气,能用的不过是左手,而左手

能拉一个女人在凌空的状态多长时间,恐怕几十秒都是吃力的,所以死亡,看着她

下坠,例地,鲜血直流,也不过仅仅不足一分钟

连求救都是奢望他庆幸的是,迟欢至少是清醒的找一个男人报复一夜

情,甚至找无数个男人又如何,只要她没放弃自己的生命,他都是心存感激的

“顾方西,你的话将会成为呈堂证供”

如此没人­性­的话,让警官不由倒抽一口气

警告刚落,顾方西垂目嗤笑,­唇­轻扯,目光讥讽,他早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

了,至于有没有相信,已经不是他的问题了

出来的时候,是正午时分,太阳是烈日,火辣辣的照­射­在身上灼热灼热的

康蓉神­色­凝重的上前几步就抱住了顾方西,紧张的上下检查,面上的年纪褶皱

有些变深了,刚从巴黎办事回来,和司徒萧如处理了顾氏的收购案后,接到了消息

简直就一直在慌张难受中度过

她抱着顾方西挺拔伟岸的身子,只呢喃道:“方西,你吓死我了,你吓死康姨

了”

顾方西眼眸一柔,­阴­柔成熟的俊颜很柔和,鼻子微微发酸,轻张开手臂抱住康

蓉中年单薄的身子,低声磁­性­的安慰着:“康姨,没事的,你放心”

“我要怎么放心?!这件事公安机关现在已经将你拘留审问说明他们早就认定

了你是嫌疑犯,何况法兰克死死揪着不放,一个月后就要移交法院审判了!方西!

你明不明白,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你!”

“我要去看看迟欢”他退开一步,摸了摸康蓉脸上岁月的褶皱,然后眼眸一

深,转身就要走

“你说不定会被判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康蓉紧紧揪着他残破的衣服,眼镜下那双似母亲一样的眼眸睨着他不放

“迟欢说不定已经醒了”

他淡淡的轻扯薄­唇­,喉咙微微哽咽眼眸望着远处,难辨情绪

“方西,你很清楚,你不用我提醒你,即使见了也没用,即使她醒了也没用,

只要你在这里多留一天,你就很有可能被判成一个杀人凶手何况,说不定她根本

没醒,说不定她根本没打算跟你重新来过,她母亲不是也说了吗,她耍了你,她骗

了你,你现在只要想你自己就好了!”

猛地回头,瞳孔巨缩,对上康蓉炯亮的眼眸,顾方西不自觉的咬紧牙关,心房

不住的抽疼,生生影响着他的呼吸,只有不住的喘息才缓得了气

不知不觉,法兰克穿着那天的风衣,神­色­冷静,缓缓阔步也到了门口,站在那

儿,离顾方西一步之遥,诡异­阴­暗的对着他笑笑

顾方西也回以淡笑,一步逼近法兰克,他­唇­齿微动,黑眸半眯,下巴紧绷,

冷冷的出奇轻声如最温柔的昵喃道:“法兰克,你知道她死的时候,让我带什么话

给你吗?”

踉跄了几部,不自禁的,法兰克眼神一深,­唇­上发白,咽了咽,他只听见顾

方西肃冷嘲讽的声音在耳边刺着自己的胸口和心房说着:

“她说,她不会回去了,她也再也不会等你了,下辈子让你不要出现在一个

叫苏暖暖的人的生命里所以,你永远都不用再自以为苏暖暖是爱法兰克的,她

宁可死也不回你的身边,呵呵法兰克,你说我们是不是都一样,你要迢我对不

对,你知道我根本没有杀她,你揪着我不放,不过是因为你恨我没有把她救上来,

法兰克,可惜了,你也不快活,你也是个可怜人”

眼泪无声的滑下,法兰克也出奇低低发笑了,倒退两步,手埋着脸,仰头低

声颤抖的哭,沙哑的男­性­声音让人不忍再听

她死的时候,连眼都没闽上,就那样看着他,就那样,他说过的,他会容忍

她一切的任­性­她玩够了他笃定了她会回来,他总相信他有完全可以接她回来的信

心,可是到底没有了,都没有了

六十九你的忏悔她听不见

有一种爱叫做放手,有一种问候,叫做,离开我你还好吗?

两两对视,墨黑浅淡的眼眸,还有冰冷水影的流动

失神的望着地下,眉目低垂,法兰克恍惚的昵喃着,语调忽地很温

柔:“West,你知道吗,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是特意来接她回家的,你明白吗,我

想来接回她好好过日子的你明不明白!”

话未完,法兰克倏地抬头迢视看顾方西­阴­柔内敛的面容,眸里点点的星火燃

烧,炙热得令人头疼

“你明白的!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情!West,你也想接回你的妻子对不对,可

是West,我偏不叫你如愿,我偏不!”

法兰克深深吸一口气,狠狠咬紧牙关道:

“West,她死了,我要你给她陪葬”

闷热湿汗,法兰克将眼泪倒回,深蓝­色­的眼眸好似能在顾方西身上烧出一个

“可惜叫你失望了,法兰克,昨天你让媒体登出的报纸,苏暖暖的死只占了很

小的地方,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都被最近工业化气体外泄占满了,你用多少钱都没

有人会登这件事”康蓉一步跨进他们之间,面容是淡漠的,一字一句的说

血液退了些去,脸上一白,法兰克呢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season的掌权人是司徒萧如,你应该知道,season一向和中国官方关系良

好,这件事情只要司徒愿意,她可以一手压下,只要方西安全的离开,这件事情会

无疾而终”

康蓉话落,法兰克与顾方西双双都怔了怔

面­色­全无血气,法兰克闷闷的咳嗽了一声,眼角有些许泪痕

到底错了,是错了,他没想到他将所有都给了司徒萧如,如今连能为她做的事

情都那么少那么少

爱情,他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爱上了一个自己母亲的倒影,却忽略真实在身边的

女人,如今,皆没了,都没了,除了遗憾,除了满腹的苦楚与一忍再忍的恨意,什

么都没了,能支撑他的东西如今太少了

冷冷的转身离开,在最后,狠狠宛似剜了一眼顾方西

坐在的士车上,冷气扑面

“师傅,麻顺关一下冷气”顾方西失神怔忡的轻声道,然后看看窗外穿梭不

停的景物,嗓音淡淡的启口,“康姨,你是想让我畏罪潜逃?”

咽了咽,喉咙徽疼,康蓉转头注视看他神­色­难辨的脸,语气如叹息般轻轻划过

窒冷的空气:“你没做过,我只是想保你安全”

“既然我没做,我可以等候结果”

康蓉低低的笑,声音低沉,醇厚缓慢的嗓音是她这个年纪经过岁月而来的沉

静:

“方西,你心里很清楚,可你偏要垂死挣扎,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犯人明明有罪

被无罪释放,有多少人因为罪证确凿被无辜判刑我有律师执照,我很清楚,你的官司是必输的,你没

有在场证明,甚至有案发的人证供词,她的脖子上甚至有你的掐痕,你公寓的保安

都说她是你女朋友,最近你们在闹别扭,很有可能是引发争执才造成了事故加上

法兰克步步紧逼,如果他再想法官要求重判,你会死的,就算不死,判个无期徒刑

你就好受了吗?!”

“那个,我问一声,请问你们要往哪儿走?”

的士司机忍不住出声,这两个人一上来就无言,也没说要去哪里,他只好绕

看转,但也不是办法,眼见就要吵起来了,他赶紧轻轻问了甸

“去市医院”

“去机场”

异口同声,一声磁­性­低沉,一声急切焦虑

“那您还是先开着吧”

康蓉叹了口气道

顾方西深深的看了眼康蓉,瞳孔里有水影暗自隐忍的流动,眼窝深陷,一身的

狼藉,手臂微微发疼,他的眸里透露出几许怅然

抚着作疼的额头,康蓉缓缓的启­唇­:“方西,你知道吗,司徒本来是不想管这

件事的,是你舅舅为了你跪下来求她的这一辈子,你舅舅是什么个­性­的人,你应

该清楚,那么多年,他从来没对司徒说一句‘对不起当年是我错了’他固执重脸

面是一向来的,可是这一次,他听到你最后给我打来的电话,竟然当着司徒的面跪

下求她原谅求她出手,你舅舅是爱的,即使他再有不对,他都希望你能平安”

康蓉握着顾方西的手,对上他狭长深沉的眼眸,低哑着声音道

手微微颤了颤,顾方西眉眼依旧是掩不去的魅惑清寒,黑­色­的发丝在冰冷的脸

颊上肆意拂过,眉角狭长锋利,睫毛垂下,有些颓废的虚软与憔悴

“舅舅司徒萧如她接受了道歉,然后答应了?”磁­性­嘶哑,他轻咳了好几

声才缓回来,­唇­上其实已经裂开了,丝丝的血痕,已经不年轻了,这些疲乏,眉间

都有些许的褶皱,平添了一股­性­感中的沉静稳然

“她没接受迟来的道歉,可是她答应你舅舅出面帮你”顿了顿,康蓉低下

头,眉目也疲倦了些,喉咙微徽有些颤抖再次启口“就在前天,她检查出了胃

癌,是晚期,这些年,她拼死拼活的想证明没有你舅舅她能活得更好,可是到底没

有好好照顾自己,她将一切都给了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也该好好休息了”

“她没有让你舅舅知道,应该也不会告诉你舅舅,你舅舅还以为她不愿意接受

是因为还恨他其实,她不过是不想多添伤心罢了,都老了,都得死,接不接受

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接受是想让你舅舅能活得比自己长一些,记得自己久一些那

么多年,她是因为你舅舅所以才努力活得更潇洒更好,你舅舅又何尝不是为了想求得她的原谅而陪着她活着”

空气里弥漫着寂静,略略有些窒息

按下了窗门,清冷的空气漫进了室内,一下子驱走了慢热却留下了刺骨的­阴­

“康姨,你能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胸口闷得作疼,一抽

叉一抽,他却再也管不了了,只能任额头被冷风肆意的催着,一阵又一阵,衣服上

和肌肤上是已经­干­了结疤的伤痕

像抚摸自己孩子一样,康蓉轻轻将顾方西揽在怀里,轻声昵喃着:

“方西,康姨真的把你当我的儿子,你母亲身体不好,很多年前我就答应过

她,如果有一天,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你周全,即使你会怨我,怪我

也一样你父亲很多年前曾经也跪在我面前,求我告诉他你和你母亲的住址,可

你母亲像是认准了一样,好像旱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连我都没有告知,即使我

想透露也无从透露,你父亲死的时候还在以为是我狠着心不告诉他,是我瞒着他瞒

了半辈子”

话落,嘴角轻扯了一抹苦笑,有些惆怅,眉宇间是苍凉的愁绪,还有沉静岁月

雕琢的皱纹与鬓角徽徽的白发

抿了抿­唇­,感觉到顾方西神­色­不变,高大宽阁的身子却徽徽一颤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明明该放下却还是放不下的谁都有错的时候,其

实一个人做错了,早该狠心不要再管曾经伤害过的人的感受,可是偏偏到头来,人

最在乎的就是那个自己伤害的那人的心情是不是很自作自受?呵,你明知道再也

没有可能,你明知道从此不可能再来过,可是你还会在乎自己在她心里的样子,希

望能稍微不要那么丑陋,希望能稍微好一些,希望她能看到你如今正在努力的改变

与悔意,希望有一天,即使一天也能重新来过”

“这是人的劣根­性­,也是人最悲表的地方方西,你还记得我跟我先生三年前

复婚的事情吗?”

“我记得,你请了没几个人,去领了证,你先生那个时候比你激动,连分喜糖

的时候手都在抖,可你面上却很平静,康姨,我以为你并不爱他”

轻轻的扯了扯­唇­角,微扬的笑,康蓉低沉着嗓音,深深吁了口气:“我也以为

我很早就不爱他了,当年他为了他的女学生跟我吵了整整半年,他说我有疑心病,

可我知道他那时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即使他并没有真的和她怎么样,但我是他的枕

边人,他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很清楚,他已经爱上了别人我当时也是恨,

我每天当贤妻良母,我每天等他回家,他每夜睡在我身旁,我们甚至还有一个儿

子,还那么小,他怎么能那那么对我后来,我毅然决然的提出离婚,半分犹豫都

没有,我把儿子交给我在乡下的母亲照看,忙着打拼事业,忙着向他证明他背叛我早晚会后悔”

“他后悔了,对吗?”

顾方西面上难辨神情,嘴角勾画出一抹自嘲又讥讽的苦笑

谁都逃不了这种种的梦魇,逃不掉曾经犯错下的懊悔,逃不掉对自己伤害过

的那个女人,潜意识里无法摆脱的挂念

人皆是犯贱,越是曾经伤害过的,越是以后难以释怀,然后才发现,原来我

越是爱你,我就越会忽略你对我的好,越会情不自禁自以为是的伤害你

不断循环,然后报应不爽

七十妥协婚姻

幸福的是,我们习惯了妥协

难过的是,我们至今都不愿意妥协爱情,妥协婚姻

因为还有别的念头,所有才会不明白,妥协也是一种幸福

如果当初,他在他们的婚姻中妥协,不曾想过一丝一毫的离别,不曾有一点

点点自以为离开她也许并不那么重要,离开她也可以有另一个同样的女人出现然后

过生活的念头,那么今天,他或许早就能当一个有妻有子的顾方西

“他后悔了对不对?”

顾方西又问了一句,仿佛在重新问四年前的自己

“他那些年身体也不好,有时候常常会等我下班一直到凌晨,可我连半丝感动

都没有明明错了,明明他伤害了我,可是到最后他最在意的不过是害怕我会不会

寻死,我会不会难受,甚至会不会再接受他连他所谓的真爱,他都没机会去应

对”

“我以为你不会再接受他”

攥了攥康蓉的手,顾方西仿若心疼自己母亲一样,心里紧紧抽疼,拍着她的脊

梁,一下又一下

“我也以为是这样,直到”停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康蓉仰着头阻止着

眼泪酸楚的留下,鼻子一吸,瞬间却泪眼迷蒙“我儿子当年才四岁,若是长大了

他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哥哥的,可惜,他没有那个福气,我也没有那年,我忙

着工作,他也忙工作忙着等我,我们都没有时间去关心我们的儿子乡下到处都是

河道,我妈赶着衣活忽略了在一旁自顾自玩耍的他等到,等到她发现的时候,

他,他已经溺水没了呼吸了最后我和他再整理儿子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他的作业

本,上面写着‘我的愿望’,他写,‘我希望我的妈妈和爸爸能永远在一

起’他还那么小,是我们太自私了,是我们不好”

一下叉一下的眨着眼睛,可到底克制不住眼泪,顾方西眼眸黑­色­如墨,眉头紧

蹙,咬着­唇­,低眉敛目,将康蓉抱得更紧了,这一份像母亲一样的温暖,一直以

来,他都那么珍惜

绵绵的细雨被风巷了几缕进来,渗得人有些难言的沉郁

“后来,他跟我说,算命的人告诉他,他可能活不到五十”

“你信了?康姨”

“我信了,即使是假的我也信了就算是他骗我的也好,是那个算命的人骗

他的也好方西,后来我想通了,我不得不信,真的,我接受了他,可一直没再提

复婚,直到三年前,我亲眼看到你舅舅腹部被你刺伤的伤痕,我亲耳听见你对Fran

说,‘迟欢是妻子的意思’那刻我才明白,我再也没办法承受更多的失去,你懂

吗,方西,是你和迟欢让我明白,我没办法接受有一天他不能活到五十,就此消

失,就此没了踪影,我不能”

“方西,只要你平安,只要你还有自由,就有可能重新来过,即使只有一天也是好的,可是若是你坐了牢,若是你因为这一些不得

已而判了死刑,你一定会后悔你没有逃走,因为就连以后的一天,甚至二天都没有

了何况若是真的判刑,你难道心里就不会难受就不会不甘心吗,监狱那种地方,

太消磨人意志了,进去了再出来便不会一样了,平白担了冤枉难道迟欢会愿意让你

这样吗?方西,你要是成为一个有前科的人,你要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迟欢她母

亲更会避你如蛇蝎怎么走都是两难,不如给自己一个期许,也许她没醒,也许她

还会等你”

“若是她嫁给了别人昵?”

“只要你还有自由,只要你没死,总有把她抢过来的机会的”

深沉如水,神­色­沉静,顾方西下意识的摸摸脖子,没有十字架,他多想祈

祷,祈祷他们有一天能够幸福

“追诉期是多少年?”

“可能,十五年以上”

闻言,他愣愣的怔住,轮廓很深,俊美沉水的面容很淡很淡,然后忽然凄然

的一笑“十五年康姨,我当初放弃了她四年,如今要放弃她十五年?”

“你若是回去,说不定,你要放弃她一辈子了法兰克的目标很明确,他要你

陪葬他对苏暖暖有多少悔意,他就有多恨你!他至少是Season的继承人,他有他

在巴黎显赫的地位,可你呢,你什么都没有了,方西,你已经放弃了所有,现在的

你什么都没有你根本没有跟他抗衡的筹码现在尽快离开是最安全的,否则等这

一切走上程序,说不定司徒过几天病发,真的,真的要是死了,这一切就再也没有

人能帮你了”

“你现在不是WestGu了,你是顾方西,是你选择当回她的顾方西,你只能这

样走”

“请问,到底去哪里?”

司机再一次忍不住,兜了好几圈了,硬着声音有些愠怒的问

这一回,康蓉没有再出声,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顾方西,等他说话

“去机场”

淡淡的,他胸口一抽,疼的快窒息,喘了口气,终于说话

天空是澄蓝­色­的,隐约有橘­色­的红晕和青­色­的光影风刮在脸上已经是剌疼的

了,如最利的剑锋,肆意挥着刀刃

冬天显然,将至

蒙蒙日每暗的道路是飞快的,他希望,她像沉睡的公主还没醒来,直到他回来接

她,她才缓缓睁开她的眼眸,眼里还有他

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毫无退路

“医生!医生一一我女儿怎么样,你不是说她很快就会醒了吗?!怎么还没反

应她会不会一一会不会是一一”回光返照

最后四个字,迟宁烂在喉咙里就是吐不出来

医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安慰,她还是紧张的无以复加

空调是冰冷冰冷的,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那么浓,浓得生生刺鼻

路路抓看她的手,连瑾也在旁边守着,呼吸都屏着,生怕迟欢会在下一个睡

梦中就此再没有呼吸

“啊——眼晴,眼睛在动!”连瑾蹦出一声嘶吼,狂喜,跺脚,又忐忑

迟欢,她到底还是醒了

朦朦胧胧的,手指轻轻的颤动了几下

然后睫毛动了动,意识好像恢复了些,全身隐隐[奇·书·网]的酸疼感,还有提不起力气

的感觉全部回到了身上

耳边嗡嗡作响,她听见那个男人从后面抱着她,温柔的祈求:“迟欢,我们

回去维也纳,等你回来我们就回去”

“顾方西”

睁眼,昵喃,她溢出声的是那个名字

迟宁浑身一颤,与路路对视一眼,血液都快是冻结的了,不知是惊喜还是忐忑

与心慌

“妈,路路,连瑾”

她­干­涩的嗓音像是被车子碾过一样,可是字字都很清晰

室内传出悉悉索索的哭泣,她嘴角微动,很艰难的笑了笑,她问:“顾方西在

哪里?”

连瑾猛地一抽气,看向手中的兰花戒指,中指上­精­致完美的切割,名贵难寻的

珠宝,原来,迟欢和顾方西真的是认识的

那么,地摊货,便宜是真的是假的,这杖戒指真是顾方西送迟欢的,而迟欢又

弃之如蔽转送给了她

难怪顾方西那天会采找自己,可她说了什么,她记得她在他转身后还在喃喃:

可能吗,怎么会,迟欢说是地摊货啊

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才甘心!谁能知道,会是这样,连瑾心里颤颤的想,自

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迟欢的问话让室内一下子皆是静默,只有尴尬窒息的气氛在慢慢诡异的酝酿

喉咙有些疼,迟欢抿了抿­唇­,咽了点口水,眉目疏朗,苍白骨瘦的脸上有些急

切的神情,瞳孔不动的问看好似有难言之隐的迟宁和路路,轻声沙哑的又问:“他

在哪儿?”

“他走了,我很早就听说法国ESMOD的ISEM时装商学院邀请了顾方西去巴

黎本地学校任院长一职,他不可能会错失这样大好的机会小欢,你应该问问施

哲,知道吗,施哲等了你很久,这些天他每天都来看你他”迟宁深吸一口

气,坐在床沿沉声回答道

“我不信”

怔住了,然后是清晰咬字­干­净的两个字,沙哑如尘,静如水

她眼角忽地一落泪,营养不良的皮肤都是,生生透明的惨白

七十一情到浓时爱已死

我以为我离幸福很远,就在一瞬间,我发现,它离我永远那么远

一一法兰克

我总以为我能去接回你,可是原来我也会害怕,你会不等我,在一次次失望

中,你再不会等我

一一顾方西札记

那也许是最孤零零的追悼会,法兰克眼前只有白影,星星点点,身体是虚弱的,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哭嚎声在耳际盘恒轰响

这个殡仪馆肃穆庄严,甚至富丽堂皇,­干­净宽敞

从不知哪里一边传来的凄厉的风,一道道的刮在他的脸上,他一直没有换的

蓝灰­色­风衣显得破旧沉暗

细致的闻了闻,还能闻到,那天,她抱着自己,对自己说,等我回来给你烧菜

好似这件衣服里还残留着她最后的味道,娇柔的,如花的,他不舍得,不舍得换掉

这一刻的颓废,恐怕是前所未有的,若是以后他继承了再大的产业,再高的位置,恐怕此刻的落魄失魂,只有他自己记得,自己清楚

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让她安稳的去了,法医已经验过尸体了,他咬着牙答应了那些剪刀、塑料套在她身上窥探,终于还是忍不住,他终是希望,无论他有多不甘心,他还是希望她能走得­干­净不至于永远冰冷的躺在那儿,不至于怕哪天断电了,耍腐烂发臭

追悼会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

他想,他也再没有别人了,只有那个最后躺在血泊上,睁眼微笑看自己的女人

即使,再无体温

只留一件残留她味道的衣服在那儿虚弱飘渺的温暖他的体温

在苏暖暖的棺木即将被送进焚化炉时,他忽然脚软了,虚脱了,一下子“啪”一声,重重的跪在那儿,看着那棺材离自己越来越远

发疯似的跑,发疯似的追

“暖暖——”他追住死死拉住那冰冷棺材的一个轮子,手一下子碾过,当另一只手触到那抹冰冷冰冷的冷气,看到她冰如霜寒的脸孔,姣好的脸,嘴角的笑,还有他亲手为她掩上的眉眼他才惊觉原来,他真的失去了她

从此,真的失去一寸肌肤都不留,一点残渣都没有!

“不要一一她会痛的!我求求你们一一不要烧她,她会怕的,她真的会怕的一一”痛彻心扉的喊叫,男­性­的嗓音此刻听来万般的凄厉令人战栗

残破的风衣,面­色­苍白如纸的俊颜,他就那样生生的跪在那儿,抱着那冰冷的一角,眼泪终于肆无忌惮的宣泄了开来

“她会怕的,她从小就胆小,她怕疼,她怕黑,她会怕的轻一点,求求你们,能不能轻一点”到处都是哭声,他悲恸脆弱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见,殡仪馆内,没有人会真的当真,真的在乎

从来这里都是这样的,死了,哭了,火化了

哭啼嘶吼,都是常见的,到了这里,哪里的悔意是有人回应的?

“先生,不会疼的,她是死人,感觉不到的您放心”殡仪馆的职员冷冰冰叹着气说,揪开法兰克僵硬的手,面上平静

看多了,真的看多了

多少人在这一刻,流泪昏厥,多少爱恨在这里从此湮灭,无影无踪

她是死人,她再也不会痛了

这一念划破脑中,顿时鲜血直流!

浑身如坠冰窖,他哽咽再哽咽,愣在那儿,仿若心脏都快停止,剧烈的抖颤,四肢百骸都是冷的,冷得可以滴出冰水

她会疼,会喊,会难受,会报复他的时候,他容忍,他退后,他不甚在意

如今,她不会喊,不会叫疼,不会难过,他反倒在意起来了,他反倒成了那个留下来难受到死,悔恨到死的人了

“呵真好,暖暖,你从来都胆小,你从来都那么任­性­,这一回,你勇敢了,你真的勇敢了,你连痛都没有了,你把它都留给了我!都留给了我一一”深深的,手在空气里屈了回来,缓缓的放下,痴痴的笑,神似嗤笑,竞似悲欢

法兰克就那样生生坐在那冰;令反光的大理石走廊里,看着她,看着她的尸体离自己一步一步远去,低低的发笑,他埋在自己的双膝间,肩膀耸然,抖颤

很多年后,当他风光无限,当他执掌一切的时候,没有人会知道,他曾经在这个人来人往,魂来魂往的殡仪馆内哭得像个痛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不管不顾的哭,不管不顾的笑,只是为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失去

只有他在乎,只有他铭记的失去

可是,太迟了,当她已经不会痛,感觉不到痛的时候.她连你的痛苦,难受,后悔也一并感觉不到了

这一刻,真真是公平了

她永远不会再痛了,她走了,走到那个不痛的世界里去了,再不会为你而悲,不会为你而喜,如果早知今日,会不会当日更珍惜她为你痛,她为你流泪的日子

会的,可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哭得像个孩子了,再没有另一个孩子陪着他流泪

接到她的骨灰盒是在傍晚的时候

天方是橘­色­的,渲染看壮丽的­色­彩,晚霞在太阳落山时绚烂的一个转身,然后没落,天­色­逐渐暗成漆黑漆黑,仿佛再没有尽头

他抱着她和她栖身的盒子,一步步踏出殡仪馆,神­色­难辨,蓝眸呆滞

他还是他,他还是法兰克,那个Season下一任的接班人,可再也不同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再也不同了

黑伞打在头上,他低低的昵喃:“起风了,暖暖,你冷不冷?”

无彤的凉风划过他的鬓发,撩拨着他已然脏污的风衣,吹去最后一点点的温暖,幸好他手里还捧着她的碎片,还能有一点点的余温

轻轻闭上眼睛,喉咙微微缩疼,他手上的重量一点点的变重,仿佛真的在抱着她这个人

·心里忽然添了一抹欣喜,在暗­色­里开出的喜悦,他一滴隐忍的眼泪滴在骨灰盒

上,然后风­干­,渗透

“你不会痛了,但是你能不能知道,我很痛,我心里很痛我也会害怕,我也害怕一个人走完一生,你懂不懂?”喃喃如梦呓,他感觉到骨灰盒的重量,就像他抱着她的重量,有风拂过面,带走一些许泪痕,似是一只纤手轻轻的擦拭,他

嘴角恍惚的扬起,蓝眸如海般的光泽流动

今日,她走出了他的人生,他走进了没有她独自的世界里

怨不得谁只怨,我们终于感觉自己老了,懂得了道理真谛,终于事情也跟着已经注定了结局

只怨,曾经那般年少,我们不懂,爱总有成为往事的一天,若是珍惜,往事美好一点,若是不珍惜,往事只是午夜梦回的梦魇,揪着你的心,死死不撒手

某一天,法兰克从梦中醒来,一室清冷,原来已经过了很久,久到他已经忘了他难过了多少时候,直到现在还在难受

他走了,小欢,他再一次把你丢下了

所有人都那么告诉她,可她不信,她千般万般的不信

她打他电话,无人接听,却不知他的手机在那天的公寓里根本没来及带走,就被警方拘走了人

“吃药,迟欢,药总得吃的”连瑾小声,温柔的坐在床沿,然后交给她

怔怔的接过手,她目光呆滞的喝了口水,吞进,仿佛是麻木的动作

面­色­白如纸,手臂细得能看清每一条血管,她不信,她不信这样的她,顾方西会再一次把她丢下

“他人昵?”喃喃似习惯的问,这是几天来最常的问句,迟欢失神的望着面前的白­色­墙壁,嘴­唇­­干­涩,喉咙舌苔的味道都是成的,酸的

“迟欢对不起,我顾总他”

连瑾身子微颤,怔怔凝视着这副失魂落魄的迟欢,意识到什么,连瑾有些迟钝的脑子倏地灵光一闪,忽然心里一抽,几乎趴在她的床边,神­色­凝重紧张叉带着懊悔的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迟欢顾总他来找过我,他告诉我,这枚戒指是他送给你的,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要是早知道是他送给你的,我是怎么都不会收的!这一看就是贵重的东西,他转身的时候,我脑子还有一点发愣,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像是说,你说了这是地摊货怎么成了是他送的了我真不知道,顾总会不会听见我,我当时真的没意识到也许,也许他是听见了所以所以一时气愤走了也不一定”

边说着,连瑾一边抖着手拔着戒指,因为紧张因为慌神,所以拨得指间都有了红痕,将迟欢怔位,捏紧的手撬开,她把那枚兰花戒指放在了迟欢手里,絮絮叨叨,哆嗦着嗓音道着歉,说着对不起

七十二他再一次丢弃了她

每个人都跟我说对不起,原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对不起彼此

一一迟欢札记

“对不起,对不起,迟欢”

连瑾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那么迟钝大意她紧张的低头,却眼角紧张的

窥视着迟欢的神情

她面­色­如常,仿若未闻

连瑾怔忡的看看,双手都是湿汗,热过以后冷冷得冷却

可迟欢白净疏朗的面容,­干­净削瘦,没有一丝表情,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耳边呜呜的作响,朦胧间仿佛还响着隐隐约约自己在静谧又紧迫的夜晚,对着

方镜说的那句话方镜问她,如果回去了你最想做什么?

“他曾经送了我一枚戒指,我生他气所以送人了,回去以后我想反悔拿回

来”

我想反悔拿回来

手掌心是前所未有滚烫的,那里有最名贵珠宝的温度,切割完美的切面反­射­着

白­色­灯光的惨白

消毒水的味道在这一刻敏感的传进嗅觉,猛地咳嗽了好几声,她慢慢的缓过

气,半掩的门能听见走廊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一下下在脑子清晰,却没有一下是

属于那个人的

我不信

她捏紧手心,喃喃的自语,无声,只有­唇­角的蠕动

玻璃杯的温水在空气里渐渐冰冷,她如常的神­色­,只是没有表情,手也没有

抖,很安静的将水杯往床边的矮几里放,眉眼垂下,眼神平常,可随后“啪”的一

声,杯子里的水瞬间溅了出来,碰到了矮几的角,跌在了侧内一旁的垃圾桶旁,地

板与玻璃的清脆接触,破得支离破碎,刹那,迟欢懵懂的被这声音倏地吓了一眺,

失神恍惚的转过头,怔怔僵硬的转头,然后缓慢至极的下意识想捡起碎片

“我,我来,迟欢,你别动,你身子还没好”

连瑾倒抽一口气,也不知道怎么了,心还是那么慌,虽然迟欢什么也没说,可

她分明感觉到室内有些冷窒的感觉,扰得她有些闹心,有些难以呼吸

她蹲下身,手刚仲下,碰触到迟欢同样仲下来的手臂,冰凉凉的

恍然,抬头,对上迟欢错愕紧缩的浅­色­瞳孔,倏地心里一紧,一抽,喉咙下意

识的哽咽

“怎怎么了”嚅嗫的轻问道,连瑾的声音不知不觉看着迟欢的脸­色­一

瞬间刷白而不自觉抖了抖,“怎么了”

寂静的室内,­干­净得诡异的房间

她失措的看看迟欢倾身,咬牙费力像是要床上摔下来一样,手缓慢缓慢的伸进

垃圾桶里,酸酸脏乱的桶里,她刚要阻止却见迟欢从那里赫然拿出了一条项链

十字架的坠子,银­色­的珠链

冷气扑鼻,连瑾恍惚想起那是曾经在顾方西脖子里看见的项链

黑­色­的衣服间,简约低调的黑­色­里,唯一一点点的光亮折­射­物件,如今却是迟

欢在垃圾桶里找到的

垃圾桶里

我不信

蠕动着­干­涩发白的嘴­唇­,她呢喃如梦呓,仿若垂死挣扎

两两无声,寂静得吓人的空间里,只有中央空调的冷气呼呼有一点点的声音

在耳边回响

门被打开,迟宁刚巧走进来,面上是­精­致的妆容,一身­干­净成熟内敛的套

装,拎看透出几丝饭香的好看饭盒,一抬眼便对上迟欢分明深沉的眼眸,历经风霜

的心脏还是不由的漏了一拍

“小欢”

路路紧跟着进来,看着迟欢神­色­难辨的脸,也下意识的心下一眺,美目愣了

“他来过对吗?你们没人告诉过我,他也来过,他也等过我对不对?”沙哑

着嗓音,迟欢支撑着身子调整倾倒的姿势气喘着,半坐在柔软又冰冷的病床上,

眼神炯得似夜间那猛然一亮的夜光,睫毛颤动,嘴­唇­没有多大的弧度,可是声音却

一字一句的吐露着

一手握着戒指,棱棱角角的刺着手心

另一手提着项链,十字架的坠子在悬空摇摇欲坠

“他来过对吗,他来过”

陈述,甚至不用任何人证明

“来过叉怎么样,他不是还是走了吗?!”迟宁深吸一口气,沉下声,仿佛要

比迟欢更迫人,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女儿,她抚摸上她微凉的脸颊,嗓音低沉铿

锵,“小欢,他还是走了,他照样还是离开了你,你何必在乎他有没有来过”

“他不会无缘无故走的”睁着微弱的眼皮,眼神亮得似光,在最后挣扎,手

死死的攥着那两样物件,仿佛在感受最后的温暖至少她还愿意让自己相信,他没

有再次把她丢下

怔了怔,有些晕眩,与路路相觑了一眼,迟宁轻咳一声,调整了睑部的表情,

嘴角徽微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答非所问的移开话题:“行了,小欢,你现在身体还

虚弱,我给你炖了­鸡­汤,还热着,你看看要不要先吃或者”

“他来过,然后呢,你告诉我”

淡淡的问起,迟欢眼神一瞬不瞬定定的注视着迟宁,然后移到路路,然后再重

新回到迟宁的脸上,声音很低,很浅,但很清晰

削瘦的下巴,透明的白,脸上甚至还有些青­色­的印记,眼窝深陷,却在这一

刻,分明那么明丽沉静

深深的闭上眼晴,不顾路路的阻止,迟宁忽然从床沿边站起,居高临下又满是

气急的神情望看迟欢,低沉似呢喃的道:

“对,他来过,他告诉我要和我女儿重新在一起,我没答应,我骗他,我

骗他,我女儿从来都没有想跟他重新开始的意愿,我女儿根本就不想看到他,我骗

他说是你耍了他,是你欺骗了他的感情,我很明白的告诉他,谁都比他适合当我的

女婿,只有他,顾方西,不可以”

全身颤抖,风从很细小的缝隙中窜了进来,刺骨的­阴­寒

“可那又怎么样,我以为他可以坚持几天,我以为至少他会试着来挽回你,至少他会等你醒来等你给他个最后的解释,结果昵?没有,

小欢,他就那样走了,他连等都没有等,就那么不堪一击的离开了,他有多少爱

你,我半分都看不出来!他就信了我的话,他竟然相信了你骗他,你耍他其实他

也没那么爱你,他连骗都不愿意被你骗,他连等都不想等你给他的解释!你还在乎

他有没有来过,你竟然还在乎他有没有来过迟欢,你太让我失望了,你难道还

不明白,这一次他又放弃了你!”

忍痛的,缓缓闭上眼帘,满目成了漆黑,迟欢手抖了抖,十字架和戒指慢慢

曝露在空气里,随着手掌的张开而渐渐失去了体温,只留了冰凉

张口,无言,喉咙间不断涌出的苦涩,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累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良久,她笑得温柔,拍了拍连瑾的手背,看着她歉疚震惊的表情,轻轻抿­唇­

摇了摇头

连瑾懂迟欢的意思,她说的是,我没事

没事

她太明白迟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她能感觉到别人的痛苦,却能比自己更知

道自己的痛苦,她习惯一个人去消化那些,却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流泪

怎么会没事

在垃圾桶里找到的十字架

在别人口中听见的自己不能改变的事实

她看着门被关上,室内一下子寂静得只听得到虫鸣,风声,叶子拍打彼此的声

怔怔的凝视良久手中的十字架,没了主人,她甚至在想,这条项链真的是她曾

经拥有的,真是也被他所拥有过的吗?它跟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十字架项链有什

么不同?有什么不同

他丢了它,也在等同于丢了她给他的信仰

可这一刻,迟欢不会知道,即使没了这个,顾方西也一直在念着她给他的信

不知,确是不知她只知道,手心里火辣辣的,那条项链,银白­色­,十字架,

根本没有什么不同和特殊的,它就是一件废弃品

闭眼,忍气,然后一喘,狠狠的朝着窗口一扔,还有戒指,一同扔了下去,回

头,睁眼,手心里很­干­净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看不见,心不烦

她低低的笑,笑得很轻,只有自己听得见

第二天,清晨,露水还在楼下庭院的草坪上,绿绿葱葱,屋檐下还有些雨露在滴着

披着外套,迟欢拄着拐杖,半蹲在自己病房下的草坪里,一寸寸的摸索,一寸寸的找

真以为会狠心,真的以为会狠心的

路路一大清早,就看到了那样的场景,浅­色­的病人服,单薄的女子背影,疏朗苍白的脸孔,那个女人一声不吭,很安静,好像和空气都融为一体的感觉,很安静的在草坪上,找着东西

迟欢没哭,面­色­如常,低着头找,也不知道在找什么,并不是为了要继续怎么样,却还是想找到些什么,她不哭,路路却哭了,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她喃喃的道:“迟欢,对不起,迟欢”明明是为她好,明明是觉得恨铁不成钢,可她满腹竟然出了口只剩下歉疚,莫名的歉疚

死死的抱位迟欢半蹲的身子,她埋在她的颈窝处低低如梦呓般着,湿了迟欢一侧的病服

方镜也在这时赶到,刚走到住院部,却在楼下看到了路路抱着迟欢哭得稀里哗啦的身影,错愕了几秒,方镜走到她们身旁,也不出声,有些尴尬,等路路的哭声渐弱,看着迟欢缓缓回过身,那张平静如常的脸庞,忽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扯出一个笑容,然后咳了几声,喃喃的问:“那个,我好像没有遇到过你丈夫应该,应该不是施哲吧,亏我一开始还认错了,你们是不是还没重新开始?你生他气了?”

闻言,路路仓皇的变了变脸­色­,刚想阻止方镜再说下去,迟砍倏地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垂下睫毛,晨光薄雾衬着绿­色­笼罩在她的面颊上,分明是在笑,却让人觉得连哭都不如,她沙哑的噪音浅浅的道:

“没有了,没有重新来过,没有丈夫,没有任何开始,都没有了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都没了

她却一边低喃着,一边还拄着拐杖细细,说不出原由的找着

于是,这一天,市医院住院部的草坪上旁边石架上的紫藤萝枝蔓没有花只有灰绿­色­的枝叶垂挂在枝头,淡淡的迎着风飘荡,泛黄的银杏叶大片大片的剥落,落了一地的金黄|­色­

这日,有一个女子拐着杖,有两个女子陪着找,找那些逝去的年华,找那些说不清道不明,明明是恨,是惆怅,是狠心却到头来想找回的一些些残留在心里的光景

七十三夫妻许诺天荒地老

总有那么些许牵挂是忘不掉,总有那么些许的不敢是软弱的,总有那么些许的顾虑在改变你的人生,爱情,梦想,婚姻

两万尺的高空没有重心的感觉

白雾层层叠加,苍茫一片

衣服都没换,时不时有人看向顾方西,明明是五官分明的脸,灰尘扑面的样子显得颓废憔悴,上衣的面已经是被磨破的,手臂上还有些许抓痕

径自看着手上的报纸,半眯起的眼眸,狭长沉静的眉眼,胸口阵阵缩紧的疼痛,深深吸一口气,他努力的忽略,随意问了句:“双双还好吗?”

康蓉其实心神也不定,怔忡了几秒,转过头,叹了口气:“好,她也需要放下,我安排她在巴黎读研,很好,你放心”

“恩”低应了一声,他又翻了一页

瞟了他报纸的内容一眼,康蓉垂下眼帘,拿了条毛毯盖在自己身上,然后轻轻喘了口气,凝视了身旁的顾方西侧脸良久,看着那张脸从温润变成森凉,从森凉变成现在沉到极点的死寂,心底涌起了微徽的酸疼,失神的张­唇­,喉咙滚了滚最后说出的是淡淡的一句:

“方西,你报纸拿反了”

顾方西闻言回过神,定定看了艰自己手上的报纸

“你想问谁,孩子,你真正想问的是迟欢,她还好吗.对吗?”平淡的戳破,康蓉揉了揉他的发,眼神温软了下来,声音沉得低哑

顾方西嘴角一侧微扬,深沉晦暗,面容沉静内敛,眼角的眼线依旧是冷雅狭长,却少了几分戾气与魅惑,变得很静,很沉

“我能反悔吗?”他收起报纸,失笑,低低看向窗外.语气很轻,甚至不像是问别人,而是问自己

“飞机已经起飞了,而且,方西,你自己很明白,除了离开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否则在刚刚安检的时候你就可以反悔但是,反悔然后昵,一条人命,即使是司徒出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恐怕来不及去医院看她,你就已经在牢里了,司徒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日寸候,要是下一秒她走了,而你还在国内,你想想,法兰克那时要对什你,要你死简直轻而易举”

“所以,像那些通缉犯一样,我潜逃了”低沉发笑,声音沙哑,他自嘲的勾起­唇­,薄­唇­有些­干­涩

追诉期十五年以上笑着,蹙眉,他摸了摸脸,额头上隐隐作疼,低头揉着太阳|­茓­,手都有些略略虚软

十五年,此刻,只是一个数字,而人过看的却是一天天真实的日子

害怕,多害怕,而且那种害怕他很清楚,是会与日俱增,是随着数不清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的可怕

“你有什么心愿吗,方西”

不知坐了多久,康蓉忽然出声,给休憩凝神的他,盖上被子,轻轻的问

对上康蓉的眼,瞬间眼底有些发白发暗,然后他恍惚的瞧见她鬓发泛着灰光,有几缕已近白发,眉目间是岁月的褶皱,手有些枯燥,下意识的摸上,他能感觉到温暖,但是那种温暖已然不若年轻时热烈,而是渐渐早已流失了一半,就像每一个走到最后的生命

对着这个母亲一样的存在,顾方西转了转身,眼窝发青,密黑修长的睫毛在眼眸处颤了颤,深深的闭上眼睛,在康蓉以为他快睡着的时候,他口齿不清,含糊嘶哑的昵喃出声:

“人不知道能活多久,能赖着同一个地方多久,所以,如果我死了,永远不要告诉她如果她问你,告诉她,我过得很好”

不,也许,她这一辈子都不会问,有时候,她执拗得紧,也许她会和以前一样让一切关于他的事情都离她远远的,包括人,事,物

心房猛地收缩,然后缓缓的在那儿颤颤巍巍,扰得他头疼欲裂

“为什么不让她等你,也许她可以接受等你,或者跟你一起逃走”

艰难的说完话,连康蓉都觉得太疯狂了

但她分明能感觉到,顾方西是不愿意迟欢等自己的,四年让她等了,无止尽没有尽头的日子,他如何能让她等她,等十五年以上,甚至更久,或者把她从所有人眼里偷走?

他不知道此刻她有没有醒,他也不知道这一趟回去巴黎他能不能给她好的生活,甚至他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愿意跟他重来

刚开始听闻她醒了,他满脑子都是冲动,即使是听一句是真的骗你也无妨

可是,发生这一切,所有的情绪都渐渐;令却,他才发现,他有多害怕听见她说,她不愿意

“我总想着,只要她不嫁人,她总会是我的妻子,不管在哪里,我自己,记得就好了”

睨着他的脊梁,僵硬,发颤,康蓉忍下鼻酸,轻柔的再问:“如果,有一天是她比你先死昵?”

他浅浅的笑,眉眼都弯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他在飞机上最后的一句话是:“那么,永远别告诉我,或者骗我一辈子”

“暖暖昵?”

第二天平静如常,迟欢喝着温水,凝着眼神,可以动都不动,嘴­唇­轻扯轻吻着

连瑾闻言,叹了口气,皱起眉头:“死了,失踪好多天了,最后我们上她公寓去找,然后去了公安局才知道的,听说是还在查,死因不明,但是已经被安置葬在了城西的公基里”

怔愣了几秒钟,然后眼眸一动,狠狠呛了几声,迟欢恍惚的想起苏暖暖在她离开时的表情,懵懂,失神,忧郁,欲言又止太阳|­茓­猛烈的跳动,就那样活生生的一个人,可是,这一刻她听见消息竞不是惊讶,仿若潜意识里一直停留的身影最后真的是成了沉睡的雕塑

“应该,是自杀吧”天花板的灯光大亮,惹得人炫目头晕,吸一口气,温水在喉咙里变凉,缓缓的仰头靠在枕头上,她咬着­唇­,深深的闭上眼睛

“你怎么猜是自杀?”

连瑾惊讶的出声,偏看头好奇的反问

“她是个孩子,孩子最会做的事情,是义无反顾的走,然后让大人替她收拾烂摊子,自杀是最快乐的游戏,通常也只有孩子才有勇气去玩”

淡淡的,迟欢眼角略略酸涩,想起那个抱着她对她说“是他对不起我,是他,我要他一辈子都记得,是他对不起我”的人,话落了,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猜的是对,还是不对,或许对与不对她都不知道,其实与那个人有关

半晌,她才恍惚的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迟欢轻轻的问:“那么快就冬天了吗,医院开了暖气”

“恩,今年的冬天来得好像早了点”

是早了点

窗户外面的树枝是孤零零光秃秃的了,林立在那儿就像失了什么似的孤寂

兜兜转转那么一回,又什么都回到了原点

没有苏暖暖,没有法兰克,没有巴黎,没有顾方西,没有westGu,什么都没有,回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

这一别,此去经年

谁会记得,曾经有一对夫妻傻傻的允诺彼此要重新来过,去维也纳,种种花草,在莱茵河畔散散步,然后要有很多孩子,重新开始

没有人记得,只有那些年华,那些午夜梦回的时候,记得那是怎生满目疮痍背后的一点点彩­色­温暖的光晕

七十四不能Сhā足的婚姻堡垒

我在等你,即使我知道,也许永远我都等不到你,也接不了你,补不圆我们有一丝裂缝的婚姻可我依旧让自己在等,即便是,毫无意义很奇怪,除了这件事,好像已经没有让我觉得快乐的事情了

——顾方西札记

这一年又是,新年将近,巴黎下起了小雪

薄雾淡窗,玻璃的镜面上像镶嵌了看不清规则的雪花图案,透明缤纷

室内有碳和火光的例影,壁炉与烟囱相连又略带几分神秘,日音红鲜艳的火苗时不时的在壁炉里弥漫看点点的温暖,法式的壁炉在火光的倒影下复古而沉寂,又有一抹难得的淡淡漠漠的惬意

屋里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啪啪”作响,还有一女子嫣然小声的低笑,似有意无意的想引起房间里那个静坐如水的男人少有的反应

“顾院,你有白头发了啊”

那人,指着他笑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浮现了隐约的梨涡

垂目的动作没有变,只是眼神微微一怔,男人然后淡淡的应了一句:“是吗?”

话落刚要翻页文件,欺身而来的刹那温暖,下意识让他眉头一皱,偏头避让,还没反应过来,头上略略传采不经意的剌痛,他一仰头,便看见那个相貌姣好,语笑嫣然的女子,指间攥着他细小的一根白发,仿若得意的说:“我抓下来了,白头发”

白发

他喉咙一紧,眼­色­微凛,以那女子吃惊变­色­的速度,神­色­紧绷的抢回那根白发,不自觉冷下语调,冷漠沉声的警告道:“伊内丝,别让我提醒你第二次,不许再碰我的头发,特别是白头发”

“我帮你拔掉有什么不对?”忍着气,她怔了怔,的确是被他第一次形于外的冷厉给震慑到了

同事那么多年,没有五年也快将近八年,他的­性­格一直是淡漠如水的,似乎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激起那滩死水,她喜欢他,喜欢这种个­性­,甚至喜欢撩拨他,可是他多半是不予理会,更不会如此疾言厉­色­

笑容停滞看那儿,然后她有些尴尬的反问他,拔一根白头发而已,也不是那么大的事情,何况,她喜欢他身上那种经历沧桑岁月的痕迹

伊内丝大学毕业的第一份实习的工作就是当他的助理,这近八年来,喜欢眼前的男人的原因只会因他一年又一年愈加安静的深沉而越来越明显,她更加清楚,没有比她更了解这个男人的女人,甚至IsEM时装商学院所有的教授老师和学生都潜意识的认为他们是一对,就算不是一对也早晚能成一对

他将近四十,早已不年轻了,他需要一个伴,而她是最好的人选,即使她和他年龄有些略大的差距,但她伊内丝可以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做他的妻子

思及此,她深深吸一口气,露出一直以来都极温柔嫣然的笑意

眼眸深沉,然后缓缓垂下,他在看她笑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晃神,让伊内丝略略心里有些欣喜,她每次接到这种讯息都让自己更添了几分信心

可他的下一句,却让她一头雾水,心下有些不是滋味

“我的白发不用你拔”

淡淡的,他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语调平常的说道,然后揉了揉微微酸疼疲乏的太阳|­茓­,摘下眼上黑­色­木质镜框的眼镜,沉吟一声,吁了一口气,放在桌上,最后关上文件夹

窗外满是白­色­透明的雾气

樱桃木做成的格子分开的玻璃窗外望去是法国EsMOD时装学院复古而鲜活的白雪景­色­,校内安静,一片苍茫白净,时不时有极少的人影成黑点在那儿晃动

他的纹理­精­致的黑木­色­镜框在桌面上显得与他的气质无比融洽,没有任何logo的黑­色­西装和浅灰­色­的衬衫,手上无任何装饰品,只是低眉敛目不发一言,就气势尽显

那头上的黑发泛着灰­色­,已不像年轻小伙子一样的光泽却有一份沉寂如水的气质不是单单的斯文内敛,而是深沉无波,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让人时不时的以为,没有半分是能够撼动这个如死水却略略透着无形气势的男人

“不拔难道留着观赏吗?”

伊内丝深刻姣好的五官分外鲜活,甚至不怕死的开口

喜欢一问到底是她的习惯,也许是因为她的表哥与这男人是好友,所以借着面子,时常在别人眼里她是个敢捋老虎毛的女人,也不意外有人将她与这个男人看做一对

“恩,留着”几不可闻淡到让她隐约感觉到温柔的错觉,她见他嘴角好似扬起一点点的弧度,然后一瞬间就恢复了平常

有些温存,有些苦涩,又有些嘲讽,她不懂,她竟然可以从中觉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是如此复杂

鼻尖一酸,伊内丝撇开了眼,对着窗外的小雪,细细的,纷纷的,转移话题失神不经意的问:“哎,顾院,你最喜欢什么季节啊?”

闻言,他没有及时回答,只是眼神不着痕迹的一沉,然后点燃了烟,星星火火微弱的光亮,他猛地吸了一口,姿态很沉静优雅,却被烟一冲到了喉咙连连咳了好几声才嘴角浅笑,眼底不达笑意的问:“你怎么不问问我最害怕哪个季节?”

她一听,欣喜的问道:“你说,你最害怕哪个季节,说不定我们一样啊!”

“秋天,我最恨,最怕过的是秋天”他一直垂看眼,没有跟任何人对视,只是仿若有些飘忽,墨黑的眸子点点的黯淡,缓缓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小雪随着冷气铺面席卷而来,他例吸一口气竞也不觉得冷“秋天才是最冷的,冬天又算得了什么”

他经历过的秋天,他失去的,他不愿失去的,他最想要的,最不想要,一股脑子全都成了百般的滋味冲到了他的心头,一瞬间漫开的冰寒竞也能抵得过天气

心房一抽再一抽,他面上的表情却沉如水,静如死

“可是,秋天有你喜欢的,有你喜欢的雏菊还有秋兰,顾院,你对秋天有偏见”低低的发笑,伊内丝眉眼满是笑意,虽然嘴上那么说,其实她从来都珍惜与他的对话,看着他难得没有防备的失神,是一种享受

他站在阳台吹风,伊内丝看不穿他的表情

他只是淡淡薄薄的漫过一声昵喃,下颚微抬,眼神飘渺,仿佛对着很远的地方,焦距甚是模糊

所以,迟欢“所以我对它又爱又恨,万般的难受,可还是割舍不下,非要日日折磨自己不肯罢休,这是生病了吗?”

他问,只是问,从不奢望有答案,失神的近乎梦呓的昵喃

伊内丝不甚听得懂他的话,心里隐隐泛上不安又酸涩的情绪,然后只是凭着潜意识的[奇·书·网]感受,低低的与他自顾的应道:“不是,应该算是入魔了”

顾方西懒懒沉沉的浅笑,再也不答话

他只是恍惚的思忖,魔了就魔了,如果天堂的代价是放下,那么不如在地狱里执着,即使他比谁都清楚,那样的结果是没有尽头

静静的看着他自己手中的烟在白雪和复古呈黑的­色­彩中,一点点的星光湮灭,

再无光亮,只有一地隐隐约约看得见粉未的白与灰,与这一刻的天气天­色­融合一体,渗透着几许苍凉

“新年快到了”

良久,他浅浅的叹了口气,嘴­唇­抿了抿,捂了捂胸口,稍微有些发冷

伊内丝在后面听见怔愣了半秒,嘴角勾出一抹有些许酸涩的笑容,梨涡很浅,然后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问:“你今年还要一个人去维也纳看新年音乐会吗?”

“恩”他几不可闻的应了声,看看地下薄雪的地上,自己的一双孤零零的脚印,狭长静郁的眉眼,有片刻的迷惘沉寂

“还是照样买了两张票?每次都浪费不是吗,听在那儿碰见过你几回的教授们都说,你旁边的位子从来是空的”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直觉的心慌,每回如此,离维也纳音乐节的那几天,就算是学院着火了,学生跳楼了出车祸了,他也依旧不动声­色­固执的照例去维也纳,雷打不动

她处理着他平日的事务哪会不知道,每年都如此,每次订两张,最前的位子,如果是有《卡门》的剧目,他会难得笑颜显露的说起对这个剧目的期待

每年皆是一个人,每年都买两张票,她是个女人,怎会什么都感觉不到,就算是不甚清楚但也隐约觉得出其中令她苦涩的滋昧

“我不能去吗,反正,反正空看,空着也没用啊”

含着期待,心在话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的时候提到了嗓子眼

她每回都想提,在第一次知道他买了票时,她暗自期待是买给自己的,在他的身边来来往往的也只有她这个女人,她想说不定他会约自己,那个新年,她忐忑期盼了很多日子,可她终究没听到他说那句话,她略略嫉妒的想,也许他是约了别人

可是一来二去几年,她在别人的口中听说,他一直是一个人,旁边的位子好像总没有人坐过似的

当日寸,她一下子欣喜,一下子又沮丧难过到了极点这比他身边有人坐着更让她心惊­肉­眺

如果那个女人是每回坐在那儿陪他看的,也许她总能在别人口中听到些蛛丝马迹,暗自探听些敌情,她是比自己好看,还是比她漂亮,或是比她认识他的近八年更懂得他?可是没有,没有才是最难猜,最难Сhā入的,她翻来覆去,她暗自纠

结,终于在这一年,提起了勇气试探的问起

不是她从前不敢,而是不知道空位子的真相,不是她后来不知道,而是她开始害怕知道真的答案,可是总要知道的,不然连一步都仿佛走不进,他的世界,总是隔绝着所有人,即使亲近如她,也找不到那个细缝

空着也没用,是啊,没用

他在她错愕的眼睛里,低低的失笑,嘶哑低沉,然后是一连的轻咳,最后当她因为他终于松口的时候,他慢条斯理走进室内,戴上眼镜,透明的镜面遮不住他慑人的深沉眼眸,却遮住他瞳孔流转间透漏的情绪

他连喉咙都不动,只是淡淡的如气声道:“我已经习惯了旁边的位子总是空着,不习惯有人坐着了,所以没关系,浪费就浪费了”

伊内丝怔忡的听完他的话,然后过了整整几分钟咀嚼消化着,终于露出一个牵强还算温婉的笑意,低低的说了声“我先去忙了”

走出办公室的那一瞬间,不想死心,也没死心,可是听见门关上的那刻,她还是不由控制的哽咽,咬着­唇­轻声啼哭了出来

七十五这一次婚姻就此别过(上)

某一天,我发现,我老了,我需要的不是爱,而是陪伴即使那是错觉的快乐

一一迟欢札记

这里也下雪,不过是白雪皑皑,雪虐风饕,与小许的飘雪不同,满地的银­色­透露着一股冰封的气息

室内,灯火轻透

屏息,再屏息,直到再也忍不住

冬天医院的暖气开得猛烈,却抑制不住迟宁心里一阵阵的揪心和凉意

“你疯了”

很深的叹了口气,昵喃的进出几个字,然后终于她开始一瞬间变了脸­色­,绷着脸,噼里啪啦的说:

“近八年了这八年小欢,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你告诉我!你真的要这么折磨我吗?小吹,你说说看,不是去伊拉克就是去苏丹,所有危险的地方,你都

想逛遍了是不是,你应该清楚,国际记者站能护得了你的命,护不了我女儿受伤的

几率”

“你要记住,你是财经记者,你不是战地记者!”

当被取出第十片弹片的时候,迟宁再一次对着医院里神­色­平常的迟欢,厉声凄

洌的责备道

“那是我喜欢的工作”

浅浅的叹气,迟欢躺在病床上覆上迟宁冰凉冰凉的手,瞳孔温和的凝视着她

的确,自从新疆回来以后,她是爱上了那样的工作,就像战地记者之间流传的那句话:“如果你没法阻止战争,那你就把战争的真相告诉世界”

同样的,如果你没办法理解那样满目疮痍的恐怖袭击或者那些发达国家发动侵略的战争,没办法阻止,没办法杀人处置罪犯甚至改变一个国家的抉择,你唯一能做的是把真相告诉所有的人,让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的人做判断,就像每一个媒体工作者那样坚信:很多时候,舆论是可以救人的,是可以伸张正义,并且保护一个群体的

可迟欢的安慰对她的母亲没起任何作用,迟宁忍不住气了,这八年一天比一天更清楚自己的女儿的­性­子,那副温柔的笑容,百般的安宁却掩不住她执拗的­性­情,笑容再温和不过是假象,她要做的,她这个做母亲的挡也挡不住,可挡不住还是得努力试一次又一次

“喜欢的工作,说得真好”低低的发笑,迟宁慢慢的坐在床沿,轻啜一口水,然后深沉的敛下眉眼,“小欢,你在等他是不是?拒绝施哲,拒绝任何人,为了喜欢的工作,连新华社都对你发出了邀请那么那么拼命,为的是喜欢的工作,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说服你自己再等等他?”

再等等他

手颤了颤,微微一僵,热气扑在睑上通红滚烫,可是背部的隐隐剌痛和刹那闻言的怔忡让迟欢心口略略一窒,呼吸有些急促

“我没有”半日向,淡淡冷淡的轻扯了嘴角,她默然的垂下眼帘,双手很平静很平静的放在一旁,连指尖都一动不动“没有”不自觉,重复强调了两次

迟宁很涩的一笑,摸摸自己脸上被矜贵的化妆品涂抹的脸,手腹间还能感觉点已然­干­燥改不掉的粗糙的脸,那是岁月变不了的痕迹

转过迟欢的脸,很温热小心的摩挲,那是她的女儿,已然也在缓缓老去的生

“小欢,你不年轻了,以前我对你说,你不年轻只是提醒,如今我说不年轻是真的像我这把的年纪,外甥估计也好多岁了吧”眼眸透露出几许期许,迟宁给迟欢掖了掖被褥,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失神的昵喃道,“小欢,人老了就觉得天伦之乐才是最快乐的,其他的,再轰轰烈烈都不过是明天的回忆,有时候拿出来看看是好的,要靠这样东西过一生是残忍的,不只对你残忍,对我,对旁人也是种残忍”

残忍

冷热交加的空气窜流着,迟欢怔怔的咀嚼这个词深吸一口气,她想,的确是残忍,对眼前这个仿佛天塌下来都可以前卫自主的母亲也是一种残忍何尝不是,迟欢撇开了眼,不再看迟宁,却怔怔的凝视着自己手指,掰着手指,很专心的

数着数字,数着她不曾在意或许也是长久以来努力忽视了的年龄

“去年,我助理的媳­妇­生了个儿子,白白胖胖的,已经会叫­奶­­奶­了,上个月,我去参加以前老朋友女儿的喜酒,真好,虽然都是夫妻俩工薪家庭,但至少什么都可以一起打拼,没有什么比一个家重要,我真的羡慕小欢,我以前觉得这

一切都俗气,我的女儿我一定不会着急把她嫁出去,可是现在,你看,你母亲我也没那么前卫,我也想俗气一把”

半眯着眼,迟宁眼角布着皱纹,眼影是大地­色­的成熟内敛,嘴角上扬,仿佛在心里勾画着美好的画面

迟欢听着,舌苔上有些许的滋味辩不出来,她的确没有给过自己母亲那样的画面,那样的场景

“”嚅嗫着­干­涩的­唇­瓣,迟欢嘴角自嘲的笑笑,想着前几个月就算在伊拉克被美国士兵指着枪也不若现在战果哆嗦言语原来真的可以剌进一个人最脆弱的防备,最难以复原的伤痕

其实,她也真的没有刻意去等他,有时候回忆不过是一种习惯

说不清还爱他,还是不爱,只是比谁都专心的对待工作,然而韶华已过,蹉跎那么久,她错愕的发现,她也要四十了,还差个三年,可到底也不远了

旁人的四十是怎么样子的,定是不像她一样,有时候靠看回忆的养分过活的

她一直以为,她迟欢是现实的,可没想到,其实她还是不自觉为了他而理想的,想着想着,下意识的咬着­唇­,她忽然有些恨,好像是恨他为什么还不来,又好像在恨自己,为什么走到这般的年龄,还踌躇不前

再等一等,她没有告诉自己这句话,可做起来的事情何尝不是如此

等一下就好,可如果这一下等不下去了怎么办如果下一秒他真的来,她却不等了该怎么办,但事实上她也是人,她没那么坚强

一个人勇敢的程度从来是和年纪成正比的,年纪越大,你的勇气就会越少,顾虑也就也多,心脏也就越来越懦弱,甚至可以因为一点点的温暖而觉得的确是需要休息了,找一个人,在身旁休息,然后度过一生也不是不可以的

答应嫁给艾伦的时候是在临近新年,十二月三十一号,新年的一月一号前一天

晴天,雪慢慢融化,绿­色­的枝叶与白­色­的雪层层在那儿交替,然后一点点的

露出绿叶,房屋等等

迟欢还记得第一次见艾伦的时候.

他也不年轻,比她大了一岁,他握着自己的手,很绅士的笑了笑,头发迎着耀眼阳光的褐­色­偏向于深栗­色­,温雅俊朗的样子,笑着很爽朗,他对自己介绍说:“Alan,但你可以叫我‘艾伦’,入乡随俗这样念就算我中文名字了”

前者是英文的扬声,后者是中文的铿锵沉落,他咪着眼眸笑起来眉眼弯而温润

她答应的,是一份错觉的温暖,是恍惚蹉跎那么多年.合理的归宿

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七十六这一次婚姻就此别过(下)

你说傻不傻,我们总在找那个错的代替,却忘了对那个真正的人勇敢

一一顾方西札记

温润的眉眼,栗­色­在阳光下折­射­的温柔,还有眯起笑的嘴角

那个人,一瞬间,有些恍惚,她叮着他栗­色­的发丝,一绺一绺,晨曦下显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回忆里定格的一个画面,有人对她说,迟欢,我会爱你一辈子

这几年,艾伦和她母亲似乎在共同策划一个案子,往来热络他以前是国际知名的男超模,想来怨不得长得如此出挑,她在外出差的期间,都是他在一旁帮衬着,照顾她的母亲

有一年,是迟宁胃出血,她刚好在苏丹调查石油的事情,那时迟宁昏厥在办公室里,如果没有人发现,没有那时陪着她的艾伦及时发现,也许一秒钟就天人永隔了

有时候,下定决心结婚,需要的不过是一个陪伴的温暖,抵不过爱,但抵得过心里的虚无

如果前者都是理智的考虑,那么后来,刹那,他递出的两张维也纳的新年音乐会票和一枚钻戒的时候,她怔愣在原地,全然崩溃,眼泪霎时潸然落下

“感动了?”

她忽略面上的湿润,慢慢愣愣的抿着­唇­笑着摇头,不是感动,只是觉得圆满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圆满,好似累了,可以休息,不再等的感觉

他轻声问她:“明天是一月一号,一起去看看吧,今年音乐会是马里斯杨松斯指挥的,应该会很­棒­的,世界知名的曲目听说都会上演,玛丽亚卡拄斯演唱的《卡门》,加洛普的《香槟》,还有《蓝­色­多瑙河》我们你愿意吗?”

她接过他的戒指,没有接过他手中的票,看着他浅­色­诧异的瞳孔里的自己,阖上眼睛,任寒风吹过鬓发,风呼呼的声响,她听见自己清亮又略低哑的嗓音在说:

“艾伦,戒指我收下了,票还是算了吧,我不听什么歌剧的,我们早点结婚好吗?”

话落,呵出气,眼角是弯起来的,却有些酸涩,她被包围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然后听见他点头说好

好似,的确是圆满了

即使,她等来的,不是他

维也纳的金­色­大厅

明亮,富丽堂皇,高雅而沉静

意大利丈艺复兴式建筑外墙黄红两­色­相间,屋顶上竖立着许多音乐女神雕像,古雅别致,室内是巴洛克的建筑风格,金­色­的水晶吊灯垂挂在上,复古与现代化相融合的完美音乐的场所锦簇的花团是意大利的圣雷莫送来的新年贺礼,装点了这华丽的地点,每年的花­色­各不相同,今年的鲜花颜­色­偏浓烈,花团都硕大,但不俗反显得大气雍容,搭配可见较为­精­致

开场时间是上午11时,外面,是银装素裹的街道

呵着口中的冷气,伊内丝襄着深­色­的围巾,穿着棉质的咖啡­色­上衣,黑­色­的裤子和褐­色­的靴子站在大厅外的一个角落,左看右看的探头找寻那人的踪迹

顾方西姗姗而来,神情难辨的沉寂如水,眼镜没有戴着,薄­唇­抿着黑眸如深渊看不尽底,步伐稳健缓慢,一袭黑­色­的风衣与这样浓烈的­色­彩并不符,狭长的眉眼和修长的睫毛掩着眼中任何一点点的情绪透露

他一步步的走,然后突然顿住,在大门口回头下意识的一望,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的地方,没有任何他思绪中的那点痕迹

皱眉的时候,眼角已经有些许褶皱,但不失好看的俊容更添了深沉内敛的气质身后是富丽堂皇的金­色­大厅,而他在这一方灯火耀眼处显得暗­色­的低调冷寂

“顾院——”

伊内丝挥挥手,拉回了他略微的失神,飘忽的黑眸定在她的身上,眼神不动任何声­色­

“快开场了,票我也没来得及买,你能不能把那张票借我”见他不问自己为何来,那迫人的气势在暗­色­中显得尤为吓人,伊内丝脚底有些泛凉,轻声笑着,梨涡顿现,只好自己忐忑的说明

“如果没有票,我要在外面吹着冷风听了顾院,没事的,你就给我用一回吧”

拱着手求着,伊内丝抿­唇­说着

掀起一直微敛的眼皮,顾方西眼神略微有些飘渺,掠过她,看向这条街的尽头,黑­色­没有光亮的地方,好似什么都没想,只是淡淡的终于启­唇­:“伊内丝,音乐会的票都是要提前订票的,你应该知道的”

“我忘了,就不能用一下吗我哥也定了两张票,可没有一张是给我的”

闻言,抿了抿薄­唇­,他拢了拢衣襟,转了个身,望着地下的薄雪,习惯­性­的看自己的倒影,单独一个的黑影,不交叠任何人,任何景物

敛下眉眼拿出手机,打通了音乐协会里的朋友,让他们想办法拿一张票来

他如今对任何事到底不至于太不留情面,也许是年岁渐长,暴戾之气收敛完全,可也从来都适可而止,能帮的则帮,不想做的从来都没有人可以逼他就范

“再等会儿你就可以拿到票了”

说完,他转身拾梯走上,却不料身后的伊内丝倏地听到话浑身颤抖,哑着声音

哽咽看开口道:

“顾院一一还有比你更加残忍的人吗你呵,你宁愿套平日最不愿套的交

情,宁愿花钱再帮我买一张,也不愿意把你手头上那张八年来每次作废的票给我用一次一一”

话落,哽在喉咙里,就像火烧的难受,伊内丝连腿都在发软

年年作废的票,不过是年年作废的东西

“”他叹了口气,揉了­操­作疼的太阳|­茓­,墨黑的眼眸深沉没有情绪

“一次都不能吗,就只用一次”

再次开口,满是哀求

“不能,伊内丝”他连停顿都没有,只是淡漠的拒绝,迷蒙望着远处的眼神疲惫却又凛冽炯亮,“就算再过八年,我旁边的位子还是空的,这张票我也不会给任何人使用我愿意扔了它,或者守着它,任它作废”

是的,任它作废,他继续买,一次次买是他的事,它要作废,他没关系的

很远,慢慢拉远的距离

伊内丝站在原地,看看他一个人走进那富丽堂皇的礼堂,身形挺拔,气质卓然,脸­色­沉静若水,身后的倒影在­阴­暗处透出几丝说不清的神秘与寂寞

她胸口一阵阵的紧缩,捂着那儿抽看注,手机在口袋里突然猛烈的震动,显示的是Alan,她的表哥,她深深吸一口气,又一口气,才掩住了哽咽,沉着声轻唤道:“表哥,好久不见,最近好吗,有事?”

一连串不停顿的话,显示了几分她的失神,风在那儿呼啸而过,下一句的喜讯让她心口微微暖了起来

那头,是低低不在意温柔的笑声,然后是笑意很浓的一句话:“伊内丝,我要

结婚了”

伊内丝怔了怔,然后扯开惊喜的弧度,捂着脸扬着声道:

“天哪真的是太好了!”

是的,太好了,总有些事情,是喜事即使对有些人来说不是

七十七婚姻里外

我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保证过,我是光明磊落,正直善良的男人

一一顾方西札记

那天,是幸还是不幸,他想,他都不会后悔

隐隐约约,是伊内丝娇笑着的声音

“顾院一个好消息一坏消息,坏消息是,我在葡萄牙的朋友离婚了,好消息是,我表哥要结婚了一一”

欣喜的放在他办公室,一张喜帖赫然放在那儿,在他的眼前晃动

是件好事

他难得抿­唇­笑了出声,直到慢条斯理的打开那张清晰的写着人名的名字

那是一封远道而来的喜帖

他竟然清晰的还记得,很多年前,那一年的巴黎时装周,他怔怔的对着艾伦说:“我丢了样东西,找不到我有的时候真的,真的有点恨她”

他曾经,转身去追,却没想到最终追到的是阻止他走,坐在那儿的艾伦一切变迁,从来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

红­色­的信封,镂空浅­色­白花的喜帖,印着两个他似乎都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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