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临近正午,黄山西南部的云门峰微雨缠mian,浓雾漫天却还是无法遮尽那屹立耸天的双峰。山脚下唯独有一个无名小客栈,苏幕遮、陆青儿和小虫虫三个年轻女孩子此时正透过客栈的窗户望着云门峰。
陆青儿笑道:“咦,这云门峰双峰挺立,中间是云雾飘飘,真的象是一道云做的门哦。”www!
苏幕遮笑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呀?你也太迟钝了吧。”
小虫虫嘻嘻笑道:“陆姐姐也不算太迟钝,还有更迟钝的呢……”
苏幕遮和陆青儿大奇,道:“还有谁?”
小虫虫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当然是小虫虫我喽。我听了陆姐姐的话之后,才恍然大悟这两座山峰为什么叫作云门峰。”
苏幕遮和陆青儿哈哈大笑,一人扭着她一只耳朵,齐声道:“小鬼头!”
一个人凑过来,道:“云门峰美景在前,你们三位小姐却在此胡闹,岂不是浪费?”此人一袭白袍,摇着纸扇,风liu倜傥,正是“魔公子”张放。
陆青儿白了他一眼,道:“想不到我们的张大公子还知道附风属雅呀。”
张放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每次一见到我就翻白眼。那剩下的两只杯子,我表妹不是也拎了出来送给你师父了吗?”
陆青儿道:“那是苏姐姐的功劳,却与你无干。”
张放气得扇子也忘了摇了,苏临渊和李重浪也正好凑过来,暗觉好笑,却不得不过来帮他打了个圆场。李重浪拍着张放的肩道:“小女孩心直口快,张兄不要太过计较。”
苏幕遮笑道:“有你这么劝人的吗?”
苏临渊道:“这云门峰也叫作剪刀峰。你们看看,它象不象一把剪刀?”
李重浪等五人依言望去,果然,这云门峰真的象一把挺立云中的巨剪。还是这个苏临渊知道说话,他轻飘飘一句就转过话题。
众人都在细赏巨剪,苏临渊的目光却停留在客栈前溪水边三个来客的身上。那三人,乃一个四旬青衣道士、一个五旬灰衣文士和一个三旬红衣美妇。这三人凑在一起,当然是十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三人竟在溪边吵起架来。声音最大的不是那红衣美妇,而是那青衣道士。他声音洪亮,指手划脚,声情并茂,一看就是吵架高手。
苏临渊却觉得这道士十分面熟,他当即走出客栈,向溪边三人走去。李重浪等人也紧跟着他。走到溪边,这下子不止苏临渊,就连李重浪和苏幕遮二人,也认出了这道士。三人同时失声叫道:“吵架道人!”
那青衣道人对三人点头含笑示意,口中仍对那红衣美妇和灰衣文士骂个不停:“酸秀才,你干什么总护着骚娘们来对付我?你难道看不出,这骚娘们是外热内冰,你别想捞着什么油水。再说了,就算有一天她良心发现给你一点好处,瞧你那身子骨,消受得起吗?”
这青衣道人,端的是话中藏刀,一刀一刀又一刀,那红衣美妇和灰衣文士共有两张口,却仍然不是他的对手。灰衣文士张口结舌吐不出半句话,红衣美妇回骂道:“臭道士,谁是骚娘们了?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就撕烂你的嘴。”
青衣道人冷哼一声,道:“你这不是自个儿脱guang衣服又对流氓喊不要看吗?天底下你不骚谁敢称骚?我身再臭,嘴再烂,还是赶不及你骚劲的万分之一!”
红衣美妇身子乱
颤,看样子她分明自知再吵下去也万万不是这尖嘴道人的对手,她尖叫一声,从袖中摸出一把青钢刺,径直刺向青衣道人的那张嘴。
青衣道人眼不眨心也不跳,离奇的是,他的身子和双手也丝毫不动。他唯一动的,不是他的眼珠子,而是他的那张大嘴,他继续骂道:“冷骚骚,你最拿手的不是青钢刺,而是你的身体!”
此时红衣美妇的青钢刺已离他的嘴不到一尺,可他的嘴还是不肯停下,依旧在骂:“你以为你身体又软又香又嫩又滑可抵得过千军万马,可是你还是错了,你白白地让夏太监睡了三个晚上……”
此时青钢刺离他的嘴不到三寸了,红衣美妇一双妙目中早已热泪盈眶,握青钢刺的手也微微地颤抖,但它的去势却还是那么迅捷。苏临渊、李重浪和苏幕遮三人齐声叫了起来,苏幕遮道:“你快躲开呀,留了命再骂也不迟呀。”她明知道这么劝说一点用都没有,但事发突然,此时已无法出手救助于他,也只好无奈地吐出这句话。
这道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江湖上打滚多年,让玄门中人引以为耻辱的“玄门三奇”之中人称“以吵吓人、以架服人”的吵架道人。他平生最喜的就是吵嘴和打架两件事,为了这两件事,他可以连命都不要。
果然,这吵架道人面对那近在眼前的青钢刺,依旧眼都不眨,继续骂道:“可你的第三任老公也还是死了,甚至死得更早,死得更惨。你难道就不会反思反思吗?那夏太监向来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言而无信,你就算用脚思考问题,也应该知道这样的人说出的话连屁都不如!”那红衣美妇分明是给触到心底痛处,泪如缺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她的青钢刺也掉到地上。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要尽量控制自已。
吵架道人继续骂道“你说你白白给夏太监睡了三晚,人家心满意足,你自个儿的目的却没达到,这有多冤呀!还不如给我……”
红衣美妇气得脸都青了,双目放出万道煞光,往前逼上两步,冷冷地道:“还不如给你怎么样?”
吵架道人见状心中发麻,连退了几步,口中嘟囔道:“不怎么样!我还能怎么样……”
红衣美妇冷蔑一笑,恨恨地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男人是天底下最受不了激将的动物,那吵架道人再怎么喜欢吵架,也毕竟是一个男人,他果然受不了子,大叫道:“不错,还不如给我睡上几觉!至少我吵架道人言而有信,得了好处肯定会帮你去办事。”
红衣美妇冷笑道:“我才不稀罕你。独孤飞鸿,你别太自我陶醉了,自作多情那也得有一个度。”
众人心中一楞,瞧不出这吵架道人的原名还这么诗意盎然。
吵架道人此时心中一丝诗意都没有,有的只是酸味,他哑声道:“冷艳绝,不错,我吵架道人一直喜欢你。虽然你一直不喜欢我,甚至是讨厌我,可是,就算你再轻视我一万倍,我也不想看着你糊里糊涂地去送死。”
苏幕遮等三个女孩本来一直对这个吵架道人印象不佳的,听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动,心也有些软软的。女孩子不一定会被冲着自己而来的甜言蜜语所陶醉,却很容易为身外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真情言语所感动。
果不其然,红衣美妇冷冷地对吵架道人道:“请你放心,我冷艳绝就算和天底下所有男人睡过三轮,也还轮不到你沾上我一根毫毛!”
吵架道人闻言脖子立即粗了几分,怒道:“冷艳绝,你不要不识好歹!怎么样我也是你师兄,你为何就听不进我半句话?”
众人更是惊得目瞪口呆,想不过这对冤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冷艳绝冷如万年寒冰,高望云门峰,道:“不错,你曾经是我们金陵玄妙剑宗的弟子,不过,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你就象是一只被拍得稀烂的绿头苍蝇,给永远扫出了我们玄妙剑宗!”那灰衣文士连拉了几回冷艳绝的衣袖,但这个冷艳绝不止容貌艳绝,心也狠绝,她丝毫不理会灰衣文士的示意,竟是一字不拉地吐出这几句冷彻入骨的话语。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吵架道人的脸上,包括冷艳绝。每个人都清楚,他的脸上一定会有反应。小虫虫嘤咛一声,低声自语:“太过份了!”苏临渊则迅速地狠狠地瞪了冷艳绝一眼。
果然,那吵架道人双唇发黑,紧闭不语。纵是号称“天下最能吵架之人”如他,在这样的打击下也是全身发抖,几乎无法言语。他的双唇哆嗦一阵之后,勉强挤出一句话:“你以为,当年我做……做那件事,是……为了我自己吗?”
“哈哈!”冷艳绝仰天冷笑:“不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难道是为了我吗?更伟大一些,难道是为天下所有受苦的芸芸众生吗?你这么好心这么能干,那观音菩萨岂不是没事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