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和大哥的艰辛,家里的难处,两个读书的儿子都看在了眼里。他们心里各自想着,自己该怎么办,怎样才能帮娘一把,怎样才能让家里渡过这个难关。只是,他们都没讲出么子话来。他们唯有在学校里发奋读书,让自己的好成绩让娘和大哥高兴,也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稍稍心安。
果然,一个学期下来,佚余的功课除了音乐美术体育外,全部都是甲等。娘问他,那几门课怎么没得上甲等,佚余讲:“那是几门好玩的课,不出本事的。我不想在玩上面太费功夫。我要尽力把出本事的功课学得最好,将来才有本事让娘过上好日子。”
“怎么能这样讲呢?学堂里安这些课,就会是有用场的。”做娘的不赞成儿子的讲法。
仕余知道一些,就讲道:“娘,那几门课是有用场的,是让学生在学文字课学累了后,换换脑子,活动活动筋骨的。讲是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那你,……”做娘听老大这一讲,就想讲老二几句。
“娘,”佚余不能让娘讲出来,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累,何必浪费那些时间呢?那些课程考学的时候又不看,以后考高中考大学就只看主课。我把主课学好了,就可以考好的学校,选自己喜欢的学校。听到讲,有的学校对报考成绩好的学生还有奖学金。我以后就考那样的学校,让娘不要为我的学费犯愁。”
做娘的还有么子好讲的呢。
寒假里真快,出了节,就要开学了。五姑扫尽了自家的谷仓,除了那三担读书的谷子外,就只有一担多谷子了。是啊,家里自冬至过后,就没有了红薯干,这一两个月来,冰天雪地的旱土里也没有么子可以代粮的瓜菜,全家人都是硬生生地吃大米过日子,不就一下把谷子都吃空了。要是往年,这时候仓里再怎么也有五六担谷。一开春,佚余的学费连带伙食用粮,要两担又五斗谷子。俊余在湾村里小学堂,只要交五六斗谷的学费就行了。那么,余个两担谷,再掺上红薯干,还有开春后早点伺弄出一些接季的瓜菜来,家里就可以对付到七月里收新谷了。可现在总共就这四担谷,怎么过这半年的日子啊。
不管怎么样,孩子们的书是要读下去的。佚余开学的前几天一个晚上,他娘对他大哥讲:“仕余,到那天你喊上你鸿朋哥帮忙,把佚余的学费谷挑上,送你二弟去报到吧。”
“不!”一旁的二儿子佚余讲话了:“娘,我不上学了,跟你和大哥在家做事,让俊余一个人上学就行了。”
“不!娘,我不读了,让二哥一个人读。”三儿子俊余也开口了。
“你们讲么子?”他娘一下子怔住了,马上她就生气了:“你们再讲一遍,你们敢再讲一遍!你们不读书了?你们敢去尖毛山上跟你们爹讲去吗?显绍啊,看你的崽啊,你管管他们吧,他们不想读书了啊。”半年来,苦苦撑持着这个家的谭五姑,再也憋不住了,喊着亡夫名字,就当着儿子们的面,哇哇地大哭起来。
娘这一大哭,吓得三个儿子齐刷刷地往地上一跪,也都哭着喊“娘,娘啊。”
老大仕余忍着哭,自顾自地讲道:“娘,是我没用,不会做事,连个红薯都挖不好。爹,是我没用,你打我吧。”
两个小儿子也赶紧对娘讲:“娘,我们不敢了,我们好好读书。”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儿子,谭五姑的心里越发难受。这么好的孩子,生在这个穷家,让他们吃这样的苦,受这样的委屈,做娘的心里痛啊。她一把搂着三儿子,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悲声,四呣子哭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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