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男子咬着苍白破损的嘴唇,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扭曲着,他眼中深沉、悲哀的眼神,竟看得凤岚一阵难过,见她发愣,男子有些气急的说,“去啊,你快去追她啊。”
“哦。”凤岚一愣,向小丫头吩咐了一句,追了出去。
紫薇花下,终于见到那个在风中寂寞的身影,她无声的坐在满地落花的落花中。正如多年前那个在花园中一个人偷偷哭泣的孩子,嘴角倔强的扭曲着,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来。
“公主。”凤岚在她身边轻轻坐下,“公主,如果你想哭,就哭好了,别闷在心里,这样会好过一些。”
她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十前来一直伴在她身边,即使在她最绝望,最悲伤的时候,也不曾离开过她,像个懂事的大姐姐照顾着他的人,终于,像个孩子一样,一头扑进她的怀里,泪水滂沱。
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这个倔强的公主哭呢,即使在皇宫中,遭到兄妹的冷落时,也没见过她流过一滴泪。第一次见到她哭,还是在十年之前,公主被皇上下诣送出皇宫,初到萧府的时候。
“公主。”凤岚叫了一声,终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主一仆,就这样相拥而泣,从日出到日落。
落花如雨,籁籁有声,她们谁也没有再意,一阵微不可闻的叹息,在风中飘落。
花下的男子,隔着繁花的缝隙,望着两个相拥而泣的女子,拳头无声的握紧,迸裂的伤口,血如泉涌,顺着衣襟不住流淌,血珠在风中点点坠落,溅红他脚下的满地落花。
夜凉如水,一阵又一阵的夜风,摇动着满院盛开的蔷薇。
凤岚从公主的房中推门出来,一眼看到月下的人影,吓了一跳,凝目再看,嘘了口气,嗔道:“李烨,是你啊,不声不响的立在哪里,吓我一大跳。”
“真对不起,我就是想过来看看……”李烨搔了搔头发,不好意思的说,“我听说公主生病了,她……她还好吧。”
一阵风吹来,蔷薇纷落,花下的男子,重伤初渝,身子单薄得紧,禁不住轻声咳嗽。
“你没事吧?”眼见往日健硕的男子重伤后变得弱不禁风,凤岚不禁有些担心的问,“你的伤怎么样了,还好吧?”
“呵,还好,这条命算是保住了。”背上的那刀几乎伤到他内脏,总算他年青体健,恢复起来倒也挺快,“只是……这只手臂动起来有点不便,使不上力气,只怕……长长一段时间不能上阵杀敌了。”李烨艰难的动了动手臂,勉强一笑,神色黯然。
“你不用急,慢慢养伤,已后会好的。”凤岚安慰他,自己却又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雕花的窗里,忽然传来一阵轻轻咳嗽声,李烨紧张的向窗前望去,眼神复杂。
“公主,她没事吧?”
“太夫说,公主的倒病没什么,只是……只是她不肯吃饭,却……哎,公主的脾气,你也知道,我说什么她也不肯听话。”
月影之下,李烨下垂的手臂不经意的微微一颤,默然不语,半响,似下了极大的绝心,恍惚的目光瞬间决绝:“让我跟公主说几句话好么?”
“这个……时候不早了,我看有什么话,你还是明天来说吧。”
“我在窗外,说几句话我立即就走。”李烨不依不饶,“一会儿就说完了。”
“好吧。”凤岚没办法,瞧他眼神,今晚不说,只怕是不会走的,这人,脾气倔强,倒和公主挺相似,
“别说太久,公主还要休息呢。“
李烨笑着,说了声谢谢,转身走到走到公方房间的窗下,月影,在繁华的花影间倾斜,在雕花的窗上洒下一片斑驳的碎影。窗里,火光在夜风中轻轻晃中,不知房中的人是否安睡。
“公主。”李烨伸手,在窗上轻轻敲击,“你睡了么?”
半响,窗里依稀有细碎的声音,却始终都没人出声。
李烨叹了口气,神情落寞,手心微汗,不自觉的握紧了掩在了袖中事物:“公主,我没能把萧将军从战场上平安带回的见你,你恨我也是应该,也不奢望公主能愿谅,不过,当时我重伤晕迷,醒来时已给救回来,对萧将军的生死全然不知,萧将军武艺高强,虽然失踪,却未必出事,说不定现在正在一个隐秘的敌人找不到的地方疗伤,公主不吃不喝,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有朝一日,萧将军回来见不到你,岂不要伤心死了。”
片刻的沉默,唯有轻风挟着落花一阵又一阵的飞过。
李烨轻轻吁了口气,抬头望月,眼神中起伏着复杂的情绪,深邃得一眼看不到底:“这个,是萧将军交给我的,他说……他说,你是他一生之中,见过最好的女子,无论如何,他都要活着回来见你。”说着,挽起长袖,轻轻把掌中已握得发烫的东西放在窗前,踏着斑驳的月影,无声的穿花而去。
良久,紧闭的花窗,咿的一声,发出一阵微微轻响,房中的女子探身出窗,月光之下,一眼见到窗上的事物,一柄古拙精致的短剑,微微一颤,一把抢起,抽刀出鞘,月影之下,一抹微青的铁光中雪亮刀锋上一掠而过。
这把短剑,果然是萧忆庭随身携带,十年来不曾离身的物品,也是他第一次随父出征,在敌人手在夺过来的战利品。
她颤抖的双手握住锋利的短剑,紧紧的捧在怀里,任由掌心的鲜血在如水的刀锋上肆意的流淌,只看得窗外的凤岚一阵心惊,呼道:“公主,不可。”
只见女子缓缓的抬起头来,眼中,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莹莹的涌动着,如同深邃的大海中亮起无数的星星:“凤岚,我饿了,你给我去准备些吃的。”
==
“陛下,陛下。”一名年老内侍脚步匆匆的奔进太和殿,一眼见到坐在大殿上的旭帝,“陛下,出大事了。”
旭帝身子不经意的轻轻一颤,放下手中的卷宗,“又出什么事了?”
“这个……”内侍觑着旭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天狼……天狼的大军已经渡过了平原河,立时就要攻到帝都了。“
“啊。”旭帝闻言,脸色大变,霍的立起,带翻了案前的一方墨砚,洒出一大片漆黑的墨水,“我不是派人到天狼议和了么,还没消息么?”
“这个……派去议和的人已经回来了,奴才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向陛下禀报的。”
“有什么消息?”旭帝烦燥不安的催促了一句,“快说。”
内侍犹豫着,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道:“天狼青凌太子同意议和,不过……”后面的话,他终于还是没敢说出来,低头把信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