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观道:“那青竹姐呢?”刘七娘道:“青竹灵慧能干,原是最好的人选。但她体念我的心意,坚不肯接位,一定要让给你。她对你可是疼爱回护得紧。”
赵观低下头,心中甚是感动。他并不十分明白接任火鹤堂主之位有何紧要,只觉竹姐对自己实在很好。
刘七娘回头望向床上的夜香,见她双眉紧蹙,呼吸急促。刘七娘叹了口气,拿手巾拭去她额上的汗水。赵观问道:“夜香她没事吗?”刘七娘摇了摇头,说道:“她伤得很重,明晚可能无法和我们一起上路。”
赵观听母亲语音哽咽,不敢再问,便告辞出来,回房就寝,心中担忧烦躁,难以入眠。
次日天刚亮时,他听门外人声喧哗,心中一凛,忙下床出门探视。但见一群人站在天井之中,围着观看什么东西,母亲和落英都在其中,却不见青竹和丁香,想是已上路了。赵观走上前去,不由得一惊,却见地上横躺一人,双目圆睁,口角流血,已然死去。那人青面大鼻,正是日前他和落英跟踪过的采花贼。赵观望向母亲,见她眉头深锁,凝望着那尸体,脸上显出困惑之色。落英叫道:“来人,将尸体搬去了后院。”几个伴当走上前,便要去搬那尸体。
刘七娘忽道:“且慢!”蹲下身来细看,说道:“落英,这人身上有毒,动不得。”落英惊道:“是!我竟没有看出。你们用布包了手,将尸体拖走了,不要碰到这人的肌肤衣衫。”伴当们答应了,动手去搬。才将尸体拖开,旁边的姑娘小厮便惊叫出声,却见尸体下的青石板上一摊紫血,血旁用香烧出了八个大字:“百花残尽,火鹤谢世。”
刘七娘不禁变了脸色。她不愿令其余人惊慌,说道:“哪个王八蛋跟我馆子有嫌隙,故意来装神弄鬼?我刘七娘定然不放过他!”指挥伴当将尸体埋了,清洗地上血迹,之后便吩咐大家各自去忙各自的事。
处理完那尸体,刘七娘叫了儿子、落英、绣莲进屋,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落英道:“我原以为有人暗中相助,杀了这人送来馆里。但看尸体下的八个字,敌人显然已知道我们的底细,下手的是对头而不是朋友。”刘七娘点头道:“我们多年来行踪隐秘,对头竟得知我们是百花门人,实在可畏。”
赵观忽道:“娘,这人是自杀的。”刘七娘奇道:“你怎知道?”
赵观道:“他身上的千丝蛛毒从他的双手开始涵盖,除非有人能逼他双手各拿一只千丝蛛,站着不动,等千丝蛛吐丝缠满他的下半身,再爬上他的脸,吐丝缠住脸面,不然无法令毒丝布得如此之密。这人面色转紫,显然是毒蛛螫上他的喉咙致死,并非死后才被缠上毒丝。他安然躺在地上,并无挣扎的痕迹,因此我推断他是自杀而死。”
刘七娘、落英、绣莲都暗暗点头:亏得赵观观察细密,能推想到这一层。刘七娘沉吟道:“他为何要自杀?为何要自杀?啊,我明白了。敌人手段当真厉害!这人是唯一朝过那对头面的人,他一死,我们便失去线索了。对头是要我们完全被蒙在鼓里!”
赵观、落英、绣莲听了,都相顾骇然。刘七娘皱眉凝思,说道:“英儿、莲儿,我们等不到晚上再走。要姐妹准备好了,能走的即刻上路。”落英、绣莲奉命去了。
刘七娘匆匆伏案写了一笺,封入信封,交给赵观道:“观儿,你快去城中寻找那对姓陈的夫妻,请他们将这信转交给虎山凌大侠。此事关乎大伙性命,非常紧要。”赵观接过了,刘七娘又道:“你快去快回。傍晚时分若仍找不到人,便先回来。”赵观应了。刘七娘似乎还想要说什么,却叹了口气,说道:“你很聪明,能照顾自己了,不用我多嘱咐。快去吧。”赵观点了点头,拿了信便走。
赵观从后门奔出,他去城里几间较大的客店探问,找到了那对夫妻住宿过的客栈,掌柜的却说那对夫妻和小女孩当日清早便已结账离开了。赵观心中焦急,忙跑去几间人多的赌场打探消息。他在万利赌场撞上几个小厮,其中一个道:“那对夫妻打了陆老六一伙,找回了女儿,后来就不知怎样了。”另一个道:“他们还在到处寻找那小三儿,后来听说小三儿出城去了,就跟着去了。”
赵观问道:“有没听说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众小厮都说不知。弄月楼的小牛道:“喂,赵观,你上回向我借的二十文钱没还呢。”赵观一摸身上没带钱,说道:“我今儿忙,改日再还你。”说着便拔步奔去,小牛远远叫道:“我手根紧,下午一定得讨到钱。我等下去你馆里讨。”赵观无暇理他,快步去了。
他在街头巷尾探问,得知陈氏夫妇一大早便出了城门,向北行去。此时已是午后,他想:“他们清早出城,已走了两三个时辰。我如何追得上?”又想:“他们若停下吃午饭,我或许还能赶上。”当下赶到城门口,向路边的卖菜汉子探问。卖菜的说见到一对夫妻带着女儿骑马出城,未到辰时便出发了,向着正北去,那娘子带着女儿骑了一匹青花马,神骏非常,脚程恐怕很快。
赵观心想:“我若用走的,怎么都赶不上。如何才能弄到一匹马?是否该回馆里去牵一匹马?”正在这时,一辆马车驶出城来,赵观认得是城里潘大少爷的马车。那马夫叫做巩大哥,时常载潘大少爷来情风馆找绣莲,赵观在门房跟他混得熟,心中一喜,奔上去叫道:“巩大哥,请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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