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华美舒适的马车上醒来,听见这个世界的第一道声音,是车轮向前滚动的骨碌声。
而第一眼望见的,则是一张放大的俊美面容。
距离真的很近,近到……
“你……”桑仪只发出一个音,随即闭上唇。因为就算说话,都无可避免地触到对方的唇。这样的距离根本没办法说话,于是她推开对方,直起身,“你想做什么?”
陆沉逍悠闲地望着她,唇角一如既往地含笑。
这时桑仪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的伤怎么样了?”
“都不问问你自己的病?”
在她无声的抗议中,陆沉逍失笑后作了回答:“上了伤药,已无大碍。”
那就好。
桑仪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一旦放松下来,自然有心思打量其他。
她听着转动的轱辘声,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天亦城。”
天亦城,漠北第一雄城。其建造时间断断续续连绵四十年,动用兵卒上万人,耗费无数财力物力。
建造完成后,被称作永不攻破的堡垒,也称为蛮人南下的最大障碍。
而敬王陆沉逍作为漠北大军的最高掌权者,其府邸就建在天亦城中心。
听说正在通过天亦城的城门,桑仪忍不住撩开小帘往外看。她极力仰起头,望着那高耸城墙的顶端。
“很壮观是吧?”陆沉逍的声音将她拉入现实。他微笑道:“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带你站上城墙。从那里向下俯视,会看到从未见过的风景。”
陆沉逍的神色中隐隐带着骄傲,桑仪明白,他身为这座城市的掌控者因子女美丽而生的自豪。
“你先回房休息,我得先去处理军务。”
桑仪点点头,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分配给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干净质朴的气息迎面而来。屋内陈设很简单,除了必备物件,没有什么华贵装饰。唯一的点缀就是Сhā在瓶中的白花,很新鲜,看得出常换。
在桌前休息了一会儿,丫鬟恭敬地告知桑仪:大夫到了。
“大夫?”
“是的,王爷特意吩咐过,现在大夫正在前厅。”
桑仪顿时想起自己的病。虽然已经身子好了不少,但拂逆王爷的好意似乎不太好。所以她点点头,“请大夫进来吧。”
经过诊治,的确是风寒。大夫照例叮嘱了一些注意事务,开了一些药便离开了。
至少得静养三日啊……
桑仪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闭上眼。
等她醒来时,夜幕已然降临。
感到凉意,桑仪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出声叫了丫鬟。
“夏姑娘,有什么吩咐?”
“现在是什么时辰?”
“酉时了。”丫鬟又问道:“夏姑娘,用晚膳么?等会儿还得熬药。”
“唔……”她揉揉太阳|茓,“随便吃点吧。”
桑仪慢吞吞地吃着清粥,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问:“王爷呢?”
“王爷在书房,和其他将领商量军务。”
“那他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这个奴婢不知。”
她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咬着青菜。
此后几日,就是一成不变的清淡饮食加上苦苦的药。
大多数时间,桑仪都躺在床上,偶尔看会儿书,乏了便蜷缩着睡过去。而她每次从黑暗中醒来,眼前依旧空无一人。
陆沉逍并没有来找她。
这样也好,她本就不愿逢迎讨好他。要不是他的肆意妄为,打破自己原来的平静生活,又怎会发生后来那一桩桩难事?
在那劳心竭力的日日夜夜,在那处理无数杂事时的疲倦抬头。自己其实是恨着他的吧。而逃亡途中为他做出的努力,不过是想改变那三年的命运罢了。
现在好了,平安归来。
每日过着衣食不愁、闲适惬意的生活,不用再考虑敬王府的各种杂琐事,不用再忧心哪位敬王妻妾闹出点事,更不用焦头烂额地应付皇上的虎视眈眈。
生活真是美好。
不要说她心无大志,死过一次后,如今的她想要的,就是这种悠闲生活。
可只要她在这府中一日,就免不了面对一个现实……
“王爷找我?”
“是,”负责传话的下人应道:“王爷正在书房,请让奴才为您带路。”
站在书房门口,带路的下人轻声和侍卫交谈几句后,便退了下去,而侍卫对着留下来的桑仪则是这样说的:王爷与众将领在商议重要军务,任何人不得打扰。想见王爷,必须等商议结束。
不是他让她来的么?桑仪无言,但也只能站在门口耐心地等待。
片刻后,有人出来了。
见了在门口杵着的夏桑仪,那人先是好奇地扫了一眼,桑仪还不觉得有什么,那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再次仔细打量她一眼,可这一次,眼神中却明显带着厌恶。
之后连续出来几个人,无不是相同的反应。
人一个个出来,桑仪便受了一个个厌恶的眼神。
虽然不解他们的反应,可面对那些莫名的窃窃私语、不加掩饰的厌恶眼神,她依然保持着表面的镇定,从容不迫、神色沉静地站立在门口。
不久,在侍卫通传过后,桑仪终于得以进入书房。
她第一眼见到的,并不是想象中懒懒含笑的陆沉逍,而是一个靠在墙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