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队旗舰“格兰德修斯号”最豪华也是最精密的舰长室内,双鬓如银的白兰度将军穿着普通的麻质衣衫,惬意地调着加入碎冰和樱桃的鸡尾酒。身旁的参谋官乌杰却一身黑如暗夜的戎装打扮,严肃笔直地坐在沙发上,那样子不容许有半点松懈。
“我们不在的时候,地球上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白兰度用拉家常的平淡口吻说,“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对将军您可是大大有利啊。”
“但愿吧。不过这个丁戈究竟是什么人?地面上关于他的传闻很多。一个街头巷尾的痞子无赖居然能代表地球,去参加这次决定人类命运的星际谈判,有比这更荒谬的吗?”白兰度喝了一口酒,咂巴咂巴嘴,问道:“哎,你说丁戈能成功说服红体罢手吗?”
乌杰想了想说:“这可太不好估计了,虽然按我们大多数人的预想,胜算是极其微小的,不过怕就怕这个人有通天彻地的能耐,扭转乾坤,真的与红体言和,这样的话,可就对将军不妙了。”
“那倒未必,你这个参谋不算太称职啊。”白兰度神秘地笑了笑,“我事实上并不代表地球,他只是一厢情愿。人类中没有几个肯买他的帐,还痛骂他把人类唯一的希望——就是那艘什么‘达尔达玛号’偷走了。我们这么一回来,局面又不同了,成了全球瞩目的焦点。长期处在绝望和恐惧中的人们有机会将心中的怨气全部爆发出来了,那就非靠我们不可。现在全世界要求与红体决一死战的人越来越多,我们总得顺应形势,不能逆天而为吧?“
“可是我们并没有见过红体,万一真的很难对付又怎么办?”
“所以,要抓住眼前这个时机。红体在和丁戈谈判,注意力不会放在地球,更不会相信地球上还有人胆敢或有能力主动进攻它们。这样一来,却给我们提供了便利。”白兰度换上军装,“你准备一下,去麦金利山大核电站,跟罗吉尔淡谈司科特的事。”
“怎么?”乌杰略微讶然,“您不亲自去吗?”
“刚才不是已经发现更重要的事了么?我要下令全军积极备战。不打败红体,就算成功操纵了麦克伦,也难以得到全球范围的支持,什么计划都终究是遥不可及的妄想。好啦,不久以后,你就会看到,要谈判成功非常困难,但要谈判破裂战火重燃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我们只需要一枚星际导弹。拿破仑说:要人顺从就得有两个强有力的最有效的杠杆,一个是利益,一个是恐惧。”
乌杰刚离开不久,一名舰长急三火四地冲进舱来:“将军!……将军!”
白兰度正了正军帽,不屑地问:“干什么呀?”
“有一艘不像是人造的小型太空艇马上就要降到地面啦!”
白兰度心里猛地打了个突,他忽然想到作为回访,红体也派使者来地球了。这多半意味着,红体接受了和平的提议,仗再也打不起来了。想到这里心中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他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他高声命令道:“通知地对空星际导弹发射台,立即攻击!立即攻击!一定要把它给我打下来,不能留一个活口!”
“将军……你这是……”舰长被他突如其来的发怒惊得一脸懵懂。
“你准备把自己也算进去吗?”白兰度拔出金钢军刀大幅度地挥舞着,“还不快去!妈的!快点!”舰长及时地跑了出去,佩刀随即疾Сhā进半掩的门上,仅仅一步之遥。
“还有二十秒,降落地点大致在东经169.5度,北纬16.9度的约翰斯顿岛。”弹间宙故作轻松道:“一切顺利。”
凯隆忽然感到一阵莫可名状的威胁迫近。令他惊惶之余又有些愤怒,却一时想不出究竟哪里不妥。然而他在万分之一秒内迅速作出了决定,疾伸出手来,抓起还未有知觉的弹间宙,“轰”的撞开了舱门,而一股灼人的赤色热浪也从另一端撞击着小型飞艇。巨大的爆炸产生了相当程度的冲击波,将凯隆和弹间狠狠地抛了出去。弹间只觉得头部像是被人敲开,抢走了全部记忆似的,周身说不出的难受和恶心。凯隆本来雪白俊俏的面庞,变得死灰一般。他左翅膀的一角羽毛被烧焦了,好在它们能在一个月内长齐。
“这是怎么回事?”弹间宙神志略清,惊声喊道。
“不是麦克伦就是白兰度,他们想开战!”凯隆伤心而又失望地说道。“我本来不想杀他,可逼他退兵看样子不是好办法,这种人肯定不会听。我要杀了他,因为刚才他已经杀了我。”
“我们必须准备一下,搜集一些武器。”弹间宙心有余悸地说:“别拒绝,白兰度的十万军队没有人会跟你单打独斗。”
乌杰结束与白兰度的谈话,放下手机,满意的注视着天空中久久未散开的紫色硝烟和因之而起的大量沙尘,不多时候便被永恒的夜藏匿进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他足足顿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笑吟吟地问一脸拘谨的罗吉尔:“我是个爽快人,也喜欢对方爽快。一句话,放人还是不放?”
罗吉尔笑道:“白兰度将军要的人,我岂敢不凛遵听命。啊?不过……说放就放,您也得考虑,我这方面……”
“面子比命重要吗?”乌杰笑容收敛,提高声音,“我让最后一步,就当是赎买,我拿出十万发镭射子弹,你立马给我放人!你还要怎么样?”
罗吉尔咧嘴笑了,在钱不值钱的年代,掠夺是物质交换的唯一方式,武器便成为最流行的货币。
乌杰随着他来到那间密室。乌杰刚刚把目光向窗口移去,就看到司科特湛然若神的鹰隼般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惊,想道:“麦克伦这么重视这个人,果然是个人物。”
罗吉尔打开门,故作热情地说:“老朋友,你刑满出狱啦,做兄弟的,真是为你高兴啊。我为你介绍,这是乌杰参谋长。”
乌杰打量着如同一头被捆住的巨雕般的司科特,尽管根本不认识他,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但从心底泛起一丝敬佩之感,觉得麦克伦虽然是个十足的昏君,但毕竟慧眼识才。
司科特先开口道:“乌杰参谋长,你是奉了白兰度将军的命令接我出来吗”
“也是,……也不是。“乌杰卖关子般地说:“就算白兰度将军不这样,我乌杰既然知道你是个有才干的领导者,就不会让别人怠慢您。”
罗吉尔尴尬异常,一脸窘相。
司科特淡淡地笑了一声,说“那多谢你们的好意了,请回吧。我不想出去。”
罗吉尔和乌杰都惊得结舌杜口。
“司科特先生!”
“罗吉尔先生。……乌杰参谋长。你们在想什么我都清楚。我想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说明白点儿比较好。麦克伦要做白兰度的傀儡,我不。好不容易就要成功的谈判,不能就这样葬送在你们手里!”说到这里,声音不知是不是由于太过激动而变得有些异样。
“这个世界上只有强权没有公理。您必须跟我们走。”乌杰冷笑道,“您根本拒绝不了。”
司科特始终自信地笑着,岿然不动,高瘦的身影如同一棵历尽千年沧桑的啃噬却依旧万古长青的苍翠松柏。
罗吉尔一直在试图避开了咄咄逼人的目光,可却发觉无论站在什么角度,司科特的眼总能像利刃般刺透自己。
乌杰陡然吃了一惊,有些哆嗦地伸出手,在司科特的鼻孔下探了探。“糟透了。”
“怎么了?”
“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