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改革很快就在来江全县铺开了,泉水湾也来了土改工作队。他们一共五个人,全都穿着解放军军装一样的衣服,每个人肩上背着一个被褥卷包,挎着一个书包样的袋子,手上还提着装满口杯书本等东西的网兜。这会儿,他们来到泉水湾村前的禾坪上,想着找人打招呼。
可是,泉水湾的人都不往前靠,各人躲在自己的屋里,悄悄地地从自家的窗户里打量着禾坪上这几个陌生人。县城那边搞土改的事早就传到了泉水湾这边,么子讲法都有。但这些传言给小山村里的印象就是,工作队的干部是来教乡下人杀富济贫、打家劫舍的。当然,要能够劫点田土归自己是好,但这样做法又让人觉得有点像是绿林好汉的作为。到底大家都是一个湾村里过着,怎么好一下就翻了脸呢?再讲,还有搞么子开会斗人,抓了人游田洞,做法也太有点不仁义不斯文了。现在,这样的干部就已经到了自己的湾村,乡下人不知该如何对待,只有敬而远之了。
工作队里有个人,估计是个领头的,三十多岁,让其他人在禾坪上等着,他自己就去敲了几户人家的门:“老乡,老乡,我们是县里派来的土改工作队。”“老乡,我们能聊聊吗?”
可是,没一个农户打开房门的。
谭五姑的房屋在湾村的里面,不能直接看到湾村前面禾坪上的事的。这会儿,她正准备出门去土地里做点事。按讲,还是正月里,田土没么子蛮多事做,一般人家都不怎么出去,只是猫在家里暖和着。但谭五姑家里没有当家的男劳力,这些年来都是早早地起势准备春上的农事。她走过静静的走廊,两边人家的房门都还关着。她也没怎么在意,这大冷的天,谁开门做事啊。
当谭五姑走出走廊,到了禾坪边时,却突然见禾坪上有几个陌生人。他们都穿着和佚余一样的衣服,站在寒风中向湾村里张望着。他们中间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见湾村里走出来一个妇人,立马走上前来,笑着讲道:“大婶,你好啊,我们是县政府来的。”
“哦,是县政府的,是佚余,噢,是刘鸿僖的同志吧。哎呀,站在这里吹冷风啊,快快,进屋里坐。”儿子的同志来了,谭五姑热情地招呼着他们进屋去。
“刘鸿僖?”那人问道。
“啊,刘鸿僖就是我儿子呀,他在县政府工商科工作。怎么,你们不是从他那里来的啊?”谭五姑以为,县政府无非就是一个大院子,和一个湾村一样,那里的人应当都互相认识。
“哦,对不起,我们不是工商科的。我们是县政府派来搞土地改革的工作队。”那人解释道。
“土改,我知道,我儿子给我讲过。不管是哪个科哪个队的,你们都是县政府那一个院子里出来的,就是同志了。对吗,你们都是称同志?”谭五姑早已从儿子那里学到了一些新名词。
“是的,是同志,革命同志。”那人认可了同志的称呼。
“那就莫客气了,快进屋,进屋暖和暖和。”谭五姑继续招呼禾坪上的人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