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阵阵形影交错,快得令人目不暇接的刀光在白浪沙卷起暴风骤雨,“刀魂”那声动天地的诠释也横空出世,在众人心中留下一记旷古绝今的最强音。
每个身在白浪沙的江湖儿女都被深深震撼了。楼兰与叶云深的较量,风云变色,堪称一个划时代的开端。自此江湖上最震撼人心的名字,不再是雪鸿方丈、离春子道长、田园药仙这些武林泰斗,不再是忘了翁、迟和尚、沈敬这些世外高人,不再是古正阳、韦大昌这些魔教霸主,而是“刀魂”!
“真正的刀魂,首先要能行的正,站的直,不损人利己,不违背天地良心,所以刀魂的第一要义,是正气!”
“人在江湖,若是不能活的富贵,至少也该活的洒脱,不阿谀逢迎,不掉格求荣。刀魂的第二要义,是骨气!”
“大丈夫行走天下,总要有所作为,不怨天尤人,不浑浑噩噩。刀魂的第三要义,是志气!”
“人不可能永远都优势者,但即使对方是绝世高手,也要有与之一战的雄心,不临阵退缩,不贪生怕死。刀魂的第四要义,是勇气!”
“江湖人最重要的品格,除了信义,就是忠诚。恪守承诺,遵循本分,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刀魂的第五要义,是节气!”
……
这些惊世骇俗的声音明明是在一刻钟之前,但那接连起伏的回响,却一阵接一阵地掠过人们的耳际,听得人热血澎湃,心魂激荡。
纪舞风等人离去后,白浪沙滩头只剩下洞庭湖的涛声和北风的呼啸。最光耀天地的呐喊,不会是稍纵即逝的绝响!每个人都在震撼中默然,在默然中起敬,在起敬中回味。
许久,人们这才纷纷朝楼兰围了过来。七年前,也是在白浪沙,西域汉子用古月弯刀打伤名门正派众多高手,救走颜如月,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七年后,还是那位汉子,还是那把刀,在最关键的时刻重新出现在君山,并以一身臻于完美的刀法造诣战退叶云深,挽救了纪舞风,也挽救了风荷山庄的声名。两次出君山两次重返,命运却大相径庭。如今的楼兰,再也没有人不相信他的赤诚肝胆。沧海桑田,尘埃落定的结局才最具意义。
纪若荷双眼噙泪道:“楼兰,谢谢你!若不是你,姐姐的处境可就糟了!”
“几个月不见,怎么还是小姑娘脾气,一点长进都没有?丫头啊,你可是山庄的二庄主,动不动哭鼻子,多难看啊!”楼兰擦去纪若荷眼角的泪渍,与其说是责备纪若荷,不如说是逗乐更恰当些。丫头是他给纪若荷的专利称呼,这个称呼甚至比纪若荷的小名九月都要亲切。
纪若荷破涕为笑,但泪滴却涌得越来越大了。在风荷众人之中,楼兰和她的关系是最为特殊的。这不仅仅是因为楼兰教了她武功根底,同样也在于楼兰陪她度过了天真烂漫的童年。纪若荷的单纯,很大的影响因素是楼兰西域血液的淳朴。
田园药仙和雪鸿方丈走上近前,神情之中满是赞许。田园声音朗朗:“当初江湖人谣传你背叛风荷山庄,杀死小马,盗走藏宝图,老夫视为笑谈。你可知为何?”
楼兰坦然应道:“因为我和药仙前辈一样,有着骄傲的骨血!”
“对头!”田园哈哈大笑,“一个骄傲的人,会骄傲着生,也骄傲着死。他可以不被人理解,但是他的一言一行,绝对要对的起自己的骄傲!”
楼兰和田园自如交谈,推心置腹,全无芥蒂,俨如一对忘年的朋友。虽然两人谋面不多,彼此之间却有着骨子里的欣赏与信任。风荷众人与楼兰结识多年,在小马出事之时,却没有人敢当面站出来为楼兰作证和解释。对比之下,风荷众人不免惭愧。东方一鹤、尹清奇和白长歌一同垂下头来。东方一鹤双手抱拳,“对不起,楼兰,当初是我们错怪了你!”说完,便向楼兰深深一躬。
楼兰伸手扶住东方一鹤的臂膀,阻止了他的行礼,面带春风地说道:“大家都忘了这件事好吗?都已经过去了!”
楼兰越是大度,东方一鹤等人就越是羞惭。白长歌瞥了瞥绑在一旁的公子怡和花雨,不禁怒气冲天:“公子怡在风荷山庄五年,一直表现得兢兢业业,说话做事从不出错,深得我们的信任。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叶云深安Сhā进来的卧底,杀死小马嫁祸楼兰,差点让山庄遭受灭顶之灾。今天,我就为风荷山庄铲除了这个毒瘤!”蔚蓝色的气流,开始在白长歌的臂上不断升腾。
东方一鹤将鹤笔杖朝白长歌拦腰一横,阻止他的冒进:“公子怡的事,只能由大庄主定夺,我们谁都作不了主!”继而收手抱拳道,“楼兰兄,迟大师,田园先生,方丈大师,各位同门,一鹤要将公子怡和花雨带到地牢收押,恕不奉陪了!”
众人还礼。东方一鹤带领众庄丁,押着公子怡和花雨向洞庭宫方向进发,渐渐远离人群的视线。如今真相大白,风荷山庄得以保全,楼兰的声誉也得以恢复,但是众人的心情还是不得轻松。每个人都清楚地明白,楼兰这四个月来遭遇的心理压力,一定大得超乎想象。
为缓解气氛,忆雪再次拉高嗓门,怪声怪气地喊道:“楼兰,你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某人不用忍受相思之苦了!”
众十二钗的目光纷纷看向雪人,同时大笑。雪人脸色涨红,不好意思地支吾道:“忆雪,今天是拜祭的日子,你也能开玩笑?太不尊重死者了!”
“拜祭归拜祭,这人生大事也是不能耽搁的。要是我们大家个个容颜憔悴,衣带渐宽,那才是真正的不尊重死者呢!”忆雪永远能找的到理由,区区数语化解了雪人的责问不说,并让她陷入了更深的难堪。
晓晓朝楼兰一摆眼,那目光似乎在说:“雪人现在这么尴尬了,你都不给她解解围?”
楼兰走到雪人近前,大方地盯着雪人的目光,雪人的脸顿时涨得更红,头也垂得更低了。
“楼兰想说什么呢?”众人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好奇。
然而接下来的情景,霎时让众人的目光和嘴巴瞪得浑圆——
楼兰竟不避嫌,张开两臂揽住了雪人纤柔的腰身,并抱起她原地转起了圈儿——
“就该这样!”忆雪兴奋得打起了口哨,她感到自己的气有些接不上来了。
雪人大窘,双手慌乱不堪地推着楼兰的臂箍,想要挣开他的怀抱,但她哪有那么大的力气?洞庭湖、君山,以及上方的云彩不断在她眼前旋转,这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也曾是她梦里所期待着的,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却没有面对的勇气了。雪人大呼道:“干什么?放开我!”
海萱强压住笑容,朝楼兰竖起拇指道:“要是再来个吻就更完美了!”
楼兰听见海萱的话,忽然放下雪人,冷不丁地起手圈住海萱的脖子,嘴唇朝着她的额间轻轻一贴:“要就给你!”
海萱又羞又恼,对着楼兰的胸口就是一粉拳,继而一溜烟地退到纪若荷身后。本来是想用来捉弄雪人的办法,被楼兰用来捉弄了她一场,让她也成了众人取了的对象,却是叫苦不迭。海萱面部的颜色,霎时就和雪人完全一样。
众人顿时笑得东倒西歪。楼兰忽然走到忆雪身后,两臂朝她的腰身轻轻一围:“姐姐啊,你一点也没有衣带渐宽,该减肥了!”
“姐姐效仿的是杨玉环,不是赵飞燕!”忆雪不挣扎也不躲闪,大大方方地笑道。
大方的忆雪却没有引起众人的继续调侃。楼兰放开忆雪,目光盯上了燕子。燕子飞速地闪到一边,脸色涨红地说道:“我就不用了!万一颜大美女过来,我可不想被砍死。”
“姐姐你怕颜大美女,我可不怕!”晓晓和楼兰最熟,所以全无忌惮,“我呢我呢?”
楼兰朝晓晓鼓了个白眼:“你不怕颜大美女,我可是怕裴公子的!”
原来楼兰出了梁子湖上游之后,也打听过不少江湖上的见闻,尤其是风荷山庄与凤凰山庄的消息。晓晓为了留在裴笑书身边,不惜背弃十二钗和纪舞风,早已成为江湖上的一桩趣谈。楼兰第一次听竹风月和莫千伤谈到这则故事,当时就把口中的酒吐了一地。
晓晓努着嘴说道:“裴公子很大度的!”
“大度的男人不轻易妒忌,但如果他妒忌了,就会变得非常可怕!”楼兰不再理会晓晓的纠缠,哈哈大笑。
楼兰大方地和十二钗姐妹胡闹折腾,博爱之中却又不带任何感*彩,既娱乐了众人的同时又消解了雪人的尴尬。尹清奇和白长歌看在眼里,明在心里。白长歌故作不悦道:“裴公子没妒忌,我妒忌了!”
晓晓眼睛一横:“那你回家抱枕头吧!”
一干人等自在调侃,亲密无间,其乐陶陶。田园哈哈大笑道:“楼兰果真是*少年!年轻就是好啊,要是老夫也年轻个二十岁,也跟你们一起乐呵乐呵!”
忆雪应道:“要是田园先生年轻个二十岁,我们就把雪人许配给你!”
“忆雪,你神经啊,怎么老是欺负我?”接二连三的被捉弄,雪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忆雪不以为然地说道:“田园先生是药仙,医术绝世,能治时间百病。据说他最拿手的,还是相思病呢!”
雪人眉心一横,两臂劲力陡涨,短剑已然脱鞘而出。忆雪瞧得真切,朝着沙滩撒腿就跑,而且边跑边喊:“救命啊!”
“想跑?我砍死你!”雪人足底生风,向忆雪疾步赶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楼兰的重返弥补了大家心灵上的缺失,白浪沙七年死忌的沉重,在这一刻似乎被大家完全淡忘,到处都是快活的笑声。惟有雪鸿方丈和迟和尚是出家人,对于红尘儿女之事有着自然的抵触心理,连连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这片土地,这群人,曾是楼兰心中深情的眷恋。历尽江湖风雨,几度死里逃生之后重归故地,楼兰的感受是复杂的。尽管他用最高亢的声音宣告了自己的回归,并大大方方地和山庄众人亲密着,他的心里仍有失落。世事无常,物是人非,又有谁能够做到完全无法介怀?当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重新映入眼帘,楼兰再也没有了调笑的心情。
假面并没有像大家预料的那样,跟随纪舞风和凤凰山庄众人前往荷香会馆,而是中途独自折了回来。如今的他,正一个人静静立在君山大墓边的白桦林中,四周满是落叶和衰草,显得惨淡凄凉。
楼兰向众人道:“大家回去等我好吗?有些事,我想单独和他说说!”
从楼兰目光的方向不难明白,楼兰所说的“他”正是假面。尹清奇于是向众人道:“这里风大,吹久了会着凉的。时间也不早了,其他掌门和扫墓的亲属很快就会到来。请各位随我和九月前往娥皇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