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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幽冥怪谈-致命之旅 >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贾玲愣了足足有半分钟,直到她确信并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她毛骨悚然地问道:“范尼,你说什么?”

范尼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叫你告诉我,你当年是怎么设计杀死朱莉的!”

贾玲向后退了几步,惊恐地摇着头。“范尼,你疯了,你居然说……是我杀死了朱莉!你明明亲眼看见,朱莉是自杀的!”

“对,朱莉的确是自杀的。但是,我直到今天下午才想通,她为什么要对我说,她是‘迫不得已’的——原来,她是被你设计的­阴­谋害死的!”范尼咬牙切齿地说。

“你真的疯了……范尼。”贾玲惊惧地瞪大双眼说,“我有什么方法,能把朱莉逼得自杀?”

范尼冷冷地望着她:“哼,方法?好吧,如果你还要装,我就替你把诡计多端的方法说出来——你­精­心设计了一个和《蝴蝶夫人》最后一幕几乎相同的场面,把朱莉引入戏中,令她像在舞台上演戏一般自杀。只不过,那把刀已不再是道具刀了!”

范尼上前一步,逼视着贾玲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十年前我和朱莉的婚礼当天,你跟着我们上楼,在门口偷听我们的谈话。当你知道朱莉进卫生间换衣服时,便拨通她的手机,让那首‘死亡序曲’响起——那首曲子是你早就提前制作好,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偷偷拷进朱莉的手机里的——只要特定的电话一打过来,它就会以电话铃声的方式响起来。至于那把和道具刀做得一模一样的匕首,你一定是在我们举行仪式的时候,帮朱莉拿着包,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塞在她的手提包里——这样,她只要一打开包拿手机,就能发现这把匕首,然后照你设定的,把它刺进自己的脖子里!”

贾玲猛烈地摇着头说:“范尼,你是不是真的想朱莉想地发疯了?你在说什么疯话!听到一曲手机铃声就能让一个人引颈自杀?你去做来试一试!”

“试一试?由谁来试?你吗,贾玲?”范尼说道,“好啊,你只要把那对红宝石耳环拿出来,我就能立刻试给你看!”

贾玲的身体难以控制地一阵痉挛,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

范尼刀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逼视着贾玲:“我当然知道,光靠刚才那些是做不到让朱莉自杀的——你在十年前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才设计出了‘红宝石耳环’这样一个重要道具!”

范尼停了一下,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去心理咨询师那里做什么?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控制一个人的行为。他告诉我两种方法,一种是催眠术,我想你是没有这个本事的,况且你也没有时间和场所来施展;另一种方法,便是你使用的那个方法了——”

范尼再靠近贾玲一步,几乎贴到她那因惊恐而发抖的脸上说:

“药物。心理咨询师告诉我,只要用迷|药一类的至幻类药物,再加上一定的暗示或提示,就能够达到比催眠术更好的效果——完全可以­操­纵一个人像木偶一样行动!”

范尼狠狠地盯着贾玲说:“我不知道你对那副耳环做了什么手脚。是把它挖空,装满迷|药?还是那根本就是一对假红宝石耳环,整个就是由至幻类的材质制成的?但不管怎么样,你利用这个重要的工具,再配合那首‘死亡序曲’和跟舞台道具一样的匕首,对朱莉造成心理暗示,让她在那一刻由幸福的新娘变成了绝望的‘蝴蝶’!从而像她演了无数次的那样,将那把尖刀刺进喉咙!让所有人认为,她是由于什么个人的原因而自杀的!”

范尼浑身因愤怒而颤抖起来,:“你告诉我,贾玲!你是怎么想出这个­阴­险、狠毒的计划的!为了得到我,你不择手段、丧心病狂地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你的心到底是毒蛇,还是蝎子变的!”

贾玲的一只手撑在墙壁上,她已经被范尼逼得无路可退了。她说:“范尼,你凭什么咬定这些都是我做的?你怎么就知道不是项青或其他哪个人做的?”

“哼,项青?你直到现在还妄想能嫁祸到他身上?从一开始,项青就是你选定的,用来利用的挡箭牌。你早就想好,一旦这个计谋败露,被你利用的项青就代替你成为最大的怀疑对象。所以,你才处心积虑地叫上他和你一起去为朱莉买礼物,再故意诱导他买下那对昂贵的红宝石耳环,并且跟朱莉约定好,结婚那天一定要戴你们送给她的首饰——当然,在这之后你就有太多机会把带着谜幻药的假耳环跟朱莉的那对真红宝石耳环调包——至此,你的所有圈套就都布置好了,只等着到了那一天,让毫无戒备的朱莉上钩!”

贾玲绝望地瞪大眼睛说:“范尼,这一切都是你的无端猜测吗?你认为我为了得到你,便计划了这些­阴­谋?可是,项青他同样有理由……”

“住嘴!”范尼怒喝道,“你还敢赖在项青的头上?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贾玲,你以为我仅仅凭猜测就会如此断定是你吗?那我就明白地告诉你吧——导致你被我看穿的重大疏忽在什么地方!”

范尼怒视着她说:“我刚才问项青有没有看过朱莉演的戏,他并不心虚,而且不知道我这样问他的用意,便老实回答‘看过一两场’——朱莉演过很多出戏,项青看的那‘一两场’并不一定就是《蝴蝶夫人》。但是,当我问到你的时候,你心里立刻就知道我这样问的意思,为了躲开嫌疑,你撒谎说‘一部都没看过’——可是,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根本就想不到,我这样问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套出谁是凶手!”

范尼走到茶几旁,抓起上面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碟子,伸到贾玲面前:“这张碟子你应该很眼熟吧?你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我会误打误撞地走进歌剧院,碰到朱莉以前的同事——她告诉我,十年前,朱莉的一个‘女’朋友也复刻了这张碟子。而且,听了她描述的外貌,我立刻就知道——那个人就是你!”

范尼怒目圆瞪地说:“你刚才不是说,你对‘过于高雅的艺术’不感兴趣吗?那你刻录这张碟子­干­什么?你不是说,朱莉的戏你‘一部都没看过’吗?你连碟子都刻录了,还敢说一部都没看过!”

这一番话将贾玲彻底击溃了,她的身子顺着墙壁慢慢地滑了下来,瘫坐到地上。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惊惧的双眼,问道:“范尼,你打算把我……怎么办?”

“怎么办?”范尼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是在十年前,我立马就能把你掐死!现在,我看在晓宇的份上,给你个机会——你把罪证拿出来,自己乖乖地跟我去公安局自首!”

贾玲骇然地说:“罪证……什么罪证?”

“你还敢跟我装傻?”范尼一把上前,揪住贾玲的领口衣服,“那对红宝石耳环!朱莉死后,它就神秘的消失了——我想不出来,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偷偷地取走那对耳环!你一定是在事发当天,趁着我跑下楼去的时候,便将那对‘迷|药耳环’从朱莉耳朵上取走的——所以后来连警察都没能发现什么破绽!说,那对耳环现在在什么地方!”

贾玲的脸因恐惧而扭曲,她面无血­色­地摇着头说:“我……没有那种东西。”

范尼盯着她说:“你不愿意拿出来,是吧。那好,我自己去拿。我知道你有一个密码锁的铁箱子——你所有的秘密肯定都藏在里面。如果你不愿意自己打开,那我就把它整个一起抱到公安局去,我相信他们会有办法弄开的。”

说着,范尼便要走进卧室去拿那个箱子,贾玲一把将他拉住,哀求道:“不要,范尼!跟我留点脸面吧,我……自己去拿。”

范尼斜视着她说:“好吧,你快去!”

贾玲走进卧室,从大衣柜的最里面抱出一个密码箱,她在密码锁上输入了十六位以上的数字,“咔嚓”一声,箱子打开了。

她颤抖着双手,从箱子里面又拿出一个小盒子,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将那小盒子的盖子轻轻打开,拿出里面的小东西。

贾玲紧张地略略回过头一些,斜睨了一眼在客厅和卧室之间站着的范尼——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不管这东西还管不管用,我都只能再试一次,这是最后的机会——她想道,心脏砰砰乱跳。

贾玲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小东西快速地处理好,然后关上箱子,走了出来。

范尼站在卧室门口,摊开手来,冷冷地说:“拿来。”

贾玲将紧紧捏在手中的东西放开,那东西掉在范尼的手掌上。

范尼的心一阵收紧——十年了,他又再一次看到了这对令朱莉殒命的红宝石耳环!

这个时候,范尼听到身边的贾玲用一种缓慢而怪异的声调说道:“范尼,我是你的妻子,你应该相信我。忘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那些都是你胡乱的猜想和无端的怀疑罢了。”

范尼缓缓地抬起头来,迷茫地看着贾玲,脑子在一瞬间变得顺从、简单。是啊,我怎么能怀疑我的妻子呢?她,是我值得相信的妻子啊……

贾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范尼,轻声说:“范尼,你现在看着我,告诉自己,我是你的妻子,你永远不能怀疑、背叛我……”

范尼的神志越来越迷惘起来,恍惚之中,他看着面前这个朦朦胧胧的女人——她的耳朵上,戴着一对鲜艳的红宝石耳环,和他手里的那副一模一样——突然间,范尼认出她是谁了,他一把将她抱住,喊道:“朱莉,朱莉,你回来了吗?”

贾玲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范尼已经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忘情地呼喊道:“朱莉,朱莉,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朱莉,我好想你,朱莉……”

贾玲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她感到自己的头脑被某种不可抗拒的思维所占据,但她却想不出来应该怎样拒绝和反抗,只有无能为力地让自己的大脑被外来的暗示所侵占。

贾玲木然地推开范尼,歪歪倒倒地走了几步,突然在卧室的大穿衣镜中看到自己的脸——她的后背冒起一阵凉意——那不是自己的脸,是朱莉!那分明是朱莉的脸。

贾玲“啊——”地尖叫一声,从卧室逃到客厅来。睁开眼,她又在电视机屏幕的反光中看到了朱莉的脸;转过头来,酒柜的玻璃中浮现出的仍然是朱莉的脸!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失声惊叫着冲到阳台上,但当她一回头,阳台和客厅之间巨大的玻璃门之间又现出无数个朱莉那鲜血淋漓的脸来!

贾玲无比惊恐地抱住头,一边朝后退着,一边喊叫道:“朱莉,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求你,饶了我吧,不要来找我!”突然,她退到阳台边上,但身子还在往后仰着,她重心一偏,“啊”地一声惊叫,从八层高的阳台上跌落下去。

贾玲的尖叫声把­精­神恍惚的范尼唤醒过来——但已经迟了,当范尼朝阳台冲去时,他伸出的手只抓住一缕空气。

几阵凉风让范尼彻底清醒了,他微微探出头,朝楼下望去——那惨不忍睹的画面令他紧紧地闭上眼睛。两行泪水沿着贾玲坠落的轨迹流淌下去……

范尼回到房间,摸出手机,打通公安局的电话报案。之后,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心中是难以名状的复杂思绪。

困扰在心中十年的谜底终于揭晓了。

虽然贾玲的悲惨下场是她设计害死朱莉所应遭到的报应——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妻子,是晓宇的妈妈——想到这里,范尼又感受到深深的悲哀和痛心。同时,他也明白了朱莉的用意。

范尼仰面向上,心中默默说道:朱莉,你为什么这么傻呢?我既然都已经跟你的灵魂通了话,你为什么还不愿把当年的真相告诉我?你是怕我再经受一次打击吗——你不想让已经失去一次妻子的我再一次失去妻子?难道你为了能让我安宁、平静的生活,连自己的冤屈都不顾,甘心让我和杀死你的凶手生活在一起?你太善良、太傻了,朱莉——你可知道,如果不把你的死查个水落石出,我是永远都不可能拥有所谓“幸福”的。

范尼悲伤地沉思着——门铃声响了起来。他擦掉眼眶的泪水,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范尼和站在门口的警察同时愣住了——他认出来,这个警察就是十年前朱莉死后来找过他谈话的向警官,向警官显然也认出了范尼。

“又是你?”向警官的口气中没有质问,反倒像是在和一个老朋友说话。

范尼请向警官进屋内坐下,警官问道:“楼下坠楼的女人尸体已经被我的同事运回局里了——她是你的什么人?”

范尼说:“我的妻子。”

向警官皱着眉头望他。

“你大概觉得很奇怪吧。”范尼说,“十年前你来找我谈话,是因为我的第一个妻子死了;现在你来这里,又是因为我的第二个妻子死了。”

向警官问:“这是怎么回事?”

范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疲惫地望着前方说:“这是一件离奇、复杂的案件,我讲给你听之后,你也许会认为我是在编故事——但即便这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因为我没有其它可告诉你的了。”

向警官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身子仰到沙发靠背上,说:“你先讲来听听。”

范尼清理了一下思维,从十年前的命案讲起,把从头到尾的所有过程,包括那两次离奇的通灵一起详细地讲跟向警官听了一遍——共讲了将近一个小时。

向警官的表情由惊讶、怀疑渐渐变成匪夷所思,听完后,他张大着嘴说:“原来十年前的自杀案是这样的?这么说,谋害你第一任妻子的就是你的这个第二任妻子?”

范尼问:“警官,你相信我说的这些吗?”

向警官从沙发上站起来,眉头紧锁地踱了几步,说:“其实要证实你说的这些是否属实相当容易。首先,照你所说,死者贾玲的耳朵上现在还戴着那对有至幻作用的‘红宝石耳环’,这是最重要的一个物证;再者,我们也可以从你刚才说的项青和苏琳芳那里证实你的话;另外——”

向警官问:“贾玲的那个密码箱在哪里?”

范尼把向警官带到卧室,指着地上的一个铁箱子说:“就是那个。”

向警官走上前去,直接打开箱盖——刚才贾玲在情急之中忘了把它锁上。他在箱子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个陈旧的日记本,翻开来看了一会儿,说:“嗯,这个东西就能证明贾玲确实是十年前那起自杀案的­阴­谋策划者。”

范尼凑上前去,向警官把贾玲的日记本递给他。范尼翻看之后发现,这上面虽然没有明确记载作案手法,但贾玲却在多年前的日记中记录下自己作案后那种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态。并且,她用大量的篇幅向日记倾述自己对范尼的爱慕和对朱莉的嫉妒——那些极端的文字透露出贾玲狭隘而自私的内心情感。范尼看了十几页,不想再看下去了,正准备把本子关上的时候,他突然看到这样一段——

“……舅舅终于知道我做的那件事情了。他很生气,居然动手打了我。他没有想到我从他那里要走的迷|药居然会要了一个人的命。我很害怕,我怕他会去报案,把我送进监狱。但是,舅舅竟然把一切都怪在自己身上。他认为是他将迷|药给了我,才让我做到那件事的。他准备用后半生来赎罪,希望能洗清自己的罪孽。他是说一不二的人,几天后,居然就真的去凤凰山上当了和尚……”

范尼看到这里,本子“啪”地一声从手中滑落到地上,震惊地呆若木­鸡­。

他猛然想起,贾玲的母亲就姓“章”,这么说……章瑞远,竟然就是贾玲的舅舅!

范尼的脑子里骤然回想起项青跟自己介绍章瑞远时说的话——

“这个章瑞远有些奇怪,多年前,他在经历了某件事情之后,突然出家当了和尚。”——原来,这个“某件事情”竟然就是自己十年前婚礼上发生的那件事!

范尼在一瞬间全明白了——自己到凤凰山云来寺去请慧远大师帮自己忙时,为什么他一开始坚决不肯,但听完自己讲的事情后,便改变了主意,同意下山帮自己通灵——难道,他是想以此来弥补自己当年的罪孽?

等等——范尼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这么说,慧远大师是知道整件事情的,他跟自己进行的所谓“通灵”,根本就可能只是一个过场!他也许只是借“通灵”这种方式,借“朱莉”之口来暗示自己一些当年的真相!难道,自己那天晚上在309号房间里,根本就不是在跟“朱莉”对话?

可是——范尼感觉自己脑子的转动有些跟不上了——有一件事情慧远大师不可能猜得到!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朱莉跟自己说最后一句话是“让你帮我找那对红宝石耳环”呢?这句话只有自己和朱莉才知道啊——这么说来,慧远大师又确实是通了灵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范尼陷入到深深的迷惘之中。

身边的向警官从地上捡起日记本,拍了两下,对范尼说:“这可是对你最有利的证物啊,你怎么把它丢了——你在想什么?”

范尼长长地叹息一声。“不,没什么。一切都结束了,我也用不着再去想那些麻烦的问题了。”

向警官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那好。这个本子我就拿走了,它会成为呈堂证供——要不然,别人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你杀了你的两个妻子呢。”

范尼把向警官送到门口,向警官撇了撇嘴:“说实话,我办了这么多年案,还从没遇到过这么诡异、离奇的案子。”

范尼说:“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离奇的事——不过还好,都解决了。”

向警官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出门后,向警官最后对范尼说了一句:“其实,我想说一声谢谢你。”

“谢我什么?”范尼不解地问。

“记得我在十年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范尼想不起来了。

“我说,我能看得出来,你不可能是凶手——知道吗,为了这句话,我不安了多少年——生怕自己因为看错人而放掉一个凶手。现在,当我知道一切真相之后,才终于能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呢!”

说完这句话,向警官向范尼行了一个警察的敬礼,然后转身离开。

范尼望着警官离去的背影,感觉自己的心胸也被打开了。

尾声

范尼牵着儿子范晓宇在夕阳西下的海滩上散着步,现在已经是夏天了。掺杂着海水腥味的海风吹拂在范晓宇稚­嫩­的脸颊上。他抬起头,充满忧伤地问道:“爸爸,妈妈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呀?”

范尼蹲下身子,抚摸着儿子的小脸蛋说:“晓宇,妈妈犯了错误,要到很远的地方去赎罪——不过,爸爸会永远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的。”

范晓宇的眼睛里淌出泪水:“那我就再也没有妈妈了吗?”

范尼爱怜地看着儿子:“不,晓宇,其实……你一直还有一个妈妈。”

“什么,我还有一个妈妈?她在哪里?”范晓宇抬起小脸问。

范尼转过头,望着夕阳下苍茫的海天说:“她就在我们身边,一直都在。”

第九天晚上的故事—— 游戏对象是谁

第一章

马恩医生的私人助理来到办公室前,礼貌地敲了敲门。“医生,有位叫温衍玲的女士坚持要在这个时候见您。”

“她有预约吗?”

“没有。”

马恩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那你应该告诉她我们的下班时间,以及工作制度。”

“我都说了,但她就是不走。她说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今天非见到您不可。”

“我们几乎每天都会遇到这样的客人。”马恩望着他的女助理说,“能告诉我吗,是什么让你对她破了例?”

年轻的女助理皱了皱眉。“她显得很焦急,甚至有些惊惶。她说自己遇到了非常急迫和可怕的事,必须马上向您咨询,得到您的意见——她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哀求——我根本无法拒绝。”

马恩转动着桌上的一支圆珠笔:“她是不是表现得有些神经质?”

女助理摇着头说:“不,医生,她不是那种神经质的人。事实上,正好相反——她衣着讲究、品位高雅,言谈举止也很得体,只是显得有些焦躁罢了。”

马恩医生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过了一会儿,他说:“好吧,就让我听听她到底有什么着急的事。去请那位女士进来。”

女助理点点头。很快,她陪同这位来访者走进办公室,然后退了出去,关上门。

进来的女士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高档的轻质毛料套装,身材苗条,气质高雅,浑身上下透露着上流社会的气息。她在对面的皮椅上坐了下来,充满歉意地说:“您好,马恩医生,我叫温衍玲。真是抱歉,我在没有和您预约的情况下坚持要见您,而且还是在您快下班的时候。我知道,这实在是非常地失礼……可是,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必须这么做。”

“没关系。”马恩抱以职业微笑。“像你这么有修养的女士会这样做,一定有十分紧要的原因。”

“是的,确实如此。”温衍玲无奈的神情中流露着强烈的不安,“医生,我……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

“别着急,慢慢说。”

“这件事说来话长……”温衍玲轻轻叹了口气,“我有一个儿子,今年十三岁了——从他很小的时候,就患有强烈的自闭症。”

“他是怎么患上自闭症的?”马恩问。

“噢,这都怪我和他的父亲。”温衍玲露出痛苦的神情,“在孩子还只有三四岁时,我们为了开创各自的事业而长期处在繁忙的工作中,经常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让他自己一个人玩。没想到久而久之,他因为缺乏和人的交流,变得越来越封闭——当我们引起重视时,他已经成为自闭症患者了。”

“这种情况现在很普遍。”马恩说,“不过,你既然早就发现他患了自闭症,应该尽早请心理医生为他治疗啊。”

温衍玲无奈地摇着头说:“我们当然请了。至今为止,已经请了三个心理医生——可是根本没用,我儿子的自闭症太严重了,他对那些心理医生完全置之不理——他们也就束手无策了。”

马恩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如果是这样,那我也未必有办法——我并不认为自己要比同行们高出几筹——你儿子未必就会接受我。”

“不,医生!”温衍玲的语气有些激动起来,像是生怕他会拒绝一样,“您是我们这个地区最杰出的心理医生!而且,我之所以非找您不可,是因为我发现最近几天我儿子竟然喜欢上了看您在电视上做嘉宾的‘心理访谈’节目——要知道,他以前对这类节目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所以我想,他会愿意和您接触,听从您指导的。”

马恩用手托住下巴想了想:“真是这样的话,我倒可以试试。可我不明白,难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件‘可怕的事’?”

温衍玲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马恩,不自觉地打了个冷噤,她的面­色­变得苍白起来,像是头脑里的某些恐怖印象又浮现出来。

马恩注意到了温衍玲神­色­的变化。他意识到,接下来要讲的,是事情的重点了。

“是的,医生。”温衍玲恐惧地望着马恩,“我儿子的自闭症,当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真正让我感到可怕的,是他最近的那些异常举止。”

第二章

一个星期前,温衍玲发现儿子雷蒙总是在吃完晚饭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房门——之后,一直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她觉得自己这个有自闭症的儿子真是越来越孤僻了。

连续几天如此后,温衍玲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虽说雷蒙以前也很孤僻,沉默寡言,但他还是很喜欢在客厅看电视的——温衍玲不明白,雷蒙在他那间既没电视也没电脑的小房间里做些什么?他是怎么打发时间的?

这一次晚饭之后,雷蒙又像几天前一样,离开餐桌就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温衍玲终于忍不住了。

“等等,雷蒙。”她叫住儿子。

雷蒙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望着妈妈。

“我想和你谈谈。”

雷蒙顿了一下,问:“什么事?”

温衍玲走到儿子面前。“为什么从一个星期前开始,你就一直这样——吃完晚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几乎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出来,你每天晚上到底在房间里­干­些什么?”

雷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过了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没­干­什么。”

“你每天晚上在那间屋子里什么也没­干­?”温衍玲加重语气道,“那你­干­嘛要锁门?”

雷蒙抬起头来望了一眼母亲,又低下头去。

“告诉我,雷蒙。你到底在做什么?”

雷蒙咬住下嘴­唇­,一声不吭。.温衍玲等了几分钟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儿子的­性­格——今天晚上别再想听到他说半个字了。

雷蒙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后,依然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

这一次,温衍玲觉得不能再由着雷蒙任­性­了——虽然她认为孩子的隐私应该得到尊重,但她也知道,这是有限度的——而且,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过了一个小时后,温衍玲从大衣柜里找出雷蒙房间的钥匙,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不知为什么,她竟然觉得有些紧张——以前从没这么­干­过。她觉得自己正在扮演一个偷窥者的角­色­。

温衍玲将钥匙轻轻Сhā到门锁的孔里,她控制着力度,用最柔和的动作转动着钥匙,非常好,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门开了。

她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探进头去张望——雷蒙这时正坐在书桌前,背对着自己。虽说雷蒙的房间并不算大,但书桌距离门也有好几米的距离,再加上屋内仅有的台灯光线,温衍玲看不清楚儿子在书桌前做什么,她只有蹑手蹑脚地走进屋,慢慢向儿子靠近,试图看个究竟。

在距离雷蒙仅有半米的时候,温衍玲终于看清楚了:雷蒙的面前什么也没摆。奇怪的是,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自言自语,但看起来更像是在和某人聊天——可他的面前除了书桌和窗户,什么也没有。

温衍玲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可雷蒙的声音不大,她只能听到一些支离破碎的语句,无法将它们组合成完整的意思。

温衍玲在雷蒙的身后站了大约有两分钟,雷蒙并没有发现。突然,温衍玲听到雷蒙说了一句:“你说什么,我的……身后?”然后他猛地转过身来,惊讶地望着自己。

“妈妈!你在­干­什么?”雷蒙带着恼怒的腔调责问道。

温衍玲显得十分尴尬:“我……我只想进来看看你在­干­什么。”

“可是我锁了门!”

“我有钥匙,雷蒙。”

雷蒙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妈妈,你怎么能这样!你以前说过会尊重我的隐私,给我属于自己的空间!”

“可是……”

雷蒙转过头去,冷冷地说:“妈妈,你以后再这样,我就永远不理你了。”

温衍玲还想说什么,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叹了口气,离开了雷蒙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卧室,温衍玲烦闷地倒在床上。她的丈夫雷鸣正在电脑前下一盘棋。

雷鸣感觉到妻子的情绪不对,他一边点着鼠标,一边问道:“你怎么了?”

温衍玲正想找人倾诉,她把刚才在雷蒙房间发生的事讲给丈夫听。

雷鸣的注意力仍在电脑的棋局上,他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雷蒙一直都喜欢一个人玩啊,你又何必费这些心思去管他?”

“什么?”温衍玲从床上坐起来,“你认为我在多管闲事?他现在自闭得越来越厉害了!我们要是再不管,他以后怕是连这个家的大门都不会出了!”

雷鸣放下手中的鼠标,转过身来。“嗯……这个问题是有些严重了。”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刚才站在他身后听他说话,觉得他根本不像是在自言自语,而像是在跟某人聊天。天啊,该不会自闭症严重之后会产生幻觉吧?”

雷鸣皱紧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们再给他找一个心理医生。”

温衍玲带着疲倦的口吻说:“可我们以前已经跟他找过两个心理医生了,根本没什么效果。”

“不,这个不同。”雷鸣肯定地说,“听我的同事说,这个心理医生会很厉害的催眠术。”

“催眠术……”温衍玲皱了皱眉。

“别担心,亲爱的。催眠术对人没有任何伤害。”

温衍玲犹豫了片刻,说:“好吧,你明天就去请他来。”

第三章

当这个身穿白­色­衬衫和蓝­色­短裤的斯文男人走进家门的时候,温衍玲根本无法把他的形象和“心理医生”这个职业结合起来——无论从哪个角度,她都觉得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网球明星。

“嗯……解释一下。”斯文男人微微脸红了一下,“听您的丈夫说,我是要和您十三岁的儿子见面。所以,我特意穿成这样,希望能拉近和孩子的距离。”

“噢,您真是太敬业了。”温衍玲感激地说。

“这是职业的需要,理应如此。”年轻男人伸出手来。“我叫余方。”

“久仰大名,余医生。”温衍玲和余方握手。

“那么,您的儿子呢?”

站在旁边的雷鸣问妻子:“雷蒙又进房间去了?”

温衍玲无奈地点了点头。

雷鸣冲余方耸了耸肩:“你看,就和我之前和你说的一样。”

余方点了点头:“让我去拜访一下他吧。”

“这边请,医生。”雷鸣做了一个“请”的姿式。

三个人来到雷蒙的房间门口,雷鸣正准备敲门,温衍玲突然问:“医生,您一会儿会对他实施催眠术吗?”

“如果你想打开自闭症患者的心扉,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是最好的办法。”余方说。

“……会不会,我的意思是说……”

“别担心,太太。”余方面带微笑地说,“我知道您的顾虑。但请您放心,这是绝对安全的,没有任何问题。”

“那好吧,医生,我相信你。”

余方说:“另外,我一会儿要和你们的儿子单独在一起,请你们暂时回避。”

温衍玲和雷鸣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温衍玲敲儿子房间的门,过了好几分钟,雷蒙才将门打开。

“雷蒙,这位是爸爸妈妈的朋友——余叔叔。他来和你聊会儿天,好吗?”温衍玲面­色­和蔼地对儿子说。

雷蒙上下打量了一遍余方,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坐到房间的椅子上,仿佛很清楚对方的身份。

余方对雷蒙的父母说:“好了,请你们暂时离开吧。”

将房间的门关上后,余方坐到雷蒙的面前,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他冲雷蒙眨了眨眼睛,表情活泼地说:“嗨,小伙子,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伙伴——我们来做一些你感兴趣的事,怎么样?”

雷蒙的眼睛望着别处,一点反应都没有。

余方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指向雷蒙:“让我来猜一下,你是喜欢电子游戏还是玩具大兵?”

雷蒙仍然对余方不理不踩,仿佛坐在自己面前的是独角戏演员,而他的表演显然冷了场。

余方在心中叹了口气。本来,他打算先用轻松、愉快的话题来拉近和雷蒙的关系。但他发现,这招是行不通的——雷蒙对他那些套近乎的话题根本没有任何兴趣。

余方盯着面前这个十三岁的孩子——看来,要用绝招了。

他吐了口气,然后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膀。“雷蒙,你不觉得我们这样面对面地坐着说话太过严肃了点儿吗?不如这样,你换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式。比如说,躺在床上,好吗?”

“我正想这么做。”雷蒙终于开口道。说完,他走到床边坐下,半倚着靠在床上。

余方也坐到床边上来,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属怀表。“看,我这里有件好东西。”他打开表盖,把表链的一头缠在自己的手指上,然后将表垂下来。

怀表轻轻地左右晃动。雷蒙盯着表看。

余方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变得缓慢而细腻,他盯着雷蒙的眼睛说:“雷蒙,能告诉我现在几点吗?”

雷蒙看了一会儿怀表,说:“十一点五十分。”

“十一点五十分……平常的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

“睡觉。”雷蒙回答。

“那么,今天我们也应该睡了。”余方的声音更加轻柔起来。“你看,这个表的中间是不是有几个小圆圈,你数数,一共有几个圈……”

雷蒙盯着表的中心,渐渐的,他的眼睛合拢了。

“好了,全身放松,已经很晚了,该睡觉了。”余方伸出手臂托住雷蒙的背,然后慢慢地放低,让他平躺下来。

雷蒙躺下后,余方将怀表收起来,接着低下头,在雷蒙的耳边轻声说道:“好了,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每天晚上在­干­什么?”

第四章

几分钟后,从雷蒙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尖叫声。正在卧室坐立不安的温衍玲和雷鸣心中一惊,立即冲出卧室,来到雷蒙的房间门口。

此时,余方正好从里面打开门走出来,他满头大汗,脸上带着几分惊惶的神­色­。

“发生什么事了?”温衍玲急切地问,同时朝雷蒙的房里看去——雷蒙这时坐在床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余方对雷鸣夫­妇­说:“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

“去书房吧。”雷鸣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三个人在书房坐下后,温衍玲迫不急待地问:“刚才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余方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表情,他带着歉意说:“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想到,情况会完全失控。”

“失控?”雷鸣惊讶地问,“你的意思说,这次催眠失败了?”

“不,恰好相反,催眠相当成功,只是我没有想到……”余方皱起眉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医生,您说清楚啊。”温衍玲着起急来。

余方神情严肃地说:“催眠术是一种高级的心理治疗手段。通常,我们都能够在患者进入催眠状态之后,问出一些关于他内心深处的秘密——因为处在这种状态中的人是用潜意识来回答问题的,根本不可能说谎。刚才,我很成功地让雷蒙进入了催眠状态。然后,我开始向他提问……”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

“我问他第一个问题——‘你每天晚上在做些什么?’他回答我‘在做游戏’。我又问他‘你一个人做游戏吗?’他说‘不,是两个人。’我又问‘那另外一个人是谁?’听到这个问题后,雷蒙变得焦躁起来,他紧闭着眼睛,手开始抓床上的被单,喘着粗气,像是十分痛苦。”

“我不明白,他的潜意识为什么要抗拒这个问题。于是,我换了一个问法,我问他——‘那你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样的游戏?’没想到,他听到这个问题后就开始大声尖叫!说实话,我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竟有些慌乱起来,只有赶紧解除他的催眠状态——过程就是这样。”说完这句话,他仍是一头大汗,仿佛几分钟前的场景又再次重演。

“等等!”

听到这里,马恩打断温衍玲,惊讶地望着她。

“你是说,那个催眠师告诉你,你的儿子雷蒙每晚都在和一个事实上并不存在的人做游戏?”

温衍玲紧锁着眉点了点头:“马恩医生,从您的反应——我能看得出,您也是看了最近的报道的。”

“当然!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马恩从皮椅上站起来,语气激动,“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这个市里频繁发生十多岁左右的小孩意外死亡的案件,而且……”

“而且事后,几乎每个死者的家属都发现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孩子在死亡之前都曾与某个人做过一个‘游戏’!”温衍玲失声尖叫起来,“天哪,医生,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和害怕了吧!”

马恩离开办公桌,用手托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两分钟后,他停下来,直视着温衍玲:“温女士,坦白地说,我一直在密切关注这起事件,我认为这些案件绝非报纸上所说的‘纯属巧合’,而肯定存在着某种共同的联系!我早就想着手调查,却因为无法得知谁会是下一个受害者而无从入手……”

听到马恩这番话,温衍玲用手捂住嘴,全身猛抖,她近乎失控地边哭边叫起来:“我的天哪!医生……您也认为,我儿子会是下一个受害者?”

马恩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安慰温衍玲道:“对不起,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实际上,那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别担心,女士,你先放松一点。毕竟,到目前为止你的儿子还好好的,并没有发生什么。所以,还不算迟,对吗?”

“医生,您有什么办法吗?”温衍玲用恳求的语气问道,两眼充满急切的期待。

马恩看了看表:“现在已经六点四十分了,我们赶紧去你家,一分种也不要耽搁!”

第五章

赶到温衍玲的家,已经是七点二十分了。丈夫雷鸣还没有回来。温衍玲查看餐桌后,发现雷蒙已经自己做了点东西吃了——很显然,他现在又在自己的房间里。

“带我去见他吧。”马恩说。

温衍玲领着救星来到雷蒙的房间门口,敲门。

几分钟后雷蒙才打开门,他看见站在门口的马恩后一愣——很明显认出了这是电视上的名人。

“雷蒙,马恩叔叔来我们家了,你不高兴吗?”温衍玲强打着笑颜对儿子说。

雷蒙望了马恩一会儿,说:“请进吧。”

马恩冲温衍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暂时回避,然后走进屋,关上房门。

马恩在雷蒙的房间里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小男孩——雷蒙比同龄的孩子显得要瘦小些,脸上的五官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额头有些偏高——马恩凭多年的经验感觉到,这是个智商相当高的孩子。

雷蒙也在上下打量着他,并主动开口问道:“你真的是电视上那个专家吗?”

马恩歪着嘴做出一个调皮的表情:“怎么样,电视上那家伙给你的印象还好吧?如果是的话,我才承认是他。”

雷蒙似乎被马恩的话逗乐了,但他又控制着不让笑容露出来——这是自闭症患者的典型行为。

马恩本想让气氛活跃些,但雷蒙的一个问题又使空气凝重起来。他问:“你也是妈妈请来替我瞧病的吗?”

“不,我看不出来你有什么病。”马恩摇了摇头,“我只是来陪你玩一会儿的。”

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付奇特的扑克牌,这套扑克牌的每一张牌面上都有印有一些圆圈、三角形和正方形的怪异图案。

雷蒙被这付奇特的扑克牌吸引了,他把它们拿过去研究。马恩心里暗付——果然,所有的自闭症患者都对有规律的东西感兴趣。

雷蒙摆弄了一会儿扑克牌,问:“我们怎么玩?打扑克牌吗?”

“我有一个更简单的玩法。”马恩把牌迅速地洗了一遍,再把它们平铺在桌子上。“我们分别在这里面选一张牌,点数大的可以叫点数小的那个人做一件事情。”

雷蒙点了点头:“好吧,试试。”

马恩盯着扑克牌看了一会儿,从里面随意抽出一张,对雷蒙说:“现在该你了。”

雷蒙笑了一声:“不用比了,你已经输了。”

马恩有些惊讶地问:“你还没有抽,怎么就知道我输了?”

“因为你抽的是一张Q,我只要抽Q以上的就能赢你,比如说……”他快速的抽出一张牌来,翻过去面向马恩——是一张K。

马恩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果然是一张Q,他张大着嘴说:“真不可思议,被你说准了!现在,你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情。”

雷蒙撇了撇嘴。“算了吧,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要你来做,只是我觉得你太差了,这个游戏没什么好玩的。”

“等等,再给我一次机会,刚才是我太轻敌了。”马恩说,“这次我们赌大一点儿,输了的人要做三件事情,怎么样?”

雷蒙不以为然地说:“好吧。”

马恩又洗了一次牌,将牌展开,对雷蒙说:“这次你先抽。”

雷蒙盯着牌看了几秒钟,从里面抽出一张。

“好,现在该我了。”马恩伸手去抽牌。

“不用抽了,你已经输了。”雷蒙又说道。

“可是,我还没抽呢,你怎么就知道……”

雷蒙将牌面翻过来,是一张A,他说:“因为我已经抽了最大的牌,你不可能赢得了我了。”

马恩用手托住下巴,露出一丝微笑:“是吗?那我们说好,愿赌服输哦。”

说完,他从桌上迅速地抽起一张牌,直接将它面向雷蒙,说:“你抽的是一张红心A,而我抽的是黑桃A,刚好比你大一点。你输了,雷蒙。”

雷蒙张了张嘴,有几分惊讶。过了半晌,他说:“好吧,我输了。你要我做什么?”

“你不用做什么。”马恩微笑着对他说,“你只要如实回答我三个问题就行了。”

第六章

马恩凝视着他面前的小男孩,表情平静,颔首不语,恰如一个棋手端注棋盘,思考着如何走下一步棋。他莫测的双眼在不断变化,仿佛能直接洞穿到人的心灵深处。

“第一个问题。”马恩说,“你每天晚上在和谁做游戏?”

这个问题并不让雷蒙觉得奇怪,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和一个小男孩。”他回答道。

“很好。那么第二个问题:他长什么样?”马恩继续问。

雷蒙微微皱了皱眉。“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他说过,叫我别告诉别人他的长相——乃至其它的一切。”

马恩医生“哦”了一声,他说:“我明白了。”

雷蒙望着他:“你明白了什么?”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雷蒙。”马恩说,“所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坦白说吧,那个每天晚上陪你玩的男孩其实是你幻想的产物。他今天可以长这个样,明天也可以是那个样。所以,你当然回答不出他到底长什么样了,对吗?”

“不是这样。”雷蒙感觉脸有些充血,“我不是你想象中的臆想症患者!”

“可是,你确实连自己都不清楚那个男孩的长相……”马恩医生耸耸肩。

“好吧,我告诉你!”雷蒙尖声叫起来,“这个男孩有一个很明显的特征——他的脸上有一大块红疤!”

马恩愣了一下。“是吗?”

“够了吧,医生。”雷蒙有些厌恶地说道,“我已经告诉了你这么多,你的提问也该结束了。”

“再让我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每天晚上和那个男孩在做一个什么样的游戏?”马恩盯着雷蒙的眼睛说。

雷蒙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上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不行,这个……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能告诉我吗?”

雷蒙瞪大着眼睛,紧张地摇着头。“我们约好了的……绝对不能把游戏的内容透露出去!”

“你和谁约好?”

“……那个男孩。”

“约好什么?”

“……保密。”

“保什么密?”

雷蒙张开嘴,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将嘴紧紧地闭上了。

马恩猛地一捏拳头,该死!马上就要套出来了!可这孩子的反应和智商实在是太不平凡了。

马恩吐了口气,用舒缓的语调说:“雷蒙,你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你告诉我,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而且我发誓不会说出去——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好吗?”

“不,你不会明白的。”雷蒙使劲摇着头,表情更加恐惧了,“只要我一说,他立刻就会知道!”

“怎么可能呢?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不!他就在这里!”雷蒙尖叫道,“他现在就在你的身后!”

马恩一惊,瞬间,他感到脊椎骨窜上一股凉气,­阴­森森的。

马恩咽了口唾沫,他缓缓转过头。

身后是一片雪白的墙壁,什么也没有。他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望着雷蒙。“这是一个玩笑吗?”

“不,我没有开玩笑。”雷蒙表情紧张地说,“他就在这里,只是你看不到罢了。”

“好了,雷蒙,现在,你看着我的眼睛。”马恩觉得应该使出杀手锏了——他必须对雷蒙施加心理暗示。

“听着。”马恩瞪大眼睛,仿佛那里面能­射­出光芒。“你现在必须明白一件事:没有人在晚上陪你玩游戏。这一切都是你幻想出来的。因为你太渴望有人能陪你玩了,所以,你才虚构出一个小男孩来天天陪你。你刚才之所以感到恐惧,是因为我要你回忆你们游戏的内容——而你却根本不敢去回忆。因为你找不出任何能证明那个‘小男孩’存在的东西。这也就等于说,你每天晚上都在自己欺骗自己!现在,你必须结束这种状况……”

“住口!”雷蒙大叫道。“别再说下去了!他生气了!你怀疑他的存在,他生气了!”

“雷蒙,你还在自欺欺人。”

突然,雷蒙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马恩:“医生,你真的惹他生气了,他刚才对我说——今天晚上,他要让你知道他到底存不存在!”

马恩凝视了雷蒙几秒,目光渐渐转到其它地方。他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超越了他最初的想像。

“我看这样吧,雷蒙。今天晚上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以后我们再作交流吧。”马恩从椅子上站起来。

离开雷蒙的房间,早就等在门口的雷鸣夫­妇­立刻将马恩请到书房谈话。

“怎么样,医生。我儿子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温衍玲急迫地问道。

马恩轻轻叹了口气:“根据我刚才和他的谈话——初步判断,雷蒙是得了一种间歇­性­臆想症。并且,还伴随着轻微的神经分裂。不过不用担心,还不是特别严重。我想会有办法治疗的。”

“神经……分裂?”雷鸣和温衍玲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那……我们该怎么办?”温衍玲又哭起来。

“这样吧,以后每个星期我都来一次,用各种方法对他进行治疗,我相信会有效果的。”

“太感谢您了,医生。”雷鸣说,“那么,这次的费用是……”

马恩摆了摆手:“这次就算了,等以后他有所好转再说吧。”

说完,他走出书房,拉开客厅的大门,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七章

回到家后,已经十点了。马恩去儿子马林的房间看了一眼——他已经上床睡觉了。马恩替他轻轻关上门,一个人来到客厅。

自从离婚后,马恩每天都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这使他成为同行中的佼佼者——可他得承认,从没有哪天的工作能让自己如此身心俱疲。

马恩选择一个使他比较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回忆之前在雷蒙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到一个能真正说服自己的理由。

雷蒙真的有臆想症和轻微神经分裂吗?他之前的思维非常清晰,说话也极具条理­性­,这显然不是臆想症患者的表现。马恩长长地吐了口气——他明白,之前对雷蒙父母的那番总结纯粹是对于自己不明状况的一种掩饰——可他确实不明白,这件事情的真实状况到底是怎样的?

特别是雷蒙说的最后一句话——“今天晚上,他要让你知道他到底存不存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马恩竟感到心里有些发毛。

十分钟后,马恩感到思绪愈发混乱,不愿再想下去了。他掐灭烟头,走到卫生间洗漱。

打开喷头,温暖的热水扑面而来。马恩站在喷头下,任由温水冲刷着自己——疲惫一天之后,没有什么比洗一个热水澡更惬意的了。

马恩闭上眼睛享受,突然,一些细小的声音闯进他的耳膜,直抵大脑。他警觉地睁开眼睛。

喷头里“哗哗”的水声­干­扰着这个若有若无的声音。马恩立即关上开关,浴室里骤然安静下来。马恩不能立刻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一下紧张起来。同时,他竖起耳朵搜寻着这微小的声音。

十几秒钟后,马恩判断出,声音没在浴室,而是从卫生间外传来的——是人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马恩的神经绷紧,他披上浴袍,对自己说:不会有这种事的,绝对不会。

深吸了一口气,他打开卫生间的门。

门外并没有人,马恩左右四顾,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走过去。

儿子马林站在客厅和卧室的过道之间,正小声地在说着什么——可他的面前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

马恩走到儿子的背后拍了他一下,疑惑地问道:“马林,你在­干­什么?”

马林“啊”地惊叫了一声,然后缓缓转过头来,叫了一声:“爸爸……”

“你在跟谁说话?”马恩瞪大眼睛问。

“我……我不知道。”马林一脸的汗水。

“什么?”

“嗯,我想想……”马林将手放在头顶上,竭力思索。“我在睡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我,我就走到这里来了。然后,我看到一个小男孩,他说要和我做一个游戏……”

一股凉气从马恩的脚心窜到头顶,他感到毛孔收缩,寒毛直立。马恩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恐惧,问道:“于是……你就跟他说话?家里突然出现一个小男孩,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我以为是在做梦。”马林茫然地说,“直到你刚才拍了我一下……”

马恩颤抖着声音问:“那个男孩……长什么样?”

马林皱起眉头说:“他长得不好看,脸上……好像有一块红­色­的疤。”

听到这句话,马恩的头脑中似乎发生了某种爆炸,他惊恐地差点叫了出来,感到浑身冰凉。

“爸爸,这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该怎么办?”马林望着惨无血­色­的父亲问道。

马恩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儿子说:“现在,你回房去睡觉,关上门。别担心,我……让我想想……”

“那我先去睡觉了,爸爸。”马林说,“你也休息了吧,你看起来很不好。”

“……我知道,儿子。”马恩勉强地说。

马林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望了爸爸一眼。他走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来到窗户前,拿起旁边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了起来,对方问道:“是马林吗?怎么样,成功了吗?”

“是的,成功了。真没想到,我爸爸竟然真的相信了。而且他被吓得不轻。”

“一定很刺激吧,马林,我猜你现在肯定很兴奋。”

“可是……我现在有些后悔了,雷蒙。我觉得这个玩笑太过份了。你没有看到,我爸爸被吓得面无人­色­!”

“所以,你更不能告诉他这是我们策划的一个玩笑,要不然他会打死你的——还有,千万别让他知道我们俩曾经是同学。”

“这是当然,雷蒙,我没这么傻。”

“那好吧,马林,再见。”

“再见。”

挂完电话,雷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微笑。

“嘿,你还在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

黑暗中,一些比轻风吹拂还要细小的声音钻进雷蒙的耳朵,令他开心地笑起来:“是的,我们这次又成功了。知道吗?我才不在乎你到底是个鬼魂还是其它的什么呢!只要你肯天天晚上陪我玩就行了。以前从没人陪我玩得这么开心过。好了,现在你就去马林的家里,处理最后一步。记着,别忘了把他布置成意外死亡的样子。然后,在这段时间里,我想想我们的下一个游戏怎么玩。”

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衣柜里的怪事

第一章

“十块。”

“二十。”

“二十,跟。”

“四十。”

“该死,你到底是什么牌?”

“四十,你跟不跟?”

“……好吧,四十,开牌!我不相信你一天晚上能拿两次三个A!”

翟翔皱起一边眉毛问:“听起来你的牌很大呀。”

李雨从桌子下方将自己手中的三张牌甩到翟翔面前:“同花顺,最大的。”

“噢,真糟糕。”翟翔皱起眉晃脑袋。

李雨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去抓桌肚里的钱。

“等等。”翟翔按住他的手,“我可没说你赢了啊。”

李雨望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不是说‘很糟糕’吗——你在耍我?”

“当然不是。我说很糟糕是因为今天晚上玩不成了——你瞧,你已经把钱输光了,还怎么玩?”

李雨横眉竖目地望着他:“你不会真的又是三个A吧?”

“不,我可不愿意一晚上就把好运气都用完了。”翟翔撇着嘴说,同时把手中的三张牌翻过来给李雨看,“这样悠着点是最好的——只要能赢你就行了,不是吗?”

旁边观看的舒丹把头伸过去看了一眼翟翔手中的三张牌,低呼一声:“噢。”

李雨怒目圆睁地盯着那三张“10”,恨不得一把上前将它们撕得粉碎。

翟翔将桌肚里的钱慢慢叠好,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同时把扑克牌也收起来。“今天晚上就玩到这儿吧。李雨,相信我,你下次能有好运气。”

“嘿,等等。”李雨按住他收牌的手,“今天还没结束呢。”

“你的钱都输光了。”翟翔提醒他道,“你还拿什么来玩儿?”

李雨把裤兜里的手机摸出来摆在桌子上:“索尼的新款,少说也得值一千块。”

“噢,不,不,不。”翟翔摆着头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来这个。”

李雨咬咬牙,对舒丹说:“再借我一百元,好吗?明天晚上一起还给你。”

“别开玩笑了!”舒丹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我本来还指望着你今天晚上赢了能把上次那两百元还给我呢——你又想借?”

“算了吧,李雨,别勉强了。”翟翔从口袋中摸出二十元来,“这样,我少收你一些,那你也不至于是输了个­精­光。”

“去你妈的。”

翟翔耸耸肩膀,将钱收回去装好。“不是个好选择。”他摇着头说。

李雨气急败坏地说:“听着,今天晚上必须再来最后三把,否则……”

坐在前排的俞希终于忍无可忍,她“啪”的摁断一根笔芯,转过身对最后一排的几个人说:“否则我就要告诉老师,或者是政教主任,你们在晚自习的时候玩儿牌,而且还是赌博。”

“嘿,别这么认真好不好,小姐。”李雨斜眉歪眼地说,“玩点儿小牌也能叫赌博?”

“听着。”俞希正­色­相告,“我不管你们玩得是大还是小,我也不介意你们赌博。只是,请你们回家去玩儿,或者是去澳门、拉斯维加斯——别在这里影响我学习,好吗?”

“这话说得可真不尽人情。”翟翔故作伤心地叹息道,“我还以为我们是同窗好友呢。”

俞希烦躁地望了一会儿别处,又将脸转过来面对他们:“好吧,作为同窗好友,我就友情提醒一句——还有不到三个月就要高考了——你们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李雨“嘁”了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高考?高考有个屁用——你觉得我像是要读大学的人吗?”

“那你来读什么书,­干­脆高中都不要念好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雨嬉皮笑脸地挽着翟翔的肩膀,“我要不来读高中怎么能认识这么多陪我玩儿的好伙伴呢?”

俞希鼻子里吭了一声,感觉自己对他无话可说。

“其实,俞希,你也不要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舒丹捋着自己的头发说,“仔细想想,现在读大学确实也没什么意思——你没看报纸上说的吗,如今的大学生早就不值钱了,遍地都是,要找个好工作比登天都难——你说,浪费几年时间,又花这么多钱来­干­什么?”

一直把注意力投入到一本言情小说中的季晓妍这时合上书,摆出一付慵懒、妩媚的姿势说:“舒丹这话是真说到点子上了。其实,十八到二十二岁这段光­阴­是我们女生最美妙和宝贵的时段,自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资本——何必浪费时间去读什么书——只要能俘虏一个富少的心,嫁入豪门,以后的生活还用愁吗?”

“富少?豪门?”舒丹翻了下白眼,将那本言情小说立起来放在季晓妍面前。“你还是继续呆在这里面吧。”

翟翔调侃季晓妍道:“我爸说以后他开的那家公司由我接管——美女,你愿意嫁给我吗?”

“只要你送我一辆阿尔法·罗密欧,我明天就嫁给你。”季晓妍眼波闪烁着说。

俞希伸出手掌在面前比了一下。“好的,我输了,我惹不起你们。”

季晓妍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一边对着它涂­唇­彩,一边说:“俞希,我真有点搞不懂,你这么漂亮,家里又有钱,­干­嘛还非得这么努力地学习不可?”

俞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跟俞希坐在同一排的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涨红着脸说:“俞希她……是为了自我实现,体现自己的价值,才不是仅仅为了过好生活呢。”

“哟,卢应驰,你是俞希的什么人呀?”季晓妍牙尖舌利地说,“你慌着帮她申辩什么?是不是今天晚上孔韦没来上晚自习,你就想趁虚而入啊?”

卢应驰的脸刷得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卢应驰,你害什么羞呀。”李雨嬉笑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俞希吧?可惜,大美女早就名花有主了——你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卢应驰的眼睛紧紧盯着书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俞希狠狠地瞪了李雨几眼。

舒丹抬起头望了一下前排一个空着的座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俞希,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烦躁呢——原来是你那个大帅哥男朋友没来上晚自习呀。”

“别跟我提他。”俞希将脸扭到一边。

“怎么,你跟孔韦——小两口吵架了?”李雨怪声怪气地说。

俞希有些恼怒地望着他说:“你再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我就立刻到讲台上去,把你们刚才打牌的事告诉何老师。”

李雨看着讲台上坐着的那个戴着宽边深度近视眼镜的矮胖男老师,不屑一顾地说:“哼,他?管得了我们吗?”

季晓妍把化妆盒公然摆在课桌面上来涂脂抹粉,用嘲笑的口吻说:“俞希,别天真了。你以为‘矮河马’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马上就要毕业了,他也不敢管太多,怕得罪人!”

俞希转过身来,看着讲台上低头研究教材的何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季晓妍说的是对的。就算他们坐在教室的最后一、二排,但如此肆无忌惮地打牌、说话。何老师也绝不会听不到——看来,他是真的管不了这帮人的。

俞希拿起笔,想重新把­精­力集中到刚才那道习题上,却发现做不到了。她承认,刚才舒丹说的那句话真是一语中的——她今天晚上或多或少有些烦躁不安——都是因为孔韦的随意缺席而造成的。更过分的是,他居然在今天下午放学时都没跟自己说一声他晚上不准备来上晚自习。

想起孔韦,俞希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一张阳光、帅气、充满活力的脸,那张脸既能在拉小提琴时显得静谧而深沉,又能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表现得刚毅而狂野——毫无疑问,这些对任何一个处在青春期的花季少女来说,都是具有致命杀伤力的——俞希也不例外。但是,直到现在她也不能确定和这样一个被全校女生仰慕的白马王子谈恋爱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不错,孔韦有太多优秀和吸引人的地方,但正因为如此,他便有可能具备天下所有帅哥都共通的一个缺点——花心。虽然自从俞希和孔韦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她还没发现孔韦有什么拈花惹草的举动。可是,就像今天晚上一样,只要孔韦有那么一小会儿不明就里地销声匿迹,俞希的心里就会充满担心和不安。这真是应了哲学上那句话——“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和帅哥谈恋爱固然令人羡慕,但也比和普通人拍拖要累上好几倍。

尤其是——俞希又想道——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自己能顺利考上名牌大学吗?孔韦又可以吗?更关键的是,他们约好要上同一所大学的目标能实现吗?一连串的问题盘旋在俞希脑海里,让她愈发焦躁起来。她用圆珠笔在草稿本上胡乱画着圈,最后一把将那张纸撕下来,在掌心揉成一团。

第二章

晚自习的下课铃声拉响后,俞希和同学们一起离开教室。走出校门,她犹豫着是步行还是坐车回家。

俞希的家离学校不算近也不算远,如果走大路,需要半个多小时;抄捷径走小路的话,二十分钟就能到。平时都是孔韦送自己回家,便让这段路途充满了乐趣。今天,却只能独自一个人乏味地回家了。

俞希最后选择了步行,因为她想在行走的途中跟孔韦打个电话,问问他今天晚上为什么没来上晚自习。

穿过热闹的大街,俞希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这里的安静很适合她打电话。刚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突然,旁边闪出来一条黑影,把俞希吓得“啊”地惊叫一声。

她定睛一看,认出这个人是谁。俞希捂着怦怦跳动的心口说:“是你呀,卢应驰,你突然跳出来­干­什么,吓我一大跳!”

黑暗中的卢应驰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盯着俞希。由于小巷的光线太暗,俞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俞希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她试探着问道:“卢应驰,你有什么事吗?”

过了好一会儿,卢应驰才缓缓地说:“俞希,我……是专门在这儿等你的。”

“你等我­干­什么?”俞希疑惑地问。

“……是这样的,孔韦今天晚上不是没来吗,我怕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便专门在这里等着……陪你回家。”

“不安全?”俞希皱起眉头,“没什么不安全的。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一个人回家没事的,你也回家吧。”

说完这句话,俞希便快步朝前走去,卢应驰又追了上来,说:“我家……也在这个方向,我们一起走吧。”

俞希感到无可奈何,只有说:“好吧。”

两人一言不发地朝前走,俞希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故作轻松地问道:“卢应驰,你打算考哪所大学?”

卢应驰没有回话,仍然面容僵硬地盯着前方走路。俞希感到奇怪,对着他喊了几声:“卢应驰,卢应驰?”

好几秒之后,卢应驰才回过神来:“啊……俞希,你叫我?”

“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呢?”

“啊……没什么。”卢应驰尴尬地说。

两人又默不做声地走了一段,在这条小巷快要走完的时候,卢应驰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俞希,突兀地问道:“俞希,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俞希心中发出“咯噔”一声响动,她闪烁其辞地回答道:“嗯……很好啊,你学习好,也乐于助人……”

“俞希,你知道,我不是想问这个。”

俞希不知该说什么,她也不敢正视卢应驰,只有难堪地望着别处。

卢应驰说:“俞希,其实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我知道,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孔韦。只是,我控制不了自己,在我的心中,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感情使得我必须要亲口告诉你,我……”

“不,不。”俞希一边摇着头,一边后退着,“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但卢应驰显然已经停不下来了,他一把将俞希的肩膀抱住,喘着粗气说:“俞希,我真的很喜欢你,甚至是……深深地爱着你!”

俞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身体,心中有一丝恐惧感,她声音发抖地说:“卢应驰……不管你要说什么,先把我放开!”

卢应驰怔了几秒,像是恢复了冷静,他的手从俞希的肩膀上移开,低下头说:“对不起,俞希,我刚才……有些失控了。”

俞希稍稍松了口气,对他说:“卢应驰,其实我刚才不是敷衍你的。我真的觉得你很不错。但是,你知道,还有三个月就高考了——就算我现在没有和孔韦拍拖,也不会去考虑感情的事——你明白了吧?”

“是的,我懂,我懂。”卢应驰尴尬地点着头说,“俞希,我刚才太失礼了,请你原谅我,不要见怪,好吗?”

俞希淡淡笑了一下:“我不会怪你的。”她望着前方小巷的出口,“好了,穿过这条巷子就是大街了,我们都各自回家吧。”

卢应驰说:“俞希,请你相信我,我再也不会说刚才那些话了——但是,今天晚上请让我送你回家,好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样,我放心些。”

俞希困惑地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卢应驰犹豫了一下:“我刚才说,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并不是危言耸听。”

“怎么回事?”

卢应驰面­色­紧张地说:“我听说,我们这个市最近出现了一个歹徒,他经常入室偷窃或行凶。往往是偷偷进入某人家里后,藏在某个地方,伺机作案。如果被房屋主人发现,就立刻杀人灭口——手法相当残忍!”

俞希皱了下眉头:“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

卢应驰见俞希似乎不相信自己,有些急了:“是真的!俞希,我肯定没骗你!我不会为了想送你回家就编个拙劣的谎言来吓你的。”

“可是,你不是说那个歹徒是‘入室’行凶吗?那你在回家路上保护我又有什么用?”

卢应驰吞吞吐吐,仿佛不能自圆其说:“那个……我想,万一他现在改为在路上行凶呢……那也是有可能的吧?”

“好了,卢应驰,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俞希说,“但是你看,再走几步就是大街了,我想那凶手再嚣张,也不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作案吧?所以,请你别再担心我了,我们都各自回家,好吧?”

卢应驰还想说什么,但俞希冲他挥了挥手,道了声“拜拜”便快步地朝前方大街跑过去——卢应驰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俞希来到灯红酒绿的大道,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用力摇晃着脑袋,想把今天晚上这段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的记忆甩到熙来攘往的人群之中,让众人的脚步把它碾碎——俞希明白,在高考前夕这段紧要时间里,自己的­精­力是不允许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干­扰和分散的。

离家还有一段距离,俞希考虑着要不要在这时跟孔韦打个电话。然而,她却感觉到一些水滴从高空滴落到她的头发和身上。俞希伸出手来试了试,确定是下起雨来了。路上的行人也感觉到了这一点,纷纷加快脚步。

晚春的天气已经具有了一些夏天的特征,天气说变就变,而且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仅仅几秒钟,那几滴小水珠就转化成倾盆大雨。街道上立刻变得慌乱起来,人们把手中的东西顶在脑袋上朝不同的方向奔跑。俞希也只有将书包顶在头上,她焦急地想拦住一辆出租车——但这时人们抢出租车的激烈程度已经超过了橄榄球比赛。几分钟之后,俞希意识到自己身单势薄是不可能争赢那些人的,只有咬咬牙,奔跑回家。

跑了十多分钟之后,俞希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家门口,虽然顶着书包,但她还是变成了落汤­鸡­。俞希从书包里摸出钥匙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俞希的家是一幢漂亮的二层楼小别墅——这都是拜她那个­精­明能­干­的房地产商老爸所赐。家中的装修、布局,乃至门口的小院都置办得极为西化,和美国的别墅区差不多。可问题是,这么漂亮、­精­致的房子却经常都是空落落的。俞希的爸爸长期在外地跑,而妈妈也是耐不住寂寞的人,一到晚上就出去玩儿牌或是访友。俞希几乎都习惯了每天晚上一回来就是自己一个人。

此刻,她已经换上温暖的拖鞋,用一块­干­毛巾擦­干­自己湿漉漉的长发。在客厅稍稍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她提起书包,沿着楼梯走上二楼,来到自己的房间。

俞希将书包甩在书桌上,再脱掉湿透了的外套——现在的身体混杂着雨水和汗水,粘糊糊的十分难受——目前,还有什么比洗一个热水澡更迫切的呢?

俞希一边甩着自己那腻成一团的头发,一边走到大衣柜面前。她打开衣柜,在众多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中选择着一会儿要穿的几件。

挑了一会儿,俞希选出一件牛仔外套。接着,她准备在衣柜下方的抽屉里拿一件内衣。就在准备蹲下去那一瞬间,她在衣柜的左下方看到了一样东西,令她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寒毛在霎那间竖立起来,瞳孔跟随着眼眶一齐放大——

她在衣柜下方清楚地看到一双男人的皮鞋。而且,那双鞋动了一下,朝里面收进去一些。

俞希的嘴­唇­随着身体的颤动而发出一丝微弱的战栗声。她头脑中的爆炸令眼前发黑,甚至牵动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旋转。一瞬间,俞希的脑子里浮现出卢应驰之前跟自己讲过的那些话,只是这些话在巨大的惊骇之中已无法完整有序地排列,只能以支离破碎的形式出现——

“市里最近出现一个歹徒……”“手法相当残忍。”“入室偷窃或行凶……”“先藏在某个地方,伺机作案……”“被房屋主人发现,立刻杀人灭口……”

俞希竭力控制住内心的惊恐和那双有瘫软趋势的腿,她无法判断此时这个藏在衣柜中的歹徒是不是也在暗处盯着自己。俞希努力改变自己因恐惧而扭曲的表情,尽量使它恢复自然。然后,她轻轻地关上衣柜门。

冷静,冷静下来,别紧张。俞希在心中说,一边慢慢地转过身,不露声­色­地朝门口走去——他并没有马上跳出来,这意味着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现在,只需要悄悄地离开家,然后报警……

俞希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门口,就在她准备拉开房门出去的时候,这扇门突然从外面被推开了——门外是自己的妈妈。

俞希像惊弓之鸟般颤动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妈妈先开口道:“希儿,回来啦。刚才被淋雨了吧,身上都湿透了。”

俞希紧张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妈妈却似乎没发现女儿的紧张不安。她走进门来,关上房门,对俞希说:“希儿,妈妈今天专门早点回来,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俞希看着那关拢的房门,像被一记重槌敲闷了头。“妈,我……还没有洗澡,我去洗……不,我是说,我一会儿洗完澡再和你谈,好吗?”

尽管俞希竭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但她那过分紧张下语无伦次的话语还是让妈妈看出了端倪,她摸着女儿的额头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不是,哦,不……是的,我淋了雨,有点不舒服。”

“没有发烧啊。”妈妈把手从俞希的额头上拿下来,“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俞希抓住机会,拉起妈妈的手说:“妈,我现在就去洗,你在客厅等我吧。”

“好。”妈妈应了一声,俞希正要开门,妈妈又把她拉住,笑道:“你这个粗心的丫头,换洗衣服都不拿就要去洗澡?”

说着,妈妈朝衣柜走去,手伸出去准备打开柜门。

“噢,噢……妈!我……”俞希紧张得天旋地转,一颗心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跳了出来,她走上前去一把将母亲拉住,“我……暂时不洗了,一会儿再洗……你不用帮我找衣服。”

“一会儿洗也可以把衣服找出来呀。”妈妈又要去开衣柜。

“妈!喔……我,我不洗……噢,不,我……不用找衣服。”俞希将母亲强行拉到床上坐下来,“你不是要跟我谈事情吗?谈吧……现在我们就谈。”

妈妈皱着眉望了女儿一会儿:“你今天晚上有点怪怪的。说话老是吞吞吐吐,脸­色­也一直都是苍白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可能就是淋了雨的原因。不过已经好多了……你要跟我谈什么?”

妈妈把女儿的手抓过来握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下,还有三个月就要高考了。虽然你的成绩很好,但要考上一流大学也不是这么容易的。现在,你更得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能让别的事情……”

妈妈循循善诱地说着激励俞希学习的话,但俞希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的心脏怦怦乱跳着。她低着头,不时偷偷地瞄一眼那个大衣柜。她只知道一件事——自己和妈妈离那个凶手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妈妈说了一会儿,发现俞希对自己说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碰了碰女儿,问道:“希儿,你在听我说吗?”

俞希身子抖了一下,神情恍惚地望着妈妈:“哦,是的……你叫我,要好好学习,当然,我会的……”

妈妈皱起眉头说:“那我刚才说的那个计划呢,你觉得怎么样?”

“计划……什么计划?”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你刚才在想什么?”妈妈显得有些不高兴,“我刚才说,如果你能考上一流的大学,这个暑假我们全家就可以一起到美国好莱坞去旅游,你可以亲眼去见那些你喜欢的好莱坞明星们。”

“哦,太好了……好莱坞明星……我真想亲眼见见他们。”但前提是今天晚上我不用去见上帝——俞希在心中想道。她故作高兴地说道,“妈,这个计划真是太­棒­了!”

“那你就更该为此而努力了。另外,我和你爸爸还准备在你考上名牌大学之后举办一个大型的庆祝宴会,到时会邀请……”

“妈。”俞希打断妈妈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不能再承受这种刺激的游戏了。况且那凶犯的忍耐也许是有限度的,多在这个房间呆一秒钟就会多一分危险。俞希想着办法,“我会重视的。我们学校也相当重视……今天,还发给我们一张关于合理填报志愿的建议单。老师说,家长也得看看……”

“当然,我当然得看。”妈妈说,“在哪里?”

太好了,能逃出去了!俞希压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说:“在客厅,我的书包里,我们现在就去看吧。”

“嗯。”妈妈从床上站起来,俞希也赶紧站起来,甚至想推着母亲赶快走出房间。但这时,妈妈望了一眼书桌,说:“唉,你的书包不是已经拿上来了吗?”

俞希望了一眼书桌,顿时感觉自己像坠入了绝望的深渊。同时,她瞥了一眼大衣柜——衣柜的门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我的天哪!露馅了吗?俞希紧张地屏住呼吸望着大衣柜,感觉一股恐惧和死亡的­阴­冷气息向她侵袭过来,令她动弹不得——但是过了几秒,衣柜仍然保持着平静。俞希体内的血液才再次循环流动起来。

这时,妈妈朝书桌走去,要去拿俞希的书包。俞希挡住她,对她说:“妈,我想起来了……我记错了,我刚才回家就把那张单子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了——它没在我的书包里。”

妈妈愣了一下,说:“好吧,那就下去看吧。”

上帝——我求你,这次别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了。俞希一边祷告着,一边提心吊胆地跟着妈妈走出房门,然后将门带拢。当楼梯下到一半时,俞希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抓住妈妈的手,牵着她一路飞奔下楼,冲出房子大门,再用刚才留在衣服口袋里的钥匙迅速地将门反锁,然后朝着周围的房子和街道上的行人大喊道:

“快来人啊!我的家里有歹徒!”

第三章

俞希的喊叫声震惊了周围的邻居和行人,他们纷纷聚集过来。俞希又赶紧摸出手机报警,告诉警察她家的具体位置。

妈妈瞠目结舌地站在旁边,好一阵之后,她才惊恐地说:“俞希,你说什么?我们家里有歹徒?”

“就躲在我房间的大衣柜里!刚才离我们只有两三米远!”俞希大叫道。

“你怎么知道?”

“我回家来打开衣柜找衣服,看见他的脚了!我正打算悄悄离开,你就进来了,然后和我在那歹徒面前谈什么话!”

“天哪!”妈妈捂住嘴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或者是暗示我一下?”

“我敢暗示你吗?如果我设法告诉你衣柜中正藏着一个歹徒,你一定会当场就大叫起来的——这等于是告诉他我们知道了他的存在——我们会没命的!”

“我的天哪……真是太可怕了!”妈妈惊惧地睁着双眼。

邻居大叔提着一根铁­棒­从人群中挤过来,对俞希说:“歹徒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不,大叔!”俞希阻止道,“我们别轻举妄动。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处理吧!”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鸣着刺耳的警笛呼啸而来,停在俞希家别墅面前,从警车里走出四个持枪的警察。带头的是一个留着短寸头,看起来稳健­干­练的中年警察。他走到俞希和她妈妈面前,问道:“歹徒在什么地方?”

俞希说:“现在应该还在我家里,我把房门反锁了,把他困在了里面!”

“你做得很好。”短寸头警察对俞希说,“现在,你把房门钥匙给我,你们退后。”

俞希赶紧将钥匙交给警察,并依言和母亲朝后面退去。

短寸头警察朝他的三个同事挥了下手,四个人一齐走到门口。他用钥匙把门打开,并用眼神向另一个警察示意,那个警察谨慎地将大门推开,四个警察同时举起枪冲了进去,四把手枪对准房里的四个方向。

俞希和妈妈紧张地在几十米外驻足观望。她们没有想到昔日在电视警匪片中才能看到的场面竟会出现在自己家中。四个警察进去之后没过一会儿便关上了房门——接下来,俞希和妈妈就只能通过想象来猜测里面发生的事了。

十多分钟后,房门再一次打开,四个警察走了出来。但令俞希感到意外的是,她并没有看到警察将歹徒押出来的画面。

短寸头警察走到俞希和她妈妈的面前,说:“我们已经将房子彻底搜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歹徒。”

“什么,这怎么可能?”俞希惊讶地说。

短寸头警察将手枪别到腰间,问:“你们是怎么发现有歹徒的。”

妈妈望着俞希,俞希说:“我放学回家,在房间的衣柜里找衣服,突然发现衣柜里藏着一个人……”

“等等。”警察打断她说,“你发现了歹徒,他居然还会让你们逃出来,并且把门锁上报警?”

俞希说:“我在衣柜中看到了他的脚,并没有露出声­色­,假装不知道地把衣柜门关上,然后找机会和妈妈逃了出来——那歹徒可能以为我没有发现他。”

短寸头警察眯起眼睛盯着俞希看了一阵:“你以前有过被歹徒袭击的经验吗?”

俞希怔了一下,说:“没有,怎么了?”

短寸头警察说:“你处理得相当冷静啊——一般的女生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吓得魂不附体,惊慌失措了。”

俞希本想跟他解释一下——自己看到那歹徒的脚之所以没有失声尖叫是因为之前有一个男同学恰好提醒过自己这个问题——但她觉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她有些着急地问道:“警官,你们真的仔细搜过了吗?你确定我的家里真的没有歹徒?”

“除了一个上着锁的柜子以外,凡是能藏得下一个人的地方我们都仔细找过了,确实没发现歹徒。”

这时,妈妈疑惑地问道:“俞希,你真的看到什么歹徒了吗?”

“当然是!”俞希望着妈妈大声说道,“你该不会认为我是在开玩笑吧!”

短寸头警察问俞希的妈妈:“是你的女儿发现了歹徒,你并没有看到,对吧?”

妈妈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又转向俞希问道:“你说,你只是看到了歹徒的脚,并没有看见他的身体或脸,对吗?”

“噢,是的。”俞希说,“但是警官,我保证我没有看错,因为那是一双男人的深棕­色­皮鞋,而且那双鞋在我看到它的时候朝里面缩进去了一些!”

短寸头警察对俞希说:“这样吧,你现在跟我一起到家里去,指给我看一下你当时是怎么发现那个歹徒的。”

俞希犹豫了一下,说:“好的。”

短寸头警察对一个大个子警察说:“你跟我们一起上去。”然后示意另两个警察在原地等候。

“我也跟你们一起上去。”俞希的妈妈说。

短寸头警察挥了一下手,说:“来吧。”

这一次,先是两个警察在前方打头阵。俞希和妈妈互相挽着手臂谨慎地跟在后面。走进房子之后,则变成了两个警察在一前一后,将母女两人保护在中间往前推行。

四个人来到二楼俞希的房间,短寸头警察把房门关拢,指着大衣柜问俞希:“就是这个柜子吧?”

俞希点了点头。短寸头警察走上前去,双手将衣柜的左右两扇门一齐拉开。俞希和妈妈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朝后面退去,躲到那个大个子警察的身后。

短寸头警察将衣柜里的衣架和衣服来回翻动了好几遍,说:“放心吧,这里面没人——就算刚才有现在也不会还呆在这里了。”

俞希和妈妈松了口气,走上前来。

短寸头警察问俞希:“你刚才是在衣柜的哪个位置看到那个歹徒的脚的?”

俞希指着衣柜的左下方说:“就是这里——衣柜抽屉的上面。”

短寸头警察俯身下去,在俞希说的那个位置翻找了一阵,从里面拿出一双男士皮鞋,对她说:“你看到的是这双鞋吗?”

俞希惊诧地合不拢嘴:“这……我的衣柜里怎么会有双男人的皮鞋!”

妈妈走上前来,看着那双皮鞋,尴尬地说:“啊……这是那天我跟你爸爸买的新皮鞋,我把它放在你的柜子里了——忘了跟你说。”

俞希瞪大眼睛望着妈妈:“你跟爸爸买的皮鞋为什么要放在我的衣柜里?”

妈妈面容窘迫地说:“是这样的……我们的那个大衣柜里,已经装满我的衣服和鞋子了。我那天跟你爸爸买了这双鞋之后一时没找到地方放,就把它放在你的柜子里了。”

短寸头警察对俞希说:“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

“不,等等,等等!”俞希按着额头说,“还是没对,我看到的那双鞋是一双深棕­色­皮鞋,鞋面上还绑着一根装饰皮带——不是这双黑­色­的新皮鞋!”

短寸头警察说:“有些时候,光线或者是别的一些因素会让我们的视觉出现偏差——这一点你应该懂吧。”

“不,警官,肯定不是这样!”俞希坚持道,“就算我把鞋子看错了,但是,我清清楚楚地看到它朝里面移动了一下!如果不是有人穿在上面,鞋子怎么会自己移动?”

短寸头警察有些哭笑不得:“你还是坚持认为你看到的是歹徒的脚?那么我问你,我们已经彻底搜查过房里的每一个角落了——歹徒在哪里?”

俞希左右四顾,看到自己的窗户时,她说:“对了,歹徒知道我们发现了他,不会还这么老实地呆在这里的——他可能从窗户逃走了!”

短寸头警察走到窗前,用力推了几下关着的梭窗:“你看清楚了,你的窗子是从里面锁住了的——歹徒如果从这里逃出去,怎么还能锁得了窗户?”

俞希焦急地想了想,说:“我们家的窗户又不止这一扇,客厅、厨房、卫生间,到处都是窗子,他不一定非得从这里逃出去啊!”

“是啊,既然到处都是窗子,他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从这扇窗子逃走不是最方便的吗?”

俞希张了张嘴,无言以对了。

短寸头警察看了一眼俞希书桌上的书包,问道:“你现在在读高中?”

俞希木讷地点了点头。

“高几?”

“高三了。”妈妈帮着俞希回答。

短寸头警察微微点了点头,仿佛什么都明白了。“高三……我的儿子也读高三。我能理解你的这种行为——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以后­精­神放松点儿。”

说完,他朝大个子警察招了下手,喊道:“收队。”

俞希走上前去拦在短寸头警察面前:“警官,你就这么肯定是我­精­神紧张出现的幻觉吗?你们不能就这么轻率地下结论——如果那个歹徒还在这附近怎么办?”

“那你要我们怎么样?从现在开始实施24小时贴身保护,直到你高考结束?”短寸头警察的脸­色­一下严峻起来,“我希望你能明白一点——随意打报警电话或者是误报警是要被追究责任的!我看在你可能是出于学习过于紧张,并且也不像是故意恶作剧,才不和你计较,你还想要我们怎么样?”

俞希被训斥得哑口无言。妈妈赶紧上前来,向短寸头警察道歉:“对不起,警官,孩子是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请你理解!我一会儿会好好跟她谈谈的。”

短寸头警察皱着眉望着母女俩说:“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收队!”他再次大喝一声。这一回,口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第四章

妈妈把房子的门窗都锁好后,去厨房调了一杯牛­奶­,端出来递给坐在沙发上的女儿,然后坐到她身边,说道:“希儿,我觉得……是我的错。我给你施加的压力太大了,我老是逼着你要考最一流的大学,让你的­精­神长期处在紧绷状态——其实我应该知道的,你这么乖、这么自觉,根本就用不着我来提醒……”

俞希看着自责的母亲,说道:“妈,你别说得我好像被你逼成神经病了一样好不好?”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妈妈抚摸着俞希的头发说,“但你确实需要放松些了,压力太大对考试也不是件好事。”

俞希烦躁地皱着眉说:“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们相信我不是出现幻觉呢?”

“女儿。”妈妈充满爱怜地说,“没有谁在出现幻觉的时候会认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的。”

俞希怀疑地望着她。

“就拿我打牌来说吧。”妈妈耸了耸肩膀,“这种情况出现过好多次了。有些时候,当我特别需要某张牌的时候,我就真的会摸到它。但过一会儿倒下来的时候,才惊诧地发现那根本就是另一张牌,看错了而已——你说这不是幻觉作怪是什么?”

“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俞希翻了下眼睛,“你那是利令智昏吧?”

妈妈在俞希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快去洗澡睡了。”

俞希喝了口热牛­奶­,却禁不住又打了个冷噤,她望着妈妈说道:“妈,我……还是有些害怕。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你爸爸现在在新加坡呢,还有十多天才回来。”妈妈说,“要不,你今天晚上来挨着我睡吧。”

“嗯。”俞希轻轻点了点头,又说:“妈,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能陪我去房间拿一下衣服吗?”

妈妈叹了口气:“唉,你以后可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啊。”

心理­阴­影?俞希在洗澡的时候不断地思考着这个问题——现在,她也不能确定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难道,那真的是幻觉?是因为之前卢应驰讲的那番话对自己造成了一种心理暗示,所以在打开衣柜的时候,才会出现相应的幻觉?会不会自己看到的就是那双黑皮鞋,只是它在心理­阴­影的作用下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俞希用毛巾捂着脸想道——也许就是这样吧。可能那警察和妈妈说的话有些道理,学习的压力和­精­神的紧张再加上一些机缘巧合,就导演出了今天晚上这一出闹剧。

得出一个解释之后,俞希紧绷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一瞬间,她骤然感到心力交瘁、身虚力乏,只想赶快躺下来睡个好觉。于是,她两三下把澡洗完,穿好睡衣来到妈妈的卧室。

妈妈在化妆台前敷着面膜,对俞希说:“希儿,你早点儿睡吧,我敷完脸就来陪你。”

“唔!”俞希闷生生地应了一声,几乎倒下床就进入了梦乡。妈妈走过来替俞希盖好被子。

敷完面膜,妈妈又不胜其烦地在脸上一遍遍涂抹着补水、防皱、护肤的各种面霜,足足耗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之后,她去饭厅喝了一杯加入芦荟汁的牛­奶­,然后回到卧室,睡到女儿的身边。

关灯。周围的一切立刻被黑暗所吞噬。时间在睡眠中进入一种混沌状态。

不知睡了多久,俞希突然醒了,她迷茫地睁开眼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醒。她并没有做噩梦,也不想上厕所——那么,是什么原因令自己醒来的呢?

就在她迷惑不解之际,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响动。俞希的神经猛地绷紧,恐惧地瞪大眼睛,搜索发出声音的地方。

静了十几秒钟,俞希几乎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咚——又是一记沉闷地响声——这一次,俞希清楚地听见,声音是从房间的大柜子里发出来的。

俞希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她胆战心惊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这是爸妈的卧室,妈妈背对着自己睡在旁边,并没有被这怪异的响声弄醒。那个发出响动的柜子在房间的最左侧边上,紧挨着放衣服的大衣柜。俞希知道,这个柜子是父母用来存放现金、存折、重要物品的,平时都上着一把大锁。

锁!——俞希的双眼瞪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猛然想起那个短寸头警察说的一句话——

“除了一个上着锁的柜子以外,凡是能藏得下一个人的地方都仔细找过了,没有发现歹徒。”

天哪!难道……俞希感到背脊骨泛凉,全身冰冷发颤,她用被子捂住嘴,惊恐万状地盯着那个柜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妈妈,想把她叫醒,但那岂不是又会……上帝!俞希带着眩晕感想道——为什么要在同一天晚上安排两次这种同样的惊悚情节?我快要被逼疯了——或者,我是不是真的已经疯了?

三分钟,五分钟,或者是十分钟之后——俞希不敢肯定——但她确实没有再听到那柜子发出什么响动了。这并不意味着她悬着的心已经放了下来,她只是不停地在头脑中判断着目前的状况。

冷静下来,俞希——她对自己说,就算那歹徒有天大的本事,能打开自己的家门和锁着的柜子门,但有一点他是做不到的——他不可能躲进柜子之后,还能将柜子外面那把大锁给锁起来——这不是人能办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俞希稍微安心了一些。她猜测着,也许那声音是一只老鼠弄出来的,或者是自己的错觉也说不定。大概又是自己过于紧张的神经在作怪。反正今天晚上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出了问题——要不就是神经,要不就是大脑。

尽管安慰着自己,但俞希仍然紧张不安地盯着那个柜子。直到她的上眼皮再也支撑不住,变得比石头还重,她才又一次昏昏然地睡去。

第五章

“叮呤呤呤……”清晨,响亮的闹钟把俞希从睡梦中叫醒。她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爬起来,手伸到床头柜去,“啪”地按了一下闹钟。刺耳的闹铃声停止了,但换来的是俞希刺耳的尖叫声。

“啊!我的天哪!”她盯着闹钟大叫道。

本来没有因为闹钟而立即醒来的妈妈被俞希的大叫声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惊慌地问道:“怎么了!”

“八点半了!”俞希一边叫嚷着,一边翻身下床,“我迟到了足足半个小时,而且我现在还在家里!”

“哎呀,我忘了!”妈妈拍着脑袋说,“这个闹钟是按照我的上班时间调的,比你上学的时间要晚得多!”

“这下死定了!”俞希慌乱地穿着衣服,“我错过的不止早自习,连第一节课也赶不上了!”

“都怪我,都怪我!”妈妈自责道,“我一会儿跟你们班主任打个电话,向她解释一下这是我的原因。”

俞希冲进卫生间,用最快的速度洗完脸、漱完口,然后将头发简单地扎起来,便抓起书包出了门。

还算幸运的是,她刚出门就截到了一辆计程车,仅用了十多分钟就赶到了学校。尽管如此,当俞希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门口时,仍然打九点了,第一节课已经上了一半。

俞希捂着气喘不止的胸口,对讲台上站着的班主任喊道:“老师……报告。”

班上同学的目光刷地齐聚到俞希身上,令她面红耳赤、无地自容——这其中还包括着男友孔韦惊诧的目光——要知道,像俞希这种成绩的优等生,可是从来没有迟到过的。

班主任宋老师从讲台上走到门口,对满脸通红的俞希说:“俞希,这节课你就不用上了,你到办公室去吧。”

俞希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她没想到宋老师竟会跟她这个优等生如此严厉的惩罚,居然连课都不要她上了。俞希连忙解释道:“宋老师,我不是有意要迟到的,是因为……”

宋老师伸出一只手,示意俞希不要解释。她反过来解释道:“不,俞希,我叫你到办公室去不是因为你迟到,而是因为有人找你,他们现在正在办公室等着你。”

俞希困惑地问:“有人找我?谁?”

宋老师望了一眼教室里的其他同学,又将眼光移回来,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俞希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宋老师已经回到了讲台上了,继续讲课。俞希只得无奈地朝办公室走去,脑袋中一头雾水。

来到走廊最右侧的教师办公室,俞希轻轻敲了敲虚掩着的门,里面传出一声“请进”。俞希推开门走进去,立刻呆住了——

办公室的两张藤椅上,坐着的并不是她熟悉的老师,当然也不是陌生人——而是昨天晚上到自己家中来搜寻歹徒的那个短寸头警察和大个子警察,他们今天都穿着便衣。

俞希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位警官,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到学校来找自己。

短寸头警察做了个手势,示意俞希坐到他们面前的一张椅子上,然后说道:“你叫俞希吧,我们昨天晚上就见过面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鲁新宇,是公安局重案二组的副队长。”

俞希说:“鲁警官,你找我有什么事?”

鲁新宇问道:“你今天为什么会迟到这么久?”

俞希想了想,用最简短的语言概括道:“昨晚我睡在我妈妈的房间,她调的闹铃时间和我房里的不一样,所以我就来迟了。”

“听说你以前从来都没有迟到过?”鲁警官又问。

“是的。”俞希答道,她皱了皱眉,“鲁警官,你们来就是问我迟到的事?”

鲁新宇注视了她一刻:“你刚才到班上去过吗?”

俞希怔了一下:“我刚才到教室门口去,宋老师就直接叫我到办公室来了,我还没有进去呢——怎么了?”

鲁新宇和大个子警官对视了一眼,说:“你没有发现你们班少了一个人没来?”

俞希听地云里雾里:“少了一个人……那个人不就是我吗?”

鲁警官盯着她说:“除了你之外,今天还有一个人没来,而且她以后也不能再来了。”

俞希问:“谁?”

“梁婧之。”

“梁婧之?”俞希的头脑里浮现出一个­性­格外向的女生形象,那是她们班的宣传委员,能歌善舞、擅长书画,还能写一手漂亮的粉笔字。俞希困惑地摇了摇头,“她怎么了,为什么没来?”

鲁警官望着俞希,一字一顿地说:“她昨天晚上被谋杀了。”

“什么!”俞希捂住嘴叫道,“她被……谋杀了?”

鲁警官点点头,然后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和梁婧之平时关系怎么样?”

俞希一脸惘然地摇着头说:“我和她……没什么呀,就是一般的同学关系。我是高三上期才转学到这所学校来的,跟很多同学都不是很熟……”

突然,她停下来,注视着鲁警官,问道:“等一下,梁婧之被人谋杀了你为什么独独要来问我?你该不会是以为和我有什么关系吧?”

鲁警官抿着下­唇­想了一会儿,然后直言相告:“我们之所以来问你,就是因为你看起来和这起谋杀案有极大的关系。”

“什么……?”俞希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心中惊诧莫名。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自己和一起谋杀案会扯上什么关系。

鲁警官说:“昨天晚上十点二十分的时候,你打电话报警,说家中出现了一个歹徒。但我们赶到后,却根本没能搜出什么疑犯来——这段闹剧似的经历我想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吧?”

俞希说:“这件事和梁婧之被谋杀有什么关系?”

“联系就在于——你报案的这个时间,就恰好是梁婧之被杀的时间。而且她死亡的方式,就正好是你向我们描述的,你有可能遇害的方式!”

俞希惊骇地张大着嘴,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地说:“你……再说清楚一点儿。”

鲁警官变换了一下坐姿,将交替重叠的两条腿互换了一下,说:“好吧,我就把详细情况告诉你。昨晚从你家出来之后没过多久,我们便接到了一起新的报案,而位置是仅与你家相隔两条街的梁婧之家。我们赶到那里后,从梁婧之悲痛欲绝的父母那里得知,他们在十点四十分进女儿的房间时,发现梁婧之满身是血地倒在衣柜面前,身上被捅数刀,已经气绝身亡了。而我们从现场的形迹分析来看——凶手似乎是之前躲在衣柜之中,趁梁婧之打开衣柜之际,突然跳出来将她杀死的——这种作案手法,不是和你之前预想的一模一样吗?”

鲁警官旁边的大个子警察补充道:“我们重案组在同一天晚上接到两起报案已是十分少有了,而这两起案件的内容几乎完全一样——不同的只是一个人遇害了,而另一个人没有。现在你该明白,我们为什么要来找你问话了吧。”

俞希听完两个警察的话后,感到浑身冰凉。“梁婧之被藏在衣柜中的凶手杀死了,这么说,她遇到的是真正的歹徒……”

鲁警官紧紧盯视着俞希的眼睛说:“昨天晚上我就问过你一个问题,但你没有回答我。现在我再问一遍——你从来没有被歹徒袭击的经验,为什么遇到这种事后会处理得如此冷静?还有,你仅仅是看到了一双鞋,或者是一双脚,为什么就能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一个歹徒,而且还明白不能打草惊蛇。好像你事先就知道一样?”

俞希说:“那是因为……我确实事先就被人提醒过,所以才会有所准备。”

鲁警官似感到惊异地皱了一下眉头:“你说,事先有人提醒过你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是的,我的一个同学在昨晚下晚自习的时候告诉我,说我们市最近出现了一个惯犯。他的作案手法便是偷偷地进入某人家里后,藏在某个地方,伺机作案。如果被人发现后,就会立刻杀人灭口——所以当我回家,打开衣柜,看到那双鞋之后,才会立刻想到,那可能就是他所说的那个歹徒!”

鲁警官和他的同事用一种怪异的眼神交流了一下,说:“你的哪个同学告诉你的,他叫什么名字?”

“是……卢应驰告诉我的。”

“他现在就在班上吗?”

俞希皱了下眉:“应该在吧,你刚才不是说今天缺席的只有我和梁婧之吗?”

鲁警官对大个子警察说:“你现在马上到班上去把那个叫卢应驰的学生叫到这儿来。”

大个子警察站起来,走出办公室,不到两分钟便把卢应驰叫到了这里。卢应驰畏畏缩缩地站在两个警察面前,显得局促不安。

鲁警官问俞希:“就是他吧。”

俞希轻轻点了点头。

鲁警官指着俞希问卢应驰:“你昨天晚上跟她说了些什么话?”

“昨天晚上……什么时候?上晚自习时吗?”

“不,是放学之后。”

卢应驰的回答令俞希感到晴天霹雳。“放学之后我就自己回家了,没有跟俞希说过什么话呀。”

俞希扭过脸来,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卢应驰……你,你说什么?”

卢应驰面­色­困惑地望着她:“俞希,昨天晚上放学后你不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吗?我和翟翔他们几个一起出的校门,没有看见你呀。”

俞希惊诧地嘴都合不拢了:“出校门之后没多久,我不是就在一条小巷子里碰到你了吗?”

卢应驰皱着眉头说:“俞希,你搞错了吧?我们的家在不同的方向,你怎么可能碰得到我?”

“啊……你……”俞希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说,“你不是说怕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专门来陪我一起回去的吗?”

卢应驰一脸的迷茫:“俞希,我真不知道你怎么了……哪有这些事啊?”

这个时候,鲁警官Сhā话道:“俞希,你说卢应驰昨天晚上是陪你一起回家的?”

“是的,他……是想陪我一起回家,可是我没有答应。”

“为什么没答应?”

“我……”俞希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我为什么非得要人陪我回家不可?”

“也就是说,最后还是你一个人回的家?”

“是的,可那是在我和他走完那小巷子之后。”

“你是怎么回去的,走路还是坐车?”

“先是走路,后来下起大雨来了,我想坐计程车,却没有拦到,就只有淋着雨跑回去了。”

“整个过程中有没有人看见过你和卢应驰在一起?”

俞希回想了一下那个漆黑、僻静的小巷子,沮丧地说道:“没有。”

“那么,你们俩之前一起回过家吗?”

俞希和卢应驰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没有过。”然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鲁警官问俞希:“你们既然从来没有一起回过家,那为什么偏偏昨天晚上他要陪你一起回家?”

“因为……他昨天晚上跟我说……”俞希想起卢应驰跟自己表白的事。但她望了一眼卢应驰——他此刻的表情仿佛是根本不认识自己。俞希猜到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说了一半的话便凝固在空气之中。

“他跟你说什么?”鲁警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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