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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张医生提供信息

“她说要去逛逛商场。”他隐隐记得听到她说过这么一句。

“哪个商场?”

“我不清楚,但是有可能是华云路。她说喜欢那条路。”

“还有没有说别的?”

“没了。”

高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关于你在她家聊天的事为什么一开始不说?”高竞问道。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私事。”他明知道这理由很没说服力,警察也根本不会相信他们只是在聊天,但他的确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有没有再约时间见面?”

“没有。”

“她的情绪如何?”

“一般。”

其实他走的时候,她有点忧伤。可当他提出留下来陪她,她却拒绝了。

“她死了你有什么感觉?”高竞突然问道。

他把这个问题在心里又过了一下,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林琪死后,他就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总是做同样的梦,梦见林琪半夜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穿着她那身紧身衣,她真是美,虽然有点怪异,但他喜欢那样的她。他想象着她向他走来,用叹息一样的声音问他问题,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然后,露出晶亮的小白牙齿,像野兽一样啃噬着他……

而每次当他大梦初醒,终于明白她已经再也不可能走进他的生活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窟窿,刺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接着无尽的悲伤涌上心头。他记不得已经有多少次,他在做他那繁琐的、需要创造力的工作的时候,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下来,僵在那里,满脑子全是她的脸。他也记不得有多少次,他必须得拼命集中­精­神,才能回答同事提出的最日常的问题。“今天的盒饭怎么样?”“还不错。”“你把那页再修改一下好吗?”“没问题。”“主编找过你了吗,关于那个封面?”“没有,还没有。”“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跟小梅吵架了?”“没有,当然没有。”“昨天的球赛看了吗?”“中国队踢得真臭。”“是的,是的,真臭。”他想念她,抑制不住地想念她……但把所有这些告诉眼前这个表情严肃的警察,他会懂吗?

“我为她难过。”他口气冷淡地说。

高竞审视了他一会儿,随后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好吧,希望你回去以后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他站起身。

“这么说,我可以走了?”

“你暂时获得了自由,不过你得留在本市,我们随时还会来找你。”

“我哪儿也不会去。”他答道。

高竞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先他一步离开了房间。

等他恍恍惚惚地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才忽然想起他之所以会被带到这个地方并不是因为林琪,而是因为那个叫王俊的人。这个人死了,他很高兴。

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人,一点儿也不。

当然,他也不喜欢刚刚审问他的高竞。这个人有一双真正的警察的眼睛,直到他走出几条街,他都能感到高竞眼里的寒光­射­在他的背上,一直追随着他,让他浑身发冷。

。 t+~+

第18

“你要打听韩家的事?”罗阿姨坐在办公桌对面,笑吟吟地注视着莫兰,脸上是好奇而友善的神情。

罗阿姨看上去50多岁,微胖的脸上透着几分世故和­精­明。莫兰是通过林琪的旧地址找到罗阿姨的,罗阿姨是林琪的外婆以前居住地居委会的人事­干­事。

“我是林琪的朋友。您认识林琪吗?”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不确定对方是否知道这个名字,因为之前她刚刚去过林琪的旧居,她发现可能知道内情的老邻居们都早已搬走了,现在住在那里的人几乎全是近几年搬来的,她问了一大圈,已经没有人认识林琪和她的外婆了。

但是,罗阿姨的回答却让她很高兴。

“林琪?当然认识。”罗阿姨不假思索地答道,“她住在13号,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

莫兰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说的就是那个13号的小姑娘。”

“她们家1994年就搬走了,你怎么会突然跑来打听她?”罗阿姨一边从抽屉里拿出毛线,一边轻描淡写地问道,看来她准备一边打毛衣一边跟莫兰聊天消磨时间。

“她出事了,您不知道吗?就在几天前,她从一幢大楼里摔了下来。”莫兰夸张地睁大眼睛说。

“真的?”罗阿姨把手上的活停了下来。

看来她的确不知道林琪出事的消息,这也难怪,报纸上并没有登出林琪的真名。莫兰从包里拿出报纸摊在罗阿姨面前,罗阿姨连忙放下毛线,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看了起来,过了几分钟后,她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这个人真的是林琪?”

“是她没错。”

罗阿姨放下报纸,长叹了一声:“她们韩家的孩子怎么个个都那么惨?!”

莫兰听出这句话里所蕴含的无限深意,马上试探地问道:“您是指她的哥哥吗?”

罗阿姨把报纸还给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她的哥哥当然也算。不过,她们家的事,叫我怎么说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完这句话后,她用警惕而诱惑的眼神注视着莫兰,随后低下头去织起一件小孩的毛衫来。莫兰立刻明白了罗阿姨的意思,她知道很多韩家的事,她的话已经到嘴边,但是她不能马上说,她需要莫兰给她一个畅所欲言的理由。

“其实,林琪有一些东西放在我这儿。”莫兰说,这是她老早就编好的借口,说到这儿她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她发现她的话果然引起了罗阿姨的注意,后者的目光迅速从毛线上移到她的脸上。

“我想把这些东西交还给她的母亲,但是我找不到她,我只知道林琪的母亲叫韩音,可是我刚刚去过她原来住的地方,她好像搬走了。”

[=bws][=bwd(]17韩家往事[=]“你是说韩音吗?她结婚后就不住在这儿了。”罗阿姨低着头望着针脚说,“我最后一次看见她,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您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吗?”

罗阿姨摇了摇头:“不知道。你­干­吗不去派出所问一下?”

“我问过了。但是那里登记的地址就是这里。”

“这我就没办法了。”罗阿姨温和地笑了。

“那么您知道到哪儿可以找到她的阿姨吗?我知道林琪还有一个阿姨,好像叫韩云。”

“韩云?”听到这个名字,罗阿姨再度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要找她就更不可能了,我听林琪的外婆说,她早就死在外面了。”

死在外面?莫兰心里一惊。难道是她?

“听她妈妈施秀珍讲,韩云到海南去打工,认识了一个男人结了婚,结果难产死了。听说是在工厂附近的小医院做的手术,”看见莫兰满脸惊讶,罗阿姨突然压低嗓门说,“其实也不见得,几年前我在马路上碰见过她,她还跟我说话呢,一口一声罗阿姨,亲热得要命,她还跟过去一样,打扮得像个小姑娘,其实我估摸着她也快四十了。”

“听林琪说她阿姨早就离家出走了。”

“是啊,她不是个很安分的人,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经常喝酒惹事,喝醉了就坐在家门口哭,一哭就是几个小时,老说自己心口痛,头痛,腿没力气。她妈带她去看过病,但都没看出什么来,后来书也念不下去了,结果初中毕业后就待在家里了。她让她妈伤透了心,她妈不止一次打她,有时候还把她打到街上,但都没什么用,积习难改啊。”

韩云使莫兰想起一个人,一个至今没有确认身份的人——张月红。

她从包里拿出张月红的生活照推到罗阿姨面前。

“您帮我看一下,这是不是林琪的阿姨?”

罗阿姨看了一眼照片,马上就做出了反应:“就是她,韩云,我上次见她,她就是这副模样,唉,可怜啊。”

果然跟她的猜测一致,终于找到了一个确切的交接点,莫兰心头一阵兴奋。

她接着问道:“我听林琪说,她的这个阿姨17岁那年出了点不光彩的事,所以才会离家出走。好像是被人弓虽暴了。真的有这种事吗?”

张月红曾经对所有人说,她只有17岁,所以刘露认为,17岁那年,张月红一定是碰到了什么。

罗阿姨惊骇地看着莫兰。

“这种事怎么连那个小姑娘都知道?她外婆真是老糊涂了,这种事怎么可以去告诉小孩子呢?”

“难道是真的?”

罗阿姨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她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而且也不打算改口。

“也难怪,她们家的人向来就不懂得分寸。所以把丑事告诉孩子也很正常。”

“林琪说她阿姨后来变得疯疯癫癫就是因为这件事。”

罗阿姨停下手里的活,歪着头想了想,随后她说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她就是出了那事之后才变样的。原来她是个很乖的女孩,长得也挺漂亮,见到人总是笑眯眯,很招人喜欢。但结果呢,谁让她去那个公园啦,我听她说,她就是在那里碰到那两个畜生的。他们把她绑在一棵树上­干­的那个勾当。”

“你听她说的?还是她自己告诉你的?”莫兰想,这绝对就是张月红的风格,绝对是。

“当然是她喽,这种事她妈是肯定不会对外人说的。”罗阿姨诡秘地看了一眼莫兰,“但有一次,因为韩云没去上学,她妈打她,她就跑了出来,我正好路过,就问她究竟为什么老不去上学,我叫她别这么任­性­,要听妈妈的话。她就把事情全跟我说了。她说她是被迫的,但是没有人相信她,她的姐姐还骂她狐狸­精­,因为那两个人正好是她姐姐的同学。她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哭,真是挺可怜的。但这种事,我们这些旁人能说什么呢?她提到的坏人我也认识,是一个很乖的男孩,她说出这个名字,老实说我也不大相信。”

男孩叫什么名字?莫兰想问,但她忍住了,她知道像罗阿姨这种谨慎世故的人是不会把对方的名字说出来的,传播闲言碎语和真名实姓地指控犯罪完全是两码事。

“他们没去报警吗?”莫兰问。

“怎么可能去报警?那样不是把事情都捅开了吗?小姑娘以后还怎么做人?不过,她好像自己已经不想再做人了。反正从那以后她就变得越来越不守规矩了,经常跟各种男人混在一起。”

“韩云跟林琪的妈妈是不是关系不大好?”

“这很正常,她们又不是亲姐妹。”罗阿姨兴致勃勃地一边织毛线一边说,“韩云是施秀珍带到韩家来的,韩云的亲生父亲其实就是韩音的丈夫林国栋,林国栋也就是施秀珍的前夫,因为他生病,脾气也不好,所以两人离了婚。”

“所以韩音是嫁给了她后母的前夫?”莫兰骇然。

她突然想到,当时她查韩音的结婚记录时,只查到林国栋曾经再婚,她并没有因此去查林国栋前妻的名字。

“当年这件事在我们这儿可轰动了。”

“可是韩音当年还是小姑娘,她看上他什么了?”莫兰想到的是林琪的哥哥林志忠的出生年月,难道真的是为了给这个痴呆孩子找个好归宿?

“这谁知道。”罗阿姨停了一会儿才说,“不过我们都知道韩音结婚前有个男朋友,听说那个男的后来出国了。”

似乎怕自己的话会让莫兰产生某些想法,罗阿姨又赶紧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我也只是跟你瞎聊聊,你就当听过算了,可不要到处去乱说啊。”

“那当然。”莫兰决定把话题引到林琪身上,“她们母女的关系大概不太好吧,我听林琪说她从小是跟外婆一起生活的。而且你看我现在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的妈妈。”

“是这样。韩音心里只有她那个傻儿子。”罗阿姨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为什么不喜欢林琪?难道林琪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莫兰问道。

罗阿姨似乎被问住了。

“这就难说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艰难地说,“不过,我们也只是瞎猜猜而已。”

猜什么呢?罗阿姨没有说下去,随便议论别人的隐私并不光彩,莫兰知道罗阿姨现在需要的是一张可以继续发言的通行证,所以她准备发给她。

“其实林琪也跟我谈起过这件事。她说她的母亲韩音只知道收房租,根本没把她当女儿看,她怀疑她不是韩音亲生的。”

这张通行证果然有效。

“她也有这种感觉?”罗阿姨看了她一眼,叹息道,“是啊,做得也太明显了,谁会做得这么明显。我们当时也是这么猜的,实际情况我们不清楚,但是看那情形真的不像是韩音的亲生女儿。”

“那会是谁的孩子?”

“当然是韩云。”罗阿姨不假思索地说,“韩云被强Jian后怀孕过,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她说:‘我有孩子了,罗阿姨,我该怎么办?’她还把走廊吐得一塌糊涂,又不肯扫掉,搞得邻居都来居委会投诉。后来她妈施秀珍带她到乡下去住了半年,回来的时候,那孩子胖了很多。接着施秀珍就给我们所有的邻居发红蛋,说韩音生了两个健康的女儿。当时我们就觉得奇怪,怎么没看见韩音怀孕啊。”

“林琪的外婆怎么说?”

“她说韩音瘦,肚子小,是看不出来的。可是我们想,就算韩音生孩子,你施秀珍也不会那么好心给她发红蛋,那可是你前夫跟韩音生的孩子,你那么起劲­干­吗?你们两个的关系谁不知道?整个弄堂都知道!大吵三六九,小吵天天有!现在居然还好心给她发红蛋,你说这可能吗?肯定有问题!韩音嫁给林国栋后,就住在隔壁那条弄堂里,以前经常来的,来看她爸,就是老韩,可自从她生女儿后,就没再来过。”罗阿姨绘声绘­色­地说。

但莫兰听到的是另一条信息。

“您刚刚说韩音生了两个健康的女儿?”

“是啊,施秀珍告诉我们,韩音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后来因为韩音和林国栋没能力抚养三个孩子,所以另一个只好送人了。还是施秀珍帮的忙,你说要不是她自己的外孙女,她会那么起劲吗?我才不信。”罗阿姨说着,又深深叹了口气,“不过,韩音和林国栋也的确没能力养三个孩子,林国栋有病。”

应该不会有错了,林琪的确有个双胞胎姐妹。莫兰想,真不知道高竞听到这番话还有什么话好说。他还会说她是在编电视剧吗?

“您知道林琪那个姐妹的名字或者联系方式吗?或许我可以找到她的姐妹,把林琪的东西还给她。”莫兰急切地问道。

“我只知道施秀珍后来是托弄堂里的一个要好的朋友帮忙送人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要不你去问问那位老太太吧,她现在还很硬朗,记­性­也很不错,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罗阿姨热情地说。

王老太太今年76岁,正如罗阿姨所说,她身体健康,腰板硬朗,记忆力也非常好。一提到韩家的往事,老太太马上来了­精­神。

“她们家的事,真是太复杂了!什么女儿嫁给后母以前的老公啦,什么还没结婚就生孩子啦,什么吃官司啦,离家出走啦,什么姐姐害妹妹发神经啦,这种事她们家全有。”老太太一边说,一边给莫兰倒了杯茶来,看得出来,她寂寞得很,很欢迎有人来跟她聊天,而且她也的确知道不少内情。

“韩音不喜欢韩云?”

“那还用问?她们又不是亲姐妹。”老太太的眼睛不好,她摸索着找到一副老花镜戴上,随后走到莫兰对面的八仙桌前坐下,开始仔细地摘起豆芽来。

“韩云是秀珍和林国栋的女儿,比韩音小好几岁,具体几岁我是记不得了,反正她跟韩音也合不拢。照我说,韩云这孩子倒是挺善良的,秀珍经常差她来我家送点馄饨、饺子什么的,我挺喜欢这孩子的。她说话和气,为人大方,也愿意帮助人。秀珍跟老韩结婚后,她倒是对韩音没什么想法,是真的拿她当姐姐看的,可韩音不喜欢她,总是跟她闹,她哪是韩音的对手。”

“我是看着韩音长大的,她从小就很­精­明,很会算计,不过人倒是长得蛮漂亮。她本来想嫁得好一点儿的,可惜没能如愿,那个男的出国了,没要她。这都是我听秀珍说的,我跟秀珍是好姐妹,经常在一起聊天,打毛线什么的,老韩还是我给她介绍的呢。她那时候跟我说,她不想再跟林国栋一起过了,他们两人合不来,林国栋这个人太闷了。我说那你就去见见老韩吧,结果怎么着,一谈就谈拢了,接着她就跟林国栋离婚了。林国栋也没什么意见,这事就办成了。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挺好,只有老韩的女儿韩音不高兴,她不喜欢秀珍,怕秀珍以后跟她抢财产。老韩收入不错,又勤俭,大概有不少存款,所以她女儿一直反对他再婚。其实作为后母,秀珍对韩音算很不错的了,但韩音就是跟秀珍合不来。她们两人经常吵架,老韩也没办法。他向来拿这个女儿没办法,最后还让她气死了。”王老太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莫兰终于有机会Сhā嘴了。

“她做了什么可气的事?”

“还不就是嫁给林国栋吗?有一天,韩音在吃晚饭的时候突然宣布要嫁给林国栋,把秀珍吓了一大跳。为这个,老韩跟林国栋也谈过好几次,跟韩音也谈过,吵也吵过,骂也骂过,但两个人就是铁了心了。后来秀珍告诉我,那时候韩音可能已经怀孕了,那孩子当然不是林国栋的种,是她男朋友的,可那个男人突然就消失得没影了。韩音有一阵拼命找他,但怎么找都找不到,她还上过那人的单位,可单位说他已经辞职了,结果一个月后,对方才带信给她,说自己已经出国了,叫她死心。可那时候堕胎哪像现在那么容易,她非得结婚才行,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找了个林国栋。秀珍说,当她知道他们两个要结婚时,她吃惊得都快心脏病发作了,老韩更是气得要死,结果他们结婚一年后,老韩就死了。我看多半就是给他女儿气死的。”

“也许是惺惺惜惺惺吧,林国栋那时候也挺失意的,所以他们两个才会走到一起。”莫兰猜测道。

王老太撇了撇嘴,朝地上啐了一口:

“呸!一开始我们也觉得是这个小姑娘昏了头,后来直到韩云出事后,我们才想到,可能韩音跟林国栋结婚的事八成是林国栋动了什么坏脑筋,我跟秀珍都认为,是林国栋为了报复秀珍和老韩才­干­了坏事。”

这个家庭异常复杂的内部矛盾让莫兰感到窒息。

难道韩音跟林国栋结婚也有被强迫和诱骗的成分?难道这就是韩云会被姐姐的同学强Jian的原因?而韩音策划这一切,只是为了报复乘人之危玷污自己的林国栋和当了自己后母的施秀珍?

如果真是这样,那在这堆烂事中,最无辜、最可怜的就要属韩云了,她真的只是一个可怜的牺牲品。

“我听说弓虽暴韩云的那两个人正好是韩音的同学。”

“哪有这么巧的事,­干­坏事的男人正好是韩音的同学,我说这里面一定有文章。秀珍也同意我的看法。”

“那为什么韩家后来没有追究这件事呢?”莫兰问道。

王老太又撇了撇嘴。

“秀珍是去找林国栋评过理,但还没进门就被韩音轰出来了。林国栋就是这样的人,谁是他老婆他就听谁的话。他那时候已经全部都听韩音的了,根本不管女儿的死活。秀珍呢,也不想把事情搞大,所以这件事后来就这么过去了。”

“那韩云也太可怜了。”莫兰为韩云的命运感到悲哀,的确没人可以帮她。

“是很可怜,但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她的命。秀珍只希望这件事快点过去,最好大家赶紧把这事给忘了,但那个孩子不懂事,她大概觉得自己很冤枉,所以老是到处跟别人说,真让秀珍烦透了。”

“您还记得那两个做坏事的男孩的名字吗?”

王老太仰头想了一会儿。

“名字我是记不得了,不过我记得都姓张,听说在学校里还都是好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应,其中一个后来没多久就出车祸死了,另一个呢……”

“另一个怎样?”

“听说后来做了医生,但好像过得也不如意,离婚了。这是他叔叔说的,他叔叔跟我们是老邻居,常来串门。”

莫兰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这另一个人无疑就是张医生,那张胆小慌张、油腻腻的孩子脸再度出现在她眼前。她想到在婆娑的树影下,这张脸曾经如此逼近一个美丽少女的身体,就不禁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她不想再在这令人不快的想象中纠缠,于是继续问道:“听说韩云后来生了一对双胞胎,是您帮忙把其中一个孩子送人的。”

王老太从豆芽堆里抬起头,瞅了莫兰一眼。

“是啊。韩音不肯给那孩子报户口。”

“她为什么只肯报一个?”

“还不就是为了钱!”王老太鄙夷地说,“老韩死的时候给秀珍留了一套房子和几万元钱,给韩音留了大概5000元吧。韩音提出,要她给小孩报户口也行,老韩留下的房子和钱全部归她。可是秀珍不可能把钱都给她,她也得给自己留点保障吧,还得养育孩子,她自己的退休工资少,以后谁来管孩子?韩云又废了,生完孩子后就经常混在外面,后来吸起了白粉,还坐了牢,从牢里放出来后,她就彻底不回家了。所以秀珍没什么指望,只能靠自己。”王老太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们商量了好几次,后来谈妥秀珍把房子给韩音,韩音给一个小孩报户口。”

“那么另一个孩子呢?”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姓杜,他以前在农村是耍杂技的,自己组了一个团到处演出。那孩子就给他了。”

“后来那孩子就一直在农村?”

王老太摇了摇头。

“前些年,他们到安徽去演出,碰到了山洪暴发,那男的摔伤了腿,再也不能表演了,所以他们那个团就解散了,他们带着那孩子一起到城里来生活,还来找过我呢。我到居委会去找人帮忙,给他们租了房子,后来那男的又自己开了一家小吃店,一家人日子过得倒还可以。外地人,能这样开家小店吃饱饭就不错了。”王老太把摘好的豆芽放在一个小筐里。

“他们回到这里的时候,那孩子几岁?”莫兰问道。

“让我想想,大概是1994年吧,那时候她大概10岁吧,应该没错,那年正好秀珍搬家,他们就是在她搬家前几天来找我的,我那时候还在说,这事真巧。”

“那么他们回来后,有没有跟林琪的外婆碰过面?”

“当然碰过面,就在我这儿呗。那孩子还见过林琪呢,两个孩子站在一起真是叫人心酸呢。她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都是10岁,可是一个一看就是个城市孩子,­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另一个呢,农村来的孩子,长得又瘦又小,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还有虱子。我看她手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大概是被打的,我知道我那亲戚的老婆很凶,不过­干­他们这行的,不能吃苦怎么行呢?好功夫不都是打出来的?我听我那亲戚说,那小孩挺有天分,已经可以独立表演很多节目了,他们还让她当场给我表演呢,她的腰可以一直弯到脚底,看得我冒冷汗。秀珍更是不舍得,还掉了眼泪呢。她本来想把那孩子要回去的,可我那亲戚的老婆一开价就是几万元,秀珍怎么拿得出来?后来只好又让那孩子回去了。”

“那么他们夫­妇­现在在哪里?”莫兰急切地问道。

“早走了。”

“走了?”莫兰有些困惑。

“死了。”王老太惋惜地挥了挥手道,“1999年,有一天晚上,他们做完事,睡觉的时候忘了关煤气。你知道的啦,他们租不起房子,都是住在店里的,结果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救不了了。幸亏那孩子当时在附近的游戏厅玩,否则也没命了。”

这里有一桩煤气中毒案!莫兰的脑中飞速地闪过一个念头。

“当年这孩子几岁?”

“大概15岁。”

“这两口子煤气中毒后,那孩子是不是就回到林琪家里去了?”

王老太摇了摇头:“我听秀珍说,那孩子后来自己回乡下去了。唉,真是可怜呢。”

“您知道那孩子的名字吗?”

“我亲戚姓杜,她大概也应该姓杜吧。其实她也没有户口,我那亲戚从没给她办过,他们整年整年在外面演出,哪有时间回去办那个,一直说以后再说、以后再说,结果一拖就是十几年。唉,我现在脑子里还经常会想到这个孩子的脸,挺可怜的。她对我说过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婆婆,我有妹妹了。我那时候拿西瓜给她们吃,她还把大的那片给妹妹,一点儿都不怕生,很像个小姐姐的样子。”

高竞目不转睛地盯着荧光屏。在他面前正在放映的是案发当天林琪在商场购物的录像资料。通过两天的努力,他的下属终于在本市西区一家著名的高级商场的入口处找到了她的踪影,于是他们从商场的保安科借来了当天购物的监测录像带。他们需要了解林琪进入商场后究竟­干­了什么。

幸运的是,要做到这点并不难。

这是一家专门出售高级时装和时尚用品的顶级商场,从1楼到3楼,云集着世界各地的顶尖品牌。透过玻璃橱窗,从它那­精­致简约的布置中就不难猜出,这里陈列的所有物品,就算是碰到大减价,价格也照样高得吓人。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敢于走进来接受高傲的营业员的注目礼,尤其是下午2点左右,几乎所有消费得起这里货物的客人都在上班或是午睡,商场的客人更是少得出奇。所以高竞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林琪。她穿着一件宽松的亚麻衫,露出半个肩膀,长发披在肩上,的确是个漂亮且具风情的女子。

她挎着一个硕大的草编包,沿着商场空无一人的走廊向前款款而行,先是闲散地踱进了一家专卖店,在那里她逗留了两分钟后,便又悠闲地走了出来,高竞看出她并没有买任何东西。接着,她匆匆经过几家高级皮革店和少女时装店后,径直走进一家时装店。

从另一个荧屏可以清楚地看见林琪在店里的一举一动。

她先跟店里那位穿套装的女营业员攀谈了几句,然后营业员从货架上取下一件白­色­风衣交给她,她拿起衣服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便穿在了身上,接着她走到镜子前左顾右盼起来。高竞起初以为,就跟所有买衣服的女人一样,林琪现在做的事就是在看那件衣服是否漂亮合身,是否适合自己,是否值得买。

但他很快发现他错了。她的心思并不在镜中的自己,她的脑袋歪得有点不自然,她似乎是在专卖店的各个角落寻找什么。

“她在找什么?”小王道,他也看出她在找什么东西。

“再看看。”高竞答道。

然后,他们同时看见她的脸朝着某个方向转过去,停住了。

她在看什么?难道是摄像头?高竞猛然想到。

但是,她看的显然不是现在他看到的这个。

“还有没有别的角度拍的录像?”他问小王。

“有啊。”

小王利索地把另一盘录像Сhā入录像机,并将录像带快转到林琪在专卖店的这一段。

在这个角度,高竞清楚地看见林琪起初在东张西望找什么东西,随后突然朝他的方向看过来,接着,把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她真的一直在找摄像头。

她慢慢转过身,正对着摄像头,微笑。高竞吃了一惊。这是他首次在录像资料中,看见一个正视镜头,并对着镜头微笑的人,不由得也吓了一跳。以往在录像中要清楚地看清一个人的脸是件颇为困难的事,因为录像资料多半都很模糊,而且没有人会故意正对着摄像头。除了最狂妄的罪犯或是想故意勾引保安外,谁会对着摄像头微笑?她朝他看过来,像是要看穿他的心。

她慢慢脱下风衣,接着又穿上,再转了个身,眼睛却始终直视着镜头。

她笑得真诡异,动作也似乎别有用意。

她想告诉他什么呢?

风衣并不合身,似乎大了两号,肩膀处有明显的空当,似乎还可以塞进两大块肌­肉­。

高竞注视着镜头里的林琪。

难道她就是想告诉他,她来过这里吗?难道一切都是她故意的?她知道他们早晚会找到她的行踪?所以她故意找了个人烟稀少的商场,为的就是让他们更容易“找”到她?她是什么意思?她究竟想­干­什么?

高竞决定继续看下去。

林琪最后买下了这件风衣。她一拐弯走出了专卖店,现在她的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纸质购物袋。接着她在一家进口水晶制品专卖店买了一个漂亮的小鱼摆设,她把小鱼倒过来,将它的底部正对着镜头,那上面似乎有个模糊的印记。高竞让技术人员将镜头拉近,原来是这个品牌一只小小的白天鹅。

买完这两件东西之后,林琪于下午2点半左右离开那家商场。之后,商场大门口的录像显示,林琪直接朝商场左边方向步行而去。根据调查,她直到下午5点才回到家,所以自2点半到5点,这两个半小时是空白的。那么在这段时间,她会去哪里呢?

等等,风衣?

高竞突然想到莫兰的话:“我在找一件风衣。”

林琪究竟为什么要买风衣?那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半小时,她会去哪里?她会不会留下更多的线索呢?

毫无疑问,一定会有更多的提示……

只要追下去。

晚上9点,乔纳还在警察局的档案室忙个不停。她正在自己修电脑,最近电脑系统经常出问题,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可恶的黑客在捣乱。每次当她想到,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不知名的电脑高手们正在鬼鬼祟祟策划着新的病毒软件,准备向她的电脑发动新一轮的攻击的时候,她就有种想要向领导申请配枪的冲动,她真想给那些捣乱混蛋一梭子子弹,就像电脑游戏里那样。可是,领导会理解她吗?他只会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乔纳,你是个好同志,我们相信你会自己解决的。所以,每当她的电脑出现异常的时候,她就只能自己解决。真是快抓狂了!这台烂电脑!

正当乔纳烦恼不已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

“喂!”她抓起电话没好气地说。

“是我。”里面传来莫兰的声音。

“什么事?”

“我有事找你帮忙。”

她就知道,莫兰是找她帮忙的。

“没空没空!电脑坏了,我现在心情很差!”她咔的一声挂了电话。

电话铃再次响起。

真是­阴­魂不散!

乔纳猛地抓起电话。

“­干­吗?!”她吼道。

“电脑坏了,­干­吗不找人修?”果然又是莫兰。

“这是警察局的电脑,怎么可以找外人来修?我们只能自己解决,可是你知道吗?我们局里那个负责修电脑的居然休假去了。真服了他,他怎么可以去休假?那么多档案现在全都调不出来了,你懂吗?电脑坏了,我什么都­干­不了,领导也不管,他们叫我等着,那个人后天才能回来……”

“好了,我来帮你修电脑。”莫兰打断了她的咆哮。

“啊?”

“你忘了我以前开过电脑维修公司?”那边传来莫兰欢快的声音。

“对了,你好像是因此赚过几百元钱。”乔纳皱了皱眉头,“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我要查的东西多如牛毛,一件八年前的煤气中毒案,一件说不清什么时候发生的失踪案,一件二十三年前的强Jian案,另外还有某些混蛋的户籍资料。这些都非常重要。所以,你的电脑必须活过来。真希望我跟你是双胞胎,这样我就可以代替你来上班,然后查个够!好了,我马上就来。”莫兰道。

“想代替我?你休想!”乔纳吼道。

但电话那头已经响起嘟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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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

高竞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年轻女孩自从被带到警察局后,居然已经哭了一个多小时了。他为她能哭出那么多眼泪感到吃惊,同时也觉得无聊透顶。如果他一开始对她还颇有些同情的话,现在,这感觉早已被蔑视和无以复加的厌烦所取代。她越是哭,他就越是觉得她蠢。他实在搞不懂,能摆脱那个小流氓,应该高兴才对,究竟有什么好哭的?

她叫计小萍,据调查,她是王俊生前最后一任女友,也是这辈子跟他交往最久的一个女人。据她自己说,她早在7岁那年就认识他了,听她的意思,她应该是从那时候起就对他“另眼相看了”,理由很简单,因为他是他们那片“最聪明的男孩”。他的经历似乎也印证了她的说法。虽然王俊曾经因为父母离婚休学两年,但他后来只用一年时间就补上了所有的课程,并顺顺利利地考进了大学,还出人意料地毕了业。

从进入大学那天开始一直到他在火舞酒吧暴毙,计小萍始终伴随在他的左右。虽然他们的关系时好时坏,虽然他总是跟不同的女人搞出事情来,虽然他们也曾经分手分过几千次,但最后她还是留在了他身边。从某种方面来说,她似乎在他身边扮演了一个怨声载道的受气包老婆的角­色­,恨他,但离不开他。而他呢,谈不上喜欢她,但他的生活似乎也少不了她,就这样,他们假模假样地交往着,耗着,直到最后那天。

高竞想,如果莫兰那天中午没有去跟王俊闲扯什么林琪的往事,王俊可能不会忽然醒悟到自己其实并不需要一个虚假的伴侣,他可能是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什么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顿悟吧。所以王俊想放计小萍走,想永远将她逐出自己的生活,同时也换回自己的自由。换句话说,如果他没下这样的决心,也许就不会死。

根据波波咖啡馆老板娘马丽的证词,当晚5点,王俊打来电话,要她给他留一个好位子,他说,他要跟他“老婆”吃一顿“分手饭”。马丽说他的口气很平常,甚至还显得挺开心,她为他在窗口留了一个位子。他是晚上6点左右到的,计小萍晚到了五分钟,起初她的情绪不错,他们聊了二十分钟后,她突然站起身,怒气冲冲地奔了出去。而王俊呢,看都没看她一眼,反而泰然自若地又叫了一听冰可乐。

“趁她还没走远,你还不去追她?”马丽把可乐递给他的时候说。

可他却一歪头,反问道:“你说谁?我怎么没看见?”

后来他不仅胃口极好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套餐,连计小萍的那份也吃得­精­光,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头吃东西。“像个饿死鬼!”马丽说。所以,计小萍是到目前为止,在警方已知的证据中,最后一个跟王俊共同用餐的人。这也就是高竞会把她带到警察局讯问的原因。

可是她一直哭个没完。

她嘤嘤的哭泣声,让高竞厌烦透顶,又一筹莫展。女人哭,真是叫人无计可施。这样想着他越发觉得莫兰要可爱得多,至少伶牙俐齿地骂人要比哭个没完来得爽快。

“计小姐。要不这样,我们特别安排一个房间先让你冷静一下,等你能够谈话了,我们再谈。”他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一个房间?”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有人把这个房间称之为临时关押室。”

“关押室?”

“当然那里条件不好,你可能得跟几个******女、小偷或者别的罪犯暂时关在一起,委屈你了。”他冷冰冰地叫道,“小王,先帮计小姐登记一下。”

他说完站起身。

她惊恐地看着他,马上做出了反应:“不,我没什么需要冷静的,我现在就可以说,我在这里就可以说,我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一连声地说着,一边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珠。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确显得平静多了。

“好吧。”他坐回到位子上。

“请问吧,我什么都愿意说,只要你问。”她说。

他朝她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提前离开?”

“他总是惹我生气。那天也不例外。”

“他说了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才说:

“他问我,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我说,我们认识二十年了。”她停了下来,他等待着她。

她似乎陷入了沉思,然后,仿佛是鼓足了勇气。

“他说,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们究竟睡过几次?”她窘迫地避开高竞锐利的目光。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我很生气。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抓了一把薯条扔在桌上,一边用手拿着丢进嘴里,一边指着桌上剩下的薯条,问我,是10次吗?9次吗?6次?4次?还是2次?最后他把所有的薯条都丢进了他的嘴里,两手摊开,做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表情。”她的脸涨得通红,“是的,我们一次也没有,他从来就没提出来过。虽然他高兴的时候也称我为老婆,有时候还问我借钱,可是我们其实什么都不是。”

“后来呢?”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说,小萍,再过五十年,我们还是这样,你愿意吗?”她的眼中再度泛出泪光,“他就那么看着我,我发现他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他看上去……”

“有什么不一样?”

“他很认真。”

“然后呢?”

“他看着我问道,王俊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不过是一堆狗粪而已,小萍,踩到这堆狗粪算你倒霉,如果你不把鞋子扔掉,重新买一双,你这辈子就要跟狗粪在一起,臭烘烘的狗粪,这有多傻?换双鞋其实很容易,容易得要命,只要你肯。”说到这里,计小萍突然眼睛一亮,好像面前坐的不是高竞,而是王俊本人,“我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去换双新鞋?既然那么容易,你为什么没有这样做?为什么要踩在林琪那堆狗粪里,不肯拔出来?林琪究竟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她略微有些激动,但马上就控制住了情绪。

“他有什么反应?”

“他用叉子猛地叉在牛排上,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我,随后他说,她死了你很高兴,是吗?我知道你很高兴!你早就希望她死了,是吗?你以为你可以取代她吗?如果她是狗屎,你是什么?你连狗屎都不如!跟她相比,你太丑了,我根本就不想看到你这张脸。说完这些,他就低下头去吃东西,没再看我。”因为生气和绝望,计小萍红肿的眼睛有些充血,“当时我就决定了……”

高竞注视着她。

“老实说,这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对我说。但是,那么认真地说,还是第一次,所以我决定离开他,永远离开他。”计小萍的眼睛痛苦地闭上,又猛然睁开,“但是我没有杀他,天哪,我没想到他会死,没有想到。有谁会杀他?他没有钱。没有钱。他的死对谁有好处?他会自杀吗?他会吗?”

计小萍的眼中再度涌出泪来。

谁会要杀他?他的死究竟对谁有好处?高竞也想知道答案。

当然,计小萍是有嫌疑的,王俊最后的那句话够恶毒的,足以成为杀人动机。但是他们两个毕竟已经分分合合好多次,按照王俊的个­性­,他应该什么狠话都对她说过了,所以不管话多难听,对她来说都应该已经习以为常。按照过去的惯例,如果王俊不死的话,几天后他们就会和好,比如他突然缺钱了,又去找她,而她正等着他去求她,她知道不管他多么嘴硬,总有一天他会去找她的,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已经对他了如指掌。如果她认为他还会回来,她就不会杀他。看她的样子,高竞就知道,她仍然对他一往情深。

那么他会不会自杀?

高竞想到这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莫兰,难道是你的那些话闯祸了?

莫兰用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歪着头转动了几下僵硬的脖子,同时推了一把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乔纳。昨晚她们两人在警察局的档案室里泡了一夜,她没想到乔纳的电脑坏得如此彻底,更没想到每年居然有那么多人死于煤气中毒,当她们好不容易从浩如烟海的死亡档案中找到当年那宗煤气中毒案的资料时,已接近凌晨5点了。

这时候两人都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于是她们当即决定收工休息。可说好只打个盹的,一睡就没了头,直到外面的办公室响起其他警员大声说话的声音,莫兰才被吵醒。

“喂,醒醒。”她又推了一把乔纳。

“几点了?几点了?”乔纳猛然从桌子上抬起头,慌乱地一边抓着乱蓬蓬的头发,一边找手表。

“8点半。”

“天哪!已经8点半了?都怪你!都怪你!我连澡都没洗,真是糟糕!好了好了,你先到斜对面的餐厅等我,我马上就来。”乔纳匆匆抓了几下头发,蓬头垢面地奔了出去。

莫兰知道乔纳说的餐厅就是警察局对面那家简陋的中式餐厅,这几乎是乔纳的早餐食堂,每次­干­完通宵,乔纳都会在那里面叫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大肠面或者焖­肉­面。说实在的,味道的确不错,但莫兰一想到那油腻腻的地板,昏暗的灯光,和永远洗不­干­净的碗筷,就倒胃口。所以她一走出警察局,就径直走向相隔一条马路的向岛咖啡馆,那里面虽然只有三明治和咖啡,但至少是个安静整洁的地方,正好能让她好好整理思路。

她在警察局门口碰见高竞。

看见睡眼惺忪的她出现在他的上班地点,他极为惊讶。她不在家睡懒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难道是梦游吗?

“你来­干­什么?想学林琪?”他满怀狐疑地看着她。

“想得倒美!我陪乔纳加班!”莫兰说着话,不禁打了个哈欠,“你每天都那么早上班?真可怜。”

“难道你昨天睡在这里?”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谁说的?我根本就没睡。有没有吃过早饭?”

“吃过了。”

莫兰当做没听到他的话。

“我要去向岛咖啡馆,你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对面?”

又是那家大肠面馆,莫兰朝他白了一眼,径自越过他向前走去。

高竞跟上了她。

接着,他们很快在空无一人的向岛咖啡馆找到了最好的座位。

“你们两个昨晚在搞什么鬼?”坐定之后,高竞问道。

一位神情倦怠的女服务生端来两杯咖啡,咖啡的香气立刻让莫兰感到­精­神一振。

“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的话吗?”她问。

他一脸困惑。

“你问我,既然林琪已经找到了对方犯罪的证据,为什么没报警。你还说,只有有前科的人才会自己解决问题。”莫兰喝了一口咖啡,长舒了一口气。

“是的,我说过。”高竞看着她,“那又怎么样?”

莫兰假装没听见他的话,她打了个电话给乔纳。

“我叫乔纳一起来吃饭。她刚刚到你们警察局的公共浴室去洗澡了,她每天早晨都要洗澡,这是她的固定节目。她昨天也累坏了。”她对高竞说。

他皱皱眉头。

莫兰看出他一脸不乐意,但她没工夫理他,老实说,对她而言,相依为命的表姐可比这个只会用刻薄话挖苦她的臭男人重要多了。

他没有表示异议,而是塞了支烟在嘴里,这回轮到莫兰皱眉头了。

“究竟有什么发现?”他再次问道。

“听说你昨天盘问过计小萍了?她怎么说?”莫兰再次避开了他的问题。

“哭得像个漏水的水龙头。她说自己没杀人。”

他点上香烟,瞄了一眼窗外,正好远远看见一头湿发的乔纳急匆匆穿过马路朝咖啡馆走来。他再度皱起眉头,他并不是不喜欢乔纳,只是讨厌舒心的两人早餐,变成嘈杂的三人聚餐。而且今天早上,他的确想跟莫兰谈点正经事,就算没有遇见她,稍晚些他也会打电话约她出来。昨晚他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细节,他需要得到莫兰的确认。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乔纳的手机。

“乔,我现在需要一年中所有跟Se情网站有关的案件资料。我现在在局里,马上就过来!尽快帮我搞定!”

乔纳爽快地接受了命令。

他关上电话,故意不去看对面莫兰的表情,他知道现在她一定气得要命。

莫兰真的很气。他硬要乔纳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无用功,是真的需要吗?不过是想把她支走而已,真是太过分了!他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屁话要跟她讲,以至于还要把旁人支开?真是莫名其妙。看到他那张得意扬扬的脸,她霍地站起来,现在她已经没心情跟他一起吃饭了。

“坐下,坐下!我真的需要那些资料,非常需要。”他一本正经地说。

“是——吗?”她咬牙切齿地反问。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张被气歪的脸,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却见她忽然绽开笑容重新坐了下来。

“嗨,二位。”此时,他身后响起乔纳粗糙沙哑的声音。

他吃惊地回过头去。

乔纳神态自若地在他对面坐下。

“亲爱的,你怎么没听高探长的话去查Se情网站的资料?高探长可是要得很急的呢。”莫兰欣喜地瞄了乔纳一眼,假模假样地问道。

“因为出门的时候,有人跟我说,高探长跟我表妹一起走了。”乔纳看着高竞,“我想如果他是跟别人一起走的话,大概就不会有什么Se情网站的资料需要查了。”

高竞有些尴尬地吐了一口烟。

“你怎么没去吃大肠面?”他没好气地问。

“我知道你们只要一碰上,就一定会一起吃饭,你们的固定节目就是一起吃饭,然后吵一架,所以我想来看热闹。有热闹看,还吃什么大肠面?再说,看完热闹我照样可以去吃。你们吵到哪儿了?”乔纳的眼珠骨碌碌一转,看看高竞又看看莫兰。

随后她招手叫来了女服务生,要了一份英式早餐。

高竞假装没听出乔纳的弦外之音,问道:“你们昨晚查到什么?”

“你没告诉他?”乔纳看看莫兰。

莫兰摇摇头。

“我们查来查去,就为了一宗八年前的煤气中毒案。”乔纳说,“累得我腰酸背痛,脖子都直不起来。”

“煤气中毒?”

“1999年5月3日晚上11点半,110接到报警说,一家小吃店发生了煤气泄漏事故,等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店主夫­妇­已经翘辫子了。他们睡在店铺后面的隔间,看上去好像是睡觉的时候忘了关煤气,煤气上有一壶水,已经烧­干­了。”乔纳转过头看着莫兰笑道,“我说得没错吧?”

乔纳对档案的记忆力很强。

“没错。”

“你­干­吗要查这个?”高竞问莫兰。

“我只是心里有个疑问而已。你呢,王俊究竟是怎么死的?”在没有答案前,莫兰不想多说,所以马上转换了话题。

高竞刚想卖关子,就被乔纳抢先了。

“我刚刚问过了,他死于一种最常见的杀虫剂。”乔纳表情认真地说。

“谁会杀他?”莫兰嘀咕了一句。

“还有谁?他女朋友呗。听说他刚跟女朋友吃完分手饭后就死了,虽然被那个帅哥董斌揍了两拳,但归根结底,他还是被毒死的,而且使用毒药通常是女­性­的杀人手法,所以他女朋友嫌疑最大。”乔纳肆无忌惮地翻开三明治,把里面的火腿挑出来丢在嘴里。

高竞没有说话,他把目光移向莫兰。

“她是唯一的嫌疑人?”莫兰问高竞。

“到目前为止,就她一个。”乔纳根本不让高竞说话。

高竞也没否认,他­干­脆靠在后座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看着两位女士狼吞虎咽。他突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听她们说话,简直太傻了,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她不会杀死他的。因为他们已经分手分了n次了,今天分手了,谁知道过几天会不会和好。她应该很明白这点。所以我才不信她会杀死他,虽然她对他又爱又恨,但爱的成分还是要多一点儿。”莫兰道。

她说的这些,高竞也想到了,那么……

“那他会不会自杀?会不会他突然心情很糟糕,不想活了。”乔纳道。

“他会自杀?算了吧,他不是那种人!”莫兰吃着三明治,口齿不清地说。

她瞄了一眼高竞,感觉他有点无聊。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她问他。

他摇了摇头,把抽了几口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好,你们聊吧。”他说着站起身。

随后,也没跟两位女士道别,他便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

“他是不是不高兴了?”乔纳望着他的背影问莫兰。

“谁知道。”莫兰耸了耸肩,看见他抽身离开,她心里有点不舒服,但是她马上说,“他一向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好了,别谈他了,你还听到什么?关于计小萍的?”

“因为破坏你们的早餐约会,他说不定回去就会给我颜­色­看。”乔纳透过玻璃窗看着高竞消失在路口,回头对莫兰说,“所以你要待他好一点儿,知道吗?”

“我还要怎么待他好?难道委身于他?”

“可以考虑啊。”乔纳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我帮了你那么多忙,也该是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了。”

“你放心,他不会的,他的气量没那么小。”莫兰笑着安慰道。

“我其实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乔纳正­色­道。

“为什么?”

“他们到现在还没找到毒药的来源,也就是说,不知道王俊是吃什么才中毒的,他们搜查了他的家,也搜查了他最后吃饭的那家咖啡馆,但是至今没有发现毒药残留物。听小王说,高探长烦恼得要命。”

“如果找到毒药来源,也就找到了凶手。”莫兰道,“死前王俊只去过波波咖啡馆吗?”

“是啊。之后他就出现在火舞酒吧,他叫了一杯伏特加,然后坐在吧台上跟酒保闲扯。十多分钟后,董斌进来,也坐到吧台上,两人坐得很近。酒保说,王俊一直在跟董斌说话,但董斌一直爱理不理的。然后王俊伏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董斌一下子就火了,接着就揍了王俊。王俊也不还手,只是格格地笑个不停,估计那时候他已经喝醉了,接着他突然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然后就死了。”乔纳一边吃一边说。

“我真搞不懂,究竟谁要杀他?­干­吗要杀他?”莫兰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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