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暝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站在白雪皑皑的山顶上,茫茫四顾,除了那飞扬如絮的白雪默默的飘过便再没有其他,他不知道自己在守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只是心里像空了一角,阵阵的疼。
"爹爹~"
那软哝的仿佛最甜的糖果般清脆的嗓音在这空旷的雪山不断的回响。苍暝焦急的寻找着,只听到那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怎样都找不到。
"爹爹~爹爹~"
小小的身影在越下越大的飞雪中若隐若现,他扬起如玉的脸庞,朝着苍暝露出灿烂的笑容,苍银的发在空中飞舞如缎,衬着那翻飞的白色衣袂,像鸟儿张开美丽的羽翼,振振欲翔。
等一下!等一下!
苍瞑拼命的向前挪动着脚步,拼命的伸长手臂想要抓住那仿佛精灵一般的孩子。然而,风暴忽起,卷起漫天白雪,像无形的手阻挡了他的去处。他愤怒着,怒吼着,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慢慢消失在风雪中。
他的手,只抓到那冰冷的雪。
他的身体,只感觉到寒风的刺骨。
他张着嘴,心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却怎样都叫不出!
心被撕裂,淌出鲜红的血;思念在蔓延,将灵魂割的支离破碎;爱被阻隔,像困兽般在牢笼中嘶吼。
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我的......我的......
"我君!"
苍暝猛的睁开眼,身体像受到惊吓般微微弹了下。他僵硬的转动着眼珠,看到鸳荷一脸的担忧。
"我君,您做噩梦了吗?"
苍暝坐起身,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噩梦?如果真是噩梦,为何他的心会疼的如此厉害?
"我君......"
"本君没事,准备沐浴。"
"是!"
鸳荷领命去吩咐下人做沐浴的准备。苍暝无力的将自己的身体重新扔到床上,疲惫的合上了眼。
他十年来不断重复画的画,他梦里的孩子,还有那个叫他‘爹爹'的少年,这三者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他,到底忘了什么?
沐浴过后,便听人禀报说红莲族叶秋离求见,苍暝端着茶杯皱起了眉。他与叶秋离之间向来没有交集,如果硬要扯上关系也只有落瑶那件事了。叶秋离心里也应该很清楚,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好谈的,非到万不得已谁都不想与对方见面,为何今日却特意求见呢?
啊!对了,多半是因为那个叫天机的少年吧!哼,回去诉苦了吗?
苍瞑的嘴角挑起一丝冷笑,轻轻抿了口茶,宣道。
"请!"
叶秋离在外头等的着实不耐烦,要不是顾虑到这儿是天羽族的大本营他早就冲进去了。好容易听到侍从来请,叶秋离不等对方领路,一边感觉着苍暝力的波动一般快步赶去。
"天机呢?"
看着眼前一脸兴师问罪表情的叶秋离,苍暝倒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天机?哼,本君怎会知道你的人在哪。"
"苍瞑,你少给我装傻!"
"叶秋离!"一旁的鸳荷看不下去了,厉声喝道,"我天羽族族长面前怎容得你如此放肆!"
"滚!"
叶秋离看都不看鸳荷,一挥手一股劲气朝鸳荷而去,苍暝一甩手将杯盖扔出,正与那劲气撞在一起,落了满地碎屑。
朝吓的面色苍白的鸳荷摆了摆手,苍瞑将茶放到桌上。
"叶秋离,你今日就是特地来惹事的么?"
叶秋离满眼戾气,反问:"苍瞑,你到底将天机藏到哪去了?"
"叶秋离,本君没必要为了个人类撒慌。"
看到苍暝如此态度,叶秋离沉吟片刻,抱了抱拳转身就走。
"告辞!"
"慢着!"苍瞑站起身,扬眉冷笑,"叶秋离,我天羽族难道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吗?"
"你待如何?"叶秋离回身,挑衅的看着苍暝,若是一对一,他们顶多打个平手罢了。就算是一对多,哼,他叶秋离难道还怕了不成?
"......天机不见了?"
出乎叶秋离的意料,苍瞑并未发难,却问起了天机的事,只是,这样的问题他却无意回答。
"与你何干?"
"既然与我无关你何必来问我?"
"......他昨日出去后就没再回来,我用神识查遍了整个皇宫也未发现他的踪迹,原本以为是你带走了他,但如今看来我是猜错了。"
"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哼,你想要他不是吗?不过,苍暝,我奉劝你一句,别碰他!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说完,叶秋离转身离开。
苍暝呆呆的站在原地,看那茶雾缭缭而起,仿佛走不出的迷阵拢在他的心头。
紫筠说我不能碰他,如今你也这么说,到底为什么?
--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天机啊!--
爹爹?父子?
‘砰!'
苍暝一拳击在檀木桌上,碎屑飞溅间露出他狰狞的面容。
简直是荒谬!我们不可能是父子!绝不可能!
"来人!"苍瞑寒声下令,"派人出去搜!就算是将整个王都翻过来也要给本君找到那少年!"
天机一个人站在茫茫雾海中,没有来处,没有归处,寂寞仿佛那无处不在的雾气,紧紧的包围着他,让他无处可逃,无处可退。
他看到那有着清秀面容的男孩慢慢朝他走来,原本凌厉如刀的眼神此时却蕴了太多的悲伤与不舍,让他的心里如此难受。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当它真正来临时候他却想要逃离。
"悠然......"
悠然停在三步之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柔弱,纯真,如最美的璞玉毫无杂质,然而,这样的他却并不适合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
他该是强大高贵的,该是狂傲不羁的,该是凌驾众生睥睨天下的!
过往的一切,是他这一生最美的梦,而现在,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