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声忽然停止了,整个大地也似是突然安静了下来。远处,依旧是烟尘滚滚,黄沙漫天。
张小凡心中正自疑『惑』之时,忽觉眼前光线一暗,似是有什么东西当头罩了下来。
一刹那,眼前景象忽然一变,一个万丈高的血影就在身前,手中长枪已然缓缓举起,正往自己这方刺来!
张小凡瞳孔微缩,脸上已是冷汗涔涔。
修罗!
眨眼间,那柄巨大长枪已是携着惊天之势刺了过来!
这气势,比起当初青云山上那万丈血影,却是不差分毫!
恍惚间,似是时空都已凝固,只有那一柄巨大长枪越来越近!
“走!”
一声厉喝,自身后传来,张小凡仿若失神,猛然间,才发觉这分明便是一个苍老的声音,蓦然回过头去,却见自己和碧瑶身旁不知何是已是多了一个黑『色』身影。那人全身裹在黑『色』里,头上还戴了一顶黑『色』斗蓬,这斗蓬也似是颇有几分特别,那些垂下的黑纱如雨伞一般,四散而开,似是将两人都裹在了里面,只是不知为何,却是依旧看不清老人的面目。
这人是谁?又是何时出现的?
张小凡心中诧异,还未回过神来,手心脉门却已是被老人用手紧紧扣住,竟是没有半分反抗之力。转头往另一边看去,却是见碧瑶也是早被那人制住,动弹不得,却不知老人是何方神圣,道行竟是如此之高。
说时迟,那时快。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到那柄巨大长枪刺过来时,张小凡忽觉眼前已是变了一副景象。沙石滚滚的荒凉戈壁已是消失不见,眼前是一个宽阔的山洞,洞顶镶着几块月光石,正淡淡地发着白光,洞中除了一座坟墓,却是再无其他。远处,不知是哪里传来“嘀嗒嘀嗒”的水滴声,清晰地响在耳旁。
一切恍如梦幻,却又清晰地发生在眼前。
老人早已放开两人的手,在那一座坟前缓缓坐下。然而,两人却似是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这眼前的变幻,怔怔地站在那里。
好一会儿,张小凡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这洞中的情景,忽觉有些怪异,然而怪异在哪,却又是说不清楚。
老人看着两人,缓缓道:“你们是怎么到这来的?”说完,看到张小凡手中的轩辕剑,却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一切,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张小凡细细打量着远处的老人,却是发现,他的身上除了黑『色』,还是黑『色』,仿佛那个人便是用世间最深的黑暗打造出来的一般。他看着眼前老人,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道:“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老人的脸依旧笼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晰,却见那斗蓬下的黑纱轻轻一动,缓缓道:“守墓人!”
“守墓人?”
“守墓人!”
张小凡脸上微微一愣,有些疑『惑』地往身旁那一个绿衣女子看去,却见她清丽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前辈便是传说中的守墓人?”碧瑶仔细看着老人头上那一顶斗蓬,忽然间脸『色』大变,低下头去,恭恭敬敬地道:“天华弟子碧瑶见过前辈!”
“天华?”老人斗蓬下的黑纱微微一动,缓缓道:“欧莱雅她还好吗?”
碧瑶脸上一愣,看着老人,却是不知如何回答。
老人似是看到她脸上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道:“都这么多年了,或许她早已不在人世了吧……”停了一会儿,又缓缓道:“天华如今是谁在掌管?”
碧瑶贝齿轻咬,缓缓道:“乃是家师无相大师……”
“无相?”
老人轻轻嘀咕了一声,便再无声音。
一时间,这山洞之中,便只剩下那“嘀嗒嘀嗒”的水滴声了……
第三十五章 比试
青云后山。
沉寂的风从古道上轻柔地吹过,几片树叶悄然飘落,林间密叶的缝隙间,隐隐现出那宏伟的祖师祠堂一角。一个白衣身影静静伫立,轻扫一地的落叶。
时光流转,今夕何年?
清风明月,早已散了云烟。
忽见那白衣少年停下身来,目光看向苍凉的古道。
那不知承载了多少流年的古道,在秋风中依然萧瑟。
林间鸦雀惊飞,一个俊秀的身影缓缓现了出来。
林惊羽看着那人,脸上微微有些惊讶,缓缓道:“齐师兄?”
来人正是齐昊,但见他脸上笑笑,看着林惊羽,缓缓道:“这些日子,龙首峰上事情繁多,大竹峰上又出现异象,就不曾来看你了。怎么样?在这里还好吗?”
“好?”林惊羽脸上笑笑,口中轻声念道,却是没有回答。他脸上的笑容,就如同这古道上的秋风,萧瑟,悲凉。
齐昊看着那一个心底不知埋藏着多少心事的少年,心中忽地叹息了一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黯淡下来,凝在了一旁。他轻轻叹了口气,道:“若是过得不好,可以回龙首峰,那些师兄师弟都在等你……”
林惊羽脸上笑笑,却是摇了摇头,道:“齐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惊羽在这里待得久了,便习惯了……”
齐昊脸上淡然一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什么时候你想通了,便回来吧……”
林惊羽轻轻应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即目光看向周遭的密林,那不知历经了多少风霜雨雪的古树,此刻看去,竟也是有一种异样的悲凉感觉。
齐昊在古道旁缓缓坐了下来,静静看着那一个伫立的白『色』身影,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缓缓道:“惊羽,南疆有妖物作『乱』,你听说了吗?”
林惊羽默然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曾外出,有些事却是依然知道的。
“那你,去还是不去?”齐昊又问道。
林惊羽脸上笑笑,却是摇了摇头。
没有丝毫的思索,仿佛那便是他早就想好的决定。
齐昊看着那一个白『色』身影,心中忽有一种惋惜的感觉,却又是不知说什么好。一会儿,方见他缓缓道:“你不去自是没人会强迫你去……只是,惊羽,你还年轻,难道你真的打算在这里扫一辈子的祖师祠堂?”
像一把利剑突然刺进了心灵深处,那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全身一震,顿在了那里,仿若失神。
仿如低低的质问,在心底深处响起。
真的打算就在这青云后山,在这祖师祠堂,扫一辈子落叶?
这,便是此生所求,此生所愿么?
曾经那一个豪气干云,一往无前的少年,去哪了?
齐昊看着那一个身影,忽然站起身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正『色』道:“惊羽,你是龙首峰弟子,理应听从我令。前往南疆之事,我也不愿勉强你,既是如此,不如我们立一个约定:倘若你能破了我的冰墙之术,去与不去,你自己决定;但倘若你破不了,那便听我的,如何?”
林惊羽依然静静伫立,没有回答,一会儿,似是想通了,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道:“也好……”
齐昊看着他,却是疑『惑』道:“你的剑呢?”
林惊羽脸上笑笑,低头看着手中的扫把,却是缓缓道:“我就用它吧……”
齐昊目光一凝,落在那破旧的扫把之上,不禁皱了皱眉。一会儿,又像是平静下来,缓缓道:“既是如此,那便开始吧……”
但见丝丝寒气从齐昊手中渗出,弥漫到空中,渐渐成了白雾,笼在齐昊的身前。与此同时,这一片天地的热度,迅速降了下来。那一张俊秀的脸,在寒气中渐渐变得冷漠,不带一丝感情。他看着远处的林惊羽,缓缓道:“出手吧……”
林惊羽看着空中那弥漫的寒气,不禁眉头微皱。这是齐昊最擅长的寒冰之术,他一开始便动用了出来,显然便是想要一击决定胜负。
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扫把,看着远处的齐昊,脸上淡然一笑。比起斩龙仙剑,这扫把自是不知差了多少。但自古有言,剑之所在,世间万物皆可为剑。这扫把虽差,却也可以当剑来用。而且,自万剑一前辈身死那一天,他便决定将斩龙仙剑与前辈一起长埋地下,永不复出。如今,却也只能拿这扫把与齐昊一决胜负了。
天地世间,忽地一片寂静。
只有萧瑟的风依旧从古道上吹过,吹散一地落叶,无数烟尘。
两个人影,相对而立,在这古道之上,在这密林之中,静静凝望着彼此,却又是谁也没有动手。
西风烈烈,衣袂飘飘。恍惚间,万剑一前辈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斩龙剑诀,意在一往无前……”
忽地,那一个白『色』身影蓦地动了,手中扫把迸『射』出绚丽蓝光,去势如电,一往无前。
“天地正气,浩然长存,不求诛仙,但斩鬼神!”
蓝光所过之处,寒气驱散,落叶纷飞,烟尘退避,宛如一把利剑,势不可当。
齐昊眼见林惊羽这招剑诀气势不凡,心中自是不敢大意,体内真气急速运转,口中默念法诀,已是在身前连结十二道冰墙。
“轰隆!”
林惊羽去势如电,转眼间扫把已是撞在了第一道冰墙之上,只听一声巨响,冰墙猛烈一震,已是生出一丝裂纹,紧接着,只听到“咔嚓嚓”几声,裂纹迅速扩散,不一会儿,便是已密布冰墙周身,紧接着,整座冰墙便在一片水汽中化为了乌有。那看似毫不起眼的扫把,此刻却像是有着无穷之力一般,去势不减,直接往第二道冰墙直冲而去。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第二道冰墙猛烈一晃,紧接着,在绚丽的蓝光之下碎裂开来,化为一片白茫水气。林惊羽虽是初次使用这斩鬼神诀,却也有了七分气势,三分劲力,如此这般,竟是连破齐昊数道冰墙。
齐昊眼见前面冰墙尽皆破碎,心中已是大惊,不再急着凝成冰墙,而将所有心力放在这最后一道冰墙之上。而那泛着耀眼蓝光的『色』把,在连破数道冰墙之后,也像是强弩之末一般,渐渐黯淡了下来。
眼看林惊羽手中的扫把就要撞到这最后一道冰墙,齐昊赶忙催动法诀,将真气全部贯注在身前冰墙之上,空气之中,寒冰气息骤然加重,而这最后一道冰墙,也是明显厚实了许多。
“轰隆!”
一声巨响,林惊羽手中的扫把已是撞到了这最后一道冰墙之上,冰墙一阵剧震摇晃,却似是并无大碍。齐昊脸上,却是一阵惨白。与此同时,丝丝寒气自冰墙上渗出,浸蚀到扫把之上,将那一把扫把,瞬间冻结成了寒冰,而扫把上的蓝光,也如风中烛火一般,悄然熄灭,林惊羽的脸上,顿时一片苍白。
两人僵持在了那里,一切,仿如就要这样结束。
忽然,空气中传来清晰的“咔嚓”一声脆响,两人脸『色』都是一变,紧接着,那最后一道冰墙,便在齐昊惊讶的目光中,缓缓碎裂了开来……
第十二章 规则
月华初上,初夏的雨已经停了。昏黄的灯光,映出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远处,时不时响起“嗒嗒”的脚步声,也有人低声细语,却是听不清说些什么。
长亭阁楼的轩窗敞开着,几缕光线从屋了出来,映出窗前一个黑色的影子,夜色下竟是看不清楚,橙黄的古剑安放在床头,仿如沉睡了一般,散发着淡淡的紫光。张小凡静静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被雨水打湿了的树叶,仿若失神。
远处的地面,红白落了一地,散散乱乱,密密麻麻,却都是一些不知名的花儿。
原来,花都凋谢了么?
这一场初夏的雨,仿如上天无情的洗礼,风雨过后,百花凋残,满地落殇。
“呜……”
夜风中,不知是哪里传来幽咽的笛声,稀稀疏疏,在这骤雨初歇之夜,忽有几分凄凉。
“呆子……”
听觉感处,似是有人在低低的呼唤。张小凡心头一惊,蓦地回过神来,远处的阁楼,华灯,近处的树叶,落花,一切都如之前那般,静谧无语,没有变化。
是幻觉么?
像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张小凡缓缓从窗前收回目光,转过身去。黑暗中的不知名处,似是也有人轻声地叹息,随即便听到“啪”的一声轻响,不知是谁关上了阁楼的轩窗。
灯火静静燃着,照亮着屋子里的一切。古朴简陋的小屋,颇有几分亲切之感,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住在大竹峰上的日子,那间小屋也是这般的简单粗陋,此刻想起,却是有说不出的怀念。
只可惜……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昔日种种,何时能回?
张小凡的目光静静落在桌前的油布伞上,恍惚中似是又回到了昨天晚上,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一个女子素手撑伞,静静凝望着自己的背影。几缕秀发被雨水打湿了,贴在她雪白的腮边,她嘴角轻轻笑着,仿如雨中盛开的百合花,清丽芬芳……
“一直以来,只因我和她长得一个模样,你才会那般对我,是么?”
恍惚中,似是又一次听到她低低的细语,伴着雨水轻轻传来,却似带着千钧重量,让人喘不过气来。那双灵动的眼眸里,又藏着多少期待和企盼呢?
一缕曾经淡忘的忧伤忽然自深心深处升起,原来久久不曾忘怀的,不只有从前。
她的眼神,忽然变成了针,变成了刺,在心底深处,扎了进去。
没有痛楚,却又是无比的沉重。
“如果我们之间的比试真的无法避免,你会对我出手么?”……
幽幽的话声,哀怨的眼神,分明便是当初那一个人,未曾离去,也不曾走远。
“呆子……”
“张小凡,你竟是连一眼都不愿看我么!”
……
往事如昨,向来萧瑟,几多欢喜几多愁,更哪堪回首?
张小凡缓缓闭了眼睛,轻轻拿过桌上的油布伞,转过身子,飞了出去。
“呜……”
幽咽的笛声从夜风中低低传来,仿如人细碎的低语——
世间种种的迷惑,都是因你而猜错。
水光月光相交融,不及你绝美的笑容。
登高一俯视才懂,始终在为你心动。
俯首对花影摇动,都是东风在捉弄。
……
兰亭水榭,素影流光。
是谁,在月下寂寞地抚琴?
悠悠琴声,指伤弦断。
一生怅惘,为谁而弹?
烛火微光,在墙上凝出一个蔓妙的影子,轻风吹过,烛动影亦动。
原来,我只是一个影子么?
幽幽地轻叹,如哀怨,似自怜。碧瑶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却是忽地愣住了。
月华之下,夜色正浓,昏黄的灯光隐隐映出窗外的场景,在那亭院之中,鸢尾花上,一把撑开的油布伞悄然挂着,宛如黑夜中盛开的花朵,等待它的美丽主人。
他,来过?
她的眼睛微微一动,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快步走了过去。窗台的屋檐还在不住地往下滴雨,远处打湿的树叶在黑夜中亮堂发光,紫蓝的鸢尾花已经凋零了不少。入目之处,除了那静静挂着的油布伞外,却是再无其他。
已经走了么?
她的心里,忽有淡淡的失落,幽深的目光在暗夜中搜寻了良久,终是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有些失望地收了回去。那静静放置的油布伞,也是没有去管。
“哗啦啦……”
黑暗深处,树叶轻轻摇动,似有一个影子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叮……铃……铃。”
轻风吹过,不知从哪里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在黑夜中传得很远,很远……
次日,天色微亮,便听得新月之城中钟鼎齐鸣。转眼间,便是迎来了五族大会的第二轮抽签比试。
昨日,五族大会完成了第一轮比试,本是万众瞩目,人人期待,不想却在平平无奇中早早结束,让前来观看的五族之民大失所望。不知是天意还是人愿,比赛双方大多实力相差悬殊,要么是提早放弃,要么是还才开始便已结束。唯一有点盼头的最后一场比赛,也因碧瑶姑娘的弃权而就此结束。
迟暮的钟声,让人唏嘘一片,摇头慨叹。却不知这晨曦的钟声中,有着多少的企盼?
清晨的阳光透过云层铺泻下来,雨后的空气凉爽清新。昊天宫的庭院中,依旧是围得水泄不通,人们自是不会相信,二十年一次的盛会就会如第一轮比赛那般平平无奇,是以一轮比试过去,人们的期待却是有增无减。
今天,就要进行第二轮的抽签比试,四族参赛之人自是早已齐聚于此,主持人东荑族长明道也是早早到了,然而无相大师和碧瑶却是没有出现。
眼看天色渐渐晚了,明道坐在案台之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台下之人渐渐低声细语起来,张小凡凝神思忖,却是不小心将这些人的话一一听在耳中。
“为什么无相大师和碧瑶姑娘还没有到啊?”其中一人说道。
“不知道……”另一人应了一句,却是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昨天因为碧瑶姑娘无故弃权,无相大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有多严重?”那人立时附过耳来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无相大师修改了抽签和比赛的规则……”
“什么?修改比赛规则?……”那人大声疾呼,顿时引起左右相顾,一时尴尬无语,却又莫名其妙。
“咚……”
恰在这时,忽听得一声钟鼎长鸣,响彻九霄,余音绕梁,不绝于耳。人群渐渐静了下来,明道站起身来,抬眼看了一下天色,缓缓道:“各位,今天开始五族大会第二轮抽签,为了确保大会的精彩性和神秘性,现已修改了抽签规则……”
此言一出,台下议论声顿时此起彼伏。明道重重咳了一声,缓缓道:“在这水晶盒子里共放着二十八张纸条,其中数字一到十四的纸条各有两张,谁如果抽到相同的数字,则为比赛对手,而那数字所代表的,便是第几场比赛……”
微微停了一下,明道又接着道:“今天共有十四场比赛,每个参赛的人拿到纸条后都不需要对外说明,也不能对外说明。如此,每一场比赛之前,你都无法预知你的对手是谁,只有站在了那擂台之上,你才有决定是否弃权的权力。比赛规则依旧不变,比赛双方谁先被轰出擂台之外并双腿着地或是自动弃权则为输,另一方则为赢!”
明道说完,台下顿时又是议论纷纷,闲言碎语,连绵不断。
“咚……”
又是一声鼎声长鸣,随着明道的大声宣布,第二轮的抽签却是已经开始了……
第十七章 逝
南疆,焚香谷。
“师兄,你说你想到办法了?”
山河殿上,上官策听说云易岚想到了能使八凶玄火法阵再次运行的办法,心中似是有些激动。
云易岚轻轻点头,平静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缓缓道:“办法是有,不过,可不可行,却是要等到试了才知道……”
“如此甚好!”上官策听到云易岚如是回答,心中更是欣喜,当初,若不是自己一时大意,放走了白狐,致使玄火坛毁坏,焚香谷也不致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想到这,上官策缓缓道:“既是如此,师兄何不现在就试?”
云易岚脸上一笑,却是打了个哈哈,道:“不急,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时机成熟?”上官策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僵在那里。恍惚间,又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嘴角轻轻一笑,心中却是有一种像被玩弄的感觉,自嘲,悲痛……
好一个“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好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
师兄,你真当我是傻子么?看守玄火坛这么多年,八凶玄火法阵的秘密我会不清楚?时机成熟?呵呵,真是可笑!
八凶玄火法阵运行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需要靠时机了?
上官策双眼微眯,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着云易岚,刚刚还熟悉的面容,却又仿佛在这一转眼之间,变得佰生。那个人,就像是隐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他的面貌,竟是看不清楚。
上官策没有说话,却是那般僵硬地站着。
云易岚忽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却是颇有几分怪异。
忽然间,上官策似是再也忍受不住,冷冷道:“很好笑吗?”
怪异的笑声戛然而止,这空旷的大殿突然之间冷清了下来。云易岚双眼微眯,看着自己这位几百年的师弟。那双目光似是忽地变得陌生,继而缓缓冷了下来,连同那张脸,连同整个山河殿的气氛,都在这一眼中,缓缓冷了下来。
这一刻,仿佛几百年的情谊突然消散,只剩下两个陌生的面孔,相互地对望着。
上官策心中忽地泛起一丝凉意,恍惚间,似是看到一抹寒光,从那一双深邃的眼中,一闪而过。
杀机!
原来,他眼中的敌意,竟已是那样深了么?
却听到云易岚缓缓说道:“师弟,你好像对我这个谷主很不满意?”
上官策全身一震,脸上神『色』一变再变,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道:“师兄此话何意?”
“何意?”云易岚冷冷一笑,道:“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清楚吗?”
上官策眉头微皱,缓缓道:“听师兄话中意思,似是信不过师弟……”
云易岚脸上一笑,却道:“哪里哪里,只怕是师弟信不过我吧!去南疆那么大的事,我这个做谷主的,居然一无所知……”
云易岚话中语气平淡,就仿若只是随口之言,然而上官策听在耳中,却是如坠万年寒冰,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凉了下来。
去南疆找寻兽神之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当时,他不正在闭关么?
上官策低下头去,老脸上一阵惨白,陡然间看到袖子中散发出的青光,似是一切都明白了。
自己的这位师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却见云易岚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闭了眼睛,又缓缓睁开,在上官策肩头拍了两下,缓缓道:“师弟啊,都几百年的交情了,这些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前的事我不再追究,我只希望以后,你我可以真心相对,好好地为焚香谷着想……”
话到最后,云易岚的声音竟是有些哽咽,仿佛便是用真情,一字一字缓缓说出来的。上官策脸『色』惨白,仿若失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只是,那个人却是已经早已背转身去,消失在了后堂之处。
像是悔恨,又像是惭愧,上官策低下头去,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缓缓走出大殿。
殿后的黑暗之中,似是有什么悄然闪了一下,却又隐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须弥山,天音寺。
禅房之内,一人静坐在蒲团之上,手握念珠,轻颂佛号。层层金光自他的背后散发而出,将那件僧袍映得金黄,一切仿如有意使之,却又像是自然而发,赫然便是大梵波若修炼到高深境界才有的景象。此人,便是天音寺的主持普泓上人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忽然传来,普泓上人指间一停,周身那散发的金光顿时消散开去,一切复归于平静。只见他轻念了一声佛号,缓缓道:“进来吧!”
一年轻僧人推门而进,眉宇之间颇有几分慈祥和睦之相,赫然便是法相。
法相进到禅房,对着普泓上人躬身行了一礼,轻念佛号,缓缓道:“师父!”
普泓上人微微点头,缓缓道:“坐吧。”顿时一个蒲团凌空飞来,悄然停在法相的身后。
法相恭声道了一句:“谢师父!”便在蒲团之上缓缓坐了下来。
普泓上人看着自己这位得意门生,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缓缓道:“有什么事吗?”
法相轻声答道:“回师父的话,今日焚香谷的李洵李施主来过,说是南疆有妖物作『乱』,希望天音寺可以出手相助……”
“唉!”普泓上人轻声一叹,抬首望天,缓缓道:“既是妖物作『乱』,我天音寺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只是,云谷主如果长此这般行事,焚香谷日后只怕会……”
法相脸『露』疑『惑』,似有几分不明,缓缓道:“恕弟子愚钝,不明白师父话中意思……”
普泓上人却是缓缓闭了眼睛,轻声道:“因果报应,早有定数。你又何须明白?尽管去做便是了……”
法相脸上一愣,似是更不明白了,迟疑道:“这……”
普泓上人却是依旧闭着眼睛,没有看他,缓缓说道:“法相,从今日起,你便是天音寺的主持了,寺中一切大小事务,为师都不会再去过问,你就放心地去做吧……”
“师父!……”法相面『色』惶恐,大吃一惊,显是没有想到师父竟会在这个时候将主持之位传与自己,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普泓上人却是袖袍一挥,缓缓道:“去吧!……”
法想还想再说什么,普泓上人却是已经轻捻念珠,颂起佛号来了。法相只得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临行门前,又看了一眼那蒲团之上的身影,却见普泓上人依旧闭着一双眼睛,似是已经进入到修炼当中去了,这才微微有些死心,将门“啪”的一声在身后缓缓阖上。
此时日落黄昏,漫天的金『色』光芒照入院内,庄严肃穆。法相却是忽觉心头无比的沉重,恰在这时,普泓上人的话从禅房之内缓缓传了出来——
“徒儿,为师最后还有三句话要送你——”
“第一,切忌莫要太过于执念。红尘俗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出家之人,切莫贪恋……”
“第二,正邪之分,不在于人,而在于心……”
“这第三句,相信你在死泽之时就已经明白了吧……”
“死泽?”法相心中疑『惑』,正欲相问,忽闻珠玉落地,滚滚之声,络绎不绝。法相脸『色』大变,就欲推门进去,却又像是,瞬间失了所有力气,一声悲戚,跪了下来,在那禅房之外,猛地跪了下来。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是自眼角缓缓流下。
“徒儿,谢师父教诲!”
法相双手合十,庄严地俯去,向着那禅房之内的身影,恭敬地拜了一拜。
古老的钟声响了起来,回『荡』在整个须弥山上。仿佛便是为了,送别那逝去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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