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大多数时候,还是要靠自己,因为,当你想去依靠任何东西的时候,你就把背后出卖了,你回不了头,你无法预知后面究竟是一堵墙,还是一张纸。
我终于还是苏醒了过来,虽然身体很虚弱,但已经好过多了,因为我觉得没有先前那么冷了。
女孩的衣服始终没有被山风卷起一丝一毫,仿佛她生活在和我不一样的空间里。我看见她的手心里产生了一阵阵白雾,白色的雾气正笼罩着我,原来是这雾隔开了冰冷的空气和强劲的山风。
“谢谢你。”我没有多说话,因为每多说一个字就会耗费更多的体力,要感谢,这三个字也够了。可是女孩没有回答我,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即使在这几近漆黑的夜色里也能看得非常清楚,她就像黑夜里的月亮,散发着银色的温暖的光,只是这光已经越来越暗淡了。
她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可她的身体却开始慢慢变得透明起来,我想伸手去抓住她。儿时的我想法很单纯,因为我已经觉察出来她要走了,所以本能的反应就是伸出手抓住她,让她留下来。
可是我抓住的只有空气。在我伸手的一刹那,她已经完全不见了。我那时才知道什么叫随风而逝,女孩好像从没有来过一样,或者说我似乎只是在这座古老的木头房子里做了一个梦。
当我无法分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的时候,居然在雨声中听到了父亲的喊声,喊声中充满了无奈、自责和绝望。我立即跑了出来,也对着声音的方向高喊。
终于,我和父亲再次相见了,他没有责骂我,只是一见面就紧紧搂住我,我觉察到他的身体在发抖,那是恐惧和兴奋的混合,我从未想过在外人面前向来沉着冷静、温文尔雅的父亲会发抖。
“没事就好。”父亲只说了四个字,随即把我抱了起来。我坚持不肯走,把那女孩的事告诉了父亲,末了,还一再问他,是不是自己做的梦。父亲听完,低头不语,良久才用手电筒照了照地上。
地面上有一滩水,极普通的雨水。
“那是雨灵。她们只能生活在墓山上,她们是天上的雨流过坟墓带着死者执著生念的妖怪。而且她们永远无法成道,也无法离开。只要下雨,雨灵就会出现,帮助那些在山上迷路的人,避免他们被冻死或者迷路。”父亲低沉地用带有磁性的声音解释道。
我好奇地问雨灵到底去哪里了。
“回天上了吧,她只要帮助过了人,就会重新回到天上,等着下次下雨再回来,又重新幻化成女孩的样子,在山间游荡,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其实,雨灵里说不定也有你爷爷的心愿呢。”父亲笑了笑,把我抱起来,用衣服裹住我,我依附在父亲宽大厚实温暖的胸膛上很快就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家里了。
“自从那次后,父亲不再带我去扫墓,无论我如何央求,他也不答应。所以我想再次见到雨灵的心愿也就没能实现了。甚至到了后来,父亲去世后,我也去扫墓,也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过那白衣少女的传说。清明雨每年都下,可是我却再也没见过她了。”纪颜说着居然笑了一下,如同孩子般可爱,随即低沉下来摇摇头。
“要不等你的伤稍微好些,我陪你去吧。”我见他有些许伤感,便开口说道。看了看窗外,清明雨依旧下着,虽然看不太清楚,甚至只能靠看地面上的水洼来判断。我把手伸到窗外,飘落到手掌上的雨点弄得手心有些痒痒的。
“不过我估计是见不到她了。雨灵只会出现在需要帮助的人眼前,像她的名字一样,雨灵没有任何的杂质,单纯得令我们这些人觉得羞愧。”纪颜点了点头,缓声说道。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黎正的床前对他说:“你的腿不好,要不我去帮你祭拜一下?”
黎正抬起头,冷眼望着纪颜,“不需要,我讨厌那些繁琐的规矩,更何况……”黎正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更何况我连他们葬在哪里都不知道。”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快,很轻,很随意。黎正说完之后,便将笔记放到枕头边上,盖上毯子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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