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中,她似是微微笑了一下,就如这春风春雨一般,潜入了人的心里,温暖整个身心。
那一个瞬间,仿佛就是永远。
冰冷的雨水似是突然不见,全身的血液都似是在一刹那间沸腾起来,他看着远处那一个蔓妙身影,快步走了过去,喉咙深处,似是有烈火在燃烧一般。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却只凝成了两个字——
“碧瑶……”
“下雨了呢!”
女子看着漆黑的天际,轻声说道。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是那样的柔和。灵动的眼眸在暗夜中轻轻眨了一下,像是有无尽的妩媚,又像是隐藏着,淡淡的哀愁。
张小凡的身影忽然一动不动,僵在了那里。
原来,是她么?
他看着那一个水绿色的身影,终是没有再寸进半步。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从眼角轻轻流过,那里,似是闪过不为人知的失落。
她似是察觉到了,秀眉微微一蹙,又舒展了开来,幽幽地道:“怎么,不愿意看到我么?”
“不是……”
张小凡连忙道了一句,抬头看向漫天的夜雨,却是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
一时间,沉默无语,只剩下潇潇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忽然间,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有忐忑的表情,像是难过一般,轻咬下唇,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师父说你不是五族中人,是吗?”
淡淡的语气,仿如漫不经心的询问,他的心中却是微微一惊,随即又像是释怀一般,看着那一个身影,轻轻点了点头。
她淡淡一笑,只是在他眼中,那笑意中似是有着让人无法理解的苦涩,惨淡,僵硬。她幽幽一叹,轻声道:“你参加五族大会,是为了拿到神树之实,救活你心中那个人么?”
闻言,张小凡全身一震,如遭电击一般,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那被雨水淋湿的脸上,凝聚着一抹化不开的疑惑。碧瑶清丽的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笑容,他缓缓背转身去,却是不敢再看。
“你心中的那个人,也叫碧瑶,也和我一个模样,是吗?”
平淡的语气,却似含着这世间不可承受的重压,击打着他的胸口。张小凡心头猛烈一震,忽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深深吸了口气,闭了眼睛。
“只因我和她长得一个模样,你才会这般对我,是么?”
张小凡心头又是一震,这轻轻的质问,仿如触及了灵魂最深处的痛,让人窒息。
只因她和她长得一个模样,才会那般对她么?
真的,便是这样?
还是……
早在心里,便已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凌乱的心情再也无法平复,他深深吸了口气,恰在这时,自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在这雨夜中听得格外清晰。
她,离开了么……
清晰的脚步声停住了,像是试探一般,她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从雨中传来——
“如果我们之间的比试真的无法避免,你会对我出手么?……”
张小凡心中一惊,睁开眼来,天空的雨滴依旧在不停的落下,只是身后,早已没有了声音。
她,走了……
他转过身,不远处的前方,一把撑开的油布伞被遗落在地,她的美丽主人已经走了。
他缓缓走了过去,拾起地上的油布伞,指尖触及的地方,似乎还留有她淡淡的温暖。那一句话,忽然如万千回声一般在心湖中荡漾了起来——
“如果我们之间的比试真的无法避免,你会对我出手么?……”
会对她出手吗?
会?
还是——
不会?
像是无解的答案,他闭上眼睛,任由它沉到心底,只是心里,却是无比的沉重。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在这静夜里远远传了开去,张小凡全身一震,目光看向手臂,那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的金铃,似是已经替他作了回答。
“夜已深沉,也该回去了……”
张小凡看了一眼天色,轻轻叹了一声,转过身,慢慢离开。
远处,随着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一个虚影也是缓缓隐入了黑暗之中……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在这初夏之际,肆无忌惮地下了起来。
这是今天最后一场比赛,也是人们最最期待的一场比赛。二十七场比赛,竟然在一天之内完成,这,在之前是绝无仅有的,然而,在今年却是发生了。
今年,注定不会是寻常的一年!
瞑色苍茫,暮雨潇潇。擂台之上,张小凡呆若木鸡,任雨水淋湿了衣服,淋湿了全身,却是不管不顾。
凌乱的心绪,一如这眼前的雨,密密麻麻。
已经半个时辰过去,碧瑶还没有出现……
台下众人已经开始小声议论,猜测这可能的结果。张小凡紧低着头,深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挥之不去——
会对她出手吗?
会吗?
……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声喊道:“碧瑶姑娘说她身体不适,放弃这一场比试……”
此言一出,人群中立即动起来,不少人低声埋怨。
“什么?放弃比试?有没有搞错?!……”
“就是,我可是跑了几百里才到这里的,这也太吭爹了吧?!……”
“丫的太不厚道了吧!我可是专程来看碧瑶仙子的,现在她放弃比赛,让我看谁去啊?……”
“唉,碧瑶仙子放弃比赛,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
“竟然……放弃比试么?”
张小凡缓缓抬起头来,涟艳的水雾早已遮住了视线。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缓缓离去。潇潇暮雨在他身后不住落下,渐渐将他的身影淹没在内……
第二十章 打击
那一双澄澈的眸子,似是闪过刹那即逝的光亮,然而,又只在一瞬间便黯淡了下去。
她回过头,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湖面。
轻风吹过,不起一丝波澜。
他缓缓走了过去,心湖中却似是翻滚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那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就在身旁,然而又像是隔了千万重山,遥不可及。
一枚树叶自空中缓缓飘落,静静浮在水上,凝在眼前。
这,便是神树之叶,纵然万年常青,却也一样凋零!
张小凡的眼睛微微眨了一下,似是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然后缓缓地,在那湖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一旁的小灰似是有些不甘寂寞,它从张小凡的肩膀上跳将下来,探着脑袋张望着两人,一时望望碧瑶,一时望望张小凡,终是察觉到什么,“吱吱”叫了两声,三两步爬到张小凡的肩头,趴了下去,再无动静。
时间在寂静中流过,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落星稀,东方渐明。张小凡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来,往身旁那一个身影微微看去,却见她依旧看着湖面,单薄的身子似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心忽如针扎了一般,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上正要动作,却又是停了下来。
“张小凡,你已经让人家误会了一次,难道还要再让她误会第二次么?”
这般想着,张小凡正要解衣的手不禁缓缓放了下来,他看着近在身旁的绿衣女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他转过身,缓缓离去,感觉中,那一个人似是在自己转身的那一刹那回头,凝眸,却依旧是,无言!
他终于下定决心,大步往前走去,无声的黑暗在他的身后聚拢着,眼看就要将他的身影淹没,忽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明天的比试,有把握赢么?”
有些生涩,有些羞怯,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是如此温柔动人,仿佛春日的阳光,洒在人的脸上,暖暖的,很惬意。
“有吧……”
他轻轻应了一声,正要回头,身旁右侧的黑暗却是突然一片大亮,手臂上的肌肤,感觉到丝丝灼热,玄火鉴上的古老图案,也似是要燃烧起来。
是火!
张小凡本能地往一旁避了开去,身子甫一站定,便听到身后焦急担忧的声音——“小心!”他回转头去,看到她脸上的急切,心底似是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开来。然而还不待多想,那身前翻滚而过的火球却又是再度袭了过来。
熊熊的火焰在眼前翻滚着,纷飞着,少说也有十丈大小,张小凡的身影在火光中看去,是如此的渺小。然而,此刻那一个人看去又是如此的坚决,寸步不让。
青色的太极图案缓缓亮了起来,阴阳二气不断旋转,将那翻滚的火焰尽数挡下。噬魂的青光虽然微弱,却又像是熊熊圣火,一直亮着,从未熄灭。
“嘎……”
恰在这时,自那火球中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凤鸣,清越激荡,如金石裂浪,张小凡整个人心神微微一震。与此同时,那火球的体积也是迅速膨胀变大起来,火焰翻滚得更加猛烈,熊熊的火光几近照亮整个天际。
青色的太极图案在火光中剧烈摇晃,张小凡心中一惊,不敢大意,佛魔两道法诀顿时同时施展而上,这才将太极图案稍稍稳住。
翻滚的火球依旧不断胀大,无尽的压力迎面扑来,一重接着一重,仿如无穷无尽。熊熊的烈炎之中,一只火凤的巨大身影隐隐现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眸子仿佛带着仇恨,紧紧地盯着张小凡。
太极图上的压力还在不断增大,张小凡心中焦急,却又是无可奈何,眼看身上真气已有些不继,而那火球却似没有半分减弱之势,相反,还在不断增强。再往下去,自己恐怕就会抵挡不住了。恰在这时,忽听得身后的碧瑶像是有些失望地缓缓说道:“傲霜姐,停手吧,他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兽魂之力……”
“傲霜姐?”
张小凡心中一惊,正自疑惑不解之时,周遭那火球的压力却是突然小了许多,不由得有些讶异,抬眼望去,却见那熊熊燃烧的火球正一点点的消失,最后现出一个窈窕的身影,却正是沈傲霜。
“竟然是她?!”张小凡的脸上微微一愣,怔在了那里,随即双眼的目光垂了下来,看向前方的地面,喃喃道:“这就是所谓的兽魂之力么?”
没有回答,周遭一片寂静,只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张小凡身旁缓缓经过,却又像是一声声踏在他的心坎之上,有些茫然,有些疑惑,张小凡的目光渐渐下垂,最后凝在了自己的手上。
手臂之上,所有的衣服已被烈火灼烧殆尽,那一个龙形标记,似是如烈火一般燃烧。
“他还不懂得如何运用兽魂之力……”
碧瑶的话,忽然变成了针,变成了刺,扎进了心里,仿如无情的打击,生生的疼。
怎样——运用兽魂之力呢?
他思索着,瞑想着,却是得不到答案。
不知多久,不知何时,细微的低语出现在他的周围,张小凡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那一场打斗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他缓缓抬头,似是发现所有人都在,再一低头,目光却又是落在那灼烧过的手臂之上。
那仿如无情的打击,深深地烙印在心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缓缓转身,往远处走去。
“张……”
碧瑶正要开口唤住那一个身影,一个人却是突然拉住了她的手,她回过头去,却见沈傲霜对着她摇了摇头,似是暗示着什么。
碧瑶没有作声,只是转过头,往那一个身影静静看去。一缕曾经淡忘的忧伤悄然袭上心头,只为此刻那一个看去微微有些孤独的身影。
与她有着一样情怀的,还有人群中那一个紫衣女子。
人群渐渐散了开去,无声无息地,悄然散了开去。
“咯咯咯咯……”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打破了这夏夜的宁静。
原来,天已经亮了……
第二十八章 最后的决战(四)
新月之城,昊天宫。
夜已深沉,星月黯淡。长亭院落,一片寂静,只有虫豸鸣声,偶尔传来。
“吱嘎——……”
小屋的门被缓缓推了开来,淡淡月光,在屋内凝成一个模糊的影子。
昏黄的灯光从轩窗照进,映出那一张空荡荡的木床。
她走了!……
张小凡的心中忽有微微的失落,他低下头,凝视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好半晌,才收起心情,将小屋的门在身后轻轻阖上。
屋内淡淡的幽香还在,只是那一个人,俨然已经走了。那一件黑色外衣,安然地放在床上,似是等着它的主人到来。
张小凡缓步走了过去,临至床边,微微停了下来。像是犹豫一般,他缓缓伸出手去,将那一件外衣拿在手中,却是没有穿上。
恰在这时——
“嗒……嗒……嗒……”
院子里,忽然传来一人急切的脚步声,张小凡心中听到,微一沉吟,将手中的外衣缓缓放下,往门口走了过去。那人临至门边,正欲伸手敲门,忽见那门往内一陷,“吱嘎”一声,竟是自己打开了来,心中不禁一惊。正自讶异之时,张小凡的身影已是自门口现了出来。那人看见张小凡,顿时脸上一笑,道:“张兄弟,族长有请!”
“嗯。”张小凡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走出屋来,便欲将门阖上。那人见状,顿时两只眼睛往屋内瞟了几眼,张小凡看在眼中,不禁皱了皱眉道:“你这是干啥?”
那人脸上憨厚一笑,道:“小姐要我看看张兄弟房里还有没有别人……”
“小姐?”张小凡脸上一怔,显是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那人还想再看,张小凡却是已然将门阖了上来,缓缓道:“走吧,这屋里就我一人!”
“嗯,好!”
那人应了一声,脸上不好意思地笑笑,转身在前面走了,张小凡回头看了一眼小屋,转过身,往外缓缓走去。
远处,灯火一片通明,与其他地方全然不同,自然便是麒麟殿了。
那人将张小凡引到麒麟殿门口,往殿内通报了一声,便自己下去了。张小凡站在门口,思忖半晌,才缓缓推门而进。
幽深的大殿一片空旷,只有尽头的案桌前坐着一个白色身影,正是太昊族长莫风雷。
“张兄弟,你的伤势如何?”
瞧见是张小凡,莫风雷顿时时从案座前站起身,缓缓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还好……”张小凡脸上微微弯起一丝弧度,像是轻轻笑了一下,随即收敛起来。他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殿,缓缓道:“不知找我何事?”
“确实有些事情……”莫风雷脸上笑笑,缓缓道:“深夜打扰张兄弟休息,实在多有得罪。只是今日五族大会比试擂台上,听闻张兄弟最后使出了‘麒麟啸月’,可有此事?”
闻言,张小凡轻轻点了点头。
莫风雷继续往下说道:“‘麒麟啸月’乃是太昊圣谕上记载的法诀,只是太昊圣谕一年前便随着家父的失踪而消失不见了,张兄弟既然习会法诀,想必是看过圣谕。不知张兄弟有没有见过家父?”
闻言,张小凡微微摇了摇头。当日在修罗魔域,在那古墓洞茓之中,守墓前辈曾经提起过一个人,只可惜那人已横遭不测,想必那个人便是太昊的前任族长莫擎苍吧。想到这,张小凡心下不禁有些可惜道:“听守墓前辈说,他……已经……”
“家父他怎么了?……”莫风雷心中一阵紧张,抬头看到张小凡脸上微微有些黯然的神色,心下顿时明白过来。整个人脸上神色也是变得黯淡无光,他缓缓低下头去,没有再说。
“父亲他怎么了?”
一声质问,打破了大殿上的宁静。
听到声音,莫风雷与张小凡两人皆是抬头往门口看去,却不知莫风雪何时已是站在门口。但见她脸色涨红,胸口急剧起伏着,似是两人刚才的话,她都听了进去。
“淫贼,你说,我父亲他怎么了?”
莫风雪定定看着张小凡的眼睛,缓缓问道。
这一声淫贼,若是换作平时,张小凡心中定会生出几分郁闷来。然而此刻,他却是全然没有那兴致。他看着眼前那一个紫色身影,心中忽地沉默了。
“小妹,不得无礼!”
莫风雷大声喝骂了一句,对着张小凡歉意地笑笑,道:“小妹年纪小,不懂事,刚才胡乱说话,还请张兄弟不要见怪。张兄弟若无其他事情,便可自行离去,莫某现在有些家事要处理……”
张小凡没有说话,轻轻点头,往门外走去。临至门旁,似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轻声道:“那太昊圣谕……”
闻言,莫风雷顿时明白过来,缓缓应道:“我和小妹皆无修道之资,恐怕终此一生都难成麒麟兽魂。这太昊圣谕对我们来说也是形同虚设,张兄弟能习会圣谕上的法诀,自是有缘,那太昊圣谕,不如便赠与张兄弟了吧……”
闻言,张小凡心中默然。当初在那古墓之中,太昊圣谕已是化为万点金光,溢散开去,不复存在。莫风雷虽不知情,却能如此慷慨大方,将太昊至宝赠予自己,张小凡心中不禁微微升起一丝温暖感觉,缓缓道:“多谢了……”说罢,转身往门外走去。
昏黄的灯光渐渐不见,那一扇门在身后缓缓阖了起来。张小凡抬眼看了一眼天际,冷冷苍穹下是冷冷的夜色,夜风吹来,微微有些凉意。张小凡心中微一沉吟,一步踏出,往黑暗中缓缓走去。
青云山,大竹峰。
一道流光从夜空中划过,往下方的树林缓缓落去。
树林阴翳,一片黑暗。虫豸鸣叫,从林中深处传来。偶尔晚风袭过,树影乱舞,呼呼作响,在这暗夜里听了去,却都是有些阴森恐怖。陆雪琪身为修道之人,心性坚定,自是早已不害怕这些。
林间草木茂盛,道路极是难行。虽说白天已是来过一次,但此时林间黑暗,方向难辨,要找到白日里发现的那一面山壁,却也得颇费点功夫。
一路搜寻而来,借着天琊神剑的淡淡蓝光,终于看见前方笼着一大片黑暗,想必便是白日里看到的那一面山壁了。想到这,陆雪琪不禁暗暗提了几分心神,缓步走了过去。天琊似是明白主人的心意,蓝色的光华渐渐黯淡下去,消失不见。
林中一片沉寂,似是连风声都听不见了,只有虫豸的鸣叫偶尔从远处传来。陆雪琪潜在草丛之中,静静凝望着那一面山壁,许久之后,见周遭都没有动静,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往前方走去。
恰在这时——
“轰隆隆……”
山壁的震响从前方传来,陆雪琪心中一惊,立时跃入一旁的草丛之中。但见“轰隆隆”的声音响了一阵,一个白色身影从那山壁里缓缓走了出来,黑暗中却是看不清面目。那人看了一眼四周,见并无异样,遂化身一道流光,往远处飞了过去。
等到那人去得远了,陆雪琪这才缓缓起身,从草丛中走了出来。想到那一个白色身影,心中那种曾经见过的感觉愈来愈是清晰。她看着远处漆黑的山壁,缓缓走了过去。
果然,在那人出来的地方,压着的,便是白日里看到的弯下的树枝。茂密的树叶将那一个洞门挡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绝难发现有这么一处存在。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缓缓向上开启,这漫长的瞬间,忽有一种恍惚的感觉。洞内阴风呼啸着吹过,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陆雪琪只觉眼前呼吸微微一滞,一股无法言喻的烦闷感觉顿时从心底生出。她微微凝神,往洞内看去,这一看,眉头不禁紧紧皱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麒麟。
陆雪琪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饶是镇定如她,这一刻,心绪也是急剧起伏着。
找到了!真的,就在这里!
她的目光顺着那垂下来的暗红光线往上看去,缓缓地,一眼一眼,仿如一个瞬间,却又似是凝固了一生的岁月。黑暗里,夜空中,一只暗红的古鼎缓缓映入眼中。
伏龙鼎!
第十四章 昆仑天光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擂台之下,太昊,怀光两族战士群情激昂,一个个高举着手中兵器,不住呐喊。但见场中白光闪耀,刺人眼睛,却都是阳光照在冷兵器上反射而成。
年纪相仿的两人,却都是各自的族长。这一场战斗,代表的不仅是他们自己,更是全族的利益。胜或是败,都将意义非凡,影响深远。
所以,这一战,无论是谁,都必将尽力而为!
“呼……”
风起,云动。
不过须叟刹那,天地已然昏暗了下来。
几片飘落地面的树叶被阴风吹起,呼啸着打着滚儿,从众人眼前飘过,轻轻落在擂台之上。
场上两人,深黑的双眸彼此对望,却是谁也没动。
仿佛死寂一片,却又杀气腾腾。
这一刻,黑云压城!
这一刻,天地肃杀!
这一刻,不见天日!
浓烈压抑的气息弥漫四周,台下,每一个人都凝神静气,感受这大战前的宁静。
西风烈烈,衣袂飘飘。
两人的脸上,似是都有淡然的潇洒,但是谁都知道,在他们的心海之中,必然翻滚着无数的波澜。
“呼……”
狂风席卷吹过,恰在这时——
那一个黑影,忽然动了,如鬼魅一般,缓缓转过身去。
似是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这一个动作,却又像是,没人能看清这一个动作。
张小凡只觉眼前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再清晰时,怀朔却是已然转过了身来。
那一双深黑的眼眸,似是透过重重空间,落在自己的身上。
潜藏的笑意间,似是有着深深的敌意。然而只是一眼,那一个人便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怀朔就这样面向着台下的观众,把空门大开的后背对着莫风雷。
不解,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人群中的张小凡,也是眉头微皱。
这,代表着什么?
渺视?
还是绝对的自信?
他看着那一个仿若漫不经心的黑衣人,却是怎么也无法看透,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怀仁的眼中,闪烁的是凝重的神色。
那握着金折扇的手指,似是在微微的颤抖。
一切,要开始了么?
是无法抑制的激动,还是自深心深处里散发出来的担心?
一声冷哼,来自身前的紫衣人影,张小凡闻声望去,莫风雪贝齿轻咬,香肩微抖,似是在担心着什么。
“有意思……”
像是戏谑,又像是漫不经心,明溪睁开的眼睛缓缓闭了上去,眼角眉间,却是凝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看台上,明道微微颔首,点头称道。
风轻轻吹着……
天地世间,一片寂静。
怀朔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目光从前方扫过,落在张小凡的身上,又缓缓收了回来。他缓缓抬起右手,到胸前不到一尺的距离,深黑的眼眸静静凝视,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一般,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一只修长的手,白皙得如同玉脂一般,全然不像一个男人的手。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来,似是更有几分妖异。
深深的危险感觉凝聚于胸,莫风雷深深吸了口气,想要舒缓一下紧张的心境。握住炎龙破城戟的手早已沁出汗来,怀朔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都有猜不透的神秘,沉重,压抑,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哼……”
一声轻哼,怀朔张开的五指缓缓握了起来,像握着一团空气一般,就那样,轻轻地握了起来。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动静。
每个人的脸上似是都有希冀,想要看到些什么,却又在希冀中失了希冀,因为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哧……”
一声轻响,细如蚊蚋,却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什么?!”
莫风雷脸色煞白,双眼圆睁,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臂,“怎么会……”
洁白长袖,已然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丝丝殷红正往外渗出,一点一滴落至地面。灼热的疼痛清晰地自伤口处传来,莫风雷紧握炎龙破城戟的手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仿佛一个瞬间,却又是一个世纪。
台下观众面面相觑,似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又像是,更疑惑了。
“哧……”
又是一声轻响,宛如剑气撕破衣服的声音,莫风雷还来不及反应,左手臂上已是多出了一条血痕,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清晰地映入眼中。
紧缩的瞳孔凝固了时间,苍白的脑海回放着依稀的景象,那自眼前一闪而逝的蓝色……
是——
光线?!
竟然是光线……
数不尽的光线自四面八方射来,仿如剑雨一般,无从抵挡。只听“哧哧……”声响彻擂台,不一会儿,莫风雷全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鲜血汩汩而出,整个身体就仿如要撕裂了一般。
台下,倒吸冷气的唏嘘声此起彼伏,却又似是寂静得可怕。
“哥!”莫风雪大声疾呼,似是要冲上去,一只苍老的手却是突然挡在她的身前,正是韩千山。
“小姐,不能去,危险啊!”韩千山脸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去,族长莫风雷身在台上,凶险万分,而自己等人却是无能无力。
“可是……”
泪水湿了眼眶,话声也早已哽咽,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可是……
可是什么了?
连自己作为他的妹妹,也觉得他会败吗?
“希望族长吉人自有天相……”
韩千山叹息的话语自一旁传来,心中像是有什么突然坚定了,莫风雪轻轻握住了拳头,像是不经意般,缓缓转身,往人群中那一个黑色身影看去。
“吱吱……”
肩头的小灰突然叫了两声,张小凡不由得从台上收回目光,往一旁的小灰看去,却见它的一双眼眼正滴溜溜地望着前方,顺眼望去,只见一个紫色背影慌忙隐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内心深处,忽有熟悉的迷惘袭上心头。一如多年前,在那小池镇的客栈里,听到那仿如强词夺理的话语。
“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
仿佛多少年前,又是多少年后……
血,渐渐红了衣袖,苍白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间,像是有久远的记忆袭上心头……
多年以前的多年以前,五族大会的比试擂台是那样的高,一个小孩牵着一个大人的手,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
沉寂的空中传来孩子天真的话语——
“父亲,那一闪一闪的东西,是光么?”
“恩……”大人点了点头,脸上凝着一抹沉重,“那是昆仑天光……”
“昆仑天光?”孩子睁大了眼睛,然而所能看到的便是眨眼便逝的蓝色,和近乎残忍的伤口,那一个人,被光线撕裂得血肉模糊……
“昆仑天光么?……”
冷哼一声,莫风雷轻轻揩去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手中的炎龙破城戟。深黑的眼眸中,显露的是潜藏已久的桀傲不屈,仿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我绝不会就此败退!”
第六章 逆子
诺大的血池中央,立着几根黑『色』石柱,却都是极为粗大,要数人合抱方能将其合围。石柱中间,铁索连环,仿如一个囚笼,围着中间一个古老祭坛。祭坛四面而向,高大的石阶一层一层,延伸而上,人站在祭坛中央,就仿如蝼蚁一般大小,却是与张小凡当初在幻月洞府中所见的祭坛有些相像。
古老的香火在祭坛四方燃着,这诺大的血池,却似乎只有这么一处地方可以立足。张小凡自半空中缓缓落下,轻轻落在了祭坛中央。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仿佛熔岩一般的血池在脚下翻滚着,空前的燥热,烦闷,迎面扑来的是浓烈的血腥气,压抑,而又恶心。
张小凡甫一站定,整个祭坛却是微微一震,连同脚下的血池,也是微微震动了起来。腥红的血水翻滚着,沸腾着,像要喷薄而出的火山熔岩。眼看脚下血池已是翻滚起数丈高的血浪,张小凡心中大惊,却又是不知如何是好,恰在这时,忽听得虚空中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叹,像是来自渺远的空间,又像就在自己耳边,清晰地回响。
“年轻人,你的路在那里……”
这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让张小凡全身一震,他举目四望,却是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仿佛这声音,根本便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只是却又清晰地响在耳旁。
“年轻人,你的路在那里……”
仿佛空谷里的回声,这佰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话声,如同水波一般『荡』漾了开去,久久不散。张小凡凝眸前方,在那血池上方,在那黑暗深处,似有一道白光一闪而逝,复又消失在黑暗之中。
记忆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悄然闪过,那一道白光,渐渐凝成了一个苍老的身影,那曾在死亡之海畔的石洞中见过的白『色』身影,他的话,又像是在耳边轻轻回响起来。
“现在,走吧,带着你的朋友,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年轻人,你的路在那里……”
两句话渐渐重合到一起,张小凡看着那白光消逝的地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迷』茫,一刹那,又像是明白了什么,向着远处疾速飞去。也正在这时,只听得“嘣”一声异响,祭坛古老的香火尽皆喷薄而出,飞上半空,烈焰滚滚,紧接着,整个血池水面仿如一块幕布一般,整个翻了过来,却恰在张小凡纵身飞出的那一刹那,将整个祭坛淹没在内。
“轰隆!”
只听一声巨响,血浪四溅,那古老的祭坛便是再无踪影。张小凡驻足回首,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脚下的血池却又是再起波澜,千层巨浪翻涌奔腾,仿如一堵血墙直扑而来,腥风扑面,令人作呕。张小凡身在空中,只觉一股无形的强大压力往自己周身罩来,整个人已是连退数十丈,避了开去。紧接着,便是听到“哗啦”一声水响,那腥红的血池水面如波纹一般『荡』漾了开去,中间的水面渐渐如大山一般拔高了起来,到了最高处,却又是往两旁落了开去,一个血『色』的头颅从血池中缓缓冒了出来,一点一点,仿如沉睡了千年的人物,缓缓睁开了那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深蓝的眼眸,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火焰,这本是修罗的世界,张小凡却似是在那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属于人『性』的东西,就仿佛那个睁眼的修罗,有着人类的意识一般。
那一双深蓝的眼眸,远远地注视着张小凡,像是疑『惑』,又像是『迷』茫,紧接着,似是看到了张小凡手中的轩辕剑,眼中的九幽冥炎立时熊熊烧了起来,仿如无法化开的仇恨一般。张小凡看着那燃着的九幽冥炎,灵魂深处依旧闪过无法克制的惊悸,一刹那,心中已是闪过万千念头,当下再不迟疑,已是转身往远处疾速飞去。
那一个血影自血池中缓缓站了起来,却是高达万丈,庞大的身躯矗立在黑暗之中,仿如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张小凡疾速前飞,在那一个血影眼中却是仿如蜗牛一般爬行。那一个血影静静注视着张小凡的身影,一会儿,似是看到了远处那一扇光门,陡然怒了起来,厉声道:“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了他,他……”
那仿如鬼魅一般的嘶哑声音,自四面八方传了过来,又仿如有无形的压力,张小凡只觉耳膜一震,整个人竟是有些微的失神。那声音如同回声一般,在暗夜中远远传了开去,却又是从远处折了回来,一时之间,仿如无数个声音叠在了一起,隐隐听去,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脚下宽阔无边的血池,顿时翻起惊涛骇浪,无数风声水响,清晰传入耳中。一刹那,只见万千个血影同时破水而出,庞大的身躯在黑暗中缓缓站了起来,却都是高达万丈。
“轰隆!”
血浪翻滚,血水纷飞。前行的道路被阻,那闪烁在黑暗中的一丝白光,也是渐渐淹没在了翻腾的血水之中。沉重的压迫感笼罩周身,张小凡身化流光,三家法诀护住周身,在那些血影间穿梭而过,却也是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时光流转,血水翻飞,那一个黑『色』身影,在风口浪尖上险险飘过。闪烁的白『色』光门,犹如一个风中轮盘,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又像只是幻影一般,在夜空中闪烁,虚无缥缈。张小凡缓缓伸出手去,一刹那,心中又是犹疑了一下,那一句话,又像是在耳边回响了起来——
“年轻人,你的路在那里……”
这,便是出路吗?
像是疑『惑』,又像是『迷』茫,张小凡的手轻轻触碰到了光门,预料之中的事却是没有发生,那一道光门白光流转,在黑暗中极为耀眼,却又只在一刹那间黯淡了下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嘶……”
尖锐的破空之声自身后传来,张小凡猛然回头,只见那虚空之中,不知何时已是腾起十丈血浪。那一个万丈血影,矗立虚空之中,手中握着一把长弓,一道数十丈的血箭已是凌空而发,所过之处风声水响,惊涛骇浪,如一把利剑,直直撕破了苍穹,向着张小凡风驰电掣而来。
一刹那,抑或是更短,张小凡已是来不及闪避,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轩辕圣剑,挡了上去。但见轩辕圣剑紫光大亮,剑身上日月星辰轮回闪烁,尽皆亮了起来,成了一道光华屏障,挡在了身前。
耀眼的光芒挡住了视线,那仿如亘古以来的宿命相撞,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激起千丈血浪。张小凡身在半空,只觉剑身上传来一股强悍力道,紧接着,整个人便是倒飞了出去,撞在那闪烁的光门之上。紫光闪烁,白光流转,一刹那,张小凡只觉眼前景象一变,黑漆漆的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就仿如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轩辕圣剑在手中发出“嗡嗡”的低鸣,紧接着,紫『色』光华便是黯淡了下去。无尽的黑暗从四面八方环绕了过来,却是柔柔的如水波一般。张小凡心中一惊,这是——
死亡之海的海水!
黎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端静静地洒下,天地世间,一片沉寂。沉重的吊桥被缓缓放下,搭在了宽阔的护城河上。一个黑『色』身影从城外缓缓走了过来,粗重的长靴踏在木板上顿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两名九黎战士刚要拦住那一个陌生身影,忽然瞥见他手中那一柄冰蓝长剑,顿时齐齐跪了下去,恭声道:“二公子……”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那一个身影在城门口没有丝毫的停留,径直走了进去。时间还早,空旷的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两声鸡鸣,却都是稀稀疏疏,有些寂寥。阳春三月,满城飞花,落红满地,这悲凉的风景。那一个身影微微驻足停首,仰望头顶的苍穹,街道两旁,桃花瓣正在飘零,一两片落红飞至手中,顿时如深心处的记忆一般,缓缓化了开去。
就在不久前,自己也曾这般,驻足停首,凝望着漫天的落花,只是飞雪,已经早已被三月的阳光所替代。然而那凋零的满地忧伤,却是从来不曾更改。这黎城的古道,就在脚下,却又像是隔了很多年,一切都已经改变,时光易逝,流年忘返,昨日一切今何在?
那一个身影静静阖上手来,像是轻轻的,缓缓的,将手中的落红捏碎了,散落了开去。紧接着,缓缓收回目光,看了前方一眼,便是迈起了沉重的步子,往前方走去。
“嗒嗒嗒……”
沉重的脚步声在这寂静的清晨远远传了开去,似是与黎城里古老的钟声一起,响了起来。华丽的宫殿里,那一个正在憩息的人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那沉重的殿门。脚步声已是到了殿外,却又像是迟疑一般,没有立刻进来。
会是谁呢?
那一个老人缓缓站起身来,像是希冀,又像是疑『惑』,看向那古老的不能再古老的殿门。雪痕死了,黎昕也死了,这寂然的清晨,又有谁会造访这没落的九黎?
时间,似是突然如蜗牛一般爬行,黎山老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一扇殿门,再也无法移开。
忽听得“啪……”的一声轻响,那沉重的殿门像是包含了他所有的希冀,缓缓自两旁分了开来,一丝光亮透入漆黑的大殿,映出九黎王座上那一个形容枯槁的人物。黎山老祖,那一个曾在琅琊峰下斩杀无数太昊战士的风云人物,如今看上去却是比一个普通的老人还要沧桑许多,就仿如在他身上,时光的流逝,留下的是双倍的苍老。
他看着那门口缓缓现出的身影,像是疑『惑』,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会儿,似是看到那一把冰蓝长剑,苍老的脸上弯出了一丝笑容,深凹的眼眸渐渐亮了起来。他缓缓走下殿来,伸出手去,想要拥抱那一个身影,却又是突然间僵在了那里。
那熊熊燃着的火焰,有一种灵魂的惊悸!
那古老的黑暗头盔,是如此的熟悉,又让人心惊!
那一个人的气息,已是恐怖如斯,那是凡人根本无法愈越的境界!
他不是雪痕……
恍惚间,像是有些失望,黎山老祖低下头去,缓缓收回了那双苍老的手,紧接着,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蓦然抬起头来,脸上却有抑制不住的震惊。他讶异地看着那一个古老的头盔,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怎么会?
那竟然是——
蚩尤之冠!
魔神头盔!
一刹那,像是所有的事情都明了了,却又是让人无法接受。
“他天赋异禀,却是命犯天煞,以后统治九黎只会走上两个极端:要么,便是极度繁荣,统一五族;要么,便是走上毁灭,从此消失!”
许久许久以前,那一个九黎供奉的话突然响在耳边,像是警钟一般,悄然敲醒。原来,这一切都是宿命,都是早已注定了的事,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黎山老祖看着那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忽然惨笑了两声,缓缓走上阶梯,在那九黎王座上坐了下来,紧接着,便是轻轻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
“杀了他,这九黎王座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心中,那一个嘶哑的声音忽然响起,雪痕全身一震,一刹那,意识竟是有些微的清醒。他看着王座上那一个老人,那一个似是一下子苍老了百年的老人,心中像是有久远的记忆突然浮现了出来。
“我的孩子,你出生的那天,整个黎城的百姓都在呼喊着你的名字——雪痕,你就如那漫天降下的雪花一般,是上天赐予九黎的……”
“我不是一个好族长,但我会是一个好父亲,我骄傲地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人,也希望有一天,九黎可以在你的手中繁荣强大……”
那温馨的话语,那流离的记忆,如水波一般在心中流转。忽然间,却又是被一个憎恶的面孔所替代……
“认命吧,这一切都是族长的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生来便是蓝『色』的眼眸,白『色』的长发?为何又要将你放逐在黑暗深渊?……”
什么亲情?什么友情?全是欺骗!
那一个人,眼中的冷光渐渐燃烧了起来,像是再也不含这人世间的感情,他冷漠地看着九黎王座上的老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冰蓝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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