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姐顿时气得跟筛糠似的:“我说你是外人了吗?偏用这话来挤兑我。谁不知道我在这府里算外人。我家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嫌了我。既如此,我离了这里就是了。”
巧姐心里的担心更多的是贾家是否马上就要被抄家,以及,抄家后自己的父母贾母他们到底该如何生活。而心底一直潜意识里的恐惧,是害怕自己本打算苦心经营的幸福在贾家败落以后就全盘皆输了。
这两个人都没有相处的经验,之前的蜜里调油,更多的是年轻人的热情。对于婚姻,两人之前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尽量避开两人的敏感话题。虽然有试探,但是也是浅尝辄止,并没有深入下去。如今两人吵嘴,竟就拣着对方的痛处说,自是更怒上加怒。
巧姐说完这句话,便抹起了泪要往外走去。好在刚才是沈嬷嬷在这边,见傅越进来,猜到他们两人有话说,便带了伺候的人出来,并把门关上了。因而外面的人暂且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不过巧姐的这番话,却像傅越传达了一个最有用的信息,原来她怕的是这个。看到巧姐的眼泪,傅越登时气就软了下来。那日他说的话还在耳边,才不过一个月上,他就惹了她流泪。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带上了愧疚,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从身后搂住了巧姐:“谁嫌了你,分明是你嫌了我。这些日子,连笑也不对我笑了。”说着,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
巧姐冷不防他会来抱自己,开始的时候还挣扎着。听到他的话,眼泪更是止不住了。感觉到他的妥协,他的担心,巧姐的心理顿时崩溃了,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傅越感觉到她肩膀抽动的频率在变大,直起身子,将她扳过来,一双握住她的肩,一手给她擦泪:“巧儿,一切有我。相信我,好不好,别把我排除在外。”
巧姐满心的委屈和害怕此刻都化为了泪水,傅越的话却像是打开了她心里的闸门。她紧紧地靠在他的胸口,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襟,整张脸都哭花了。
傅越现在万分自责,方才自己那句话可算是戳中了她的心事了。他紧紧揽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了。
这一场争吵来得快去得也快,多年后两人谈起自己的第一次争吵,仍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笑当年为了这样没影儿的事情也能争起来。虽然说吵架是促进感情的一种方式,但是以两人的性格,这种方式带来的消极影响明显比积极影响更甚。
巧姐终于哭到了末尾,傅越的衣裳前襟都已经完全打湿了。巧姐刚拿出手绢子,他就接了过来,给她抹起了泪。巧姐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来,一把夺过了他手上的绢子,啐了一口:“谁要你帮我擦。”
“这下好了。”傅越揽着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肩上,低声道,“明儿要我陪你回去吗?”
巧姐抹了抹泪,摇头道:“不必了。横竖大姑姑也是不会在家里的。我回去看看曾祖母和母亲就回来了。”
傅越的手指抚摩过她哭红的眼睛,轻声地道:“我去给母亲说。你就在家里住一晚吧,我明儿办完差也直接过去。”
巧姐忙拉住他:“不必了。我明儿晚上就回来。我才嫁进来没有一个月,就回娘家住上十天半月的,不合规矩。”
傅越想了想,也就罢了,打横抱起了她:“若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报个信儿。明儿我早些过来,你就在荣府等我。”
巧姐知道他是不放心自己,点了头。傅越抱着她进了内屋,唤人端了水进来给她净脸。巧姐哭得累了,净了脸后便倒下沉沉睡去了。傅越再三叮嘱沈嬷嬷照顾好巧姐,自己往傅老太太那里去了。
“如今你没有事儿,竟也不往我这个老婆子这里来了。”傅老太太正拿着一把剪子,仔细端详着花,“你的母亲攀了那高枝,你还肯到我这个老婆子这里来?”
傅越忙递过了浇花的水壶,笑着说:“如今我过来了,祖母倒还说了我的不是。如今祖母可是不疼孙儿了。”
傅老太太的拐杖一下子敲到了他的背上,横了他一眼:“没良心的娃,我还不够疼你吗?你今儿所来不就是为了你媳妇不受欺负吗?怎么,咱们府里的人都是妖怪,要吃人肉吗?”
傅越赔着笑,扶了傅老太太坐下来,又亲自捧了茶在傅老太太的手上:“老太太,你也知道咱们府里表面上瞧着是讲究规矩的,可是内里,其实还是欺软怕硬的。”
傅老太太接过了茶杯,喝了一口:“你也知道要做个面子的。你那母亲最好面子,自然不会太过分。再者了,北静王府做的媒,她还敢不卖这个面子不成。”
傅越想想,倒也是,便笑道:“那老太太把巧儿带在身边吧。”
“怎么,我不碍着你们小两口了?我瞧着你那媳妇儿也不是个被人欺的主儿。她母亲如何我也有所耳闻。如今你都把青院整个交到她手上了,再让我带着她在身边,恐怕,不太平就是在这上头了。”傅老太太慢条斯理地道。
傅越这才想通了,又陪了傅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