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起身道:“多谢大舅母想着,二堂婶一般卯正便已经起身了。”此时已近申时了。
邢夫人站了起来,对贾母道:“老太太,媳妇想过去瞧瞧林太太那边昨儿歇得如何。他们扬州来的,这边的生活习惯恐不适应。既是我们府里的贵客,怎么也不能怠慢了。”
贾母听了,点头道:“正是这理。只是这府里如今也不是你当家,自是不能亏了你。你且与凤丫头去瞧瞧,若有什么缺的差的只管回禀我就是,我自出,不必使官中的钱。对了,挑两个会做淮扬菜的厨子专伺候他们的饮食。今儿中午暂不忙,你过去的时候邀了她们一道过来坐坐,中午就宴在园子里,摆在红香圃好了。”
邢夫人答应了,便要去。黛玉对贾母道:“老太太,我与大舅母一道过去吧。”
贾母见黛玉如此知进退,满怀深意地点了点头。黛玉上前与王熙凤一左一右扶了邢夫人自去了。王夫人也不着恼,横竖邢夫人如今也就只有这点子能耐能入贾母眼的,她也没个好儿子好女儿当娘娘的。等宝二奶奶进了门,贾母自会将她看在头里。王夫人一面在心里盘算,一面服侍着贾母往宝玉新房去了。
在场的人几乎都忘记了一个当事人:宝玉。方才还热闹的厅里,如今就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他心里纷纷扰扰,竟理不出个头绪来。
往常间听到自己要成亲的事情,那时的他万年俱灰,兼之是有冲喜的意思在里面,元春亲自发了话,贾政那边他如何敢驳,这亲,在外人看来,他竟是丝毫没有反抗地应了下来。只是这心里把谁放在第一位的,是谁都知道的。好在黛玉不在,除了老太太提,别的人也不在他面前提。
宝玉想着,他和黛玉本是一个心,怎么就能生出这么多枝叶来。哪怕他另娶他人,黛玉也定能明白她心里的苦。千盼望万盼望,终于将黛玉盼来了,却发现以往的一个心,似乎已经生分了。自己在她的眼里,竟也不是那个最贴心的知心人儿了。迎春去了,宝钗去了,难道现在黛玉也要离开不成。
鸳鸯瞧着他的样子,拉住了欲上前唤宝玉的袭人:“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袭人看了眼那失魂落魄的宝玉,觉得他一个人呆坐着也好,便悄悄地与鸳鸯去了。鸳鸯和袭人站在门边说话,既看得见来人,也能看得见宝玉。
“如今宝二奶奶就要进门了,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鸳鸯开门见山。
袭人与鸳鸯都是一路的,这些话早不避人。袭人听了苦笑一下:“还能有如何打算,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我又做不了主的。”
鸳鸯的嘴往宝玉方向努了努:“他这个样子,竟连琏二爷也比不上了。若是有造化,林姑娘早些嫁了,相安无事的也好。若是,不大好相与,你可要如何?”
袭人心里自有一段心事,只是未曾与旁人说过。她自然知道宝玉与黛玉的情份何在,听闻鸳鸯之语,知道她是为自己打算的,只是自己性情如此,也没有要压下主母一头的心思。思来想去,她只能道:“鸳鸯,我也是这府里卖倒的死契,孤身一人在此。家里如今虽好了些,也不能帮衬着什么。如今也只好扎挣着,尽我自己的本分罢了。”
鸳鸯听了,心里仍旧担心,握了她的手道:“如今宝玉房里人也多。若是能不走那步,自是最好了。”话音刚落,琥珀便过来找鸳鸯,老太太那边要寻东西,鸳鸯便去了。
袭人看着鸳鸯的背影,垂下头来。她早已抽不出身来了。若是她当初没有那念头,和宝玉没有那档子事,安安稳稳地伺候着,如今,倒还可做其他打算吧。只是如今,这话却是谁也说不了了。除了那一条路,她还能做何选择?想到此处,她竟有些嫉妒晴雯了。若是真的放出去,晴雯那手绣工,怕也能过得殷实。
袭人并没有想出法子,鸳鸯所担心的事情却发生了。王夫人早就想找机会来清理一下怡红院的丫鬟了,如今借着宝玉的亲事,她就在贾母面前请示了,说是宝玉还未成亲,房里这么多丫鬟恐招秦家闲话。贾母想了一阵,就依她去了。
巧姐正好在,想起那个“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伶俐人,特意问起了黛玉那苏绣。王夫人领了命刚要走,贾母开口了:“鸳鸯这几日病了,我这边正想着谁给我做点子活计,既如此,就让晴雯过来做几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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