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因了是在雨中的缘故,潋尘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只要魂魄还在,总……还是有机会忆起的……”
“既入轮回,便是重活一回,过往种种理当一笔勾销。”相识以来,他从未曾与我当真争辩过什么,这次出乎意料的坚持实属罕见。于情于理,我似乎都该打个哈哈就此揭过,毕竟只是随意闲聊起的一个话题而已。但,我却偏偏就是忍不住,甚而仿佛带了某种自己都毫无头绪的冷意:“至于什么前世今生,什么累世情缘,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不过……是不愿忘的人对已经从头来过的人,一种自以为是的自私!”
潋尘默然良久,方轻轻开口,不知是问我还是自问:“是,这样么……”
“自己抓着该当烟消云散的东西不放,还要千方百计让别人想起早已成灰的上辈子的事儿nAd2(不是自私,难道是爱?”我望向烟雨氤氲的一河春水,只觉心里忽然就有些莫名的阴郁,话语也越发尖刻:“即便像死胖子那样,舍了一切换来对方一世无忧,又何尝不是另一种聊以自蔚的自私呢?若我是那蛇妖,必是宁愿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也不要那般忘却所有无知无觉的活着。即便爱似砒霜摧肝断肠,即便恨已然成了跗骨之蛆,即便时时刻刻如堕阿鼻地狱,我也一定要清清楚楚的记住。因为于我而言,若不能明明白白的活,倒不如彻彻底底的死!”
风自河面吹来,裹挟着浓郁的湿汽,就算时值初夏,落在身上也凉得厉害。
耳边听得几声压抑的轻咳,我定了定神,稍稍平移了视线,便恰可见那执伞柄的修长手指,已是根根青白。
于是心中的那股阴郁不知不觉就散了开去,我暗暗叹口气,旋即举起胳膊指了指对岸两个在雨里放河灯,屡试屡败却还屡败屡试得不亦乐乎的傻瓜,换了素日里没心没肺的轻快语调:“所以啊,还是我们妖怪好,反正有今生没来世的,才没那么多的烦心事儿。你说对吧?”
良久,潋尘方极轻极轻的‘嗯’了一声。
“好了走啦,不然家里的那对小冤家如果又故态复萌的掐起来,都没个摇旗呐喊的看客该多寂寞。”我转身溜溜达达地下桥,慢慢悠悠地说着:“大灰狼和小白兔都能勾搭成奸了,说不定有一天啊,神仙和妖怪也能入洞房了呐!”
大约是被我每天照三餐偶尔还加餐的调戏给刺激得麻木了,潋尘直接无视了我,只管默默走路。为了方便给我撑伞,而略略与我后错了半个身。
到了桥下,石板铺就的路面上有个小坑洼,里面聚满了刚落的雨水。
我无意间瞥了一眼,竟是映目一片红nAd3(
像是,有方喜帕,正正将我罩着……
一愣,停下,再细看,却只见得在细雨漾起的圈圈涟漪里,头顶那一把油纸制就的竹骨伞,笼了我全身,为我隔了一方无风无雨的小天地。
扭头看向潋尘,他衣发皆湿的偏首把我回望,温言:“怎么?”
我笑答:“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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