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平整的方形石台,他的脚步,终于不自觉地往前踏了出去。
一步,两步……
每一步都是,缓慢,沉重,仿佛那便是属于他的,人生之路。
心中有莫名的期许浮现,就仿佛在心里已经相信,在那台阶的尽头,会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就像是,突然出现那般。
三步,四步……
不知不觉中,他却似已经走到了这台阶的尽头。眼前一片空旷,顺眼望去,除了脚下清丽的莲花池,和远处的栋栋小屋,却是再无其他。
什么——都没有么?
他像是有微微的失望,站在那里,低下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忽然间,他像是抱着某种期许一般,抬起头来,看着前方,一步,踏出!
那一步,停在了半空……
因为他不知道,该落往哪里。
脚下,是一片虚空;头顶,是一片更虚的虚空。
“呜……”
谁家的牧笛,悄然从远方传了过来,幽幽咽咽,似是情人无声地叹息。
清冷的夜风突然吹来,一股凉意顿时袭遍全身,他似是蓦地惊醒,看着眼前,看着脚下,突然一片迷茫。
发生——什么事了?
我又怎么会在这?
他缓缓地,将那一步从空中收了回来,又站到了临界的那一个位置,仰望天空,仰望前方。
月光如水,清辉如霜。
他轻轻叹了口气,准备转身回去。
转头的那一刹那,却又突然间停住了,就像是,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在那方形石台正中,一个女子静静立着,抬首的目光与他恰好相遇。
仿如千百年前的相约,又如千百年后的相遇。
这一刻,时光流逝仿如不在,只有眼前那一个人,那眷恋的情意,映在眼中。
梦里花开处,窗影照流光。
亭前别院,又是谁的目光,眷恋依人,流连忘返?
只是,为何有挥不去的忧伤,在那一双眼中?
再凝眸,却不过是,太虚一场幻梦。
平整的方形石台空空如也,只有残余的灯光静静泻在青石板上,昏黄低调,仿如便是她留下的痕迹,无声无息。
回去吧……
像是轻轻地叹息,他低下头,缓步走了下去。
“嗒嗒嗒……”
轻轻的脚步声在这暗夜里静静传了开去,如春风一般,带着美妙的节奏。
明天,就是第二轮最后一场比试了,这匆忙的过场,却似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最后,这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场比试,仿佛早就注定有自己的份,第一轮是如此,第二轮亦是如此。
明天的对手是——
怀仁!
一个道行实力绝不比自己弱多少的年轻人,也是一个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敌人!
兽魂!
恍惚间,又像是想起了今天白天,在那青藤旁,老人曾说过的话。
“五族之中,年轻一辈,当是没人有你如此高的道行,而且,能敌得过轩辕剑的法宝也是寥寥无几,因而,五族大会中,能与你匹敌的人,也不会太多。但白虎兽魂并非最为强悍,且你兽魂初成不久,对兽魂之力的掌控恐怕也不熟练,如果你能完全驾驭体内的兽魂之力,这五族大会,恐怕只有两个人可以是你的对手……”
“两个人?”
“不错……”老人轻轻点了点头,道:“他们便是怀光的族长怀朔,和东荑的少主明溪,此二人对体内兽魂之力掌控俱已精纯,道行也丝毫不弱,如果遇上,能不能胜出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多谢前辈指点,只是……”张小凡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老人,缓缓道:“只是前辈为什么要告诉晚辈这些?”
为什么……
老人看着眼前的青藤,沉默不语。苍老的脸上似是突然多出了许多皱纹,他缓缓伸出手去,指尖悄然滑过那些青藤的叶子,轻轻地婆娑,像是感慨一般,自言自语道:“就当是……为了看到一个结局吧……”
“结局?!”
张小凡脸上疑惑,然而老人却是已经闭上了眼睛,再无说话。这一片天地,忽然静了下来,张小凡朝老人躬身行了一礼,转过身,缓缓离开。
……
兽魂之力……
掌控?!
月已西斜,星光黯淡。前方,高大的树影几乎占据了视界的全部,万年神树,那在视野里模糊的一片……
不知不觉中自己却又是走到了这里。张小凡轻轻吸了口气,将目光缓缓放了下来,一直往下,往下,直到神树下方那一个水池。
忽然,他的眼睛一动不动,顿在了那里。
漆黑的另一方,似是有人从水池旁感应到回过头来,清丽的目光与他在空中相遇。
是她?!
清冷的夜风从眼前吹过,像是有人在轻轻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星辰碧落人归去脉脉情总难语
为何永决阴阳方解情深如许?
唯盼来生长相聚
最难谴离愁别绪
对皓皓星天
系相思千缕
万般寂寞凭谁诉
花落尽春光暮
心中悔不当初
梦里思量百度
斯人再度红尘处
真似幻不敢轻触
早知生死盟造化不轻负
第二十三章 血池,背后的阴谋(下)
青云山,大竹峰。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打扫,守静堂内总算回复了几分从前的样子,只是有些桌椅早已被虫蚁咬得破败不堪,想要回复从前的模样,却已是不可能了。将供放三清神像的案台仔仔细细打扫了三遍,田灵儿这才将田不易与苏茹的牌位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在香炉上点燃三支香,缓缓燃了起来。
恰在这时,守静堂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听上去却是微有几分熟悉。
“宋大仁,你个没良心的,给我死出来……”
田灵儿眉头微皱,缓缓走出门去,院子里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虽然只是一个背影,田灵儿已然辨出那人正是小竹峰的文敏。
“宋……”
察觉到有人从守静堂出来,文敏也是回转头来,口中正欲说话,瞧见是田灵儿,顿时脸上一红,变得有些口吃道:“灵,灵儿师妹,怎么是你?……大,大仁呢?”
“宋师兄刚才在打扫院子……”
田灵儿轻声答道,抬眼看了一眼四周,却是并未见到宋大仁的身影,而那一个扫把却是端端正正地放在墙边,顿时有些疑惑道:“奇怪了,宋师兄之前还在这里的……”
“这样啊!那我去找他……”文敏幽幽叹了口气,转身往右边的方向走去,心中却是暗自骂道:“那个呆子,说好和我一起来竟然不等我,如今又看不到人,如果让我找到了,一定不轻易放过他!哼……”
“我也四处看看吧……”
田灵儿轻轻道了一声,也不等文敏回答,便径直往左边方向去了。
空旷的院落,顿时只剩下风轻轻吹过的声音。
那一个影子,清晰地映在脚下,就在眼前,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一般。
宋大仁正欲回头,心中却忽地犹豫了,似是还生出了一丝恐惧。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想必与这血池和伏龙鼎有莫大的关系,而自己撞见了他的秘密,恐怕那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吧!而能够启用伏龙鼎的人,道行一定非浅,自己又岂会是其对手?一时之间,心头沉重,却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那一个人看到宋大仁没有动作,似是也没有动作,那映在地上的影子,一动不动,却又像是有着千钧重量,压在宋大仁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死寂,沉闷……
压抑!
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宋大仁一动不动,脸色一片苍白,额上汗水涔涔,一滴滴滴至脚下,又被洞内的热气蒸发了开来。
忽然间,眼前的景象似是模糊了一下……
宋大仁心中大惊,赶忙定了定心神。眼角的余光一晃,却是见大黄瘫倒在一旁,宛如睡死一般。
宋大仁脸上神色蓦的一变,转过身去。顿时,那一个人的影子清晰地映入眼中,永生难忘。
时间,也仿如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
“是,是你?!……”
他定定地看着那一个人,张大了嘴。苍白的脸上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微微有些颤抖,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有深深的愤怒潜藏在内心深处。他紧紧地握住了拳头,知道不是这一个人的对手,又无奈地松了开来。
宋大仁深深吸了口气,似是想要平复一下凌乱的心情,他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也不愿相信现在眼前的一切。尽管如此,但事实却终究是事实。那个人,就站在太极洞石门口,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淡淡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微微有些邪魅。
好一会儿,宋大仁终于平复下来了心情,缓缓道:“怎么会是你?!”
那人嘴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缓缓道:“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知道的多与知道的少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要杀我灭口?”宋大仁后退一步,暗暗运起体内真气,汇于手中。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是眼前之人的对手,但若要他束手待毙,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是啊,因为——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机会!……”
宋大仁心中闪过一丝希冀,趁此机会一步踏出,手中用尽全力的一掌往门口那人肩头拍去。
那人依旧闭着眼睛,站在那里没动。
掌风扑面,将那人额前的头发轻轻吹开,然而他似是毫无感觉一般。
宋大仁心中暗喜,然而只在瞬间,一种深深的不安感觉便在他心底深处滋生蔓延了开来,让他有一种立时收手的冲动。就在他心中疑惑之时,忽觉眼前一暗,天地似是都模糊起来,而自己也是全身一轻,如叶子一般飘了起来,紧接着,整个人便是瘫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他的眼里,倒映着的是那个人脸上邪魅的笑容!
那一张面孔,熟悉,却又陌生,渐渐地,看不清了……
那人口中轻轻哼了一声,缓缓走了过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宋大仁,像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你我也无什恩怨,要怪,就怪你不该来这里……”
说罢,脚下轻轻一动,宋大仁那仿若死尸的身体顿时飞了起来,往血池中落去,只听见“哗啦”一声水响,那具笨重的身体顿时从血池水面缓缓沉了下去,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又是“哗啦”一声水响,却是大黄被踢了下来,沉入了血池之中。
血池的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刚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那般。
空旷的太极洞内,忽又变得寂静起来,那人看了一眼悬在半空的古鼎,似是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还差一点点……”
忽然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太极洞外,微风轻轻吹过,将远方的呼唤也一并带了过来,只是那被呼唤之人,却是再也无法听到。
第十四章 昆仑天光
“族长,威武!族长,威武!……”
擂台之下,太昊,怀光两族战士群情激昂,一个个高举着手中兵器,不住呐喊。但见场中白光闪耀,刺人眼睛,却都是阳光照在冷兵器上反射而成。
年纪相仿的两人,却都是各自的族长。这一场战斗,代表的不仅是他们自己,更是全族的利益。胜或是败,都将意义非凡,影响深远。
所以,这一战,无论是谁,都必将尽力而为!
“呼……”
风起,云动。
不过须叟刹那,天地已然昏暗了下来。
几片飘落地面的树叶被阴风吹起,呼啸着打着滚儿,从众人眼前飘过,轻轻落在擂台之上。
场上两人,深黑的双眸彼此对望,却是谁也没动。
仿佛死寂一片,却又杀气腾腾。
这一刻,黑云压城!
这一刻,天地肃杀!
这一刻,不见天日!
浓烈压抑的气息弥漫四周,台下,每一个人都凝神静气,感受这大战前的宁静。
西风烈烈,衣袂飘飘。
两人的脸上,似是都有淡然的潇洒,但是谁都知道,在他们的心海之中,必然翻滚着无数的波澜。
“呼……”
狂风席卷吹过,恰在这时——
那一个黑影,忽然动了,如鬼魅一般,缓缓转过身去。
似是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这一个动作,却又像是,没人能看清这一个动作。
张小凡只觉眼前的视线突然模糊了一下,再清晰时,怀朔却是已然转过了身来。
那一双深黑的眼眸,似是透过重重空间,落在自己的身上。
潜藏的笑意间,似是有着深深的敌意。然而只是一眼,那一个人便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怀朔就这样面向着台下的观众,把空门大开的后背对着莫风雷。
不解,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人群中的张小凡,也是眉头微皱。
这,代表着什么?
渺视?
还是绝对的自信?
他看着那一个仿若漫不经心的黑衣人,却是怎么也无法看透,猜不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怀仁的眼中,闪烁的是凝重的神色。
那握着金折扇的手指,似是在微微的颤抖。
一切,要开始了么?
是无法抑制的激动,还是自深心深处里散发出来的担心?
一声冷哼,来自身前的紫衣人影,张小凡闻声望去,莫风雪贝齿轻咬,香肩微抖,似是在担心着什么。
“有意思……”
像是戏谑,又像是漫不经心,明溪睁开的眼睛缓缓闭了上去,眼角眉间,却是凝着一抹奇怪的笑意。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看台上,明道微微颔首,点头称道。
风轻轻吹着……
天地世间,一片寂静。
怀朔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冷漠的目光从前方扫过,落在张小凡的身上,又缓缓收了回来。他缓缓抬起右手,到胸前不到一尺的距离,深黑的眼眸静静凝视,像是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一般,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那一只修长的手,白皙得如同玉脂一般,全然不像一个男人的手。清晨的阳光照耀下来,似是更有几分妖异。
深深的危险感觉凝聚于胸,莫风雷深深吸了口气,想要舒缓一下紧张的心境。握住炎龙破城戟的手早已沁出汗来,怀朔每一个看似随意的动作,却都有猜不透的神秘,沉重,压抑,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哼……”
一声轻哼,怀朔张开的五指缓缓握了起来,像握着一团空气一般,就那样,轻轻地握了起来。
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动静。
每个人的脸上似是都有希冀,想要看到些什么,却又在希冀中失了希冀,因为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恰在这时,异变陡生。
“哧……”
一声轻响,细如蚊蚋,却又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什么?!”
莫风雷脸色煞白,双眼圆睁,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右臂,“怎么会……”
洁白长袖,已然破开一条长长的口子,丝丝殷红正往外渗出,一点一滴落至地面。灼热的疼痛清晰地自伤口处传来,莫风雷紧握炎龙破城戟的手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
仿佛一个瞬间,却又是一个世纪。
台下观众面面相觑,似是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却又像是,更疑惑了。
“哧……”
又是一声轻响,宛如剑气撕破衣服的声音,莫风雷还来不及反应,左手臂上已是多出了一条血痕,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清晰地映入眼中。
紧缩的瞳孔凝固了时间,苍白的脑海回放着依稀的景象,那自眼前一闪而逝的蓝色……
是——
光线?!
竟然是光线……
数不尽的光线自四面八方射来,仿如剑雨一般,无从抵挡。只听“哧哧……”声响彻擂台,不一会儿,莫风雷全身上下已是伤痕累累,鲜血汩汩而出,整个身体就仿如要撕裂了一般。
台下,倒吸冷气的唏嘘声此起彼伏,却又似是寂静得可怕。
“哥!”莫风雪大声疾呼,似是要冲上去,一只苍老的手却是突然挡在她的身前,正是韩千山。
“小姐,不能去,危险啊!”韩千山脸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去,族长莫风雷身在台上,凶险万分,而自己等人却是无能无力。
“可是……”
泪水湿了眼眶,话声也早已哽咽,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可是……
可是什么了?
连自己作为他的妹妹,也觉得他会败吗?
“希望族长吉人自有天相……”
韩千山叹息的话语自一旁传来,心中像是有什么突然坚定了,莫风雪轻轻握住了拳头,像是不经意般,缓缓转身,往人群中那一个黑色身影看去。
“吱吱……”
肩头的小灰突然叫了两声,张小凡不由得从台上收回目光,往一旁的小灰看去,却见它的一双眼眼正滴溜溜地望着前方,顺眼望去,只见一个紫色背影慌忙隐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内心深处,忽有熟悉的迷惘袭上心头。一如多年前,在那小池镇的客栈里,听到那仿如强词夺理的话语。
“我摘了这花,便是这花的福气!”
仿佛多少年前,又是多少年后……
血,渐渐红了衣袖,苍白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恍惚间,像是有久远的记忆袭上心头……
多年以前的多年以前,五族大会的比试擂台是那样的高,一个小孩牵着一个大人的手,站在台下远远地看着……
沉寂的空中传来孩子天真的话语——
“父亲,那一闪一闪的东西,是光么?”
“恩……”大人点了点头,脸上凝着一抹沉重,“那是昆仑天光……”
“昆仑天光?”孩子睁大了眼睛,然而所能看到的便是眨眼便逝的蓝色,和近乎残忍的伤口,那一个人,被光线撕裂得血肉模糊……
“昆仑天光么?……”
冷哼一声,莫风雷轻轻揩去嘴角的鲜血,握紧了手中的炎龙破城戟。深黑的眼眸中,显露的是潜藏已久的桀傲不屈,仿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
“我绝不会就此败退!”
第二十九章 碧瑶复生(三)
眼前,是一片巨大到望不见尽头的荒凉的戈壁,没有任何的树木花草,只有深灰的岩石与沙土。大风从戈壁上吹过,带着呜呜的尖啸声。头顶之上,是奇异的苍穹,深紫色的厚重云层将这个世界压得仿佛透不过气来,云层之中,不断有白色的巨大闪电从天劈下,蹿过天际。
远方最远的天际,是一片暗绿色的光环,那里特别的明亮,像是黑暗的尽头有璀璨的光辉,更有无数的流星掠过天际,发出炽热耀眼的光芒,在天幕之中,化作辉煌而壮观的星语。
陆雪琪的目光望向不远处那座高大的祭坛,深灰巨石为座,八面俱有台阶,上下七层,祭坛之上有……
六根石柱?!
陆雪琪心中一惊,不禁睁大了眼睛。记忆里,祭坛之上有七根石柱,分为七色,每一根高数十丈,环抱需三人方可合围,普通人站在祭坛之上,直如蚂蚁一般大小。
而今,为何只剩下六根?
她压抑住心中的疑惑,迈动脚步,向着那古老的祭坛,走了过去。
头顶,一轮圆月当空挂着,却是暗无光华。陆雪琪走过戈壁,踏上台阶,一步一步,往那祭坛最高处走去。
祭坛之上,那六根石柱忽然通体亮了起来,从下往上,依次泛着橙,黄,绿,青,蓝,紫六色。耀眼的光柱冲天而上,汇聚在当空那一轮圆月上,顿时亮了起来,也是依次泛起橙,黄,绿,青,蓝,紫六色光芒,不断变幻,宛如幻境。
漆黑的苍穹之上,时不时有闪电当空划过,撕裂苍穹,眼前顿时亮如白昼。陆雪琪站在祭坛之上,目光所触,一柄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断剑映入眼中,剑身上,有着清晰的裂纹。
诛仙!
这是青云门历代掌门所持之剑,也是所有青云门弟子心中的骄傲。
古剑,诛仙!
只可惜,这把剑已经断了……
陆雪琪的目光顺着诛仙往前看去,在原来那根巨大石柱的地方,矗立着半截石柱,约有一人来高,看其模样,分明便是第七根石柱。石柱身上,爬满了细碎的裂纹,看上去随时都会坍塌一般。陆雪琪的目光顺着石柱渐渐往下,祭坛之上,散落了一地的碎石。看这情形,这些碎石似是都来自那坍毁的第七根石柱。
陆雪琪微微收回目光,往那祭坛边缘走了过去。她站在祭坛之上,抬起头来,俯视下方整个茫茫戈壁。荒凉的戈壁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那黑暗的远处。远方天际,时不时有闪电当空划过,撕裂苍穹。纵是隔了老远看去,也有一种震人心魄的感觉。戈壁之上,时不时有狂风呼啸着吹过,飞沙走石,一片狼藉。
陆雪琪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往祭坛下方,走了过去。
“吱嘎……”
小屋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黑色身影从内走了出来,又将门在身后轻轻阖上。
远处,依稀有嘈杂的人声传来,大概是那些宴会上的人,还未散去吧。没有看到那一个熟悉的绿色身景,心中似是有微微的失落,张小凡站在小屋门口,微微停了一会儿,这才抬起脚,向着大门口,走了过去。
他的身影,从大门口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看了一眼四周,又继续往前走去。一个身影从门后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一双希冀的眼睛像是有微微的失落,看着那一个人,渐行渐远,不曾回头。
“瑶儿,进来吧……”
无相大师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碧瑶轻轻应了一声,看着那一个人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这才收起微微失落的心情,推门走了进去。
“师父……”
碧瑶恭声说道,低头站在一旁。
无相大师轻轻应了一声,看着眼前那一个人,缓缓道:“瑶儿,为师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我……”
闻言,碧瑶抬起头来,看到无相大师眼中关切的目光,顿时点了点头,道:“不知师父想问什么?”
无相大师心中微一沉吟,缓缓道:“瑶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闻言,碧瑶心中一慌,显是没料到无相大师会问得这么直接。顿时,玉脸之上浮现一抹潮红之色,整个人说话也是变得有些口吃起来。“师父,我,我……”
无相大师脸色平静,道:“你只须回答我是与不是便是了……”
碧瑶抬起头来,看到无相大师眼中询问的目光,顿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缓缓说道:“……是。”
无相大师轻轻点头,却是没有再问,沉默了下去。她的目光看向石墙上烛火的影子,脸上神色微微有几分古怪。
碧瑶在一旁看得久了,不禁轻声问道:“师父,怎么了?”
闻言,无相大师微微回过神来。她看着石墙上那一个跳动的影子,似是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脑海里忽然浮现了许多景象,陌生,又像是熟悉……或许,与我的过去有关吧!”
“过去?”碧瑶口中轻轻重复道。从小到大,在天华水仙宫待了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师父提到“过去”这个词。听族中的长辈说,师父已经活了几千年,那师父的过去又是怎样的一种过去呢?
无相大师轻轻点头,道:“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一段过去,无论痛苦,甜蜜,都将会是刻骨铭心的回忆。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自己的心中为何总会有莫名的空虚,所以,每隔数十载,为师便会在柳洲的大地上行走一趟,希望可以找到那填补心中空虚的东西。直到最近,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心里之所以会觉得空虚,是因为缺少了一段回忆,属于过去的回忆!”
碧瑶微微沉默,这是她第一次听无相大师说这些话。恍惚间,心中似是有淡淡的忧伤,悄然浮了起来。
无相大师继续往下说道:“最近,在溪儿的身上,我感觉到了让我熟悉的气息,这让我很意外,也很疑惑。而张小凡的那式剑诀,更让我想起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只是关于那位故人的回忆,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故人?”碧瑶口中喃喃道,“师父还有故人存活在这个世上么?”
“那个守墓人……”无相大师缓缓道:“他说他的那式剑诀来自于那个守墓人……”
“守墓人?”
“不错!”无相大师轻轻点头,静静看着墙上那一个影子,缓缓道:“只可惜为师什么也想不起来……”
“师父……”碧瑶看着那一个人,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无相大师轻轻叹了一声,道:“瑶儿,你先下去吧,让为师好好想想……”
碧瑶轻轻点头,缓缓退了出去。
第十七章 悲催的错过
昊天宫,阁楼轩窗。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户透射进来,照在窗前的大床上,顿时映出一张苍白的脸,正是昏迷过去的莫风雷。一位老人静静坐在床前,为他细心把脉,老人满脸慈色,时而微微皱眉,时而闭目轻叹。不多时,便见他站起身来,缓缓转身,往门外走去。
“吱嗄……”
红漆的木门被缓缓拉开,门外之人听到声音,顿时齐齐聚了过来。莫风雪,韩千山,及一干太昊战士都在,张小凡站在远处,却是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看着这边。
看众人的脸色,似是都已经等待许久,甚为焦急。
“爷爷,哥他怎么样了?”莫风雪率先冲了过来,拉住老人的手不住问道。
“没事的,雪儿……”
老人轻轻一声长叹,拍了拍莫风雪的肩膀,缓缓道:“你莫担心,雷儿伤势虽重,却也并无性命之危,只需休养一段时日,便可安然无恙。五族大会还没有结束,你们都回去吧……”
“哦……”莫风雪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神色却是依然不怎么好,抬起头,目光不期然地从远处那一个人身上瞟过,又像是失落一般,缓缓收了回来。
“老族长,族长他真的没事吗?我看他……”
一旁,韩千山欲言又止,终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老人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围上来的太昊战士个个都是神色担忧,全然没有离去之意,心中一声长叹,缓缓道:“炎龙覆天威力极大,没有兽魂力量的支持是使不出来的,雷儿年纪轻轻,麒麟兽魂未成,又在受伤之下强用炎龙破城戟使出此招,必使自身元气大伤,经脉受创……怀光族的怀朔已经算是留情面了,你们不要忌恨,也无须担心,还是快快回去五族大会现场吧!”
众人闻言,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在韩千山的命令下,却也一个个散了开去。远处,张小凡眼见众人渐渐离去,正欲转身,忽闻背后话声传来,却是老人叫住了他。
“小伙子,你跟我来!”
老人拿起身旁的青木杖,对着张小凡微微招了招手,脸上微微一笑,便是往另一旁的小道缓缓走了过去。
张小凡心中疑惑,脚下却是已经缓步跟了过去。瞧见此景,一些太昊战士忍不住回头凝望,却被韩千山厉声喝止,五族大会,自然是重中之重。
新月之城郊外,比试擂台。
五族大会的比试,并没有因为太昊一干人等的离去而停止,依旧在往下进行着。只是试之人,乃是烈山族的战士和怀光族的战士,看两人实力,却是不相伯仲。两人刀剑相向,你来我往,虽是有攻有防,却是太过平凡,没有多少精彩之处。而照这情况来看,两人之间,一时半刻也恐怕是分不出胜负。
“嗒嗒嗒……”
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会场下空出的一大片渐渐被填满了,莫风雪,韩千山及一干众太昊战士俱皆赶到,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却不知这台上的比试,已经是第几场了。
“糟糕,我忘了我是第几场比试了……”太昊战士中,一人忽然惊出声道,但见他手忙脚乱,似是想找那张抽签纸,好一会儿,才见他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一个纸团团,却是已经揉捏得不成样子了。
“还好没丢……”那人小心翼翼地拿着手中的纸团,长长舒了口气,然而他气还没出完,却又是脸色一变,惊出声道:“糟了,我好像是第二场比试……”
此言一出,旁边两名太昊战士顿时凑过脸来,一人拿过他手中的纸团,展开一看,正是一个醒目的“二”字。
“好大的‘二’啊?!”那看纸团之人顿时挖苦到,“老兄,你肯定悲催了,现在场上有人比试,说明你的第二场已经过了,哈哈……”
“少在那得意!”那人没好气地道,“过了就过了,反正就咱这本事,也不指望能撑几场。不知道老兄你可以撑几场啊?”
那看纸团之人脸上一阵不悦,正欲回话,忽然脸色煞白,惊出声道:“我忘了,我好像是第三场的……”说罢立时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却也是褶皱横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是脸色凝固,呆若木鸡。
旁边那人闻言,顿时将纸条抢过来一看,但见一个“三”字跃然纸上,却似是比他那个“二”小了点,于是干笑两声,学着之前那人的语气道:“好小的‘三’啊?!老兄,看样子你也悲催了,上面有人,可惜不是你啊,哈哈……”
“我原以为我是幸运的,没想到还是和你们一样最悲催……”恰在这时,忽听得第三人说道。看他神色,却似是无精打采,颇受打击一般。只见他从袖子里缓缓拿出一张纸条,却是完好无损,一如当初。纸条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个醒目的“四”字,其余两人一看,先是一愣,随即互望一眼,却是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得意。
有一种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现在你们心里平衡了吧……”第三人有些忿忿地说道。
“哪里哪里……”旁边一人连忙打了个哈哈,正色道:“咱们都是同病相怜,应该互相鼓励才对。还是先问问已经到第几场比试了吧……”
“对对对,先问问到第几场了……”另一人也是急忙附和道。
“谁去问?”三人同时开口说道。
一秒的沉默,紧接着,三人又异口同声地道:“一起去!”
旁边乃是烈山族的战士,太昊与烈山族的关系,虽说不上好到哪去,却也不坏。
“老兄……”
三人中,错过第二场比试的人上前轻轻拍了拍前方烈山族战士的肩膀,那人回过头来,看到一张佰生的脸,顿时奇怪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那名太昊战士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拍我肩膀干嘛?神红病!”说罢,那人缓缓转过头去,看向台上。
那名太昊战士额心一阵冒汗,回头往两人示了示意,那错过第三场比试的人顿时走了上来,拍了拍那名烈山族战士的肩膀,那人回过头来,看到又是一张陌生的脸庞,顿时纳闷道:“我们认识吗?”
“认识……”那名太昊战士果断答道。
“那我怎么不记得有见过你?”
“额……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那名太昊战士想了一会儿,缓缓答道。
“哦……”那人有些木然地点了点头,随即道:“那找我有事吗?”
“额,没事,就是想……”
那名太昊战士话还未说完,那人已是转过头去,随即便是听到一声抱怨从前方传来——“又一个神经病!没事拍我肩膀干嘛……”
那名太昊战士额上一阵巨汗,顿时回头往那第三个人示了示意,随即便见那错过第四场比试的人缓缓走了上来,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不耐烦地转过身来,看到的还是一张陌生的脸,正欲开口说话,那名太昊战士却是立马止住了他,道:“你先不要说话!”说罢,停了一会儿,见那人果真没有说话,便接下来道:“我只想问,这是第几场比试了……”
“这是第五场……”
“哦……”三名太昊战士齐声应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是神色古怪,那名烈山族战士在一旁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
“哦,没什么……”三人摇了摇头,齐齐转过身去,似欲离开。
那人一见,顿时急了,拍了拍第一人的肩膀,那名太昊战士回转头来,却是缓缓道:“我们认识吗?”
“不认识……”那名烈山战士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认识拍我肩膀干嘛?神经病!”说罢,第一人已是转过头去,看向前方。
那名烈山战士脸上一阵郁闷,又拍了拍第二人的肩膀,第二人回转头来,依样画葫芦地道:“我们认识吗?”
“认识……”那人果断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不记得有见过你?”
“额……好吧,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那人想了一会儿,缓缓答道。
“哦,那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是刚才……”
那人话未说完,第二人已是转过头去,紧接着,那名烈山战士便是听到一声抱怨从前方传来——“神经,没事拍我肩膀干嘛?我又不是拍拍熊……”
那人脸上又是一阵郁闷,轻轻拍了拍第三人的肩膀,第三人回转头来,那人急忙道:“你先不要说话!”
“我本来就没打算说话!”第三人一翻白眼,缓缓答道,不待那人继续往下说,却是已经先行开口问道:“第四场比试有人上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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