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宅子很深,是骆老爷骆世勋的曾祖父置下的家产,当初并没有现在这规模,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各房妻室越来越多,所需的地盘也就越来越不够当附近的土地陆续被其收购之后,就形成了现在这样三面临街的壮观局面
本城富户的规矩是,当家老太爷死后,主宅及家业就由嫡长子继承,其余的子弟都分家另住所以自从骆老太爷和老太太过世后,骆世勋就顺理成章成了大老爷,与元配大夫人住在二进门内的主院
白天骆老爷是极少在家的宁黄氏桥小喜走进骆家大门时,这时候大夫人用过早点,正抱了只雪白肥胖的大波斯猫在芙蓉树下晒太阳,她右首的梨木雕花圈椅上,坐着位头Сhā杏花簪的尖下巴妇人
妇人瘦高身材,一身白底红梅花的仿杭绸锦缎袄子,与大夫人的靛青团花袄一比,就显得格外耀眼她半倾着身子向左首,指着倚在她怀里的男孩儿说:“咱们才来这里,顺儿就吃了这个亏,敢情这上京的人就是欺生些,夫人若不替咱们作这回主,咱们还怎么在这里立脚跟?顺儿这涅,还不知有事儿没事儿呢!”
大夫人摸了摸猫脑袋,看了缩在她怀里的男孩一眼,说:“不是请大夫看了,说是不妨事么?”
“夫人啊”妇人一拍大腿,将叫顺儿的男孩推到跟前,“我们王家可就这一个种,咱们家跟夫人虽是表亲,但往上一辈那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那大夫虽说不妨事,我们做爹娘的就真能放下心么?夫人还要看在我们过世的老人面上过问过问才好”
大夫人无奈,招手示意顺儿过来,上下前后看了看,瓜皮帽下一张小黑脸,眉眼倒挺端正,只除了鼻孔下两串时进时出的“毛毛虫”,也没看出别的什么不妥正要开口,丫环进来了:“夫人,后街烧饼铺的宁嫂子来了”
大夫人顺势将顺儿推开些,抽出绢子,印了印鼻翼,“我看他精神倒好得很行了,莺儿去拿两串钱来,再拿些点心,让顺哥儿拿着去园子里玩儿吧”又对着顺儿他妈:“你也别的这的那的了,我看着就没什么我既然收留了你们,真有事自然不会不管大家街坊邻居的,小孩子们打个架闹一闹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们以后还得靠街坊帮衬着过日子呢李大夫是靠得住的人,你们且回去吧,我这还得帮你弄铺面的事儿”
王冯氏瞅着莺儿将沉甸甸两串钱递到顺儿手里,再有了夫人后面这话,脸上便晴朗好些,立即拖着顺儿从西角门退下
东角门这边,宁黄氏已带着小喜到了门廊下宁黄氏指着园里嘱咐:“瞧见没有?那就是大夫人,等会儿你得恭敬些,千万不可造次”
小喜点头嗯了一声,随着她入内
“请大夫人安”
宁黄氏含笑弯腰大夫人微笑道:“是你来了快坐”一看旁边还有个拖油瓶,又笑道:“敢情是你的宝贝闺女了,长得好俊涅儿,叫什么名字?”
骆家大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又在去年夭折了,因而看见人家女儿就不免留意,小喜又让她娘收拾得十分干净,便更惹她多看了几眼宁黄氏答:“贱名小喜穷人家的孩子,没见过世面,听说我要来拜见夫人,便也想来给夫人行个礼”
“免礼了免礼了真是个乖巧孩子”小喜端端正正跪下行礼,大夫人忙唤赚打量了几眼,回头从木几上拿了块酥油糕递给她,“跟你娘坐”一面朝宁黄氏:“你来是为那铺面的事吧?”
小喜抬头说:“娘,我想去看花”
大夫人吩咐莺儿:“你让人领着她上园子里玩去,看她喜欢吃什么,再拿些给她”
宁黄氏看着丫环领着小喜出了门,这才回道:“正是,昨儿小少爷到我那里……”
王顺被他娘带出主院,到了岔路口,与他娘道:“我进园子里找轩哥儿玩去”王冯氏道:“他一天到晚拽得跟什么似的,你热脸去贴他的冷ρi股做什么?上别的屋里去玩多好”王顺道:“他屋里好多好玩的,别的地方都没有”
王冯氏拉不住他,只得冲他远远的背影嘱道:“早些回来!”
骆明轩原本跟着他亲娘苏五娘住一块儿,去年元宵时刚满八岁,就被骆世勋指了园子西南角的拂芳馆独,目的是要开始培养他的独立生活能力,以及方便读书授课骆老爷子年过五旬才得了这么一根独苗,不重点培养哪行
拂芳馆临湖而建,这个时候湖里荷花盛开,岸上杨柳新绿,真是此处风光独好王顺沿湖岸蹦蹦跳跳走来,老远就听见院里叽叽喳喳有人说话,还有人畅笑声他听出是骆明轩的声音,忙跑步进去,先溜着大门往里看只见骆明轩与一名小厮站在廊子下冲着鹦鹉架拍手大笑,也不知道说什么笑话,也没有别的人在超却有三个人的声音,怪得很
王顺看了一阵忍不住跳进去:“你们在玩什么?”
架上硕大一只彩色鹦鹉被吓了一跳,怪叫着飞到骆明轩肩膀上,迭声道:“吓死了!吓死了!”原来那第三道声音,居然是它发出来的
骆明轩看清来人,双手安抚着鹦鹉,说道:“原来是顺哥儿,今儿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王顺笑嘻嘻跳上台阶,瞅着他手里鸟儿:“这家伙可真大,居然还会说人话儿,你借我玩玩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