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想了下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是半月什么人?"
铁岩跟修流道:"周兄,请借剑一用."修流迟疑一下,把剑递给了他.铁岩看了看剑,见到上面刻着的"竹"字,愣了一下.他又看了下修流,便飒飒在堂前舞起剑来.当他把剑使到第三招时,修流已然惊讶万分了,他看出铁岩使的,正是他的"旋风剑法".
而更为吃惊的却是温眠,他忍不住坐起身来,问铁岩道:"当年我在松江府送别半月和尚时,只露了'旋风剑'中的一手'满楼红袖',退却了'松江帮'的几个高手.你如是半月的弟子,便不该会方才你施展的那另两招'鲲鹏展翅'与'捕风捉影'.须知老朽我从来没有传过别人剑法,也没有收过一个徒弟.这么说来,你小子是陈知耕的弟子了?可你的内功修为,又不象是他所传授.你的功力比他要强多了."
铁岩垂剑惘然道:"温老前辈,晚辈其实并不知道这陈知耕是谁."
那温眠听了,心道:"这就奇了.难道'旋风剑'除了我跟知耕师兄外,师父他另有传人?"随即又顾自摇了摇头,暗思道:"这不可能,师傅临死前发恨烧了剑谱,拗断佩剑,要我与陈师兄好自为之,显然他不可能另有传人."
他问铁岩道:"臭小子,你这套剑法是从何处学得?"铁岩笑道:"是我师兄教的.我师兄对天下各派剑法,颇有精研."温眠望着修流道:"这么说,你便是他的师兄了?陈知耕果真便是你师傅?"
修流躬身道:"晚辈在闽中时,曾跟陈师傅学过四年'旋风剑法'."说着,拿过铁岩手中的剑,嚯然出手,雷厉风行般使了一招.温眠看了点头道:"这招是'白驹过隙',你们两人的内功都相当浑厚,看来,陈师兄自己修为虽不高,眼光还真是不错."
修流道:"铁岩他不是晚辈的师弟."断桥道:"对呀,铁岩的年岁比修流还大呢!"铁岩道:"晚辈的师兄是大麻."
温眠听了,便让小厮看茶.他正了下身子,问修流道:"这么说,你果真便是那位驰名江北,大破清军的神箭小将军周修流了?老夫可否借你背上的弓一观?"修流便摘下弓递与他.
温眠摩挲着那张雕弓,叩弹了一下弓弦道:"这弓有四石余力,象是满洲人的佩弓."修流道:"正是.当年家父退隐回闽时,洪承畴亲手将这把他在蓟辽时掳获的满弓赠与家父.只可惜弓弦尚在,赠弓人却气节荡然,投了满洲人了."
温眠道:"你为何不留在扬州城中抗击满洲人,却过江南下?"修流道:"是我先生刘不取让我上南京催促粮草,搬求救兵去的."
温眠冷笑道:"你真以为,南京城中那帮王八蛋还有人会去扬州送死吗?你的先生真是用心良苦.他知道守城无望,因此哄你过江,以图来日再举.你千万别辜负了他的厚望.说句实话,史可法并非将材,他如果坐镇留都,局势或许便不太一样.都说奸臣误国,殊不知,忠臣也可误国.我早已经听'酸辣汤'说了,那刘不取是个难得的将材,此时史大人如在南京辅国,而扬州城由刘不取率军监守,南北隔江互为犄角之势,东南半壁,或可支撑下来.可惜朝中奸臣误国,淮海诸镇自乱阵脚,扬州一失,大势便去了."
修流听了,默然无语.
断桥笑道:"老爷子,谁是'酸辣汤'?一听这名儿我胃口又上来了.你们怎么都起了这等让人开胃的名号?"
没心肝笑道:"姑娘不知,我们几人在江湖上的名号本来就是'四菜一汤',真名反倒没人知晓.我与烂肺泡人称'夫妻肺片',其实应该算是两道菜合成,还有你们见过的山下酒楼里的那个'臭豆腐'阮香,也是一道菜.另一道菜是'白斩鸡',我们已经两年多没见过她了.那汤便是'酸辣汤'汤六,他要伏在水里,几天几夜,没人能见到他.我们几个从小就是孤儿,都是老爷子带大的."
断桥笑道:"看来你们'四菜一汤'要凑成一桌酒席,还真不容易.不知道这温老爷子却是道什么菜?"温眠打了个呵欠道:"老夫嗜睡如命,于烹饪之道,却是大大不通.'夫妻肺片',你们速速送修流他们三人下山,摆渡到北固山.途中如有什么意外发生,你们大可不必理会."
修流方才在山下听臭豆腐说到什么拜帖,知道此时温眠是怕他们留在山上,到时也给牵扯了进去,惹得麻烦,便笑道:"多谢前辈方才教诲.我们上一趟这焦山殊不容易.晚辈今夜便想呆在这别院中,餐风栖凉,与前辈一同赏月,如何."
断桥笑谓铁岩道:"天下三分明月夜,无奈二分在扬州,另有一分在瓜州."
铁岩笑道:"原来如此.在扬州见不到明月,到此焦山补赏,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真是妙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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