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笑书低头拜倒，泣道：“谢谢主公一直信任笑书！笑书必定尽心尽力，再也不敢犯错了！”

叶云深扶住裴笑书，嘴角处浮起奇怪的笑容，到底是喜悦的解脱，还是百感交杂的凄凉？

只是他的笑容倏然即逝，没有被裴笑书捕捉到。裴笑书问道：“主公，七年前你为了重建圣教，跟一位姑娘诀别。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起她？”

叶云深默然半晌，缓缓说道：“这已经不重要了。”

裴笑书的脸上有些难以置信的错愕。当然，他马上就意识到，问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这中间的滋味，只有叶云深自己才能品味的了，其他人没可能分担。

聪明的裴笑书立刻支开话题：“主公修炼《神魔劫》一个多月了，是不是已经大功告成了？”

“我始终都没能突破第九重。”叶云深叹息，继而又神­色­舒张地说道：“不过没关系，有了第八重的功力，我照样可以傲视天下！我赢不了田园、雪鸿他们，但是至少，时至如今，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裴笑书喜形于­色­地说道：“主公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到了第八重，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还告诉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叶云深嘴角微卷，意味深长地说道：“楼兰的消息，有着落了！”

裴笑书急切问道：“是吗？已经找到了？”

“是的！这还要多亏你当初派假楚无名到飘渺山庄主政。我们用飘渺山庄的人跟随冷黑脸，就算楼兰遇到，也只会认为是楚无名担心于他。”接着，叶云深将探子得到的消息，完完全全地告诉了裴笑书。

裴笑书听完，当即大惊道：“宇内三老都是绝世高人。岭南散人忘了翁隔空取物，虚竹天僧迟和尚功法通天，塞外寒叟沈敬传闻不多，但他的两个徒弟，古正阳和尹清奇，都是令江湖风云变­色­的人物。忘了翁为宇内三老之首，楼兰在他那里，武功肯定突飞猛进，将来如何能够克制？”

叶云深轻轻一笑道：“忘了翁心­性­恬淡，他的武功也是平和一派，楼兰肯定练不了他的武学。就算楼兰去练了，也赶不上忘了翁的修为。我们只需要等待，楼兰一定会出来的。”

“说的也是！”裴笑书点头附和道。

“你好好休息吧！教中的事情，你已经不用­操­心了。”叶云深凝望裴笑书一眼，转身离去。

回到梧桐殿，叶云深立即召来了陆忍、王恨和成钰。

“你们想不想报仇呢？”叶云深首先问陆忍和王恨道。

陆忍和王恨一同点头。叶云深长吁一声，说道：“要破田园的《黄帝内经》，眼下还不是时候，要杀田园的话，时机也远远不成熟。不过，这并不等于说，我们一点事情也做不了。田园雄霸天下，但他也只是一个人强横。在药王谷的那些弟子，就是他的软肋。我们可以敲一敲他，让他知道，圣火教不是好欺负的！”

“主公有主意了？请吩咐吧！”王恨和陆忍急切地说道。

叶云深微微一笑，说道：“现在田园在君山，药王谷防守空虚。王恨，你带四个武功比较好的弟兄，携上两百斤炸药，火速赶到终南山，在药王谷里的悬崖之上放上几炮，炸他个天崩地裂，鬼哭神嚎。这场行动嘛，就叫‘天谴’！”

王恨提剑抱拳，笑着说道：“我马上就去办！”

叶云深的面­色­忽然沉着下来，说道：“你记住了，此事一定要绝密。你们不能露脸，不许你带自己的剑。还有，少了一个弟兄，你也不用回来了。”

“简单！”王恨满心欢喜，大步离去。

“王恨去放炸药，我做什么？”陆忍问道。

叶云深思索片刻，说道：“陆先生，你在凤凰山庄的消息已经公开，继续躲下去已经没必要了。要不这样吧，你要是闲着慌的话，就找匹好马，到岳阳码头去溜达几次。记住不要呆太久，如果遇到田园、雪鸿或者离春子，你就跑！”

陆忍恨恨地扬起了拳头，面带愠­色­的说道：“我陆忍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吗？你让田园做猫，我做老鼠？”

叶云深微微笑道：“有力不代表一定要角力啊！这不叫猫捉老鼠，叫耍老牛！老牛掉到井里，有力使不出，那才好玩！”

“有什么意义？纯粹是费工夫，还让人看笑话！”陆忍余怒未消。

叶云深收起笑容，向陆忍说道：“你去岳阳，田园老鬼以为你是要报复风荷山庄，必定会让雪鸿和离春子守住君山，他自己过来抓你。但是田园抓不到你，他就只能­干­瞪眼睛。你把田园他们牵制在岳阳，王恨到药王谷的时间就大大充裕了，还可以为所欲为。”

陆忍当即大笑，满心欢喜地告辞。

叶云深继而转向成钰：“裴总管最近受了伤，你要多多帮忙­操­心教务了。”

成钰拱手道：“好说！反正主公你已经回来了。我的担子反而会轻松一些。”

叶云深点了点头，继而说道：“还有一件事。庄上的炸药放的太多了，太危险，弄不好会伤了我们自己。从现在开始，你要想办法掏出去一些。不过，为了迷惑那些名门正派，你们晚上调出，白天调进，让他们以为，我们还在不断地弄炸药。弄出去的炸药嘛，也不要浪费了，丢点到洞庭湖里去，靠近君山的地方，炸点鱼吧！要不，弄到少室山和武当山去放几炮也行。”

成钰大笑道：“如此一来，风荷山庄和那些名门正派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好主意！”

“最近我们都辛苦的要命，名门正派却在那里天天睡大觉，太不公平了。要不，让他们也活动下筋骨吧！”叶云深的脸上，满是狡黠。

凤凰山庄的后山，服役的劳工们三五成群，正在不紧不慢地搬运石料。花泪裳找了好一阵子，才寻觅到唐秋的踪影。虽然对唐秋的身手来说，这些笨重的石块举重若轻，可是花泪裳的心里，仍然感到有几许难过。

“二姐你受委屈了！”

“呵呵，我没事！”唐秋一擦额头的汗水，笑意盈盈。

“我给你带来了你喜欢的鸽子汤！”花泪裳放下篮子，取出罐子和碗筷，含泪说道：“趁热吃了吧。”

“嗯！”唐秋也没客气，连吞带咽三两下扫了个­精­光。劳工们的伙食并不好，唐秋平时习惯了­精­致的饮食，突然之间粗茶淡饭，难免会有所不习惯的。

看着她好像很长时间没吃过饭的样子，花泪裳更是心酸。

“我去和大哥说。他的决定太过分了，这样的差事，男人都吃不下来的！”

“不要。唐秋在这里，很开心！”

花泪裳道：“二姐你就那么喜欢楚无名吗？他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你甘心在这里受苦？”

唐秋笑道：“有那么一点点吧！说真的，最初去飘渺山庄救你的时候，我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可是当看到他和我交涉时的那种风采，我被打动了。而且，看到他把你安置的好好的，我相信，他也是个真诚有心的人……”

“他的确出­色­！”花泪裳沉默片刻，“当然，楼兰也很出­色­。”

“大哥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情况不好！”花泪裳从袖中取出几块带血的白­色­手巾，递给唐秋，“连续几天了，我整理书房和卧室的时候，每天都可以找到这些！”

唐秋一惊，想起了以前从颜如月那里得知的关于《神魔劫》的种种说法：“我听大姐说过，这种武功太过于凶狠霸道，练的人不仅有可能心­性­大变，而且时常会有­性­命之虞。从第七重开始，每提升一重，危险­性­增加十倍，所以又被人称为‘九死一生功’。据说大部分人在练到第八重的时候已经无法抗拒，连创立此功的沈敬自己，也仅仅只练到了第九重。第十重的心法，他是根据推测写出来的。练成之后会是什么样子，谁也未曾见过……”

花泪裳急切道：“这么一说，大哥现在是不是会有危险？不行，我要去找他！”

“我和你一起去吧！”唐秋抓紧了花泪裳的手，并肩而行。

见到花泪裳和唐秋，叶云深的面­色­闪过一阵不悦：“唐秋不是在后山服役的吗？我应该和你说过，人做错了事情，就要敢于面对结果。”

花泪裳心头一紧：“大哥，二姐和我一起回来，不是因为害怕责罚。”

“我只是有些处罚太轻的感觉，让我骨头都得不到活动。”唐秋的话听起来，却是有些像赌气了。

叶云深问道：“那是为什么？”

“你不要再练《神魔劫》了，我们都不想失去你！”花泪裳止住哽咽，“圣火教发展到今天，能够做到的，我们都已经做到了。那些做不到的，就由时间来完成吧！”

唐秋把自己所听到的《神魔劫》的传闻重新复述了一遍，以支持花泪裳的建议。

“原来你们担心的是这个！”叶云深缓缓一笑，“《神魔劫》我也练了，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你们看到我除了头发，说话和­性­格变了吗？至于走火入魔的说法，纯粹是讹人而已。我一路练下来，不惊不险。我受伤的原因，是因为卷轴没有被保存好，在第九重的部分被老鼠咬掉了一个字！”他仰起头，连叹了几口气，“哪里能找到这受损的部分呢？或者我根本不需要，沈敬能够做到的，我就做不到了吗？”

田园、雪鸿和离春子正准备向纪舞风辞行，就听荷塘客栈的探子们传来消息，说陆忍出现在岳阳码头，而且朝君山说了一个时辰的粗话。田园大惊，当即请雪鸿和离春子驻守风荷山庄，自己驾舟前往岳阳。但是，当他到了岳阳的时候，却始终找不到陆忍的影子。

筋疲力尽的田园带着失望返回君山，向纪舞风等人述说了自己此行的经过。然而ρi股还没坐稳，荷塘客栈的飞鸽传书又到，陆忍又出现了。田园再次飞奔到岳阳。然而，正如前次的结果，田园依旧扑了个空。

第二次返回的时刻，纪舞风马上就意识到，陆忍不过是在使障眼法。但为了保护风荷山庄，田园三人一致决定在君山守候一段时间。对于陆忍在岳阳的叫骂，索­性­懒得去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忍出现的频率渐渐减少，最后连影子也没了。纪舞风自己倒是平静无事，但是田园三人个个心力憔悴。

到了第九天，药王谷传来飞报，八月二十三这天，药王谷上空的悬崖发生了大规模的崩塌事故，数万斤的石头和泥土落了下来，把山谷都堵塞了。二十一名弟子轻伤，六人重伤，但是没有弟子阵亡。田园大恸，当即辞别纪舞风、雪鸿方丈和离春子道长，独自返回终南山。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凤凰山庄的报复行动。但是没有办法，因为田园闯凤凰山庄在先的。而且，凤凰山庄明显留手了，不然整个药王谷都没了。

第十二天，雪鸿方丈和离春子道长辞别纪舞风，返回各自的门派主事。

第十五天，飘渺山庄的使者莫千伤身着素孝，出现在君山，告诉纪舞风等人，飘渺山庄庄主楚无名被持乌刀的黑脸刀客所杀。纪若荷听到消息，当场晕厥。纪舞风当即留东方一鹤、公子怡、白长歌、海萱、花雨和忆雪照顾纪若荷，自己带着尹清奇、雪人、兰儿和燕子前去吊唁。

纪舞风的脚步刚刚离开岳阳，君山附近的洞庭湖上发生猛烈爆炸，大量的死鱼飘到了白浪沙滩头，腥臭味弥漫在整个君山岛，半月不散。东方一鹤怀疑是凤凰山庄的动作，但是，凤凰山庄为何要用昂贵的炸药炸鱼，而且炸了鱼以后直接丢在湖上，拣都不拣，根本摸不清头绪。东方一鹤当即下令全岛戒备。海萱则开始严密检查进岛的材料，并控制炸药的制作过程，以防有人从中破坏。

第十九天，风荷山庄的人接到消息，通往武当派的山路被炸毁。

第二十一天，爆炸声响起在少室山，爆炸地点距千年古刹少林寺不到百丈之遥。

所有的门派都陷入了恐慌。凤凰山庄的炸药，成了令江湖人寝食难安的梦魇。虽然除了药王谷，炸药从来都没有让各个门派造成过实质­性­的损失。但是，由此带来的恐惧感，却一直萦绕在所有门派的脑际，挥之不去。众掌门唯恐下次爆炸就发生在自己的卧房里，吃饭睡觉都变得神经兮兮。而且，他们的探子传来消息，凤凰山庄的炸药还在陆续购入。

纪舞风意识到，凤凰山庄是在恐吓各大门派。为给凤凰山庄也造成一次震慑，她命令海萱趁夜到凤凰山庄附近的山地中做一次试爆。结果两天以后，君山岛附近响起了更强烈的爆炸，也飘来了更多的死鱼。五天以后，少室山再度出现爆炸，距离少林寺的大门不到六十丈。

海萱继续在凤凰山庄附近进行爆破，后来爆炸声成了凤凰山庄与风荷山庄礼尚往来的馈赠，其他门派倒是没什么动静了。当然，这样拼下去风荷山庄是亏的。因为死鱼气味弥漫的感觉实在太难闻。于是纪舞风给叶云深写信，说现在又不是过年，送礼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再说挣点银子多不容易啊；叶云深回信说自己不轻易交朋友，交到了就会尽百般心。双方心照不宣，各自笑着罢手。

令江湖人诚惶诚恐的爆炸声消失了，但是新的恐惧却再次兴起。黄山派出现了大规模的腹泻和中毒事件，有人检查井水，发现被人投毒。于是，关于毒王陆忍的传说再一次在江湖上鹊起，每个门派都人心惶惶。

黄山派的邱苍松和华山派掌门赵本被人杀死，乌刀刀客成了各个门派仇视的对象。一些小门派则陆续发生了门人退出的事件，因为他们担心哪天自己的头要和脖子分家了。

整整一个月，整个江湖都变得焦躁不安。失眠、困乏和暴怒成了众多门派需要解决的头号问题。唯独凤凰山庄的众人天天笑倒，比过年都要开心。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