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的声音有如哭诉,叶云深的心登时如刀在割:“嫁给我吧!这一次,让我以叶云深的身份,而不是盖琉斯!”
“你做梦!”纪舞风忽地起身,将头扭向一边,“我这辈子注定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清奇!”
叶云深大感意外:“可你是Chu女。你们认识八年了,你都没让他碰过你。你不爱他,是不是?”
纪舞风板起面孔,气哼哼地回应道:“难道碰过了就等于爱吗?八年了,清奇一直对我彬彬有礼,从没有任何僭越之举。哪像你,一上来就是彻头彻尾的禽兽。你不要以为发生了今天的事,我就会从了你。这种手段,奈何不了我的!”
“你非他不嫁了是吗?”
“是的!你死心吧!”
刚才给她松|茓,她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就变得顺从甚至是配合自己了。可是为什么,现在的她立马又变得冷冰冰,甚至一副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女人真是令人费解的动物。叶云深长叹一声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好认命了!反正已经吃到了,我又没亏什么!”
一记清亮的耳光重重打在叶云深的脸上。纪舞风起身,打算穿好衣服,却发现自己的丝绸外套都已经被他撕烂,根本没办法穿了。
“怎么办呢?”纪舞风皱起了眉头。从荷香会馆到自己的闺阁路途遥远,沿线都是风荷山庄最热闹的地方。加上今天是死祭之日,拜访的人特别多,要想不穿帮还真是不容易。
好在叶云深的外套还整齐地摆放在那里,那是给他治伤时脱下来的,暂时能拿来应急吧。只要能碰到路过的十二钗心腹,找个人帮帮手就好说了。
纪舞风坐在房中,看着躺在床头的叶云深,面色潮红,心思起伏。二十五年了,她第一次经历作为女人真正的滋味。眼前的男子,并不是相伴自己八年的恩人……
“恩人!”一想到这个词,纪舞风心灵一震。是的,原来尹清奇并不是自己的爱侣,而是恩人。难怪这八年来,两人都能平静地对待彼此,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从不去想有没有少点什么。
应该说尹清奇是爱她的,她对他也是有好感的。不管最初他来风荷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毕竟肯放弃一切,选择留在她的身边。而且尹清奇气质优雅,除了对于叶云深,他算得上是淡泊不喜欢计较的,对感情忠诚如一。就任何方面来说,都是个近乎完美的男子。
淡泊逍遥,这或许是尹清奇给她的大致印象。那么叶云深的印象又是什么?
这家伙完全不同于尹清奇,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野心勃勃,居然在武林正道的夹缝中重新扛起圣火教的大旗;他翻云覆雨,阴谋诡计一重接着一重,将包括她在内的江湖人拨弄于鼓掌之间;他胆大包天,到处犯事作乱,连缺字的《神魔劫》也敢练;他蔑视权贵,对各派掌门嗤之以鼻,他自己又鱼目混珠,穿着各行各业的衣服,扮演着让人看来寒酸乃至是鄙薄的人群;他迷恋强力,到处搜罗江湖豪杰,并把凤凰山庄治理得有如军营;他不守礼法,骨子里透着傲慢,礼法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工具,要的时候玩得很转,不要的时候丢在一边;他不重感情,甚至是冷血,他可以把妮子舍弃,坑陷楼兰,让颜如月感受撕心裂肺的痛苦,甚至现在,自己好心救他,却被他夺去一个女人最宝贵的……
尹清奇和叶云深,是一个铜钱的两面;楼兰和叶云深,也是一个铜钱的两面。尹清奇自在逍遥,安于平淡;叶云深却处心积虑,唯恐不尽其所能。楼兰正气凛然,坦荡豪迈,有着神一样的光华;叶云深却正大光明地使坏,坏得岂有此理,他是公认的魔王,臭名昭著的魔王。
这个家伙注定了要被人恨得咬牙切齿。但充斥在纪舞风心中的,似乎不是恨。“如果我是他,我会不会和他选择同一条路呢?”
纪舞风想起了七年前。白浪沙一战,圣火教三千远征军阵亡,风荷山庄八百护庄庄客,最后只剩下四十八名。那时她自己也不过十八岁光景,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破败景象,伤心之余,她许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誓言:“就算只是一介女流,我也要重整风荷,我不能对不起纪家的祖先!”
再一联想到叶云深方才说的“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你!我没有输,我不可能输的”,刹那间,纪舞风明白了,自己和叶云深的共同之处到底在哪里。或许身份和智慧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根本的因素在于——两个人都不服输!
这或许也是自己和尹清奇之间所缺乏的默契。尹清奇淡泊达观,习惯了顺其自然,无所谓争取,也不喜欢计较。和这样的人度过一生,日子会很平淡,直至平淡的乏味。
平时的纪舞风是慵懒着的,可是有谁能知道,这七年里,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尹清奇淡泊逍遥,最多只是接近她表面上的随意罢了;叶云深处心积虑,霸道张扬,看起来和她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但他骨子里的骄傲,却和她是一样的。
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明晰。纪舞风终于断定,自己对尹清奇不是爱,而是感激。那么对于叶云深呢?
和叶云深认识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暂了,只有三面而已。
第一面,他化妆成波斯番商,面对她机智的圈套,稳住心态,反戈一击,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她求婚。尽管这次求婚根本就是做戏,可是为什么,有时候她宁可那是真的?
第二面,两人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一个据理力争。本属于上一代的恩怨,因为两个人的不服输,最终定下生死之战。幸亏楼兰及时出现,否则后果真的不是她所能预料。她无法埋怨对方,因为她明白,他是个不肯低头的男人。他费劲心思,想要重整圣火教昔日的声威。然而命运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神魔劫居然只是一个残本,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一个人辛苦了整整七年,眼看目标近在咫尺,却发现自己的生命濒临枯竭,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绝望?
第三面,就是刚才了。她费尽口舌,请固执倔强的药仙田园治好了他的伤势。她满心欢喜,以为可以理所当然地索取胜利的果实。怎知对方突然发疯了一样,竟蛮横地霸占了她,反把她当成了胜利的果实。
她自认还算一个坚贞的女子,多年下来,面对诱惑无数。即使江湖上最完美的男子之一就在她的身边。然而在他面前,她就这样败了,快得难以置信的败了。是她对自己的了解不够?还是很早之前,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他?
难道自己与他真的是应了神魔劫的名字,神女遭遇魔王,注定难逃一劫?
纪舞风的脸色再次微红,起身走向床头。叶云深的脸型完全不同于尹清奇。他的线条刚直硬朗,和楼兰类似,却额外长着一副俏皮的上唇髭须。如果不是这幅髭须,他看起来倒有些凶恶的样子。这确实是一副适合犯罪的脸,脸上似乎写着“我呸!”
整个风荷山庄,乃至武林上下都把她当做女神,无不敬仰尊崇。唯独这个家伙,做了坏事还在那里呼呼大睡,好像一副关我屁事的样子。
“奇怪,他刚刚醒来的时候样子就很疲惫,一阵折腾之后,还能跟我说说话;怎么被我扇了一巴掌,反而睡过去了?”
纪舞风再次凑近,她刚才的出手着实重得可以,直到现在,叶云深的半边脸上还带着个鲜明的掌印。“坏了,他刚刚恢复元气,本来就比较虚弱。方才体力又大大损耗。不会是我出手太重,把他打晕过去了吧?”
“叶云深,你没事吧?”
纪舞风摇了摇,他却全无知觉的样子。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竟是气若游丝。
“云深,你醒醒!”
“云深……”
一股力量钳住了纪舞风的双臂,她再次被叶云深压在身下。
“你叫我名字了?”
纪舞风懒得理他,把头扭向一边。
“你喜欢的人是我。刚才你着急了,是不是?”
纪舞风白了他一眼:“谁喜欢你啊?整一个流氓!”
“你说的?那我就再做一次流氓!”
叶云深压下头颅,照着纪舞风的朱唇就要吻了下去,不想被纪舞风一把推开。纪舞风挣扎起身,整了整被他碰歪的头发,面带红晕地说道:“好了!你还是好好睡会吧。晚上的宴席,我们都得参加。”
“遵命,我的夫人!”叶云深惬意地躺将下来,面上满是畅快的笑意。
“谁是你夫人?做梦!”纪舞风扭身转向门口,不料她的脸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因为她看到了纪若荷茫然迷惑的眼睛。
“姐姐,你怎么穿着叶教主的衣服?你的头发也乱乱的,这到底是怎么了?”
纪舞风一把拉过纪若荷,并栓上门栓,转身一指按住纪若荷的嘴唇,低声道:“今天这里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起。你去趟听风小筑,帮我拿套衣服过来,记得用盒子装起来,不要让人发现了。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给叶教主送汤药来的。”
纪若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领命离去。纪舞风再次关上门栓,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向叶云深低眉说道:“你要害死我了!”
叶云深拉起被盖,蒙头说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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