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青云书局,陈紫微迈不动步了,字画、金银铜器、瓷器、玉器……满满当当地陈列了好多架子,整个屋里一眼看去,那简直就是个小型的陈列馆。
“陈先生,这几件有问题吗,这是我们东家在沛东一带收的,该是有品有相有依据的物件儿,陈先生看着可是有哪儿不妥当?”问陈紫微话的是青云书局的掌柜,他一看陈紫微往陈列架前一站,话不说半句,只是盯着那些物件就心里嗖嗖泛凉。
在满京城的古玩行里,只要是陈先生说了假,这件儿东西就真不了,所以掌柜怎么能不泛凉意呐,因而掌柜的连顾长安都只行了礼打过招呼,却赶着到陈紫微面前来。
被掌柜一打断,陈紫微就回过神来了,她是个非常具有购物精神的人。再喜欢一件东西,也不会表现出来,非得先说说不是不可:“这底座不是原配的吧,原物有一对儿是吧。”
“在这儿上头您是行家,确实原物件是一对的,这东西座是后配的,用的也是上好的安堂木。”掌柜的抹了把汗,至少听明白了,这东西假不了。
指着那原本应该是一对儿的似玉似石的物件,陈紫微说:“这是天地镇宅斗,天斗是青蓝色,地斗是黄绿色,少了天斗不成对儿,这东西要是成对那才能叫价值连城的宝贝。”
就在陈紫微侃大山的时候,青云书局的隔帘被挑了起来,遂走出来一个下巴尖尖、眼角尖尖、嘴角尖尖的妖孽来,嘴里说道:“原来是陈先生来了,我道是谁一语中地。”
好一只狐狸……陈紫微看着来人的脸,一下子就呆住了,她这一呆不要紧,原本在跟大掌柜说事的顾长安心里不舒坦了。
“紫微,过来看看画本。”顾长安喊道。
被顾长安一召唤,陈紫微就顾不上看那狐狸男了,她必需速速应召而去,道是县官不如现管,这顾长安就是现管的:“来了。”
所谓的画本,就是摹画本,用来给孩子们临摹设色用的。画册的前三分之一是勾好线的,渐渐的就不勾线了。
都是两开大小的小品,有花有鸟有山有水,各自不一。以一张纸是原画,一张纸留空用来设色绘画这样的形式。
翻了几页,陈紫微就摇头说:“这虫鸟没生气,花木没灵气的,能给孩子们临摹用吗?”
这时狐狸男又凑过来了,看了眼画本说:“这都是照前人名作所临摹的画稿,不至于这般不抵事吧。”
“名作?名作倒是名作,只是临摹的人手艺太糙了。就说这张画吧,原画是《五虫斗草图》,每一只虫的形态都跃然纸上,虽然笔画不多,但笔力之深少有人能仿得出来。所以在临摹画作的时候,如果没有这功底,就不要去临摹这样的画,不仅损了名作,也损了自己。”做为一个资深的仿品制作专家,陈紫微对自己的要求非常之高,仿的最高境界就是以假乱真。
而眼前这画本,别说乱真了,除了模样看着有那么点儿相似,线条不够流畅,色彩不够灵魂,画意就不不用说了。
她却不知道她这一番高谈阔论下来,把整个青云书局大堂里的人全镇住了,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有来往客商不认得陈紫微的就向旁人打听:“那是谁啊,说起话儿来一套一套的。”
“还能是谁,人称古董陈的陈先生呗。”原来陈紫微竟还有个古董陈的外号!
于是就有人摇头叹气说:“难怪了……遇上这么个硬茬儿,唐东家今天可算倒了血霉了。”
然后“唐东家”和顾院长就一块儿回过味来了:“既然陈先生说了不好,那就是青云书局尚有不足,这批画本就先压下,请顾院长过些时候再来取。”
再然后一个,陈紫微就知道眼前这狐狸脸男可能是青云书局的老板,到人家家里砸人家的买卖,老不厚道了……
“其实,前人的画意确实难以达到,您也不用自责……”瞧瞧吧,她就是这么个人,踩要踩,踩完了又深得自己未免太残忍了。
这“唐东家”大概是个直肠子,死活要把画本重新画了再交给奉贤院,陈紫微是怎么圆话都没用。最后只好老实不说话,看着顾长安。
见她这模样,顾长安摇头瞥了她一眼:“紫微镇日里看的全是院里的真迹,要求过高了些,她哪知道最难画的就是花鸟鱼虫,不画不知画难。唐东家别放在心上,这批画本就先带回书院去,总不能误了课。”
最后在顾长安的周全下,画本终于到手,陈紫微感激地看着顾长安,心说自己得管管这张嘴了。要知道她们小时候还用印刷品呢,能有纯手工绘本,该知足了。
至于画的内容不怎么样,没关系……拿着正品上课,拿画本上的当反面教材。
一想到能拿着正品上课,陈紫微就深得自己的身份在无限提升,这搁现代谁天天对着一堆正品练习啊!
休假日只有一天,第二天陈紫微是上午的课,教的还是瓷器,正好瓷坊里晒坯晒得了,领着孩子们把瓷坯修完这课就算是完成了。
下午是赵先生的经纶课,她本应该享受一个惬意至极的下午,可是她没享受到。
“陈先生,顾院长在经纶课的课堂等你,说是有事找你商量。”
她不明所以,应召而去才发现正太们给她惹事儿了,原本就跟她誓不两立的赵先生,这会儿正脸色精彩至极地看着她:“陈先生,你带的好学生!”
“怎么了?”陈紫微看了正太们一眼,正太们一个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一的无辜可怜模样儿,惹得陈紫微是一阵阵儿冲动,特想上去揉揉什么的。
这时顾长安递了张纸片子给她,是奉贤院专用的纸,上头正写着一些十分精彩的东西。
内容依前后顺序为:“赵先生授课如鸡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