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清，想得脑袋有点发胀的刘鸿僖今天更伤脑筋了。下午科里在科长的办公室开了个会，田民保科长讲了些科里的工作后，还传达了上面的几条­精­神：

一条是上级要求来江县在这个冬春之间要完成城乡人口阶级成份划分和农村土地改革。田科长估计任务重，时间紧，县里有可能会从各科室抽调­干­部参加土改工作队，让大家先有个思想准备。田科长还特别讲了上级的一个政策要求，即在外工作的革命­干­部和革命军人，不得­干­扰老家的土地改革运动；

二条是朝鲜前线的志愿军取得了重大的胜利，战局正在向有利于中朝人民的方向发展。但是，随着战事的推进，前线部队的伤员大量增加。现在，上级正在组织前线伤员由北向南逐步输送。最近，将有一批伤员送到位于来江县城北的部队一五七医院。上级指示，伤员的治疗由部队医院负责，地方医院配合，但对伤员的护理和慰问，主要由县里负责。所以，大家要做好加班护理慰问伤员的准备。

三条是机关总务科发现，个别生育了孩子的同志存在扣克公费发给的保姆费的情况。本来，保姆的津贴费应该是由总务科从子女保育费中直接发给各家所雇请的保姆本人手上的，但考虑到由各家户主给保姆付费，有利于融洽双方关系，就改由各家户主领取保姆费而后发给保姆。但有的同志竟然从中扣克保姆费，这是严重的剥削行为和贪污行为。

当田科长讲到这里的时候，刘鸿僖顿时惊得连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不知道田科长是不是直接针对自己的情况讲的。哎呀，自己怎么犯下这样的错误啊。剥削，那是地主资本家对待劳动人民的可恶行径啊。贪污，那是革命队伍中的*坠落者的所作所为啊。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幸亏田科长下面的话，让刘鸿僖才稍稍地松了口气。田科长讲，我们科里的同志要引以为戒，千万不要犯这种错误，不应该，也不值得。

那这么讲起来，总务查出来的是别的科室的人，不是我们工商科的，更不是我刘鸿僖了。那我就还有机会自己悄悄地改正错误。

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个会，当田科长一声“散会”，刘鸿僖就以从没有过的速度冲出科长的办公室，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小家赶。

他回到家和李主煌一碰头，她们供销科也开了同样的会，讲了同样的事。这会儿，她有点害怕地问丈夫：“我们怎么办啊？”

“这还能怎么办，赶紧退钱，把少保姆的钱补给她，还要求她莫向别人讲。”

“怎么补给她啊，钱呢，哪还有这笔钱啊。”李主煌这下着急了。她这个人是有钱就花，从不积蓄的。刘鸿僖笑她用起钱来是耗子不存隔夜粮，可她讲，­干­嘛要存钱啊，政府每个月都按时有津贴发，这个月的用了，下个月不就又来了吗？再讲，本来这津贴，津贴，就是给我们每个月零花的。我们按时花了，这叫专款专用，也是服从组织上的要求。后来，他们每月扣下保姆一块钱后，李主煌每月的开销也就跟着多了一块，也是月月用光。

这算下来，到这会儿已经扣下保姆六块钱了。每个月多花一块钱，不见得有么子多。但现在攒在一起就变成六块了，差不多是他们一个人一个月的津贴了。这一个月把一个人的津贴补给了保姆，那两个人用一个人的份子钱，让李主煌这个用惯了手的女人怎么过啊？

“不管怎样，现在就要补给保姆，这事迟不得，迟了怕会出事的。你想想，机关里都在讲这个事，要是他们保姆之间相互一传话，我们的这个保姆不就一下就知道了。要让她找上我们来讨要，或是让她讲到外面去了，甚至讲到总务科去了，那可不得了啊。”刘鸿僖这下可不书呆子了，居然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的。

“那就只有补给她了。对了，鸿僖，还要快。不过，这个月，你就不准用钱了，剩下的这点钱，都归我了。”李主煌可不想苦了自己。

“不只是我不能用钱了，我们两个人都不能再用钱了。这个月的已经用得只有十块钱了，补给保姆六块后，就只剩四块钱了。这四块钱，还要买这个月的牙膏肥皂，剩下的钱就只够给小平买糖果饼­干­了。这可是非得要买的啊，要不晚上我可没办法哄他不哭。”儿子长大些后，他妈妈晚上不再管他了，他哭，妈妈也不再用*去堵他的嘴。李主煌讲，现在­奶­水少了。所以，现在晚上孩子要是哭了，就是做爹的用饼­干­来哄儿子。刘鸿僖每天睡前都把饼­干­放在枕边上，夜晚朦胧中听到儿子的哭声，他就在朦胧中掰一小块饼­干­放在儿子的嘴里。小家伙嘴里有了东西，他就自己咀嚼去了，哭声也就没有了。

刘鸿僖这一讲，李主煌只得认了这个月的清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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