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他还是放不下竹枝的.这次竹枝的病,突如其来.他曾经给不少人开过药方,治过肺病,但象竹枝的这种症状他还是第一次见过.据他的经验判断,竹枝的脉象显示,她已危在旦夕.
他想,竹枝过世之后,他将会以正房的名义来厚葬她,将她的坟墓与前妻王氏并葬在一起.这样,修流与周菊也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他的嫡亲子女了.
周菊太象她的年轻时候的母亲了,他一直把她当做掌上明珠.远近早已经有好几户人家上门提亲了,这些人包括省府的张提督跟兴化知府李还山,但他都婉言谢绝了.女儿十八,该是字人的时候了.他也有意招婿入赘,又物色不到好的姑爷.所以一直拖着.儿子修流的婚事倒还可以宽心,但女儿的婚事却是做爹的心腹之痛.
他想到了刘不取,他觉得从哪方面来说,他跟周菊都是挺般配的.刘心水当年在卿班中跟他有过几次争执,那时他的官职小,却敢当面据理明言,是条汉子.但他似乎还没有勘透刘不取的为人.越是聪明的人,心眼越是难以捉摸.如若聪明过头,则过犹不及.他担心刘不取的正是这一点.今天他请了陈知耕三人来作客,本来就是为了勘探刘不取的为人,学问功夫倒在其次.刘不取也已经看出了这点.
他感到不舒服的是刘不取那微微的笑意,让人捉摸不透.不过要在半天时间里看清一个人是困难的,即便是象他这样在宦海中游历了几十年的老官僚,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因此他还想再观察他一段日子.
于是他想下楼去,再跟刘不取聊上一聊.正要起身,只见莺儿上楼来道:"老爷,刘先生有事要见老爷."
周太公便叫莺儿请他上楼来.
刘不取在太公身边坐下道:"伯父,侄儿深夜打扰,实有要事.小侄这里有修涵年兄的书信一封呈上."太公听说是修涵的家书,慌忙仰起身子道:"快快把来与我!"
太公拿过信,只见上面打着红封漆,心里登时一凉.加红封漆的书信一般都是有要紧内容的,一是强调要紧张,二也是防送信人拆封.他急急把信看了,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又泪如雨下了.他即刻将信在油灯上点着了,问刘不取道:"贤侄,修涵他与你分别时,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他这人说话时,总是喜欢把最要紧的话放在最后说."
刘不取沉声道:"他说的是'日月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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