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爱之殇9
艳丽的紫红色波浪,一层一层,滚动在一片煦日和阳下,丛笼间翻飞彩裳蝶影,沾染了一身的熏衣草香,缕缕幽丝随翼扑展荡进那绿藤廊庑之下。
一只粉蝶儿,飞来落在簪花翠蕊上,尤把那华贵的假花当成了栖身采香的甜菀。
卷翘睫翼轻轻抖动了一下,蝶儿受了震动,翩惊着飞离。
哐啷哐啷,链环磕打声,回荡在阴翳蔓蔓的长廊中。绣粉荷湖绿蝶裙下,迤出一条的银色链子,长长地似没有尽头,顺着廊回,延进屋内。
炙光突然划过眼帘,烈火瞬间焚燃一身,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将冰冷的银环拷进她脚踝时,扼着她的脸,音容疏冷如三千深潭,“子霏,你看这条链子漂亮么?是我命人连夜赶制,足用了九千多两银子铸成。”他抬起银亮的长链,上面还阴镂了浮云雷纹图案,美丽异常,冷泠的银光划过月眸,落下一抹阴鸷笑容,“我知道你最喜欢红宝石,所以我镶了一颗最大的给你。”银环上,霍然是一颗硕大璨灿的红宝石,他哑哑地笑出声,温柔无比地拉起她的右手,抚摸着一根根纤细柔弱的玉指,“喜欢么?梓炀送你的那颗却是这颗的去料。”笑容里,有着明显的轻蔑,薄唇突然帖上她的唇角,魔魅般低喃,“子霏,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生生世世,就是铐着你,你也飞不出我的怀抱。”
长舌贪魇地舔过她紧闭的红唇,滑下细致的锁骨,重重咬上雪色柔肤,在淡消未尽的紫痕上,又添上新的印记,唯望薄衫下的骄区,难寻得一分完好的肌肤。
她突然轻轻笑出声,他猛地抬起头,怒火渐渐在眸底燃烧。
“你笑什么?”
“你真可怜。”
他蓦然一窒,阴黑的气势猛然暴涨,瞬化为兽,扑咬上她无力的生子,大吼着,“你胡说八道。真正可怜是你们,是你和梓炀!不是我,不是我——”
她无心承受,无力地笑,“呵呵……你真可怜……真……可怜……好可怜……”
一日复一日,他折磨她凌虐她,摧残她的身体以发泄他无法魇足的浴望,整日整夜,无穷无尽,真如他所说般生、生、世、世……温暖的阳光,也渐渐失去了热度,无力地白光打在片片飘落在脚边的酱色花瓣,阴色一寸寸地迤进了眼帘,落红凋尽,化入泥,还盼春展颜,春展颜……她展颜的阳光已经离开她的生命,她等待的是什么,空气中,再也闻不到那幸福的味道,她为谁展颜?
“公主,公主,你醒醒。”裁冰摇回子霏的神思,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喂给她喝,即担忧,又焦急。
她机械地张口,努力吞下汤水,但是早已经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也闻不出任何的味道。
“公主,”裁冰突然压低了声音,大眼左右看了看,服伺的其他婢女都离得较远,才道,“您别担心,六殿下他还活着,现在醇亲王府养伤。”
她一怔,对上裁冰的眼,“真的?”
裁冰赶紧点点头,却看到子霏双眸微微一亮,又黯淡下去,轻轻嗯了一声代表知道,便又陷入自己的世界。她无奈地收拾碗勺,起身离去,暗暗抹去眼角泪水,刚走了几步,哐啷声响起。
“裁冰……”
裁冰忙转身,急切地问,“公主,您有什么吩咐?”
子霏想起身,她急忙上前帮扶起她,却听子霏说,“带我去见彭奇之。”
裁冰未动,“公主,您这是?”
不是她不愿意,现在菲园内没有一个男子,守护在内的除服伺的小婢外,其余均是有高强武艺的女子,这也是彭奇之告诉她的,要她小心行事。当初若不是彭奇之出手,她就是第一个丧身在王爷刀下的婢女。这园子现在就是个恶窟般,生人勿近。稍有不当,暗中有人报到王爷耳中,就只有死路一条。前些日子,一个小婢在子霏耳边多说了一句府外之事,就被割去了舌头丢出府。现在她要见一个男子,真怕……
子霏溢出一丝苦笑,“你怕他因我而受罚么?”
“这……这裁冰不敢……”
“那就让他来见我。”
裁冰扶着子霏走到菲园门口,也只能至此,因为那银链的长度也仅到此。
彭奇之见到子霏,蹙眉躬身,单膝落地,“属下参见王妃,请问王妃有何吩咐。”
子霏将裁冰推了出去,并道,“我现在将裁冰赐给你,你要答应我这辈子最爱她疼她一人,只她一妻足矣。”
两人一惊,便想言他,立即被子霏止住。
“你即已唤我响我为王妃,还要违抗我的旨意吗?”
“这……这属下……”
裁冰泪已如雨下,跪着抱住子霏,“公主,您真不要裁冰了吗?公主,求求你收回成命,裁冰不能……”
子霏却是一脚踢开裁冰,转身不再看他们二人,厉声道,“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彭奇之,你的回答!”
“属下遵令,此生……只裁冰一妻足矣,终生爱她疼她,此志不渝。”
他拉住裁冰的身子,一齐朝那纤弱的背影重重叩下三个敲头。
急风惊园,沙鸣四起。一叶知秋,旋落在那昂然而立的娇小背影后。
“你们走罢!”
哐啷,哐啷,哐啷……链声渐渐隐没在一片阴翳的灯影中。
夜色渐浓,菲园宫灯早已点上,满园盈光烁烁,亭台水榭都笼在一片梦幻光色中,仿若仙境般,让置身其中的人都不禁恍惚自己是否来天宫仙菀。可守立在廊回中檐角下的素衣婢女,一个个皆肃色敛颜,眸中隐隐浮动煞气。
廊回处,疾步行来一个高大身影,紫金蟠龙在灯光下奕奕生辉,张扬怒腾,令一迳婢影尽相折身。只听来人一声喝令,所有人迅速退去。高大身影行至那扇凤鸟朝凰屏遮前,稍一笃立,便一掌推开大门,里面的小婢惊慌地退了出来。大门掩上,众人皆是一脸惧意,退到廊庑尽头,等候这一夜折磨的过去。
子霏拔下头上花簪,放到妆台上,眼前却是一片模糊,妆台的焦聚在光影中一片颤抖,叭嗒一声,簪花掉落在地。一股冷风卷来,及至她面前,突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来人,只见到他头顶闪闪发光的金冠。高大的身影如山般压下,错过她,拾起掉落地上的簪花,放在梳妆台上。
她迳自起身,自动拉开腰带,一件一件褪去衣衫,直至一斯不挂,站在原地,等待野兽扑上来享受他的美味佳肴。
昏黄的烛火拍打在苍白羸弱的身躯上,她的身子微微倾斜,右肩明显下坠着,肩骨与左肩骨形状大不相同,瘦弱得锁骨深凹,骨椎高高凸出,不盈一握的纤腰上却满布深深褐紫,绵延入那片萋美深壑处的肌肤,亦是新红不一的啮痕,一直到那只红肿的右脚祼,包裹的白纱里,殷红斑斑。
月眸愈加深黯难明,落在她毫无表情的素色容颜上,精致的五官在灯火中,愈发模糊不明,似就要化在一片灰色水烟中,凄丽,绝艳。那双本该是世上最明媚的瞳仁,空洞,幽黯,没有一丝光亮,不知落在了什么方向。
他心底一阵慌乱,上前要抓住那缕飘缈的魂儿,及手处已是一片冰柔,泠泠地,烫得指尖一缩。
她唇儿一蠕,似要说话,他重重一喝,“住口,什么都不准说。”
他俯身抱起她,动作不若以往,轻柔得仿佛抱着一片羽毛,而事实上,她在他怀里的感觉,已经轻得恍若不存。他将她放进大床中,盖上羽被,没有上床而坐在床边,帮她掖好被角,长指眷恋不舍地梳着那铺于满被的黑亮发丝,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已是如此。
沉静中,不知道什么在酝酿着,是更狂更烈更可怕的风暴,还是那眸底难言的酸涩痛苦,已经涨满到再无法盛的地步,缓缓流泄了枕畔,痛惜的蝶儿轻轻沾过濡湿的鬓角,渐渐模糊了眼底,滑过一道深沉难言的伤。
这一夜,奇异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烛火悄悄燃了一夜,床边的人,静静看着她一夜。
几番光火暗影浮动,她早已看不清任何物什,连同他眼底疯狂的挣扎,也渐渐消退在迷雾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