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搜正厅,王妃是不是在哪里?”
“抓住王妃才是大功一件!别管那些丫鬟奴仆了!”
“快去啊!”
……
偌大的敬王府,无数奴婢下人在绝望哀鸣。黑夜无光,浓烟滚滚,被火把映出面容的官兵狰狞猖狂。
“王妃就在里面?”
为首的官兵迫不及待地第一个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当场愕然,而紧随其后的大批官兵冲入正厅,同样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
外面不断响着府中下人们的惨叫,与官兵的哈哈大笑声交织成怪异的曲调。可在这厅中,一名挽髻女子正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稳稳端着一盏茶,镇定自若,仿若无人。
见无数官兵冲了进来,她掀起碗盖,送至唇边吹了吹,轻声问:“皇上是让你们将我抓回去,还是就地处决?”
众官兵面面相觑。
忽然人群有了骚动,众人忙不迭让出一条道来,一位首领模样的男子从人群中越出。面对女子的提问,男子眼神变了变,轻哼一声回答:“皇上旨意,不要节外生枝。”
“是么?”女子自语般轻声道,低头浅浅饮了一口茶。
见她如此悠闲,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怒意,冷冷道:“连苏大人都选择了皇上,敬王府的覆灭就在眼前,真不知你还在猖狂什么!”
女子叹息一声,“我只是没有想到,苏臻明会背叛王爷。”
“哼!苏大人的效忠对象是王爷。三年前王爷逝世,此后三年苏大人可一直在背后支持你,你还不知足?”
闻言,女子露出落寞神色。距离王爷死亡,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
她转头望向铺在桌上的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位少女,亭亭而立,绝色动人,只是眉目间残留着一丝青涩,神色倔强而隐含怒意,似乎对身边的男子很不满意。而男子则言笑吟吟,清俊无俦的面容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眼里透出掌控一切的俯视感。
“陆沉逍,那我欠你的,是不是还够了?”
四年前,陆沉逍强行将她从寄居亲人处带走,从南方一直到漠北。
身处陌生茫茫漠北,她既惊恐又伤心。好不容易趁着机会逃出去,却被蛮人掳走。
在蛮人营地,她陷入绝望。就在这时,陆沉逍单骑疾奔而至,在无数蛮人的围攻中救走了她。
回去的路上,两人在茫茫草原中孤立无援。不仅要提防身后的敌人,还困于食物的缺乏。她懵懵懂懂地由陆沉逍护着,吃他仅剩的肉干,饮他不多的水。第三日,两人终于遇上赶来支援的漠北军队。
就在她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陆沉逍昏迷不醒。原来在救她的时候他便受了重伤,却只字未提。
当晚,镇守漠北十年的敬王陆沉逍因重伤不治死亡。
在旁人的愤怒指责中,她茫然无措。
就在这时,敬王生前最倚重的下属苏臻明出面护住她。而在他的帮助下,她醒悟并明确目标。她不求所有人的原谅,但希望凭借自己名不副实的王妃身份,偿还敬王救她的恩情。
可力小势单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上如愿以偿收回漠北大营的指挥权,又逐渐蚕食敬王的亲近势力。她能做的,只剩下尽力保护敬王在京城的亲眷。
那三年,她强迫自己成长,消失了眉目间的青涩,换来了如陆沉逍那般成熟镇静,视千万敌人如无物。
日日夜夜,在皇上的虎视眈眈下,表面从容不迫,夜里却常常噩梦加身。
在那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里,苏臻明是她唯一信赖依仗的帮手。她犯过错,受过伤,若不是苏臻明,她早就撑不下去了。而今日他的背叛,却化作压在她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我不过是躲在坚强屋子里的小女孩……”
听着她旁若无人的低语,为首男子终于忍不住了,他正要叫人冲上去,却听见女子高傲的冷笑,“敬王妃的名誉,可是你等能侮辱的!”
她蓦地扔下茶杯,瓷器碎裂在地,发出锵然的声响!而顺势流出的茶水中,竟诡异地掺杂着丝丝黑色。
男子愕然之下抬头看她。只见敬王妃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沉静,唇角缓缓流出一丝黑血。
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和周围官兵一起张大嘴,呆立当场。
这被火海映亮的敬王府,断壁残垣,尸积如山。
在下人们绝望的挣扎声中,在肆意杀戮的官兵大笑中,夏桑仪——敬王府留至最后的王妃,在众官兵的见证下自行饮下毒酒,香消玉殒。
心跳声。
热度。
夏桑仪只觉大风席卷,无数人在吼叫她听不懂的言语。而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拥,策马狂奔。
这是怎么了?
她只觉十分颠簸,全身像散了架似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呆呆望向那个拥住她的男人。
“陆……沉……逍?”
“总算反应过来了?”男人轻飘飘地扔给她这句话,眼神专注望着前方。
“……怎么会是你?”
“对于本王亲自来救你感到很诧异?”
救我?
夏桑仪喃喃念叨这两个字,无意识地打量周遭。那一片蛮人营地让她浇了冷水般清醒过来,那火光中映着的蛮人模样,分明是她这三年来反复噩梦的背景。
“这……这是在蛮人营地?”
陆沉逍冷哼一声,用剑扫开一支飞来的箭,没有回答。
桑仪只觉浑身颤抖,脑子转不过弯来。
我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长途奔逃的开始?也是敬王第一次受伤、导致最终死亡的那一刻?
她如坠梦境,陷入恍惚。
直到遥遥望见一人举起长弓,执箭欲射,她陡然醒悟过来。
那不就是陆沉逍躲闪不及,受的第一道重伤么?想到这里,桑仪拼命推了陆沉逍一把,急促道:“小心!”
可箭势太快,陆沉逍虽被她一推,偏离原来位置,仍被那支箭射中腰腹。
顿时,桑仪陷入混乱。
怎么办,还是中箭了?那之后会不会也像上次那样,拖着伤体将她平安送回漠北营地,最终伤重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