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诺2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
越往南行,气候愈发地温暖,所过之处满眼滟涟芳菲,常引得随行女眷们兴奋歌语,少不了吟诗附词,故做庸雅一番。
也因此,预定的行程被延停了两三天,才到达换行的江陵郡渡口。
江陵郡是湘江上重要的港口之一,凡南方贡品都需经此处的官港,才能送至宫中。每年春时,宫中负责采购的采买司都会至此参加每年一次的绮罗节——江陵郡由官府授权举办的丝绸交易会,届时来自各地的丝绸作坊,包括周边方国的名缎宝丝,都将在交易会上一展**。
正好,銮驾到达江陵郡时,亦是交易会进行的第二天。
想当然尔,皇帝也是拗不过爱美的妃嫔们,下令停留三天,购置水上用品。
天知道,皇帝南巡的备置在出宫前两个月,就已经俱细靡遗地添置完备。而定下行程时,官港早备好超级豪华的龙船,水上用品自然也需了二月时间备完。
据子霏目测,那载了五层楼的大船,不比现代的舰母逊色。尤其是那雕工漆艺,简直是艺术品中的精品。而内部布置,还没机会上去瞧,到时候自然有她施展画功的机会了。
由于这已不是皇帝第一次南巡,故在江陵郡早筑了一座行宫——飞鹭宫,起地约十米高,有临渊飞天之势。站在宫中露台上,可将江陵郡全景尽揽眼中。
子霏的三天临时居处,一面窗向江陵城,一面向那烟波浩渺的湘江。
江陵城舍,已有些江南城域的特色,小桥流水,青砖黛瓦,翎尖屋脊。
春风一度,翠落重城内,屏开万户前。
清晨,便听得江岸边的渔舟小船上,着红袄翠衫的鱼女们,哼着小曲,摇着小舟进城。
婉约素脆的小调,就如那夭濯清涟的湘江青波,潺潺绵绵地绕人心霏。
水天一色的江面上,飞掠过一只只白鹭,娥娜翩翩,停驻在对岸一片烟笼似的青灰色荻草间,婉颈啖水,如在水伊人。淡淡的江蔼在晨曦中,渐渐染成了澄金色,风神的手儿瞬间撕开那蒙蒙的水烟纱,一声长啼,悠悠荡进了高阁长殿。
子霏凭槛远眺,久久舍不得回眼。
多日来,秉持着低调行事的标准,她乖乖待屋里整理这一路上捕捉到的风景画。
每一幅,都留好白,等着梓炀为她填词。
欲敲房门的手,突然停住,因为早来急风掀开了门房一角,一道明晰的光,带着淡淡的炫色,投入他眼底,月眸清绽,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那窗前的小人儿,仍着他离宫时送的那套素色衣裤,只是一头本应藏在帽中的云缎青丝,现在自由随性地披垂在肩背,徐徐的风儿,缭起缕缕,染黛了她柔弱的背影,没有任何发饰,纯净得令人心颤,不禁想感觉那丝滑的绢绸在指间穿棱的感觉。
她正全神贯注地描绘着画架上的画儿,那目光缠绕处,是一片荻花熏染的金色江岸。
此刻,那双乌晶般的大眼中,必是无比璨烂的流光吧!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任思绪也缠绵在那如云的丝缎中,久久地,失了神。
直至小婢送来茶点,才惊动了室内的人。
“啊,四殿下……”
子霏一惊,转头即对上那双专注的月眸,心儿一顿,手上的画笔落了地。
梓祯上前拾起画笔,放进她手中,揽袍坐在窗旁,“不碍事,你且将这画绘完再说。”
遂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小婢急忙告退。
画笔搁在手上,瞪着画儿,心都被搅乱了,哪还能静得下描画。
子霏暗叹一声,收拾起画具。
“怎么不绘了?”
“其实,我已经绘完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月眸半敛着一波微光,如湘江初曦时的淡淡岚蔼,瞧不清颜色,又忍不住给迷炫了心神。
她不敢再看他的眸,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数花朵。
“明日就要离开江陵。这两日我也未得闲带你出去,今晚酉时城中有戏灯会,你也去选些自己喜欢的东西罢。”
“戏灯会?”一听能出去,她的口气也扬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