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邦德一觉醒来,起身去房外呼吸新鲜空气。回来时,芳子一家已将清茶和早饭摆上桌。
早饭很简单,只有米饭、豆腐和一碟咸菜。芳子的母亲一边请邦德入座,一边对没有好东西招待客人而不住地道歉。芳子的父亲干干瘦瘦,胡子花白,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但一双明亮的眼睛却很友善。邦德很喜欢这对老夫妇。他一边吃饭,一边讲些他在东京的笑话,引得大家笑个不停。很快,双方便变得无拘无束。铃木夫妇对邦德也很有好感。
早饭后,芳子把工具收拾好,准备出海。她穿了一身潜水服,只露两臂和双脚露。看着这身打扮,邦德脸上有些失望,也有些不解。芳子笑了起来,说:“有贵客时我们才穿这种潜水衣。教主让我穿上它,说对客人要有礼貌。”
邦德笑道:“别找借口为你辩解。你肯定觉得我很粗野,担心如果像平常那种打扮,我会对你不规矩。好,就这样吧。咱们今天要捉多少鲍鱼才算完成任务?”
“至少五十只,一百只当然更好。不过能打多少鱼还得看你的船划得好不好。”
“我会尽力而为。”
“另外,你不能欺负戴维。”
“谁是戴维?”邦德心中涌出一股醋意。
“你看见就知道了。”芳子让他提一个装鲍鱼的木箱,她自己扛起一卷绳子,带着他向海边走去。
芳子家的小船系在岸上的一块大石头上,船上盖着一层芦苇。邦德抱开芦苇,解开缆绳,使劲把船向海里推去。芳子把东西在船上放好,收起缆绳,一边干活,一边吹起口哨。宁静的海湾响起了婉啭悠扬的口哨声。邦德荡起双桨,心里感到无比的欢悦。突然,海面上腾空飞起一只黑色的鸬鹚,直往小船扑来。它在小船上空飞了一周,停在船头上,一点也不惊慌地走到芳子跟前,不停地叽叽喳喳叫着。芳子用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顶和脖子,嘴里还亲切地和它说着话。它似乎听懂了芳子在说什么,跳上船舷,开始梳理羽毛。
不一会儿,它踮起脚尖,拍打着翅膀,然后收起一条腿来,仰起头看着蓝天。
邦德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这只水鸟。这种捕鱼水鸟在日本很常见,俗名水老鸦。它的脖子上套着一个铜环,上面系了一条小绳。邦德不解地看着芳子。
芳子说:“大概在三年前,我在海边发现了它,当时它还很小。我把它带回家去喟养,铜环从那时起就套上了。现在,它已经长大了,每天帮我捉鱼。我把铜环松了一扣,以便它能吞下小鱼,而把抓来的大鱼给我。出海时,它既能帮我抓鱼,也能为我解除寂寞。你现在抓住这根绳子。等它一浮出水面,你就得把它嘴里的鱼放进船舱。”
“戴维就是它吗?”
“没错。我在好莱坞时,有个英国男人待我挺好,我也很喜欢他,他的名字就叫戴维。于是我也管这鸟儿叫戴维。你喜欢它吗?”
“当然喜欢。”
邦德开始用力划动双桨,汗珠从他脸上淌下来。芳子解下头上的白手绢为他擦着汗。她美丽的脸庞、大大的双眼、高高的鼻梁、迷人的嘴唇不时在邦德眼前晃动,搅得他心中不由一荡。芳子的长发从肩上散落下来,像是一块黑色瀑布在轻柔的海风中飘飘扬扬。日本妇女一般四肢粗短,腰臀间也缺少应有的曲线。但芳子却四肢修长,腰身纤细,臀部丰满,胸部高高挺起,处处洋溢着青春的风采。她手上的皮肤的确粗糙了一些,这是因为她长年在海上劳动。海岛上是真正的男女平等。海女们干着男人的活计。她们与西方妇女不同。不象她们在政治上同男人争权利、争平等,在生活上争尽可能多的享受,在工作中却尽可能多地争取轻松。邦德不由得对芳子增加了几分敬意。看着芳子那优美的身段、轻柔的动作以及那天真的笑容,邦德突发奇想:要是这一生每天都能白天替芳子划船,晚上回到她那恬静的小屋,两人恩恩嗳嗳度过一生,那该有多好。但他立刻意识到这完全是白日做梦。再过几天,任务完成回国后,他面对的仍是那个充满邪恶的现实世界。这两天只是对他出生入死的工作的一种补偿。想到这儿,他更用力地划动双桨。他一定要分外珍惜这两天的分分秒秒,使之成为残酷人生中的浪漫回忆。同时他要尽量让芳子快活,尽可能帮她多捉些鲍鱼,要让她也永生难忘这两天的美好时光。
“你船划得还不错嘛,我们马上就到了。”芳子微笑着说。海面上现在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条小渔船。“我们今天要去一片暗礁,那儿有很多鲍鱼,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点。按照我们渔民的规矩:谁先到达,谁就享有那里的捕鱼权。我们今天最早到,那地方就属于我们了。”过了一会儿,芳子又向邦德解释说:“鲍鱼喜欢吃海草。那片暗礁上草茂水深,鱼很多,但要潜下去一分钟左右才能见到鲍鱼,一次只捉得到三四只。它们爱躲在海草中,我们先用手在海草中摸,抓住后就把它穿在这个铁钩上。你也下去试试运气吧。
听说你游泳游得很好,所以我给你带来了我父亲的潜水镜。初次到深水时,你可能不太习惯。但几天后就没事了。你打算在黑岛呆多少日子?”
“估计两三天吧。”
“那么短?你走了,就又没人来给我和戴维划船了!”
“那时你父亲的病估计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