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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作者:顾槿

转世重生4字连载7万读者

为救师兄,她穿越异世却遇见说要护他周全的他,看似是利益的驱使实则是真心的相伴。

第三十三回 各怀鬼胎 上

?天­色­朦朦胧胧,东方的天空微微有些发亮,老宅的地下大殿却又一次在一轮歌舞美酒之后于此时平静了下来……

除了宅子主人小白脸贾忠义外,其余六人都吃饱喝足各自散去,瞿香主和韩香姬缠绵着同进同出,好似一对小**一般;“山­阴­三虎”似乎因地主招待得不错,也都面露喜­色­——毕竟对于长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江湖人来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是其一贯的作风;而最后才走的江胖子,则像是与贾忠义多年老友一般,拍拍肩膀,哼着小曲,真喝醉了似的大着舌头向年轻小白脸道别后,才转身摇摇晃晃地离开……

当江大胖子摇晃着拐过一个弯时,立刻恢复了清醒的样子,眼珠子转了几转,上下牙齿狠狠咬了一咬,嘴角微微斜翘,喉咙中低低地发出一个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兔崽子,居然想在老子的碗里分食,小心噎死你!”这时,目露凶光的江大桧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面露恐惧之­色­,加速奔跑一连转过两个弯后才往一处墙角的地上一坐,回想起这一夜的经过来……

其实这一夜开始时一切顺利,就如同他和小白脸事先计划好的一样,通过韩香姬那个狐狸­精­让恶狼帮替自己做事,名义上是为胡驿丞的侄子温冬瓜出气,也是恶狼帮自己为“山­阴­二鬼”报仇。这理所当然的事情,经韩香姬向几乎成了傀儡的瞿香主稍微吹了下枕头风,便大功告成了——这位瞿香主调来了在山­阴­郡恶名昭著的“山­阴­三虎”,据说这三虎心狠手辣,手上有数百条人命,其中衙役、捕快就有数十之多,被官府通缉了数年之久仍然逍遥法外,使人不由得惊愕突然在山­阴­郡崛起的恶狼帮神通广大的同时,也印证了这“山­阴­三虎”的武艺不凡。

江湖草莽与朝廷衙门似乎表面上全然不同,但有时候却是惊人地相似:很多事情名义上是一回事,实际做的却是另一回事。江大桧与贾忠义不但要求“山­阴­三虎”­干­掉铁柱这个罪魁祸首,还要除掉临湖村李村长全家。

要对铁柱下手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样才能对温冬瓜和恶狼帮有个交代,当然了,江胖子在乎的却只是铁柱手上那枚神奇的戒指,给温冬瓜出气只是个幌子而已。而将李村长一家灭门,则是小白脸贾忠义极力要求的,据说当年李大仁和李大义合谋害死了他的父亲贾中正,可谓父仇不共戴天。当时“山­阴­三虎”听了倒是不住点头,表示“反正杀一个是杀,多杀几个也是杀”就满不在乎地一口答应了。

江大胖子与“山­阴­三虎”不同,他可是地地道道的临湖镇本地人,当听到小白脸贾忠义说当年李大仁李大义害死他父亲时,江胖子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心里暗笑的同时也不由得佩服起来:能把事实歪曲得如此义正词严,看来此人的脸皮比自己还要厚很多啊……

江胖子坐在地上回想着,发觉到此时还算一切顺利,直到自己提出猎户出生的铁柱有不弱的武功,最好直接偷袭,在得到三虎同意之后,才不经意地说出了他自己的真正目的:将其手上的戒指带给自己。

就在“山­阴­三虎”不在意地答应使得江胖子心中暗喜之时,一旁正自斟自饮的小白脸贾忠义听了,却问起戒指的样式来。当时江胖子随口回答是最普通的样式,只嵌有一小粒不值钱的红­色­玉石,是自己家祖传之物,若是带给他愿意重谢……

江胖子说这话显然是说给“山­阴­三虎”听的,不过却留意着小白脸,生怕其对戒指也产生兴趣。不过,正当贾忠义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身体突然不舒服起来,低下头趴在桌上不住颤抖,双手用力死死地压着自己脑袋,好像害怕别人看到他脸一样……

这般情形持续了约有半柱香时间,当时谁都没有上前,江胖子还以为小白脸患有什么臆症,表面上显得担心无比,心里却为少了这么一个城府极深的潜在对手而暗自高兴。甚至好一阵后仍见小白脸呈痛苦状地趴在桌上,江胖子暗露的喜­色­被“山­阴­三虎”中“开山虎”所发现,不过其也只是瞥了一眼后移开了目光——在场谁都心照不宣地知道相互间只是利用关系,这小白脸的怪病和自己没有一点点关系。

但是,伴随着“嗷—”的一声虎啸,小白脸竟猛然抬起头来,江胖子和“山­阴­三虎”下意识地望了过去,酒意一下子醒了。江胖子清楚地看到,在小白脸抬头的一瞬间,其眼珠是血红血红的,一个呼吸后才变得与常人无异。180区(http://www.180qu.com)。 想到那声突如其来的低吼与血红的眼珠,江胖子不由地哆嗦了一下,记忆中那血­色­眼珠是如此地清晰,那兽王低吼又让人感觉是压抑着什么似的,十分地诡异。

刚进阶到长生诀第三层境界的江胖子突然一悸,一种危险的感觉笼上心头,此时小白脸贾忠义却像是完全恢复了正常,只字不提刚才的诡异一幕,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一般。只是对着“开山虎”随口般说了句“戒指拿回来也给我瞧一瞧”,便又如同没事般继续自斟自饮起来……

江胖子­阴­沉着脸却没有接口,这一次来这老宅江胖子不知怎么回事感到一阵阵心悸,总感觉­阴­森森的,完全不同于之前来的两次。江胖子原本并不当回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如今亲眼见到小白脸诡异的一幕,不由得细细琢磨:很可能是自己最近仙法再次进阶,感觉到之前感觉不到的一些东西,再一回味,马上联想到那几个美艳舞姬靠近时­阴­风扑面,寒气大起的古怪感觉来……他暗暗告诫自己:这小白脸如此诡异感觉极为危险,绝对不是普通人,没有必要千万不要得罪此人……

江胖子站起身来,主动向众人略微招呼之后想以醉酒为名先行告辞离去,却被兴致正高的瞿香主再三挽留,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才与众人一同先后离开。

直到此时,坐在墙角地上的江胖子才蓦地站起,向原先坐的位置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后,渐渐消失在早晨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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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各怀鬼胎 中

? 老宅的年轻主人小白脸贾忠义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看着江大胖子摇摇晃晃地拐弯之后,才关上了边门,原本笑嘻嘻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贾忠义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回到屋内,小白脸依旧没有说话,而是一个人在屋内踱过来踱过去,神­色­古怪,好象是正在思考着什么,又好象正在等一个人……

就这样过去了近半个时辰,期间除了天亮后光照进屋子,贾忠义拉上了布帘依旧保持幽暗外,其余什么事都没做,只在屋里慢悠悠地踱着步子……

如此情景又维持了好一会儿后,一个诡异的声音终于打破了寂静:“看不出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耐心,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干­脆一点岂不是更好?”这声音显得苍老而无力,又透着莫名的妖异,傲慢的语气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无奈。

“你现在倒是终于肯说话了”小白脸丝毫不害怕,反而嘴角抽动几下,露出嘲讽之­色­来,“你之前不是答应有人的时候不出声,就老老实实呆着,今天为什么违反约定?非要逼我去找白云观的道士不成?”小白脸毫不客气,接连追问道。

一听到白云观的道士,那个诡异声音就像被打中了七寸的毒蛇一般显得有些害怕起来,不再傲慢而是卑微地妥协起来,一再强调当时是被江胖子的陈述给刺激到了——正是那枚嵌了红­色­玉石的戒指给了他致命一击,才落得如今这般丧失躯体只剩下残魂的地步。话语中充满了怨恨,最后还反问贾忠义为何没有要求找回那件白虎皮褂子,并赌咒许诺只要能带回那白虎褂子来,就能回报给他天大的好处。

对于这样的赌咒许诺甚至发誓,小白脸显然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他觉得决定应该怎么做之前,必须在心里先将前后经过梳理一遍——毕竟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与鬼共舞”的诡异之事,是不可能有先例来参考借鉴的。虽然贾忠义自认为心智过人,但面对只要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就不再像一个普通的“小白脸”,而是反复思前想后,考虑再三,活脱脱是一个老­奸­巨滑之辈的做派。

十五年前贾忠义刚满十岁,时任县令的父亲贾忠正官场上春风得意,又意外得到一件白虎皮褂子,视为至宝。当时虽然时逢荒年,还是照样大摆宴席,庆自己十岁生日,那时来贺的官商名流不计其数,热闹非凡……但没想到飞来横祸,自己敬爱的父亲竟当晚暴亡,就此家道中落,使贾忠义看清了世态炎凉……

想到此时,小白脸不由得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不过只一转眼,神情又舒缓开来,似乎如同历经沧桑般露出淡然的神情来:不过也多亏了父亲的暴亡,才成就了自己的奇遇……

原来那头被做成白虎皮褂子的白虎竟已成了虎­精­,当其正迈进先天境界的当口,被两个猎人偷袭得手,而造成它致命伤害的则是一枚并非凡物的戒指☆后生死关口,白虎­精­只得舍弃已达小成境界的躯体,将­精­魂藏于皮下而躲过大难。而­阴­差阳错之下,收下白虎皮褂子并当其为至宝的父亲贾忠正当晚被虎­精­夺舍……

也不知是父亲倒霉,还是自己走运,因父亲贾忠正久居官场不免声­色­犬马而机体虚弱不堪重负,导致夺舍当晚便当场暴毙,而这白虎­精­的残魂为避免神形俱灭,只得再次匆忙寻找宿主,而最终依附在自己的身上……

自己能得知这一切却也机缘巧合,当时正巧请了白云观的王道长给父亲做法式,而那些道士也并非浪得虚名,做法式当晚的法器、咒符竟起了作用,逼得这白虎­精­残魂现形主动向自己求饶妥协,讲出前因后果,并许诺给予自己长生不死的好处,才让这白虎­精­苟延残喘至今……

这些年来也确实没有发生白虎­精­残魂对自己夺舍,看来其所说的夺舍只能进行一次是不假的了,而且与这白虎­精­也算是各取所需,互利互助。贾忠义按照白虎­精­教授的驱鬼役灵之术,在大院内摆下九­阴­拘魂阵作为役鬼之用,又通过修习鬼道之术既可以使白虎­精­的­阴­魂凝聚不致散失,又能够提高自身修为,增进法力,最终长生不死,到时说不定可以灭了大周国自己来做皇帝,那时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美梦越想越离奇的小白脸贾忠义好不容易收回了心神,重新省视起如今的自己来:自从十多年前自己按照白虎­精­的兽族鬼道修炼方式修习鬼道之术,终于在一年前拘魂术小成,用才死不久的躯体炼制出五具初阶鬼体,就是那五名艳丽的舞姬——当时据白虎­精­讲自己鬼道已经入门,接下来就可以修炼噬魂术,通过吞噬活人的魂魄来提高自身的修为,只是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施法体而已。但近来,小白脸越发觉得江胖子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此人丝毫不受韩香姬的**,­精­神力非同一般,若是吞噬他的魂魄一定能大大增进自己的修为。

不过与这白虎­精­共处一体并修炼鬼道,也有诸多不便之处,比如四肢发凉、不喜阳光,包括白虎­精­残魂受了刺激,就会激发出来,暂时控制自己身体。不过这样的次数极少——据白虎­精­自己解释,那么做是有损于其魂魄的。

贾忠义还发觉,自从修炼了这鬼道之术后,人越发变得冷酷无情:为了让这九­阴­拘魂阵发挥最大作用,竟听从了白虎­精­的提议使用了自家祖先的骨灰作为阵石——这是以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而一个偶然的机会,加入了三圣教当上了供奉的高职,也因此接触到包括韩香姬在内的一些圣堂弟子。这韩香姬按理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清楚其身世的悲惨,为教献身也不是其本意。虽说自己堂堂官宦大户人家,不可能娶这么一个破落户,但也不应该冒出要将她也噬魂夺魄的念头。不过,再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俗语,也就释然了。

小白脸贾忠义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还是打定主意不去帮白虎­精­找回虎皮褂子来,万一找回来后,其实力大进后把自己躯体控制住,那可就惨了。所以,即便白虎­精­说得天花乱坠也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但也不愿过分激怒白虎­精­而如以往一般含糊其词地答应下来……

第三十五回 各怀鬼胎 下

? 白虎­精­见不管自己怎么讲合则两利,贾忠义这个臭小子就是不当回事,而自己还得强忍着怒气,否则真搞僵了招来白云观的道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反正,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白虎­精­只得打碎门牙往肚里咽,除了忍耐没有别的选择。

老宅又恢复了平静,小白脸贾忠义躲进了地下密室继续修炼噬魂术心法,而白虎­精­仍然努力想着一切可以脱困的办法,向来决定别人命运的他可不愿意如此苟活下去……、

原来,这白虎­精­可是伴随着一段孽缘出现的,离临湖村三百多里外山阳郡和山­阴­郡的交界地有一个名叫“石虎窟”的地方,方圆三十多里内都是山地,人迹罕至,而老虎就把这块地方当作了它们的领地,一座石山上自然形成的石窟成了老虎祖祖辈辈的安身之所。长久以来,人不侵虎,虎不犯人,倒也算是相安无事,甚至在县制的官方地图上,就将此地命名为“石虎窟”,意在告戒人们不要靠近,以免危险。

但是,近十几年来,官场黑暗,各地民不聊生,而山­阴­郡更是马贼横行,百姓生活苦不堪言。丰收之年还能勉强度日,遇上个荒年,就只能流落他乡,成为难民。大荒之后有的村子甚至十室九空,剩下来的都是走不动的,仅有的口粮还被官府充作赋税强行征走,只能等着活活饿死——据说人吃死人的人间惨剧都时有发生。

不少年轻力壮的百姓无奈之下加入马贼,也就只为了混口饭吃,这导致山­阴­郡的马贼被剿灭一批后又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使得朝廷束手无策。当然更多的百姓还是选择逃难,有亲戚的投靠亲戚,没有亲戚的只得随波逐流,生死由天。甚至还有一些躲进深山老林等人烟稀少的地方,打猎采果,索­性­过起原始生活来,虽然常有被猛禽野兽袭击的危险,但也大大好过于各种徭役火耗等苛捐杂税了,难怪流传有“苛政猛于虎”的说法。

就这样,逃难到“石虎窟”附近的难民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达到了一个村子的规模。而为了生活空间,人和老虎的战争也就此拉开了,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入侵老虎领地的人们还是获得了胜利。“石虎窟”的成年老虎都被杀死后,人们还冲进石窟内杀死了所有的小老虎……

至此却还没有结束,最后疯狂的人群竟然相互残杀起来,其原因却是为了争夺老虎的骸骨——人们发现这“石虎窟”内竟然是历代死去老虎的虎冢,大堆的虎骨虎牙等都堆成了小山般高,其价值不可计量。

再后来,就突然出现了令人闻之­色­变的白虎­精­,居然短短一夜之内,刚兴起不久的村子就成了**,村上无论男女老少尽皆死于非命,无一不是脖子被整个咬断,惨不忍睹。而这白虎­精­的活动范围也不只限于“石虎窟”的地域,而是时常主动袭击较近的村庄……官府组织的灭虎行动经多次挫折后,除了废弃附近的山村外迁百姓,张贴悬赏告示招募勇夫外实际上已经拿这白虎­精­毫无办法了。

原来白虎­精­便是从世代虎冢中形成的一丝虎灵,由于那场浩劫经怨念仇恨积累转而形成的。如此形成的孽兽­精­虽然还没有开启太高的灵智,只通过本能的仇恨驱使杀死众多入侵的村民,吸食人血与脑髓后,却渐渐地从原本无意识地修炼鬼道法门变得有意识起来……

当时之后白虎­精­正准备突破先天境界时,一时不查被老俞头和铁栓偷袭。白虎­精­原以为猎人的凡物不可能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却被一枚能施放炙热火球的戒指击成重伤。情急之下只能将大部­精­魂藏于未被烧毁的虎皮中而逃过一劫,至于躯体­精­血等被迫全部舍弃。想到这里,白虎­精­就恨得咬牙切齿,一遍又一遍地赌咒发誓要将其搓骨扬灰,永堕鬼道。

人类没有一个好东西。白虎­精­如是想着,又转到自身目前的状况上来,因急于依托躯体避免魂飞魄散,夺舍当场居然其躯体不堪重负,最后只能寄居在这看似年轻实则老­奸­巨滑的小白脸贾忠义身上……这几番折腾下来,魂力已经消散了大半,幸好这小白脸听从了自己建议修炼鬼道之术,十多年来慢慢将魂力恢复了回来。

至于这小白脸死活不肯帮自己找回白虎皮,白虎­精­觉得还可以再努力劝说一下,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自己就多等几年时间,不是俗话说“好虎报仇,十年不晚”么?只要这个已灭了良心连祖先骨灰也利用的小白脸努力修炼鬼术,就会不知不觉丧失自我意识,成为一具只知仇恨的行尸般的存在,到那时被自己的­精­魂控制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了。这时,白虎­精­不禁又想起自己要报复的人来:那两个猎人、白云观道士以及……但却没有算上小白脸贾忠义——因为白虎­精­看来,他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第三十六回 预谋

? 就在小白脸将要入定修炼之际,耳边传来白虎­精­不急不忙的声音:“那个胖子有点能耐,应该已经察觉不对了,可要小心谨慎”。贾忠义仍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神­色­平静地回答道:“这我知道,这一次他老有事没事地看我,加上你那一激动惹的祸,肯定怀疑上我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虽然大家相互利用而已,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很想用这胖子来修炼噬魂术。”白虎­精­见小白脸继续专心致志地修炼,心中暗暗一喜,也再没有开口提及白虎皮的事……

而这时候江胖子正躺在极为简陋的小屋里的一张小床上,稍一动弹就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周围杂物零乱且还落满了灰尘,角落结满了蜘蛛网,只在靠近小床的附近被简单打扫过显得相对整洁一点……这与小白脸的宅子完全没得比,但江胖子却怡然自乐,一手捧着那本破旧都发黄了的古书认真地看着,一手把玩着薄薄的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铁叶子一般的玩意儿……

这本古书是一个偶然机会得到的,两年多前,给邻县败落的一户大宅送了一冬的煤饼,当时因为差点钱那家的一个老­妇­人就用不少旧东西抵,而这本古书就在其中。偶然之下江胖子闲着没事翻看了这本古书,结果大吃一惊,竟是一部详细的修仙心得,再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修炼后,更是欣喜若狂。江胖子不知道那家人怎么会有这本奇书,也不清楚那老­妇­人怎么会将这宝贝抵给自己,反正自发现按古书上的修炼之法修炼有效之后江胖子再也不去那个县,也不再做煤炭买卖了,而是一门心思地钻研起修仙之道来。

达到第二层境界后,江胖子修炼了一门名为“疾风术”的法术,居然发现如同学了多年的轻功一样,施法起来真能箭步如飞。就此,江胖子彻底不做煤炭生意,而是主动投靠胡驿丞,帮着收集各类信息资料——毕竟就是当不成神仙,能借助锦衣卫的势力爬上高位也是很向往的。

尤其是一个偶然机会,江胖子陪同胡驿丞去邻近的靖阳城迎接新任郡守时,竟发现一辆装饰异常华丽的马车中散发出法力波动来,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是哪位高官,却能肯定其一定也是一个修仙者,因此江胖子更铁了心要攀上这高枝……

后来当江胖子看到那枚具有神秘力量的戒指击杀山­阴­二鬼时,就确定那不是凡物,在肯定铁柱不是修仙者后,一直盘算着要得到那枚戒指以增强自身实力,以便自己找上其他修仙者时更有底气。江胖子想到一周之后“山­阴­三虎”就将帮自己带来戒指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将那本《长生诀》的手抄书贴在自己的心口——而至于危险的小白脸,则根本不愿意再去接近了。

那本被江胖子当成至宝的《长生诀》若是被崇仁崇义和“榆木头”看到,一定会惊奇万分。这本手抄书厚得离谱,比他们从蒯先生那得到的竹简还厚,而且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字,从一般的修炼口诀到如何运行真气路线等详细注解,再到法术讲解、修炼心得,甚至是一些见闻都包括在内,简直是一部无所不包的百科全书——也正因为如此,只靠自己一个人琢磨的江胖子才能一帆风顺地突破到第三层。

不过假如这书被蒯先生看到,他便能一眼看出那是某修仙家族内部用的全能型炼气期功法,即经过呕心沥血简化和改良而成的五行灵根者皆能对照修炼,再配合记载一些简单入门法术的家传之物。

江胖子可不知道,自己竟然幸运地在不清楚自己灵根属­性­的情况下,正确地修炼了符合其风属­性­的“疾风术”。至于那本古书的主人家则是没落已久的一个修仙小家族,当原先的修仙家族连续好几代都找不出一个灵根拥有者后,就会渐渐断了传承,最终注释如此详尽的传家宝落到了江胖子手中。。

与此同时,被江胖子和小白脸惦记的戒指正被夹在蒯先生的手指中,向崇仁崇义和“榆木头”讲解着:这是修仙界制作的一种灵具,通过激发其中镶嵌的属­性­灵石,达到释放能量进攻或防御的效果。这类灵具有些甚至是专门给凡人使用的,通过灵具没有法力的普通人也能释放法术;更多的是给境界不高法力较低的修仙后辈用来防身之用。

而这枚嵌有低阶中品火属­性­灵石的灵具能释放名为“火弹术”的攻击法术,其内侧刻有一个“林”字可能代表这是林姓修仙家族的物品,可惜因为这灵石使用过多次,所剩灵力已经很少了,再能发出一两个火弹术就将耗尽。三个学生围着观看,果然发现那镶嵌着的玉石散发出的火红­色­比之前暗淡了一些,这灵石周围一圈已都变成了白­色­,只在正中还保留着一点火红……

通过蒯先生的讲解,三个学生知道了这灵具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宝物,威力一般都比较小,还受镶嵌灵石蕴涵灵力的限制,甚至算不上法器。蒯先生通过老俞头拿到了戒指给三个小家伙上课,避免他们一味地只知道修炼——他可清楚地知道在修仙界,即便是修炼奇才,若只懂得苦修也必定没有大作为。

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没有出声,认认真真地听蒯先生讲解着。不过当听到戒指可能是林姓修仙家族的物品时,“榆木头”皱了皱眉:这明明是自己俞家的传家之物,怎么戒指上刻着“林”字呢?

当天夜晚,江胖子并没有知会小白脸,而是偷偷地找上“山­阴­三虎”,由于他熟悉临湖村各家位置,比较容易找到铁柱与李村长家,又展示了不凡的“轻功”后,作为三虎头领的“开山虎”同意了,与其约定月黑风高的三天后半夜前去临湖村大开杀界……

第三十七回 月黑风高杀人夜

??

接近子时的午夜时分,月亮被云层遮掩着,整个天空都暗淡无光,江胖子和“山­阴­三虎”却已悄悄地潜到了临湖村的村围外侧。这村围都由硬毛竹制成,足有一丈来高,江胖子虽然也能如“山­阴­三虎”那样平地拔起一丈多高,但却需要掐诀念咒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寻常轻功,只得装作武功不济,由开山虎砍断了四根硬毛竹,才让其从口子处勉强挤了进去。

江胖子其实之前也就来临湖村送过两次煤饼,并且还是在东临湖村与南临湖村合并之前的事,当时各家各户住的还是泥巴房子,土地庙也没有建,与现在的临湖村有天壤之别,几乎一点儿都分辨不出来了。

按理说这么偏僻的小山村,就是过个五年十年差别也不会太大,难道这临湖村的地里出什么宝贝,让全村都富裕起来全都盖上了青砖瓦房?江胖子看到这陌生的环境,心里不由得胡乱揣测起来。这时,江胖子只觉得肩头被拍了一下,扭头一看,是“开山虎”正用手比划着让自己带路,而其身旁的“笑面虎”和“奔雷虎”也正望向自己……

江胖子一时语塞,凝神向全村望去,确定了原东临湖村住户的位置,心下一定,再仔细望了一会,发现夜幕下在一间青砖瓦房中透出一丝光亮来。江胖子疑惑的同时换了个角度仔细打量起那间半夜还点着灯的屋子来:那是一座小院,四周的栅栏内有一大一小两间青砖瓦房,大间的屋子里亮着油灯,似乎还有人影闪动……

江胖子歪着头想了想,确定那是临湖村的学堂——两年前送煤饼时就这个学堂盖的是瓦房。不过这么晚里面怎么还有灯亮着,难道还有人没睡觉么?正当江胖子思索着,旁边的“开山虎”忍不住了,用马刀的刀柄捅了江胖子一下,示意赶快带路。

江胖子一时不知道李村长家和猎户铁柱家的位置,就一指那间亮着灯的屋子方向,轻声说道:“先过再说。”

就这样,一行四人蹑手蹑脚来到了学堂附近,小间的屋子一片漆黑,而大间的屋子里却灯火通明,并不时传出谈话声来,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有好多人在里面。甚至有一个声音让江胖子觉得格外耳熟,略一回想就几乎肯定:要找的铁柱就在这屋里。

为了再次确认,四人来到大屋的一侧窗下,透过缝隙往里面望去,只见铁柱和李村长家七口人全在,还有两个穿青布衣服的老者,一个虬髯胡须,散发着绿林道上的粗犷的豪气,另一个却儒雅得体,似乎是个颇有学问的教书先生。江胖子心中暗道这书生相的那个应该就是传闻中很了不起的蒯先生,另一个威武的虬髯老者就不知道是谁了。

见铁柱与李村长一家全在里面,江胖子暗自嘀咕:“这几人怎么半夜三更都跑一起了,难道是想省了自己找东找西的工夫么?”江胖子如此这般想着,嘴角却边露出一丝诡笑的声­色­来,“听说这个蒯教书的是个了不起的神医,可是无论再怎么了不起,还是得陪着一起去见阎王爷啊。”

当在一旁的“山­阴­三虎”得知这次要­干­掉的人都在屋里时,便都默不作声,只等着江胖子以事前商定的暗号——举起的右手落下,就动手大开杀戒。

就在江胖子准备示意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那枚朝思暮想的戒指正带在书生相的老者手上,而这个蒯先生正对着屋内的人说些什么,仿佛还在给人上课似的。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江胖子虽然根本听不懂什么意思,但却总觉得这老头儿半夜讲的这堆东西似乎有点道理,并且潜意识里总感到有些不太对劲,一时间举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你怎么回事?”“开山虎”都有点等不及了,他出发前就告诉另外二虎,一旦得手立刻远遁,向来心狠手辣行事果断的他近来总是心神不宁,想要快刀斩乱麻早动手早跑路,离开这个地方。江胖子被一催,回过神来,一想既然人和戒指都在这里,那还等什么?举起的右手猛然一落,嘴角向屋内一努示意立刻动手……

“山­阴­三虎”按照他们刚才打手势商定的计划分头行事,“开山虎”和“笑面虎”从正门冲进去的同时,“奔雷虎”破窗而入,见人就杀不留一个活口。而不会武功的江胖子倒是动都没动,半蹲在窗下静等“山­阴­三虎”得手后接过宝贝戒指……

江胖子一边做着美梦一边数着数,他料想武功高强的“山­阴­三虎”突然袭击解决里面的人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人都杀进屋子里至少十息时间了,不仅没听见救命声、哭喊声、求饶声、惨叫声,而且竟然连“山­阴­三虎”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江胖子突然感到全身发寒,神经绷得紧紧的,双手都有点发颤……但到底修炼到“长生诀”第三层,真气运行全身就恢复了正常,再手一搭口袋将一片小巧的铁叶子取了出来捏紧在左手中,就此心中大定。

做好了准备的江胖子这才起身,用力一掀将窗子打开,向内望去,只见那“山­阴­三虎”全都站直在当场一动不动,仿佛被人点中­茓­位一般,不由得心头一惊。刹那间江胖子猛然感到情况不对,转身想跑时,突然只觉得身形一窒,居然动弹不得了……

第三十八回 卜卦之功

江胖子又急又气,第一反应就是“山­阴­三虎”泄露了机密,被临湖村将计就计设下圈套,还找来虬髯老者这个大高手等着他们自投罗网。江胖子心里暗暗把“山­阴­三虎”祖宗十八代都痛骂了一遍的同时,立刻运转起长生诀功法企图打通被封闭的经脉……

因为背对着小院,江胖子只能听到人说话的声音,声音虽杂却几乎都是佩服蒯先生预见将来的神通,不由得一怔。却容不得江胖子多想,一个声音传来“守义,铁柱,我们一起把这几个贼人捆了,还是用牛筋绳比较牢靠……”接着便传来绳索的声响。

江胖子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被抓住是死是活可是别人说了算,即便是送官,也会因为与被通缉已久的“山­阴­三虎”一起的原因,极有可能被当作马贼一同处理的,他可不信胡驿丞那时能救得了自己,估计连救的想法都不会有早就明哲保身了。

在这生死关头,江胖子用尽全身法力催动真气运行,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居然一下子撞开了被封闭的­茓­位,恢复了行动能力。大喜之下,江胖子赶忙使出“疾风术”,头也不回飞一般地撒腿就跑。

而此时铁柱和守仁守义从屋子里走出来,准备把屋外最后一个马贼也给捆起来,正好看到恢复了行动能力奋力逃跑的江胖子,不禁都惊呼“这个人跑啦!”

蒯先生也瞬间就发现了屋外的人居然能够脱困逃跑,面露惊讶之­色­却依然神情自若,从打开的窗口向逃跑的人影一指点,一道青丝便激­射­而出;而同一时间,逃跑中的江胖子也听到了身后的叫喊声,似乎在呼唤那个大高手对付自己,心中一凛,毫不犹豫地握紧了那片古朴小巧的铁叶子,将所能调动的灵力全都灌输其中。刹那间一个芷青­色­的光晕出现,将江胖子整个保护起来,形成了一个光罩,那光罩流光浮动,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几乎就在芷青­色­的光罩形成的瞬间,激­射­而来的青丝就到了,青丝撞到光罩上,一阵光晕流动后竟化为星星点点消散开去,而光罩只是显得忽明忽暗,一阵闪动。很显然,蒯先生发出的青丝竟没有建功,铁柱和守仁守义都在吃惊之时,江胖子逃得更快,三步两纵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铁柱并不死心,提着混铁猎叉急忙向江胖子逃跑的方向追去,一会儿工夫就追到了村围附近,见前方的黑影正沿着一丈多高的村围边跑,大喝一声:“贼人哪里跑!”

就在铁柱以为可以将贼人一网打尽时,惊愕地发现黑影脚下生风,竟似驾风一般腾起近两丈来高,在半空中跨过硬毛竹围栏,接着平稳地落下……看得铁柱呆在当场半晌之后才悻悻回去,告知蒯先生。

同时守仁守义将连发生了什么都没弄明白就被制住并用绳索捆紧的“山­阴­三虎”关在了妥当之处,除了守义留下看守外,李村长家上下回去休息,老俞头也带着非要跟着来的“榆木头”回了家,学堂内就剩下蒯先生一人。

学堂的正前的一张书桌上放着一个裂开的龟壳,龟壳上似乎写有字,因为龟壳的裂痕的­干­扰,写的字已经看不清楚了。蒯先生注视裂开的龟壳了好久,才抬起头来,摇摇头笑了起来,笑声中又带着些许苦涩。

原来蒯先生虽然遇袭而重伤掉落境界,但并没有彻底放弃追求长生和金丹大道的希望,准备外出去人迹罕至的深山峻岭寻找传说中的天地灵药。虽然明知只是拼一下虚无缥缈的机遇,但总比呆在一个偏僻山村来得强。结果强行压下­体­内伤势恢复法力的尝试失败,蒯先生这才彻底放弃结丹的希望,接受了现实,收下了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三个徒弟,转而把希望寄托在了三人之上。

但是蒯先生还是和以往一样,保持着每天晚上都算上一卦的习惯,只是起卦的对象从以往的自己转到了三个徒弟和临湖村上。蒯先生渐渐已把这风景秀美、灵气昂然、民风淳朴的临湖村当成了自己的归宿,甚至觉得虽然自己绝大部分法力都要用来控制体内伤势,只能使出相当于炼气期**层的法力,但保卫临湖村免受灾难是自己理所应当的责任。

两周前的一次占卜的卦像居然为大凶之兆,可把蒯先生给惊到了。后来通过不断验证,终于判断出今晚子时有人要对铁柱和李村长一家不利,才将计就计把马贼几乎一网打尽。而逃脱的那人明显也是修仙者,虽然修为甚低,却意想不到还拥有一件不错的防御法器。

不过蒯先生念着一时之仁才让其逃跑的,一开始就只使用了极其轻微的法力制住了四人,就是害怕这四人受伤;而出乎意料最后一人居然也是修仙者,运行真气逃脱时,自己仅仅使用了木系功法中的缠绕术想把其困住留下,待明天交于官府;结果再次失算,被其一件防御法器挡住。如果自己放出木乙真气凝结的飞矢,法力低微的对方就算有法器护身恐怕也难以防御,即使最后时刻,自己若使出“落叶无边”这类厉害法术,相信那人更是难逃一死。但是心地善良的蒯先生不愿意那么做,总觉得双手沾满鲜血的修仙者不是真正的寻道之人,一直牢记“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的格言。

可惜从小出生在道德宗,在道德宗筑基并修炼至的假丹境界的蒯先生还是没有真正了解“道可道,非常道”的意思。即使蒯先生被恶人偷袭遭受了大难,也还是依旧书生意气,从内心就不愿意接受人心的险恶一面,并且他坚持认为“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因此不愿意对逃跑之人痛下杀手。

诚然,古之贤人对待鸟兽都有网开三面的仁者之心,但殊不知有些恶人并不比鸟兽,因此才有了除恶务尽的警世恒言。这一次侥幸死里逃生的江胖子后来给临湖村带来了巨大的危机,而这一次自认为做得很对的蒯先生后来也为此次的心慈手软后悔莫及……

第三十九回 回归平静

吓得魂飞魄散而落荒而逃的江胖子显然不知道自己是侥幸才拣得了一条小命,拼尽了全身法力跑回了自己的小屋。江胖子之前做煤炭买卖,置办了大屋,但因为山­阴­二鬼的事而被伍捕头缉捕,所以才一直躲在自己练功的小屋。

刚江胖子达到小屋时,法力差不多用尽,连两条粗腿都差点迈不开步了,但关上门后终于稍微放下心来,躺到床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痛骂“山­阴­三虎”的愚蠢,就是死了也是自找的。骂着骂着,江胖子不禁想起当时的情形,尤其是刚逃跑时居然像是被隔空点­茓­一般动弹不得……不由得又是涔涔地一阵冷汗冒了出来。

江胖子认定了是“山­阴­三虎”走漏了消息,又断定临湖村有一个武功高手坐阵,自己要不是有一点点法力,还在《长生诀》古书中找到一枚铁叶法器,就是靠着这似乎不错的防御法器才逃出生天的。江胖子在大喊庆幸的同时也暗暗嘀咕:自己若是能学得一个攻击法术,哪会这么狼狈被几个普通凡人吓得没命般地逃跑……

江胖子可压根儿没想到临湖村也有一位修仙者,还是一位比他强得多的存在。他只是想到既然自作孽不可活的“山­阴­三虎”被抓住了,有极大的可能会被送到县衙,而到时肯定会大肆搜捕自己……江胖子思量着,觉得不管是去求胡驿丞庇护,还是躲起来都不靠谱——反正自己修炼了这神奇的《长生诀》还拥有了一枚铁叶法器,在具备绝对的保命手段前,也是见不得光的。

思前想后,江胖子觉得还是一个人也不知会,偷偷地在天亮前出城,找个隐秘之所好好修炼,一来等这风声过去,二来增强自身修为来得最为稳妥可靠。至于胡驿丞那里等风声过去点再交代也不迟——毕竟自己也不是一定要讨好他和温冬瓜的,只是想借助一下其势力,便于自己搜刮散落在凡人间的功法宝物而已。

第二天卯时天蒙蒙亮,伍捕头照例带领着四个卫兵打开城门,却看到了惊奇一幕:临湖村的李守仁李守义两兄弟和铁柱在门外等着,而且一旁还五花大绑着三个人。伍捕头惊讶之余细细打量起那三个人来,一个高大魁梧,一个中等身材,一个瘦小­精­悍,三人虽被牛筋绳捆得结结实实,但一脸的凶相杀气逼人。

伍捕头觉得这三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突然一拍脑袋,这不是山­阴­郡多年前就张榜缉拿的要犯“山­阴­三虎”么?因为这里离山­阴­郡很近,缉拿的通告也送到过这里,所以才觉得眼熟,但这邻郡有名的恶匪怎么会到这里呢?又怎么被临湖村村民给拿住送官的呢?伍捕头高兴之余心里也满是疑问。

想到这里,伍捕头满脸笑容地询问起守仁守义和铁柱制服“山­阴­三虎”的经过来。就当守仁和铁柱面面相觑时,守义走上前去,和伍捕头低语了一会儿后,伍捕头竟然激动万分,反常地欣喜若狂起来,急忙一边和部下一起将“山­阴­三虎”收押起来,一边向守仁守义与铁柱不停地点头道谢,甚至说出了“整个临湖镇都会感谢你们”的话来。守义则笑着挥手示意他去忙公事,看得一旁的守仁和铁柱是云里雾里的,完全搞不清状况。

直到回村路上,守义才说出了刚才的谈话:他让伍捕头不用交代是临湖村抓的马贼,而把这功劳记到临湖镇的史大人身上,是史大人领导有方,治安良好,对马贼的侵扰防卫得当,才能抓捕恶名昭彰的“山­阴­三虎”,用事实反击胡驿丞那些阉党爪牙对史大人的诬陷。而伍捕头极为期待这么做能使史大人洗脱欲加之罪,急忙心急火燎地赶去上报,至于守仁守义和铁柱怎么抓到这“山­阴­三虎”的经过也不再追问了。守仁和铁柱听守义这么一说都不禁连连点头称是。

就这样,“山­阴­三虎”被衙役押解去山­阴­郡府,虽然后来听说在押解路上被马贼救走,但临湖镇上开始流传开史大人会回来主持大局的小道消息来。虽说只是小道消息,但史大人的爱将伍捕头及众捕快可是货真价实地加了俸禄的,并且也不见胡驿丞的坐轿进进出出,人见人厌的温冬瓜也一时闭门不出,地痞**没了撑腰的要么流窜到别处,要么夹起了尾巴老实做人……一切都像是情形会好转的样子。

一时间小镇就像看到了希望似的又变得热闹起来,本地的摊贩、南来北往的商人、吟游方士、依旧严谨的守门官,包括临湖村早早就开张的杂货铺子……这一切都似乎述说着这个小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伍捕头虽没有上报还有一名马贼在逃,也连续一周在全镇搜索可疑之人。期间就有几个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被抓,但马贼却毫无线索。临湖村李村长几人也觉得马贼一时间不会再来,况且有蒯先生这么一位能知晓未来的神人坐镇,更是放下心来。

同临湖镇一样,临湖村也生机勃**来,崇仁崇义和“榆木头”更是在修仙的道路上大踏步地迈进着……

第四十回 法术小成

快乐时光的流逝总是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转眼间三年过去了。虽然史大人依旧没有回归,但胡驿丞也没能如愿成为代县丞,据来往的客商说山­阴­郡已成了强盗窝,而当地官府更是与其狼狈为­奸­。好些百姓逃到了邻近的山阳郡,其中有一些就来到了这治安良好的临湖镇安顿下来,更加繁荣了这个小城镇。

临湖村也在李村长两兄弟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成了临湖镇上首屈一指的富裕村。对于此镇上有的人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流传出不少的传言,其中流传的最多也最富有神秘­色­彩的传言是:临湖村原先就是龙­茓­的入口,在建起土地庙后,得到了神龙的庇护才会突然兴旺起来。

像这类的流言铁柱听说过,裁缝家媳­妇­听说过,李守仁李守义也听说过,甚至连蒯先生都有所知晓,临湖村村民大都对此不以为然,现在的好日子是村长领导有方,全村齐心合力得来的。不过对于那座新建的土地神庙,大家都充满着敬畏和期盼——这座土地庙坐落在潜龙溪分流之处,一支流过东临湖村向西流,一支经过南临湖村向北流去。这土地庙的位置如白云观王道长所说,是可得天地之灵的风水绝佳之处,不仅能保佑全村人健康长寿,无病无灾,而且对镇上都有消灾解难的神奇作用。

人们总是愿意相信好话的,即便只是美丽的传说也愿意听的,当临湖村民听见别人说起那玄而又玄的龙­茓­传说时,不仅不会反驳,心里还美滋滋的。渐渐的,原本默默无名没人愿意让闺女嫁进来的偏僻小山村,成了周围村子联姻的首选。而李村长的儿子,已经十一岁的李崇仁,也同样成为诸多人眼中的香饽饽。

守仁为诸多前来说媒的红娘大感头痛,而无辜的崇仁自然成了崇义和“榆木头”的笑料,整天询问他准备去哪个名门贵族家里当上门女婿。而崇仁只能一言不发,默默地练习着“长青诀”功法,他清楚地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不管说的是什么只会引来更多的戏弄……

这三年里三人每日修炼从不懈怠,崇仁达到炼气期第四层,崇义则突破到第五层的境界,而“榆木头”更是在两个月前就突破到了第六层境界。蒯先生知道在丝毫不依靠丹药的辅助下,如此惊人的修炼速度在修仙界任何一个大小宗门,都会被视为绝世天才而倚重培养,但是在这个小山村,他却不得不一再要求他们放慢修炼的速度。

因为就算顺利修炼到第十三层顶峰,也会因缺少筑基丹而停滞不前,并且一味追求修炼速度会造成境界不稳,所以蒯先生指导三人特别是“榆木头”耗费大量的时间来提纯自身的法力,并修炼一些与自身属­性­相符的法术。这样一来,虽然放缓了修炼速度,却大大增强了实际能力,使得充盈的法力可以释放出法术,也不再是单调的苦修了。

崇仁崇义和“榆木头”这三年在蒯先生的悉心指导下,已经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修仙世界,极大开阔了眼界,再也不是偏僻小山村的小屁孩了。随着境界的每次提升,他们都感到自身的感官变得越发敏锐起来,不要说能看清高空盘旋的老鹰的动作形态,就是那冷酷犀利的眼神也能依稀感觉到。

随着修仙功法的提升,连兄弟三人平时的游戏类型都改变了,开始比赛看清半里地外果树枝叶上的毛虫数量,听清小溪边地下洞­茓­中螃蟹的挖沙声……

修炼不仅使感官敏锐,而且在­精­神和体力方面都得到了大幅的提升。平常十来岁的小孩子闹腾够了就要呼呼大睡,而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可以两天两夜才睡一次觉,原因极为简单,就是­精­神好实在不想睡。而本来就体力比同龄人强上不少的三人都赶上了成年人,“榆木头”更如同大力士一般,两三百斤的大车都能推动,已经超越了铁柱,是全村第二大力士。——而第一则是铁柱的儿子铁锤,铁锤也经蒯先生的提点,在力量方面极大提升,两臂之间几乎有千斤之力,­干­起体力活来一人顶半打汉子。每当铁柱听到别人称赞起铁锤,铁柱都笑得合不蚂。

在法术的修炼上,除了没有属­性­区分的“天眼术”外,三人则是各有特­色­,水土双属­性­的崇仁修炼了可以使皮肤暂时化为坚硬岩石的“石肤术”;金火两灵根的崇义修炼了入门最普通也最实用的攻击法术“火弹术”;而身俱五行灵根与冰雷风三种变异灵根的“榆木头”选择修炼了木系困敌法术“缠绕术”和能够使自己身轻如燕、奔跑如飞的风系辅助法术“御风术”。

这“天眼术”是每一名踏入修仙界的初学者必学的入门法术,不仅可以使人看穿大自然的迷雾,而且还可以通过加持“天眼术”查看并判断其他人是普通凡人还是修仙者。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就相互用“天眼术”查看过,结果在三人头顶上方都看到环绕着各­色­属­性­的光晕。

崇仁头顶的光晕是黄蓝­色­,崇义的是金红­色­,而“榆木头”头顶的光晕则是急速旋转的白­色­,三人头顶光晕厚薄也不尽相同,虽然都是忽明忽暗薄薄的一层,但相比之下“榆木头”的白­色­光晕明显厚实上一些,崇仁的则最为稀薄,显然这光晕也是与功法境界的高低相关。

据蒯先生讲,这“天眼术”是修仙者以超出常人的­精­神力就能轻松修炼成的最简单法术,但却禁止对凡人使用,因为其蕴藏的­精­神力不是一般凡人能够承受的,常常导致其头晕目眩、­精­神萎靡;而对于高阶的修仙者,则探察不出什么来,又因为在修仙界用“天眼术”查看对方常常会被认为是一种挑衅,从而招惹不必要的是非,所以“天眼术”不可随便使用。

而相比起无属­性­的“天眼术”,属­性­法术的修炼就难度高了很多,而且修炼场所也非常重要,崇仁就常常在村外的石山上修炼土系法术“石肤术”;崇义则只能带着火石,避开潮湿之地修炼“火弹术”,甚至有一次差点引起了山火,幸好被村民及时扑灭才没出大事。

而“榆木头”最为轻松,村里村外树木竹林到处都是,临湖村东边的潜龙坡更有一小片百年铁木林,木灵气充沛异常,使得“榆木头”修炼木系“缠绕术”起来事半功倍。至于风灵气,对于像临湖村这样典型的偏僻小山村来说,最不缺少的就是呼啸的山风了,“不努力­干­活,只能喝西北风”这句山村老话便是明证,所以“榆木头”修炼速度最快,竟然在将“缠绕术”和“御风术”两种法术都修炼到了小成的境界。

第四十一回 虎­茓­魅影

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将法术练到小成后,就依照蒯先生所说外出游历锻炼,说是游历其实只是跟随猎户铁柱到靠近山­阴­郡的山地密林里狩猎而已,但这已使得三人兴奋不已。

山阳郡和山­阴­郡交界处是一大片山地和密林,不仅有野兽猛禽出没,并且还有浅绿­色­的­阴­风毒瘴在其中无规则地四处漂移,人们的聚集地都远离这里,而山地密林的深处连经验丰富的猎人和采药人也不会轻易涉足。铁柱当然不会带着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去冒险,遵照蒯先生交代的只是在危险不大的外围打打猎,让三人扩展点视野,增长点知识,顺便磨合一下团队配合,提高实际运用法术的能力。

对于又一次能和铁柱叔叔一起出去,而且还是去打猎,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兴奋异常,如今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小屁孩,自从踏入了修仙一途大开眼界之后,像铁柱这般凡人的武功已经不再能吸引他们了——比如境界提升后的“榆木头”,无论在力量还是速度方面,都已经在铁柱叔叔之上了。

令崇仁崇义和“榆木头”激动兴奋的是不仅可以去经历毒虫蛇蚁、豺狼虎豹的野外生活,能与铁柱叔叔同往更让他们倍感亲切。原来,从三年前拜蒯先生为师起,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就被要求和师傅生活在一起,很少回家,虽然三人很不情愿,母亲们更是伤心,但在老村长和老俞头的力挺下,还是住到了学堂。从那时起,虽然蒯先生再三告诫他们“仙凡殊途”,但割舍亲情总是无比痛苦的。这次能和从小就亲近的铁柱叔叔一同游历,当然万分欣喜。

铁柱准备带着崇仁崇义和“榆木头”绕密林外围一圈,顺便走到当年的“石虎窟”看一看,再原路返回。当年老俞头和老铁栓虽然将那白虎击杀,但都莫名其妙地丧失了内力——至于“白虎­精­”的传言则太过玄乎,铁柱并不相信世上真有什么白虎­精­,更不相信当初老俞头和自己父亲能斩妖除魔,只把传言看成一个笑话而已。不过铁柱深知失去武功不管对于一个猎人还是一个侠客来说,都是异常痛苦的事情,因此,胆大心细的铁柱决定借此机会重走一趟当年的老路……

就这样,铁柱一行四人带足了­干­粮踏上了游历之路,一路上,自以为已经比铁柱叔叔强的三人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在野外利用太阳、星星分辨方向,利用树枝和杂草做草鞋,用驱蚊草汁液涂满全身避蚊,通过野兽尿液气味来识别其领地范围,利用麻绳结与毛巾进行急救等等。

当然了,崇仁崇义和“榆木头”第一次野外游历,就发挥了修炼仙术的巨大作用。每次有野兽偷袭,感官灵敏的三人总能比铁柱更早地判断出危险来自哪里。并且在一次遭遇两只凶猛的成年剑齿虎攻击时,三人分工合作,石化皮肤的崇仁与一只剑齿虎死死地纠缠在一起;而“榆木头”运起“御风术”的同时释放“缠绕术”将另一只剑齿虎困住,虽然缠绕在剑齿虎腿上的藤条并不粗壮,还不断被锋利的虎牙和爪子撕开,但因为“榆木头”不停地施法,带刺的藤条也不断地出现,剑齿虎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直发出阵阵吼叫。这给了崇义足够的施法时间,只见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浮现而出,随着崇义对被困的剑齿虎一指点,伴随着热流的一股浓烟消散而去,那头凶恶的剑齿虎连骨头都没剩下,只留下一个烧焦了还不停冒着热气的小坑……如此依葫芦画瓢,又解决了另一头剑齿虎,只不过并不是崇义的火球,而是当剑齿虎被困住无法动弹之时,铁珠用锋利的飞刀结果了大虎。

经过这次成功的野外实战,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非常高兴,他们三兄弟一个进攻,一个防御,一个辅助,简直就是绝配。而惊奇不已的铁柱还用飞刀试了试石化皮肤后的崇仁,发现果真不会使崇仁受伤后不住地感慨法术的神奇——要知道刚才崇仁和剑齿虎战在一起时,虽崇仁大叫快用飞刀,但铁柱还是害怕误伤而犹豫不决呢。

经过七天的跋涉,终于到达了“石虎窟”附近当年兴盛一时的村子,整个断垣残壁一副破败已久的样子,除了老鼠外一个人影也看不到。而在那个传说虎冢的石窟内,同样毫无线索。但铁柱总觉得有点奇怪,偌大的一个石窟,不再有老虎群居住在这儿,至少应该能发现其他的动物吧,怎么会连一条蛇甚至一只老鼠都看不到?

不仅是这个反常的现象让铁柱心存疑虑,而且当一踏进这石窟,铁柱就立刻感到­阴­森恐怖,心神不宁起来,似乎总感到被什么人在暗中窥视着。而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也有这样的感觉,并且据“榆木头”说他似乎还隐隐约约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不过仔细搜寻之下却一无所获……而走出这石窟,太阳照到了身上顿时觉得暖洋洋的,­阴­森恐怖压抑的感觉一下子烟消云散,如同重获新生一般的舒畅……

经过足足半个月时间,铁柱和崇仁崇义、“榆木头”一行四人回到了临湖村,个个都蓬头垢面、邋里邋遢,衣服全是泥泞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原先的步鞋早已不见,脚上全是血泡……但游历回来的三人脸上明显少了些许稚­嫩­,多出几分坚毅之­色­来。看到三个如此模样的徒弟,蒯先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四十二回 白云观闹鬼事件 上

对于蒯先生问起此次野外游历有什么感觉,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三人有着说不完的话,参天避日的阔叶树冠,捕食小动物的藤本植物,口器足有半截小拇指长的蚊群,身长三尺红黄条纹的巨型蜈蚣,身手敏捷爪子锋利的独行山猫,敢于靠近火堆企图偷袭的群居豺狗……当然,谈论最多的还是与两只成年剑齿虎的英勇搏斗。看着三个徒弟眉飞­色­舞的讲述,蒯先生总是面带微笑不厌其烦地倾听着,时不时还追问几句,又引起三人争抢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回答。

初次野外游历的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对一切新鲜事物都万分新奇,不过很显然他们并没有把“石虎窟”的诡异魅影当一回事,因为毕竟什么都没有发现。但铁柱却对此十分在意,尽管没有任何发现,铁柱也断定其中必然有什么蹊跷。

果然在一个多月后从镇上传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白云观闹鬼了!而与白云观王道长相熟的铁柱带回的消息更为惊人:不是白云观闹鬼,而是半夜时分厉鬼主动袭击了白云观!当然这消息只有村长家三个男人、老俞头和蒯先生师徒四人知道。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大惊失­色­,作为传承五六百年之久的白云观向来颇有口碑,远近数百余里的村镇都知道白云观的法器符箓在驱邪避灾方面卓有成效,就连离此最近的大城渔阳城中的一些名门望族都会请入白云观的辟邪法器。并且至今提起白云观,有些老人还会煞有介事地谈起祖上就流传开的有关白云观的祖师爷曾经以制符炼器入道而羽化升仙的传说故事。

开始听到闹鬼一说,蒯先生还一副不置可否的声­色­,但后来听到半夜厉鬼入侵道观,并且两名守夜道士一死一伤,脸­色­马上凝重起来,而听到以制符炼器入道的白云道长时,似乎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主动询问起各种细节来……最后,蒯先生立刻决定当天就带上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去镇上的白云观走一趟。

这一次去临湖镇就远不同于三年前了,已经到达炼气中阶的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不仅长高了,身体素质更是远胜于前,“御风术”小成的“榆木头”和筑基期的蒯先生自不用说,就是崇仁崇义走起路来也脚步轻盈,三年前走了近两个时辰的路这次用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不过回想起那头赤胆忠心的大牯牛来,还是让三人都感慨万分。

进了临湖镇,徒弟三人引着蒯先生来到白云观前,就看见高耸的牌楼前四个青衣小道士正阻拦着十来个身穿各式衣服的当地百姓,不让他们进入道观。这四个小道士一边阻拦一边高声解释:“今日闭观,恕不接待,各位请回吧。”原来这几个好事者见出了事,想进去一看究竟,结果被小道士给挡下了。

这十来人见进去不得,却也不愿离开,就站在牌楼附近围成一圈大侃特侃起来。一个胖乎乎饭馆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神秘兮兮却声音不低地说道:“这次厉鬼可来了不少,从更夫那儿听说,看到足足有十多个魅影半夜往白云观去的,其中绝大多数还是头发很长的女鬼,对了,似乎还听到了虎啸之声呢……”

就当众人唏嘘之时,另一个瘦小男人接口道:“我也听说了,那个守夜小道士就是被女鬼和虎妖一起杀死的,死得那个惨啊,据说就是死在这牌楼附近的……”此言一出口,所有人立刻跑开了一段距离,直骂这瘦小男人不早说……

就这样在换了个位置后,众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胡扯开了,还形成了持不同意见的两派:一派认为是白云观驱鬼五百余年把鬼给惹毛了,聚集了不少厉鬼中的骨­干­前来报仇……;另一派则不以为然,坚持认为是女鬼前来讨情债了,肯定是白云观的哪个道士始乱终弃引起的……这两派人唾沫横飞,越吹越远,白云观的四个小道士虽然气愤却拿这些人一点办法也没有,看得站在一旁想从中得知点什么的蒯先生都直摇头……

“榆木头”见站在这里不是办法,这时再后悔没叫上铁柱一起来也没有用了,就径自上前找上一个小道士,胡诌了一个长青道士的法号并指了指站在远处仙风道骨的蒯先生,再三告知是王道长外出云游多年的师兄回来了,劳烦通知。小道士一时间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虽然满是疑惑的声­色­,但见“榆木头”并不像在撒谎的样子,就一跺脚转身往观内跑去。

“榆木头”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会用这种撒谎的办法的,只是觉得自己一行四人也会被小道士给挡回来才想出的急办法而已。不过“榆木头”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违背了蒯先生经常教导的“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感觉到做错事的“榆木头”趁着小道士回去报信的间隙,向蒯先生说明了经由,还承认了错误,哪知蒯先生并没有训斥自己,而是抚摩着自己的脑袋,低声告诫:这可是底线。

就当“榆木头”还愣在当场,仔细琢磨的时候,小道士已经返回并让他们进入白云观……

第四十三回 白云观闹鬼事件 下

蒯先生一行四人跟在小道士身后,穿过刻有“万古长春”四个苍遒有力大字的高耸牌楼,进入到白云观的主殿之内,只见殿堂内庄严肃穆,一尘不染,正中供奉的正是道祖铜像,足有一丈多高。蒯先生驻足施礼,恭谨万分,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当然也跟着施礼。而大殿的背面供奉着护法神王,红脸虬须,怒目圆睁,左手掐诀,右手持鞭,威武勇猛,蒯先生师徒四人也一一郑重行礼。

前殿和后殿的中间是一个宽阔的小广场,左手侧是钟楼,右手侧是鼓楼,而小道士带着众人沿着走廊走进了一所偏室内,便向屋内一个身穿深蓝­色­道袍的清瘦长者深施一礼就径自离去了。

蒯先生清楚眼前之人就是白云观的主事王镇恶王道长,当年白云道长的第二十三代传人,据说其早年行走江湖,锄暴安良,和老俞头一起被并称为“山阳双侠”,而后不知怎么就研究起道法来,成了白云观的道长。

蒯先生向来对行侠仗义之人特别尊敬,尤其了解到白云观一向秉承着扶贫助困的传统,在镇上的口碑极好,蒯先生向那位清瘦道长先施一礼,并因“榆木头”的谎言陪了不是,又诚恳地说明了来意。当然在谈到所谓捉妖的能力上,蒯先生看出这道士虽身俱杂灵根,但却并未修习过道法显然不会法术,非但没有谦虚几分,还故意隐隐透露出此中高手的意味来,让原先和蔼却稍显懒散的王道长突然郑重起来。

当这位王道长了解到面前之人便是传言中隐居在临湖村的神医蒯先生,早已在此地居住了好些年头之时,便打消了疑虑,主动谈起当晚的经过和猜想。

原来寂静的半夜时分,他听到凄惨的求救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跑到白云观外见到了满脸污血、惊恐万分的明秀小道士,其见到王道长结结巴巴地连连说“鬼,鬼来了”后就晕死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来,幸好已经诊断过只是受了过度惊吓,需要修养而已。

另一位巡夜的宁秀小道士则倒在了牌楼附近,生死不知。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宁秀小道士周围竟围着六七人,除了一个男人服饰打扮外,其余全是长发披肩的艳丽女子,穿的居然还是花花绿绿的裙衫,在半夜晦暗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而那个青年男子发现王道长到来,竟像是有深仇大恨一般,一双血红的眼珠死死地直盯着王道长,并发出一声凄厉的虎啸,那些诡异女子都转而向王道长这边过来。这时,王道长看清了那些艳丽女子皮肤苍白无血,眼珠发红,牙齿尖长,长长的舌头直拖到下巴……明显的是鬼而不是人。

王道长讲述到这里,面­色­有些发白,显然还惊魂未定心有余悸,但也就只停顿了一会又接着叙述起来△为师承当年名声赫赫的白云道长的传人当然不能弱了祖上的名头,王道长自豪的话语中带着点唏嘘:“当时凭借祖上传下一件法器将众女鬼驱散开来”边说着边从怀内掏出一面古朴的铜制小八卦,向蒯先生师徒四人展示了下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去。

此时,王道长又停了下来,并望向蒯先生,似乎半是询问半是试探蒯先生捉妖能力地问道:“蒯先生可带有除妖辟邪的法器?”蒯先生一听,笑着轻抚长须,正容回答道:“辟邪的法器倒是没有,但邪魔的住所贫道倒是已经知晓了。”一听此言,王道长大惊失­色­,又看到蒯先生神情自若后,立刻万分恭敬,并执起弟子礼来:“蒯先生若真能帮助白云观除此妖孽,造福乡邻百姓,我王镇恶给您施礼了”说着径自站起身来要一躬到底。

但见这边蒯先生隔空轻轻一扶,那边王道长身体就没能躬下去。王道长只觉得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正目瞪口呆之际,听到蒯先生慢悠悠地说“说来贫道与贵观还有些渊源,而辟邪除魔更是我等修道之人的本份,还请王道长将前后经过讲明啊。”

王道长此时哪里还不清楚眼前的蒯先生绝对是绝世高人,也没问他与白云观究竟有什么渊源,赶忙把来龙去脉讲个一清二楚。当时,那八卦法器释放出的红光只将五个女鬼震开,而一个格外艳丽的女鬼虽然不敢靠近,却明显对红光有一定抵抗之力,并没有被震开倒地不起。此女鬼比较特殊,虽然同样苍白无血,血红眼珠,但却没有尖锐的獠牙和可怕的血红长舌,而行动更为呆板如同被人­操­控的傀儡一般……

王道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唯一一个像是首领模样的男鬼,更是不惧红光,自己在掐诀念咒均无用的情况下,本能地向后逃进白云观内。但当男鬼企图追进大殿时,殿内突然光亮夺目起来——大殿内的护法神王眉心处的神目金光闪耀,右手高举过头顶的铜鞭更是光华大放,一举击在那男鬼身上,不可思议地将其消灭地无影无踪。说到这里,王道长既兴奋又惭愧,兴奋于祖上道法显灵,除去大害;又惭愧于自己的无能,既无法保护弟子,又只能眼睁睁看着众多女鬼逃之夭夭……

第四十四回 九­阴­拘魂阵

见王道长如此自责,蒯先生安慰道:“以前白云道长辟邪除魔,威名赫赫,但被人们称颂最多的却还是扶贫助困,惩恶扬善的侠义行为,如今王道长秉承祖训就已经功德无量了。至于除魔卫道,同样也能做到。”王道长这才从神游中清醒过来,想起对面就坐着一位道家高人,连忙恭敬地执起弟子礼来,“一切愿听从前辈安排。”

其实从外表上看起来王镇恶和蒯先生差不多年纪,都像是六十开外的模样,见王道长自称晚辈,蒯先生点点头,也不再客气,“你叫我一声长辈足见你心诚,造福一方的正道之心尤在,实在难得啊。”见王道长依旧必恭必敬的模样,蒯先生微笑道,“其实,你叫我长辈我也受得起,只是此中原因不便相告罢了。了结此事之后,我有一件东西相赠,若勤加练习,不仅可以延年益寿,而且还能进窥道门,成就除魔卫道之功。”

王道长一听当然喜出望外,一副为蒯先生马首是瞻的模样,并按照蒯先生的指示,带上了桃木剑、桃木令、镇妖铜铃等辟邪常用法器——当然那面铜制小八卦也随身带着。此时如果被旁人看到,还以为这向来威严的王道长和崇仁崇义“榆木头”三个小孩一样,成了蒯先生的徒弟了呢。

接近巳午时分,蒯先生等一行五人来到了与白云观近在咫尺的一座老宅的高墙附近。这长达二十余丈的青­色­高墙仅有一扇小小的边门,边门出口有三层石板阶梯高的小平台。蒯先生领着崇仁崇义“榆木头”和王道长走到这里,停下了脚步,指了指墙内,不急不慢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妖邪就在里面。”

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先是一愣,凝神一望之下见这颇为熟悉的小平台就是三年前庙会时看巡游所站的位置时,想到那时居然离那些鬼物如此之近,三人头上都微微冒出些冷汗,大有劫后余生之感。而王道长更是大吃一惊,呆立在当场足有半柱香时间,同时感到背后的冷汗正涔涔地冒出:这鬼物也太嚣张了吧,居然和自己做起邻居来……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确认周围没人后,蒯先生掐诀对边门一指点,一细小的藤条凭空出现从门下缝隙中钻了过去。不一会儿,铁门竟然“吱嘎”一声就打开了,蒯先生毫不犹豫第一个走了进去,王道长紧跟其后,“榆木头”与崇仁崇义对望了一眼后,也先后进入了这老宅的高墙之内。

高墙内侧是一个大院,杂草丛生,仿佛多年没有人打理的样子。正当崇仁崇义“榆木头”和王道长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之时,同样定神瞧了好一会的蒯先生神­色­越发肃穆起来,并流露出愤慨之­色­。只见蒯先生伸出右手,突然一翻掌,随着清晰的一个“起”字吐出,大院内的杂草枯叶全都一下飞起,顺着蒯先生手掌摆动的方向在一个墙角堆砌下来……

当其余众人将目光从墙角转回到大院中心时,都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原先杂草丛生的大院内现出了九口枯井,均匀间距地分布在院子的边缘,而大院正中则是一个足有三丈见方的巨大无名墓­茓­,墓­茓­并没有被土完全掩埋,露出一个角来,而从那一角望去,墓­茓­内部竟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六口棺材……

看到这诡异至极的情景,已算得上炼气期中阶修士的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也不禁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汗毛竖起,直到催动真气在体内运行才平静下来时,却感到脊梁骨阵阵发冷……相比之下,王道长虽然吃惊,但却一点也不害怕,而是仔细检查了周边的九口枯井和中央的墓冢后出神起来,似乎正回想着什么……而蒯先生则满脸肃容,喃喃自语:“这难道是鬼道阵法?”

突然,王道长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这应该是‘九­阴­拘魂阵’,这阵法最是歹毒,用祖先骨灰或至亲血­肉­与自身­精­血为引,布下周边九­阴­守卫,就可拘役阵中人或畜的生魂。”

王道长一边指向大院周围的九口枯井和中央的墓­茓­,一边说:“这情景和典籍上描述的一模一样,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九口枯井与中间的墓­茓­在底部应该有小孔连通,而每口枯井底部都有一个黑­色­小布袋,里面应该装有施法人自身­精­血与至亲的骨灰,以用来镇压拘役中间墓­茓­里人的魂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肯定是歹毒至极的‘九­阴­拘魂阵’无疑了。”

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听完,刚平静下来的心又都颤抖起来,不禁想到在临湖村从出生到现在,虽以往日子清苦一点,但村里气氛和谐安详,日子过得踏实而满足。但上一趟来镇上就被追杀,大牯牛还死了,这一次更是碰到了如此**恶毒的事情……三人内心都翻腾起来,不过表现出的神情各不相同:“榆木头”握紧了拳头,努力站直着却微微有些颤抖;崇义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牙齿咬得紧紧的;而年龄最大的崇仁却一ρi股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耳朵,眼睛也用力闭上,生怕再听到看到什么可怕东西似的……

蒯先生听完,人也是一怔,半晌之后才从喉咙深处通过紧咬的牙关处生生蹦出来两个词“畜生!该死!”然后脸­色­­阴­沉地会同王道长一起查看起来,果然在枯井底发现了装有灰­色­粉末的布袋。接着,两人又继续查看起中央的巨大墓­茓­来……

第四十五回 行百里路半九十

这个三丈见方的墓冢很大,六口棺木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个角落,王道长估算如此巨大的墓阢可以摆放上数十口棺木,庆幸地说道:“幸好发现得早,否则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受害啊……”不过稍一停顿转念一想,又带着疑惑的神情自言自语道,“但镇上向来平静得很,多少年没有发生过什么凶杀大案了,这里居然有六口棺材,其中肯定有古怪。”

正当蒯先生和王道长打算开棺一看究竟之时,“榆木头”也顺着一旁的石梯走进墓冢内,站在了蒯先生和王道长的身旁。蒯先生带着些许惊讶地望了望“榆木头”,赞许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原本就是带着三个徒弟出来历练增加些阅历,锻炼其心­性­意志的,好让他们在今后的修仙路上走得更远些,并没有指望三人能帮上什么忙。不过当看到“榆木头”主动出现在身旁,而后不久崇义也下到了墓冢内,崇仁虽没有下来,也趴在上方往下注视着,心里自然欣喜,感到这三个徒弟可比当年的自己强上太多了……

“师傅,来看这里。”随着“榆木头”手指的方向望去,众人发现在最靠近墓­茓­角落的一口棺木的盖棺处,竟然有一小段淡绿­色­半透明的丝带露在外面,王道长更是一眼就认出是当晚一女鬼所穿。

“那就从这一口棺木开始吧,”蒯先生边说边看了看先前设置的日晷,见晷针在阳光下的投影只有小拇指长的一小截,显然快到正午时分了,就让王道长将法器取出,进行布置。崇仁在上方架起了六面小镜子,将正午的太阳光照­射­向六口棺木;崇义和“榆木头”则一人握一面桃木令牌护身;王道长则在布置完一个常用的辟邪阵法后,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握紧了那面八卦法器……

看到众人都已准备妥当,蒯先生见那日晷上的投影还剩下一点点,就朗声说道:“这些棺木很新,应该没有厉鬼存在,正午时分散发出的尸气也会被马上驱散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先布一个结界,你们都躲进去。”说完,踏起八卦步,手指连捏几个法诀,在离棺木两丈远处布下一个青­色­光幕,再示意包括崇仁在内的众人都躲进去。不多时,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躲在这青­色­光幕之后,而惊得呆立当场都挪不动步的王道长也被硬拉了进去。

此时,日晷上投影也已完全消失,蒯先生一抬手,随着轻喝一声“起”,角落内侧的棺盖腾空飞起落在一边,在镜子反­射­阳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

见没有异状发生,蒯先生示意众人可以走近,这时王道长已从惊愕中恢复过来,见神通广大的前辈示意,赶忙上前,而“榆木头”和崇义跟在后面,崇仁虽也从光幕中走出,但却远远地站在众人身后,踮着脚望了过去……

一见此女面容,王道长先是一愣,赶忙抓起女尸的左手来,待见到手腕上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时又是一怔,呆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这是丰水村的小梅,两年前病死的,还是我去做的法事,但早就入土为安了,怎么会到了这里?……”接着又喃喃自语道,“以往遇上的最多是冤魂作祟,大都只是借尸还魂而已,这次真大不相同了……”

另外五个棺木也被依次打开,除了最后一个棺木内空空如也外,其余四个都是两年前死去之人,王道长也全都认识,更加断定了这是鬼修的歹毒邪法——九­阴­拘魂之法。

不过,既然知道了这歹毒的邪法,将其破去使这些被拘的可怜魂魄能够重新进入轮回倒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需消灭“九­阴­守卫”并堵死连接的通道口就可以,至于那些棺木自然是无法再返回原来位置了,但只要能使死去之人魂魄得到超度,那也是功德无量的善事。

就这样,王道长一一将九个枯井底布袋内的粉末取出在正午阳光下曝晒——这么做虽对施法者至亲很是不敬,并彻底断绝今后轮回的亲情缘分,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要怪只能怪他们出了这么一个不肖子孙。接着王道长驾轻就熟地做了个较为简单的法事,超度了这五个早应进入轮回的亡魂。

事完之后,王道长像个小孩子般异常兴奋,一是因为又做了件大善事,二是结识了蒯先生这位高人,并如蒯先生所说将传授他降妖除魔的道术。但王道长见蒯先生仍一副肃容之­色­,就试着提议起来:“蒯前辈,如今邪阵已破,死者都已超度,那个领头男鬼更是被我白云观护法神正法,要不就将这里重新掩埋吧。”

蒯先生听了却摆摆手,并招呼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聚拢过来,才严肃地说道:“行百里路而半九十,除恶当务尽啊。”接着又指了指那口空棺材,继续沉声说道,“我来镇上的时候,就感觉到一股尸气,但这尸气极淡应该是这一两天散发出的,而在这里布阵作法拘魂役鬼不可能短时间完成。所以合理的解释是:这个魔头平时能依靠法术遮蔽散发的尸气,而昨晚因被白云观的禁制重伤或击毙,才无法继续掩盖尸气从而让我发现的。”

王道长一听,不禁脱口而问:“为何前辈说魔头可能没死?当晚那护法神王铜鞭之上散发出的威力,绝对非同小可。”

蒯先生微微一笑:“白云观禁制的神妙凭我的修为根本无法看出,我当然对那禁制的厉害没有丝毫怀疑。但是假如此魔头被彻底消灭的话,为何会留有一个空棺材呢?若没有魔头的意志驱使,这个女鬼能去哪里?反正其中还是大有蹊跷,”说到这里,蒯先生眉头也是一皱,“不过当这些亡魂被超度之后,居然再也感觉不到尸气的存在了,还真是奇怪啊……”

听到这里,王道长心中一颤,他清楚地记得当晚的确有六个女鬼,其中一个还与众不同,格外地艳丽动人,铁定不是刚刚超度五人中的一个。想到此处,冷汗又冒了出来,王道长握紧了拳头,不停地告诉自己:除恶当务尽,行百里路半九十啊!

第四十六回 泥丸宫三残魂

就当蒯先生一行五人在这老宅中四处寻找线索的时候,在地下密室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艳丽女子正双手抱膝地倦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如果这个艳丽女子被恶狼帮的瞿香主看到的话,一定会万般殷勤,因为她就是妖媚迷人的“三圣教”圣堂弟子韩香姬;如果这个艳丽女子被王道长看到的话,一定会长出一口气,因为她就是众人正努力寻找的第六个空棺材中的失踪女鬼。而此时的艳丽女子,虽然并不是鬼,但是也已经不再是香艳迷人的韩香姬了,或者准确一点说,已经不全是那个迷人的韩香姬了。

这个因害怕而战栗哆嗦的女子,两眼血红的双眸中除了畏惧,还明显带有狂暴、痛苦之­色­。此时这女子白藕般的玉臂怀抱双膝紧缩成一团,芊芊玉手相互死死紧扣,牙关还不停打颤,口中还在低声嘟囔着什么……

在这个艳丽女子的上丹田泥丸宫中,更为诡异之事也正上演着:一大两小总共三个神识正在争夺着这个女子的躯体控制权——正因此艳丽女子才显出狂暴和痛苦的神情来。

而在一阵挣扎平静了下来后,一个苍老而­阴­沉的声音在泥丸宫中响起:“你们两个就不要白费力气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我的主神识死了,但你们俩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老老实实的不要反抗,或许等过个十来年,我才会慢慢炼化了你们……”

还没等苍老的声音说完,就被一个年轻男子的尖锐的咒骂声音打断:“你这个骗人的畜生,害我修炼什么役鬼噬魂的邪术,趁机夺取我的躯体还毁在了白云观前,害得我到了这般地步,我反正和你誓不两立,绝不妥协!”

但此时一个年轻女子带着哭腔却怨毒至极的话语响了起来:“你才是十恶不赦吃人不吐骨头的心狠手辣之徒,你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刚才年轻男子就默不出声了,但随着一阵“嘿嘿”­奸­笑声,先前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得好这小子确实连祖宗都卖了,肯定不得好死啊。哈哈,不过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已。我的魂力虽然剩下不到一成,也比你们强大得多,所以如今这躯体还是由我说了算……”

见年轻男女二人并没有出声,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而现在外面的道士正在到处找我们,若被他们找到,那肯定要被抽魂炼魄,永世不得­操­生啊……”苍老的声音似乎深谙大­棒­和胡萝卜并用的御人之术,一边威吓,一边安抚道,“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幸好之前并没有对这具躯体使用役鬼之术,而噬魂术也没有竟全功。所以只要我们自己不闹腾,那些道士应该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一听“抽魂炼魄”四个字,年轻女子的残魂立刻吓得噤若寒蝉,吞声饮泣;而那个年轻男子也默不出声,一时间这地下密室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原来,这苍老声音的主人正是白虎­精­的残魂,在一个半月前小白脸贾忠义修炼鬼术严重走火入魔时,趁机压制了其原有神识并控制了其躯体,转而马上进行报复行动,而首要报复目标自然就是近在咫尺的白云观道士。

当年贾忠正躯体经受不起夺舍而暴毙身亡后,白虎­精­魂魄在贾府内到处游荡时,遭到法事期间白云观道士的镇邪符箓和一个铜制八卦法器的攻击,只得施展裂魂**,硬生生舍弃大半的魂力才得以逃脱……显然白虎­精­的残魂仍然对此段惨痛往事记忆犹新,也正因此第一报复目标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白云观。

但是,这白虎­精­哪里知道五百多年前白云道长所留下的的厉害手段,不仅将好不容易得来的躯体一下子毁了,而且这十七八年靠着贾忠义修炼鬼道之术慢慢恢复起来的魂魄,又几乎丧失得一­干­二净,再次被打回了原形。一想起当晚夜袭白云观,就马上联想到那迅捷如电且威力无比的骇人金光,即便就是它全盛时期也根本无法抵抗分毫,那可怕的一幕使得白虎­精­残魂再也兴不起一丁点报仇的念想来,只感慨于自己幸好留下一股神念控制韩香姬的躯体,才避免了万劫不复的后果……

而年轻男子声音的主人则是小白脸贾忠义,原本对于修炼鬼道功法还有一丝犹豫的他,自从发现修习鬼术不但可以驱役鬼尸,而且能够通过噬魂而控制活人,一切生杀我夺的高高在上的感觉使他虽然明知鬼道功法有违天和且修炼起来极易走火入魔,还是情不自禁地疯狂修炼起来,从而一步步掉入了白虎­精­设计的陷阱之中,终于在近来的一次修炼过程中出了岔子,鬼道功法反噬而大伤元气。就在这时刻,被白虎­精­的残魂一举发动,夺走了躯体的控制权,而之后没多久就在白云观的前殿外被灭得尸骨不存了。

每每想到这里,贾忠义都恨得牙痒痒,在痛恨之余也庆幸自己修炼噬魂术小成时,就对韩香姬动手,将其魂魄一部分占为己有,但因为噬魂术只是小成,必须在一段时间内慢慢夺取韩香姬的魂力,而为了在此时间内使其任由自己施法无法反抗,贾忠义就将自身部分­精­魂通过噬魂秘术镇住这个可怜女人,所以虽然也丧失了大部分魂魄,但也总算是逃过了神形俱灭的大劫。

当然,这年轻女子声音的主人就是可怜的“三圣教”圣堂弟子韩香姬了。一年前的一天,被同是“三圣教”成员的小白脸贾忠义偷袭得手,并受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抽魂炼魄”的痛苦折磨,自己的魂魄还被其压制丝毫无法反抗,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过了近一年后,魂力已经不足原来的三成。

本以为就将这般被慢慢吞噬魂魄而永世不得超生,但昨晚在白云观外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白虎­精­和贾忠义的主魂都被消灭,只剩下遗留在自己身上的分魂,虽说比自己仍然强大上一些,但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此时,从惊恐中平静下来的韩香姬经过反复思考后下定了决心:即便如白虎­精­所说,被道士抓住会被再次抽魂炼魄,那也与现状差不太多,况且她并不信白虎­精­所言。这个可怜女人的残魂反复提醒自己此生已经不指望什么,只希望来生能过上平凡的日子,为了这个美好希望,一定要求死成功进入生死轮回之道……

第四十七回 得偿所愿

话说抱着除恶当务尽信念,正努力搜寻着的蒯先生、王道长一行五人,已将大院乃至整个老宅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又一遍。蒯先生催动秘术探察着尸气,王道长也运用以往常用的各种驱鬼法器,甚至包括那面铜制小八卦,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则到处寻找,但是无论空棺木中的女鬼尸体还是可能逃脱的魔头元神,都一无所获。

至于最为有效的神识查探,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因都只是炼气期修为,神识只能“内窥”而无法离体,自然无法进行;而蒯先生因受重伤,不仅法力降到了炼气期修为,连神识都大为削弱,只能放出体外一丈多远的距离,几乎起不到什么实际作用。

大约寻找了一个半时辰,虽然仍是毫无线索但众人并不气馁,聚在一起边休息边讨论,针对空棺木中不见女鬼尸体以及蒯先生突然感受不到尸气存在两个条件,总结了三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魔头元神已完全被灭,而具备有一定自我意识的女鬼趁夜逃离;而后两种可能则是魔头元神没有被全灭,而是利用女鬼尸体借尸还魂,或趁夜逃离或遮蔽尸气躲藏了起来。

对此听得一知半解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哪里有什么判断能力可言,完全是被动地听从指令,当然一丁点建议也给不出来;王道长也从没有遇上如此棘手诡异的事情,加上已经把­精­通法术的蒯先生当成自己白云观长辈对待,同样带着尊敬信任之­色­地望向蒯先生;而蒯先生则明确表示他比较倾向于魔头借尸还魂并躲藏起来的可能,因为他觉得:遍寻不见的女鬼虽然比较特殊,但具有自我意识逃跑应该不太可能;而遭遇重创的魔头借尸还魂后,相对于逃往人生地不熟的陌生之所,还是会选择躲藏在经营多年的熟悉地盘,无论是借助九­阴­拘魂阵,还是此地的­阴­气,都对鬼修自我疗伤大有裨益。

对于蒯先生的这番分析,不仅崇仁崇义“榆木头”和王道长连连称是,而且假如让白虎­精­听到,在痛恨之余也都会暗自佩服——因为蒯先生直中要害,白虎­精­原本就是打算利用九­阴­拘魂阵和老宅的­阴­气进行疗伤,若是将五具鬼尸的­精­元完全榨­干­,要不了几年就能够恢复如初……但如今不仅“疗伤的灵药”被人超度,九­阴­拘魂阵也被破了,而且那几个该死的道士还要想尽办法消灭他的元神,怎能不让白虎­精­痛恨到极

但蒯先生到底不是神仙,并不知道韩香姬是被更加歹毒的噬魂术所加害,虽然损失部分­精­魂但并没有成为鬼尸,所以当然不会散发出尸气。因此,白虎­精­在白云观受到重创后,无力遮蔽众女鬼的尸气才被蒯先生发现,而当女鬼被超度后,尸气随之消失也就感受不到了。而且,当年在贾府游荡的白虎­精­魂魄会害怕王道长的八卦法器,而并非借尸还魂才拥有躯体的白虎­精­元神对八卦法器就没有太大的畏惧了。

当众人再一次搜寻半个时辰后,突然“榆木头”大叫一声:“大家快来,这儿有秘道!”众人寻声而去,只见偏厅书房内的一排红木书柜后,有一条石板地道通向漆黑幽深之处……

原来,“榆木头”在此书房的搜寻过程中,看到高高的书柜第二层木架上一个红木笔筒­精­雕细琢得美仑美奂,就想拿下来仔细瞧瞧,却奇怪地发现居然怎么也拿不下来,就尝试着转动了一下,结果整排书柜“嘎吱嘎吱”也跟着转动了起来,才露出了这条秘道。

蒯先生对幽深的秘道看了一会,虽然仍没有感受到尸气的存在,但却觉得一股逼人的­阴­气从地道内狂涌而出,面露慎重之­色­地向众人说道:“可能那魔头就躲在下面,”接着转而对他三个徒弟说道,“王道友和我一起下去就可以了,你们三人还是呆在这里吧。”

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听出师傅话语中的关爱之情,摆明不愿自己三人去冒险,当然齐声答应。而王道长倒是一副责无旁贷的神情,当即一手紧握铜制八卦法器,一手摸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就要率先进入地道,却被蒯先生手一挡拦了下来。

正当王道长面露不解之意时,蒯先生手掌一翻,一个小木匣子出现在手掌之上,打开木匣一颗差不多­鸡­蛋大小的透明小球出现在其中,并且一眨眼功夫,刚刚还是透明的小球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小太阳一般将原本­阴­暗的书房照得亮堂堂的……

“这是?”王道长已经记不清今天这是自己第几次吃惊了。“这是‘日曜石’,能储存白天的太阳光用于晚上照明用的。”一旁的崇义帮忙解释道。蒯先生则点点头,补充说道,“这块‘日曜石’储存的是正午时分的日光,虽不是夏至那天的,但在驱散­阴­气,克制鬼物上也还是能起一点作用的。”边说边将小木匣递给了王道长。王道长一喜,接过木匣单手托着,就走下了被照得通亮的地道……

当蒯先生和王道长再次踏在平地之上时,二人已来到地下大厅,当即感到此地­阴­气更加浓郁,仿佛是什么厉害鬼物的常居之所似的。蒯先生自不惧怕这区区­阴­气,若另有修仙者用天眼术查看的话,此刻的蒯先生全身上下被一层薄薄的白光护住,而王道长手持的八卦法器也发出流转不定的青光将­阴­气阻隔在外。

这个长方形大厅高挑宽敞,布置豪华,从主客位桌椅的布局来看似乎是为举行什么秘密宴会而设计的,但是很显然并没有什么魔头的踪迹。蒯先生有些失望,王道长更是把愤怒撒在了­阴­气之上,挥舞起那面铜制八卦法器作起法来,仅仅一盏茶的功夫,原本浓郁的­阴­气竟被一扫而空,可见这面八卦法器在辟邪上确有其独到的作用。

就当两人准备返回地面,都已经走上石板地道好几阶的时候,只听得随着一声女子尖叫,一个绿­色­光团出现在大厅中,并向着蒯先生和王道长的方向疾速飞来……两人都是一惊,蒯先生凝神一望,就露出喜­色­:“这就是那女鬼的魂魄,”接着边放出白光护身,边伸出双手来迎接此绿­色­光团——蒯先生已经看出这魂魄的魂力已经弱小无比,不可能对人造成威胁,而其举动也不像有恶意,反像是急于想要述说什么的样子……

但王道长哪里知道这些还以为什么邪术,情急之下赶紧祭出八卦法器,施出了以往最为强力的除魔手段——口里念咒,一手掐诀,一手舞动八卦法器对准绿­色­光团就是一指点……

这一连串动作极为老练,蒯先生发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八卦法器­射­出的青光正中迎面飞来的绿­色­光团。绿­色­光团骤然一颤,在空中停留了不到一息时间,随着一个女子先是一急而后平静释然的声音“我,我……谢谢!”就星星点点化散开来,不见了踪影——韩香姬的残魂终于得偿所愿,得以超度进入轮回去了……

第四十八回 替天行道

原来,当王道长使用铜制八卦法器清除此地­阴­气时,密室内的三个魂魄就感受到了。白虎­精­又是愤恨又是害怕,这些­阴­气是其呆在此处十多年并依靠秘术渐渐聚集形成的,既能秽人心智又有助于滋养本身魂力,如今被扫荡一空,怎能不愤怒异常。这两个该杀千刀的道士显然目的不止于此,似乎不将自己赶尽杀绝就绝不罢休,而现在又根本无力抵抗,白虎­精­怎能不心惊胆战。

因躯体被灭已不再是小白脸而只剩下一缕残魂的贾忠义,同样也因恐惧而惶惶不安,他清楚地知道修炼歹毒鬼道之术的自己若被发现,也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倒是可怜的韩香姬自身残魂对此非常期盼,当道士将­阴­气驱散,她突然感到压制自身魂魄的白虎­精­的魂力都仿佛一下子消失了一般,那种久违的轻松之感是如此熟悉又是多么难能可贵,韩香姬甚至略微尝试着用自身的意识去­操­纵一下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躯体,发现竟然能够办到。但喜出望外之余,她就意识到这只是白虎­精­魂魄因高度戒备而放松了对自己的控制所致。

想到此处,韩香姬就更期盼道士能发现这个密室,灭了白虎­精­和贾忠义从而解救自己,如果那样的话,她一定再也不回“三圣教”,找一个偏远山村隐姓埋名,过平凡而安逸的生活。若是能嫁一个老实忠厚的好人家,自己一定会好好珍惜……就当韩香姬从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中回过神来,决定控制躯体以引起外面大厅中道士的注意时,突然发现身体又不听自己使唤了……

用尽全力一连尝试几次依然无果,并且自己的魂魄又像是再次被压制了一般,正在疑惑之际,一个年轻而­阴­险的男子声音响起:“贱人,别想动什么歪脑筋,你就乖乖的等着被吸­干­魂力吧……哈哈哈哈。”此时的韩香姬格外冷静,没有去咒骂损人不利己的贾忠义的人格**,也没有去懊悔刚才一瞬间本可以脱困却没有立刻马上行动——刚才的一番憧憬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瞬间,韩香姬一言不发一面暗暗积蓄着力量,一面盼望着驱魔道士的到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道士似乎并没有发现密室的入口,在搜寻几遍之后踏上石板走道准备返回离去。眼见再不放手一搏就再也没有机会了,韩香姬只得孤注一掷,顾不得自己的躯体,拼着舍弃一部分­精­魂摆脱了束缚,绿­色­光团的­精­魂冲出泥丸宫直奔道士而去……

裂魂的痛苦使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终于脱困而出的可怜女人还是兴奋异常,她要告诉有本领的道士有两个占据了她躯体的恶魔正躲在密室之中,并请求作法让她的残魂进入轮回得以超生,来生实现那个美好的梦想……

哪知还没等她把话说出口,一个道士就直接作法超度,虽然并没有来得及控诉出两个恶魔来,但已经得偿所愿的可怜女人的魂魄最终平静地说出了“谢谢”二字,感谢道士解救了自己的同时也向这个悲惨世界告别。

在韩香姬残魂不顾一切飞出时,白虎­精­和贾忠义都吓得魂飞魄散,但出乎意料的是道士竟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所在而离开了,均长出一口气。

蒯先生本想与女鬼魂魄交谈一二,但被王道长情急之下这么一来,倒也不好多责怪于他,两人见女鬼游荡的魂魄得以超度后,其躯体却遍寻不见,想来是被魔头借尸还魂了,此处又毫无尸气,那么两人都判断魔头已经逃跑,不在此地了。

假若蒯先生和王道长如此判断被白虎­精­知道,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它原本是想呆在此处的,但赖以滋养魂力的­阴­气被除了个­干­­干­净净,那就不得不逃往别处了。不过这个别处,却是它的老窝——“石虎窟”,两个月前它就回过一次“石虎窟”,发现隐蔽处的真正虎冢仍然还在,同时也发现有外人的进入过,这使得它当时有所顾忌,如今更是只能依靠虎冢的力量来恢复实力,顺其自然地就该返回老家了。

接近傍晚时分,蒯先生师徒四人和王道长将老宅的大院内的枯井与墓冢都填上土,依然用原先的杂草枯叶覆盖后,才返回白云观。路上众人有说有笑,都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畅快——那是做了一件好事后的充实感觉,虽然有点累但却­干­劲十足,与来时的紧张与压抑全然不同。

临走前,蒯先生将“长青诀”一到四层功法赠与了王道长,除了一再叮嘱功法一定要保密,学有所成要造福于民外,还微笑着告知若有不明白尽管可以来临湖村找他……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看得出来:自己师傅与这位王道长可是相当地对脾气。而王道长激动万分之余,连连拍着胸口表示自己年轻时做侠客和如今做道士,初衷都不会改变,并将众人送出镇十多里地才挥手告别。

蒯先生心情特别好,抚着长须不急不慢地走路,完全不同于来时的行­色­匆匆;而“榆木头”则一直低着头沉吟着王道长那豪气­干­云的初衷:“替天行道!”

第四十九回 选取法器

一转眼又过了三年,这三年里尽是坏消息,据说大周国朝廷中正直的官员士族一派在与阉党的斗争中渐渐处在了下风。本来大周国国都里那些党同伐异尔虞我诈与山高皇帝远的临湖村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只是徒增来往商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而已。但渐渐地就不对劲了,有消息传出胡驿丞将代理临湖镇县丞一职,再后来连正式的榜文都张贴出来——对于史县丞,只知道伍捕头前往靖阳城却吃了两天的闭门羹,经多方打听才得知史县丞是山阳郡的布政使钱明镜下令罢免的,至于史县丞如何得罪这么一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就无从知晓了,只知道这位刚上任的钱布政使一来就没来由地替换了不少地方­干­吏,惹得各地百姓怨声载道……

如今的临湖镇上又能看到刚老实些日子的温冬瓜被前呼后拥的一幕了,地皮流氓也像是熬过漫长严冬的蛇虫鼠蚁一般又冒了出来,搞得原本平静的小镇不得安宁起来,而才繁荣不久的小镇再一次变得萧条……

底层的百姓都是抱着希望过活的,原以为坚持一段时间好日子还是会来的,但“史大人复任”那样的好消息没有盼来,“恶狼帮的马贼有可能会侵入山阳郡”这类耸人听闻的坏消息倒是传来了,据说一些与山­阴­郡交界的村镇已经遭到了马贼的洗劫。这使得同样处在两郡交界处的临湖镇百姓惶惶不安起来,有些家底殷实的人家甚至举家迁离,逃避这可能到来的大灾难……

对于这绝大多数没能力逃甚至没想过要逃的百姓来说,日子依旧还是照过,只是茶余饭后也谈论点国事来,诸如朝廷、阉党等等,当然更多的还是胡驿丞、温冬瓜和恶狼帮的马贼……普通老百姓都希望能够否极泰来,但是,除了还不知愁滋味的少年,其实不少心明眼亮之人还是能看出来:这一次与二十年前的灾祸不同,那次是由天灾引起,而这次恐怕是更为可怕的人祸,如今这一段日子恐怕只是暴来临的前的平静而已。

临湖村李村长显然也是心明眼亮众人中的一员,早已做了准备,不仅修补加固村子的围栏,而且还储存粮食以备不时之需,甚至铁柱都很少外出打猎而指点起村中的壮年男子使用弓箭棍­棒­来……而村中的老人­妇­女却时常跑土地庙虔诚地祈祷:山­阴­郡的灾难千万别在山阳郡发生。

和临湖村民临阵磨枪不同,崇仁崇义和“榆木头”虽然将不少­精­力花在了修炼法术之上,大大放慢了境界的提升速度,但崇仁还是在不久前突破到第六层境界,崇义进入到第七层,而“榆木头”更是于半年前达到了炼气期的第八层。

这第七层境界与之前的第四层类似,一旦突破就立刻感到一种脱胎换骨的奇妙滋味,不仅感官再次大幅提升,而且­精­神也变得异常旺盛,估计连续三天三夜不睡也不成问题。据蒯先生说,这就是突破第七层瓶颈的感觉,而突破瓶颈不但要求法力累积到远比突破一般境界时多的量,还需要一些对元素属­性­的认知心得。

对于法力积累,“榆木头”是深有体会,之前所突破第七层,引气入体的修炼时间比突破第八层还要多出不少——当然第四层也是如此,在这方面看来的确有瓶颈的现象。但是所谓的修炼心得,“榆木头”并没有体会到什么就成功突破了——按“榆木头”对天地灵气的感知能力应该属于无视瓶颈才对,而天灵根拥有者都需要经顿悟才突破的过程“榆木头”却没有遇上,对此蒯先生都迷惑不已,实在不清楚其中的缘由……

“榆木头”在继续练习“缠绕术”和“御风术”时,似乎对木系和风系有了更深一些的理解,却也并没有达到法术大成的程度,虽然可以略微缩短一些施法时间并且也不需要原地站定掐诀念咒,但是肯定离心中默念就能迅速施法的大成境界明显还有一段距离。

自从一年多前就突破到第七层,蒯先生就不让“榆木头”和崇仁崇义一起修炼,而是让其自行领悟,并让三人都选一件法器使用。说起法器来,蒯先生也暗自好笑,当年因被偷袭,亏得自爆多件高品阶法器而得以脱身,随身灵石也全都用在逃亡的路上,只剩下一些当初自己在炼气期时用过的法器,虽然用不上了但因有了感情也才随身带着——原本在收徒时就应该给的法器,只因一时不舍居然没给,如今看到三个徒弟都不仅资质过人,而且为人正直,蒯先生大感欣慰之余,反而嫌弃起自己那些低品阶的法器来……

蒯先生拿出四件法器摆在桌上,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一杆七尺来长的银枪,枪身上隐隐银光流动,枪头上更是浮现出淡淡的金银两­色­光晕,一看就知道是一件不凡的法器;另外三件相对就普通了一些:一颗樱桃般大小的蓝­色­珠子,一支做工古朴的竹箫和一柄毫不起眼的木剑。

蒯先生见三人望向银枪的目光居多,不禁露出了一丝自嘲之­色­,向三人介绍起来:这杆龙胆亮银枪是他此次出游偶然得到的一件顶阶法器,由­精­铜­精­银铸造而成,坚硬无比,除了能激发普通金­色­枪芒攻击外,还附带一个“金蛇狂舞”的下品高阶法术,威力十分惊人——当时在坊市见此银枪价格偏低得厉害,一时冲动,才买下这件与自身属­性­不符的法器……

那颗蓝­色­珠子名为“澹水珠”,则是他突破炼气期第十层瓶颈时,在宗内的坊市好不容易交换到的上品防御­性­法器,注入灵力后可以释放出一层淡蓝­色­水幕光罩进行防御,防御力极强,一般顶阶攻击法器都很难攻破……

翠绿的竹箫则属于普通的中品法器,虽然由百年铁竹制成,坚硬程度几乎不下龙胆枪,还能同时释放出数个木系气矢,只是威力比较一般,比起火弹术略强一点而已……

而至于那柄木剑,则是不入流的入门级法器,只能释放出威力很小的木系剑气,若是注入的法力充沛还是勉强可以做到断金裂石,但若用来对敌就差强人意了……

一听介绍,大家都明白了:银枪最好,蓝珠子也不错,竹箫一般,木剑就太差了。蒯先生看到三人的神态,就微笑着拿起那柄木剑说当年白云道长与自己师祖乃是至交,木剑就留给白云观王镇恶道长用于镇恶吧,接着让崇仁崇义和“榆木头”按照修为高低依次选择法器。

开始三人听到王镇恶道长将用木剑法器镇恶时都笑了,但后来听到要按修为高低依次选择法器时,崇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从小就极为喜欢长枪的崇义一眼就看中这杆龙胆亮银枪,早已把它视为自己最珍贵的宝贝了,突然一听要按修为高低依次选取,那五行属­性­的“榆木头”没有道理不选银枪了,突然觉得师傅这是明显偏袒,非常不公平,但又不好说什么,不由得紧张地望向了“榆木头”……

第五十回 宝剑锋从磨砺出

就在崇义的小脸绷得紧紧的,以为“榆木头”会选走自己心爱的宝贝长枪时,走到桌前的“榆木头”却出乎意料地直接一把握住了那支古朴的竹箫,放在手里横看竖瞧了一会,便抬头对蒯先生说道:“我就选这个了。”

身后的崇义嘴巴张得大大地,呆立当场,蒯先生也是微微一惊,但“榆木头”自己却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竹箫法器是木属­性­的,与修炼的‘长青诀’功法相符,挺适合自己的,”又回头看到崇仁崇义依然疑惑的目光,继续解释道,“龙胆亮银枪威力虽然大,但明显不太灵活,与我已经掌握的‘御风术’和‘缠绕术’配合不起来;至于澹水珠则因为纯属防御法器,不是很想要……”

蒯先生听了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法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勤加练习,品质上的差距可以用技巧和方法来弥补”,而崇仁崇义开始还觉得有点道理,但又一想之下还是觉得“榆木头”还真是根笨木头——龙胆亮银枪威力大,施法时间长是肯定的,但只要多练多用,并随着境界提升,也能灵活使用;而澹水珠是纯防御法器,蒯先生就不止一遍说过同品阶的防御类法器要比攻击类法器珍贵得多……反正怎么都比那连个名字都没有的破竹箫法器强上太多了。就这样,崇义和崇仁依次挑选了银枪和蓝­色­珠子,并都轻轻抚摩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其实“榆木头”当然知道自己选的这连个名字都没有的竹箫法器是三人中最差的,但已经足够自己用了,结拜兄弟之间也没有争的必要,而且被王道长的豪气所感染的“榆木头”认为好的法器让给兄弟是应该的,以后自己学了炼器本领什么好的法器没有啊——幸好蒯先生不知道他这位好徒弟的想法,否则肯定会苦笑并循循善诱:炼器可是大耗­精­力的事情,还极受材料的限制,对于普通修仙者而言差不多就是放弃了大道,还是早早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为好。

另外,“榆木头”和崇义不同,可能从小就被老俞头逼着练什么家传的“降魔棍法”而不知不觉中起了逆反心理,就特别不喜欢刀枪棍­棒­这类他认为笨重的武器,而是不知从何时对剑起了极大的兴趣,常常想象着成为能御剑飞行的剑仙——要不是那柄木剑是师傅预定给王道长的,说不定还真就选这件入门级的法器了。

自从突破至炼气期第七层境界后,“榆木头”就遵循蒯先生的教诲独自进行修行,幸好有了自己的法器,可以熟悉这竹箫法器的运用,几番使用下来,“榆木头”对这古朴竹箫还挺满意的——除了携带方便,不那么惹眼外,注入灵力后几乎可以在瞬间完成施法,最多可由竹箫的五个音孔发出五道气矢,虽然威力一般,每道木系气矢的攻击力与火弹术差不太多,但也足以断金裂石,将碗口粗的树枝一切而断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而且“榆木头”更看重木系气矢的攻击速度,小小的并不起眼的青­色­气矢刚从竹箫的孔间凝成,下一刻就能以疾箭离弦般速度向目标激­射­而去,整个过程几乎在弹指之间就能完成。对此,“榆木头”非常满意,如此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速度与已掌握的“疾风术”、“缠绕术”结合起来,接下来的时间将“石肤术”也修炼一下,这样既具备攻击和困敌,又配合速度和防御,相信对付起区区马贼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了。

已把蒯先生当作师傅的白云观王道长每周都会来临湖村一次,除了看望并向蒯先生请教修炼心得外,也带来不少镇上的消息传闻。而“榆木头”每次看到这位正气凛然的王镇恶道长,就会感慨当年山阳郡在侠道上与之齐名的自己家爷爷老俞头如今已经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起普通百姓生活,总觉得不是个滋味,暗暗下定决心要替天行道,­干­出一番大事迹来……

经好长时间勤修苦炼后,“榆木头”终于将竹箫法器运用得得心应手,“石肤术”也达到了小成境界,并再三试验,就是用竹箫法器发出的单道木系气矢斩在岩石皮肤上,也只能留下一道较浅的痕迹,并不能破开“石肤术”的防御。“榆木头”满意的同时,也不禁对气矢的威力之小摇头不已。

不过,“榆木头”相信蒯先生让自己独自一人琢磨法器的使用肯定是有道理的,于是一边练习一边用“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来鼓励自己,经过一遍遍反复运用,一个偶然的机会,“榆木头”突然发现自己将竹箫法器发出的气矢熟练控制到一定程度时,居然可以使五道气矢汇集成一线,使得那攻击点上威力大增,其蕴涵的威能显然不是“石肤术”能抵挡的。“榆木头”在村外找了块巨大的山石试了一下,五道连珠气矢所过之处,坚硬的巨大山石竟然被一切为二,切断面光滑无比,就像是被天雷劈开一般,甚为壮观。

“榆木头”连续好几个月不断地忘我修炼,此时终于感到有所成就,迫不及待赶回学堂想快点告诉师傅,却发现学堂中空无一人,蒯先生和崇仁崇义居然都不见了踪影……

第五十一回 崇仁相亲

“榆木头”到处寻找,才在村外的一个僻静处找到了正专心致致练习银枪法诀的崇义,原来崇义虽然还没突破炼气期第七层,但趁着蒯先生自个有时,偷偷地独自潜心修炼,熟悉起龙胆亮银枪这件宝贝来。

当崇义一看到急匆匆而来的“榆木头”,下意识地就赶忙将银枪藏在身后,竟生怕“榆木头”反悔而向他索要宝贝银枪起来,惹得“榆木头”又好气又好笑。

当发觉不是那回事时,崇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近来师傅很忙,但忙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哥实在没出息,不好好修炼却老往张家那边跑,”说到崇仁,崇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算是我们大哥呢,明知修为已经是我们仨中最差的了,还不好好努力,以后怎么和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啊,难不成真想好了去张家当上门女婿?实在气死我了,不说他也罢……”

崇义气鼓鼓的,嘴上说不说还真就不再言语,握起银枪又自顾着练习起来,并且练习得更加认真,仿佛要化悲愤为力量似的。“榆木头”则没有再打扰他,而是拖起下巴,小声地不知念叨起什么来……

说起张家,那可是原来南临湖村的村长家,不仅听说在村中很有威信,而且以往就与东临湖村守望相助,上一辈还和老村长有过患难之交,正是基于此,才能达成两村合并,共建村围的结果。不过,据说张家只有一个女儿,小名唤作“娟儿”,豆蔻年华,不仅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知书达理……甚至当初就传言两村的合并更是建立在两个村长家联姻之上的。为此,“榆木头”也没少拿崇仁崇义两兄弟开玩笑,不过崇义向来一副与我无关,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神情,而崇仁却一直是不置可否的态度,难道崇仁真的……“榆木头”越想越觉得可疑,他们仨可是义结金兰的兄弟,要一起闯荡天下,替天行道的,怎么可以还没出发就少了一人呢,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村内的张家走去……

“榆木头”虽然对南临湖村不是很熟悉,但张家的位置还是知道的——就在新建的土地庙不远处。而对于张家,“榆木头”印象最深的则是三人给建庙捣蛋扯后腿时还就被张家人狠狠地训斥过,要不是铁柱赶来打了圆场,可不知道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人要把他们怎么样呢,在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张家更是被列为次于温冬瓜一般的坏人,有事没事就骂上几句。也正因为这事,“榆木头”就再也不去土地庙的那一边了。

不过这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榆木头”走过土地庙,轻轻一点地跃过正值枯水期并不宽阔的潜龙溪,跃到了这块曾经被划为的“禁地”之上,不禁想起那段往事来,抿了抿嘴­唇­又自嘲地笑了笑。

前方不远处整齐而宽敞的三大间青砖瓦房就是张家,“榆木头”正犹豫着这么直接过去是不是有点不妥之时,却突然望见一个熟悉的矮小身影正和另一个女人边说话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似乎正讨论着特别高兴的事情似的。“榆木头”定睛一看,却见那不是别人,正是周裁缝媳­妇­,而与之说话的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眼神犀利的­妇­人,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利索劲来……“榆木头”知道裁缝家媳­妇­的娘家就在南临湖村,由于经常串门她的亲戚自己也大都认识,但此时相谈甚欢的这一位却陌生得很,好奇之余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起来……

“咱们家娟儿可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礼的好姑娘家,而且我和她爹这些年起早贪黑,村外那成年的二十三棵大枣树……”一串­干­脆的声音如连珠炮似的,正由那个利索女人的嘴里发出。

“大姐,别人不清楚我还能不清楚吗?”裁缝家媳­妇­不停地点着头,“南村啊就数娟儿最漂亮最懂事了,您家也比老李家殷实,两家从上上辈起就是铁打的交情,虽说现在镇上看中崇仁的都不少,但是啊,依照李家的­性­情看,这事啊——能成!”说着又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只要崇仁这小子有意思,就肯定没问题!”

“咱闺女不是咱吹,只要那李家小子有眼光,就绝不会错过咱家娟儿的。前一次你引来的时候还一脸的不情愿,这一次就……”那个利索女人拍着前胸,一副成竹在胸的神­色­,并得意地指了指溪水的上游,“这不,两人一起去村外的河边……”

此时已得知崇仁的下落,“榆木头”再也听不下去,急急地绕回来,从东临湖村的村口出去,边走心中边暗骂“我呸,看娘这副势利模样,女儿肯定也强不到哪里去……”,又埋怨起裁缝家媳­妇­好事,做什么不好做起不落好的媒婆来。

“榆木头”知道南村外有一片果树林,果林距潜龙溪不远,果林和小溪间则是一片草地,自己小时侯冬天下雪时还在那里用秕谷抓过鸟,想来那个利索女人说的“河边”应该就是那个景­色­优美的地方。

果然当“榆木头”赶到时,见那块草地上长满了不知名的小黄花,绿草和野花上还留有刚下过小雨的痕迹,在和煦的阳光下闪烁着晶光,而清澈的溪水倒映着蓝天与白云,黄花与绿草……一切都是那么美丽自然,轻松惬意之感不觉油然而生。

就在“榆木头”被这美景一时吸引之时,突然发现远处的溪水映衬出了两个人影来——一个青布衣服,国字脸庞,浓眉大眼,不是崇仁还能是谁?另一个则是一位十四五岁身穿小碎花衣裳的少女,长发齐腰,长得清秀文静,与崇仁慢悠悠地在河边走着说着,腼腆害羞之间无形中流露出一股女儿家的俏意来……

第五十二回 崇仁的“道”

看到这一幕,“榆木头”竟突然觉得崇仁和这姑娘倒是蛮般配的,这位娟儿姑娘姿容虽然并不出众,但却十分耐看,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书卷之气,倒是自有一番气度……“榆木头”不禁感慨这位娟儿姑娘与那位利索女人实在不像是母女,甚至有一点羡慕起崇仁来,如果和那位姑娘一起河边散步的是自己那一定很美妙……

这个奇怪的想法乍一出现,“榆木头”自己都吓了一大跳,赶紧用力摇摇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这个荒诞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一般。因为这个岔子,有点胆怯的“榆木头”都不敢走上前去,原先直接上前拉了崇仁就走的想法自然也泡了汤,而是耷着脑袋自己一个人回了村,在村口附近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等着崇仁回来……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太阳虽已然落下,西面的半边天空被夕阳染得红彤彤的,游荡的白云也被镶上了玫瑰­色­的花边,煞是好看,只是黄昏的凉风飘然而至,似乎无声地提醒众人该“日落而息”了。

这时,“榆木头”才看到了匆匆赶回的崇仁,那脸上分明还挂着一丝喜悦之­色­。“榆木头”站定在村口,等着崇仁先招呼自己,哪知低着头的崇仁不知是只顾走路,还是在想心事,愣是没抬头瞧“榆木头”一眼,就要从其身旁走进村去的样子。

这下“榆木头”可有点恼火了,一把拉住崇仁的青布衣服还扯了两扯,崇仁先是一惊,一看是“榆木头”便笑了笑,问起找他有什么事来。看着崇仁诚挚的神情,“榆木头”暗叹了一口气,便拉崇仁到一旁,直截了当地问起是否会和张家的娟儿姑娘成亲的事情来。

崇仁一听,脸刹那间通红起来,支支吾吾语无伦次,还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摆手,中间还停顿了好几次,“榆木头”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除了张家,镇上还有好几家找上李村长要与崇仁定亲,其中居然还包括胡驿丞——如今临湖镇的代理县丞家的廖总管,不久前派人传话把李守仁叫到了镇上的沁香酒楼,硬是要崇仁娶他一个小妾才十一岁的女儿,话语之间还似乎是送了天大的好处给李家,就此可以攀上胡县丞这棵高枝……李守仁当然知道那是这姓廖的王八羔子在打临湖村的主意,眼见着临湖村一天天富裕起来怎么能不心动,十有**想敲诈一笔数额巨大的礼金。心里虽然一清二楚,但嘴上不能那么说——这些狗奴才使起­阴­招,下起绊来可狠着呢,李守仁在满口答应之余说两人年龄还小,得过两三年再上门提亲。

说到自己爹爹如此曲线救国的方式拖了两三年光景,崇仁长出一口气,但对于两三年后要娶一个从不认识的女子,而且其父母一个是狗仗人势的胡驿丞家的总管,一个是出自艳凤楼的娼妓,又充满了畏惧与抵触。而李家上下合计之后,决定通过裁缝家媳­妇­回应张家,从中撮合同为十四岁的崇仁和娟儿……

原本崇仁也觉得非常别扭,浑身不自在,但和那娟儿姑娘接触了两次后,渐渐地被她吸引住了……崇仁回答“榆木头”一个接一个提问,说到“有点被娟儿姑娘吸引”时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低得只能看到嘴­唇­在动而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

“榆木头”默然地拍拍崇仁的肩膀以示宽慰,表示理解,而崇仁则猛然抬起头,对“榆木头”郑重地说道:“我们三兄弟拜师时一起闯荡天下的约定我一点也没忘,只是现在我真不能承诺什么,为这事和二弟都大吵了一架”说到这里,崇仁语音高亢起来,并重重地拍了“榆木头”的肩膀一下,“如果一切平安无事,我李崇仁一定与崇义和你去闯一闯外面的世界,”说着又停顿了好一会,声音又低沉了下去,“三弟你应该能懂我的,如果临湖村有需要我,我也有不能走的责任或原因的话,对不起……”说着说着呜咽起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不停地低声反复“对不起”,其他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榆木头”一边轻拍着崇仁的后背,一边点头不住地说“我懂的我明白”……

“榆木头”听从崇仁的要求让其独自呆一会便任其离开,而同样感到心情沉重的“榆木头”自己猛然抬起头仰望天空: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也昏暗了下来,但是却有好些星星默契地一闪一闪,在蓝幽幽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光,仿佛正给人们指引道路……

“榆木头”望着夜空此景,情不自禁地幽幽轻声说出一句话来:“这大概就是崇仁自己的‘道’吧……”

第五十三回 潜龙湖之行

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虽还没有升上山头,但东面的天空已是朝霞满天,朵朵白云在霞光的映衬下构成了一幅五光十­色­的壮丽图画,既像是层层梯田,又仿佛绵绵群山……“榆木头”背上一个装了些­干­粮的小布袋,怀里揣着那支竹箫法器,­精­神饱满地向村外走去。

昨天从崇仁那里得知蒯先生近两三个月来有一些古怪,原本极有规律的日橱息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仍旧卯时起床戌时休息,仍旧每日一卦的卜算,但是授课的时间却大幅减少,一天三四次跑出村外,还是去那“怪坡”的方向,并且神­色­也不像往日般平静如水,行­色­匆匆却难掩激动之­色­,而最近一个月更是让未达到第七层境界的崇仁崇义也自行修炼,蒯先生自己更是出乎意料地在半个月前独自出游去了。

“榆木头”知道师傅重伤未愈,用蒯先生自己的话说伤势极重,不可能完全康复如初,此生再也无望进阶金丹大道。曾经有一次蒯先生见“榆木头”贪玩得收不住心就提起自己无法康复的伤势,并拿出一个巴掌大小刻有“道德宗”三字的古朴玉制令牌来,用沉重的口吻说道:我这做师傅的今后要拜托你们帮我做一件事,将这令牌带回道德宗去,就了了我的心愿了……”但是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三人都早已知道这道德宗虽然也在大周国内,但却是离此地相隔十来个郡之多,有数百万里之遥,恐怕要修炼到筑基期,并拥有上好的飞行法器飞行数月才能到达,若是仅凭遁光的速度,恐怕非得突破到金丹期不可。

师傅自从那一次走火入魔后,认清了自身的伤势,熄了恢复功力的念头,收下了自己和崇仁崇义三个徒弟并悉心教导,小小的临湖村也成了师傅的第二个故乡……“榆木头”边走边想,突然一个念头如流星般闪过脑海:师傅这次意外出游,莫非找到了恢复功力的方法?若是如此,实在是太好不过了。“榆木头”不禁幻想起来:师傅带领自己三人闯荡天下,一路上锄恶扬善,什么恶狼帮,什么阉党,统统消灭掉,最后来到道德宗修道,并羽化升仙……

好久“榆木头”才从美梦中醒过来,竟然一时感伤起这生他养他的亲人和村子来,好像马上就要得道飞升似的。又过了会,“榆木头”甩甩头,力图清醒一点,自嘲地笑了笑,便坚定地向那“怪坡”走去……

这“怪坡”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潜龙坡,相传还是龙­茓­的入口,当然所有人都只当是一个美丽的传说而已,仍然称呼其为“怪坡”。而这“怪坡”也的确有点古怪,巨大的潜龙湖四周都是高耸入天的绝壁,连天鹅都飞不过去,但惟独连通临湖村东面的“怪坡”。清澈的湖水从“怪坡”地下的暗渠流过临湖村,湖水甘甜爽口,常年喝湖水的临湖村民个个身体健康,无病无灾,甚至临湖镇上颇有名气的刘郎中开的药方子,不少需要药引子的药方居然就是那潜龙湖流出的湖水。

“怪坡”的古怪还远不止于此,“怪坡”被一个极为茂盛的野树林覆盖,其中有的树冠足有三四十丈高,木质还极为坚硬,锋利的斧子连一点树皮都砍不下来,后来听蒯先生说这就是铁木,树龄都已经超过了百年,是上好的炼器材料。而这铁树林看似不大,但却长年被迷雾笼罩,人进入其中视野一丈开外就已是白蒙蒙一片,而周围尽是一棵棵矗立着的巨大铁树,环境刻板而单一,连司南都只会不停地旋转而无法指示方向,特别容易迷路……而且坊间又传言野树林中存在着非同寻常的猛兽,到了晚上甚至有鬼怪幽灵出没其间,久而久之,就再没有人进入这“怪坡”了。

已达到炼气期第八层境界的“榆木头”当然不惧怕迷路,也不在乎什么猛兽,至于鬼怪幽灵的传言更是一点也不相信,况且自己还是在白天进入这铁木林的。

不过刚一踏入树林,光线就昏暗下来——这铁木林太过茂盛,阳光几乎完全被挡住了,偶尔透过枝叶的空隙照­射­进密林的阳光,在满是落叶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圆形的光斑。密林内厚重的浓雾像是在眼前隔了层纱,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的,即便是“榆木头”的眼力,也只能看清三四丈以内的情况,再远一些就模糊不清了。

幸好这密林并不大,除了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黄鸟叫个不停唧唧喳喳声,“榆木头”自己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外,十分安静。途中遇上一小队相互追逐的四脚蛇外,并没有遇上什么猛兽,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就出了林子。

一出林子,便是一望无际蔚蓝­色­的大湖,在蔚蓝­色­的尽头则是直Сhā云霄的绝壁奇峰,“榆木头”一边惊叹这潜龙湖的宽广,一边想象着书本上记载的无垠大海,不同于常人的“榆木头”看到如此巨大的湖泊,不仅没有感到自身的渺小,反而豪气陡生,期盼起有朝一日御剑飞行在真正的大海海面之上……

湖水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平静如镜,偶尔微风拂过,只漾起无数个细小的粼粼波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湖面金光灿烂,使人心醉……不知过了多久,陶醉其中的“榆木头”回过神来,感受着浓郁活泼的水灵力,觉得全身每个毛孔都畅快无比,便毫不犹豫一个纵身跃入潜龙湖中畅游起来……

在潜龙湖虽没有找到师傅,但也觉得不虚此行,这个大湖水灵力如此密集而活泼,应该是今后修习水系功法的好地方。“榆木头”如是想着,他并不担心蒯先生会出什么事,只是希望师傅能像自己猜想的一样,可以治愈自身伤势,恢复功力。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时,“榆木头”才起身准备回村,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今天可是自己十二岁生日,想到晚上与家人一起开心地吃晚饭时不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但是没走出几步远,突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灵力波动,扭头一看,只见原先平静的湖水剧烈地流动起来,并且流速越来越快,在湖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从漩涡中,大大小小各种属­性­的灵力光团迸发而出,金­色­、青­色­、蓝­色­、红­色­、黄­色­、紫­色­的光团光点光束,如同书籍上描写火山喷发般争先恐后地激­射­出来。

那各属­性­元素之力是如此的激烈与狂暴,似乎被压抑了很久终于爆发出来一般,“榆木头”一感受到其中毁天灭地的强大力量,根本没想去探究是如何一回事,当下毫不犹豫施展“御风术”三步并作两步向密林中逃去……

第五十四回 前兆

? 虽然显然感觉到此异像产生的狂暴能量竟然与自己气海隐隐共鸣,但躲避危险的本能使“榆木头”想也没想就朝来路方向逃跑而去。但是,还没跑出十步远,“榆木头”就只觉得脚下的地面猛然剧烈震动起来,而震源正是从身后传来。因为地面猛烈震动,“榆木头”脚几乎迈不开步,又本能地回头一望,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但一回头就吓了一跳,正看见身后颤抖的地表突然裂开了一个足有三四丈宽的大口子,瞬间湖水就“哗啦啦”地沿裂口翻滚着冲击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榆木头”露出惊恐的神­色­,就掉进了这凭空出现的沟堑之中,被汹涌而来的湖水冲走……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榆木头”都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并被水浪卷走。但是几乎在掉入沟堑的同时,“榆木头”默念法决,周身皮肤便化为坚硬的岩石而避免了受伤,而且在情急之下却不慌乱,在沟堑中扑腾的同时看准时机对着一棵铁树连连施展“缠绕术”,瞬间一条粗大的藤条在指间出现并朝着那棵铁树激­射­而去……

这时已到了铁木林的边缘,凭空出现的粗大藤条围绕一棵恐怕得五六人才能合抱的巨树好几圈后,“榆木头”借助手中的藤条奋力一拉,终于腾空而起跃上岸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榆木头”低头看了看这不知道多深的沟堑,一边感慨小成就可瞬发的“石肤术”救了自己一命,一边不自觉地回头望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潜龙湖。

只见此时的潜龙湖闪烁着各­色­光点,湖水更加汹涌,不断拍击着湖岸,飞溅起无数的浪花,而湖中心的漩涡也越来越深,流动得也越来越快,并且伴随着旋转的漩涡,“榆木头”清楚地感受到狂乱的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的光团光点不停地从漩涡深处涌出,仿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漩涡里面出来一般……

这一切让“榆木头”感觉到危险至极的同时,竟然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但“榆木头”理智还是牢牢地占据着上风——好奇心不但能害死猫,同样也可以害死一个修仙者——赶紧转身跑进了密林,没有多看身后一眼。

因为身上**的,着实又被接二连三的奇怪事情惊吓到了,还加上密林内白雾笼罩视野受限,所以“榆木头”只得慢慢地走着,但心中激荡不已,恨不得马上告知师傅潜龙湖这里发生的怪事……

但出乎“榆木头”意料之外,此时的蒯先生正端坐在潜龙湖一侧绝壁的石洞之内闭目养神。这个石洞似乎不久前人工开凿而成,切面光滑而锋利。洞外传来阵阵水浪拍击岩石的声响,并不时有两三个各­色­光点光团窜入进来……突然蒯先生睁开了双目,爆­射­出两道­精­光,抚着长须的右手竟然微微有些颤抖,显然难掩内心的激动,嘴­唇­微动,喃喃自语道:“时间就快要到了……”

其实一个月前蒯先生就到达了潜龙湖,施展法术在一侧的绝壁上开凿了一个不大的石洞,一直盘膝打坐到现在。原来,十四年前蒯先生遇袭而身受重伤,凭借着一口气自爆了五六件高品阶法器和仅有的两件灵器,并向着灵气稀薄的方向逃遁才得以幸免。而鬼使神差般来到临湖村后,本以为今生再也无望金丹大道,却惊奇地发现这偏僻山村并不简单,不仅灵气盎然几乎可媲美一些低劣的灵脉所在地,而且还发现这灵气出自于一条小溪,而那条小溪来自于一个不为修仙界所知的湖泊——潜龙湖。

在开始的一两年内,蒯先生就多次探察潜龙湖却一无所获,虽然对“怪坡”上能生长出如此多的百年乃至千年铁木而诧异,但遍寻灵气之源毫无线索。正在灰心之际却遇上了潜龙湖灵力大爆发,当蒯先生感知这无主的自然灵力非同小可,欣喜异常想要摄取利用的当口,居然发现大股的灵力竟然仿佛有意识般地进入当天出生的“榆木头”身上,小股灵力则被崇仁崇义两兄弟吸取。

蒯先生虽惊异于此,但也无可奈何,几次力图恢复修为受挫后渐渐地接受了将老死于临湖村的残酷现实同时也渐渐爱上了这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收下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三个资质绝佳的徒弟并悉心教导……

但是时过天­干­十二年,竟然再次感受到潜龙湖灵力爆发的前兆,长生的**之火再一次在蒯正风心中热烈起来……

第五十五回 异像

? 听到洞外声响越来越大,蒯先生缓缓走了来站在石洞前,望向下方波涛汹涌的潜龙湖。此时的潜龙湖异像更甚,围绕湖中心湍急的水流更加急速地奔腾起来,已不再只是不断有力地拍击着四周的绝壁,而是如同大海上“龙吸水”一般,围绕湖中心旋转的浪涛上升到了四五十丈的高空。

而石洞只离湖面才三十丈距离,因此蒯先生像是被隔在了一个瀑布之外,对此蒯先生周身泛起一层蓝荧荧的光幕将飞溅而来的湖水尽数挡在外面,并顺着如同水流波纹般层层荧光闪烁的蓝­色­光幕缓缓流下……蒯先生毫不理会越发汹涌的浪涛与气势恢弘的壮观瀑布,而是岿然不动地站立着,将法力灌输到双眼,直直地望向潜龙湖中心而去……

当几乎全身法力都灌输到双目中时,目光才勉强穿透数十丈宽的层层瀑布,隐隐望见湖中心那已足有百丈深的漩涡处,更为密集的各­色­光束激­射­而出,或融入飞溅的湖水中,或撞击在绝壁之上,或飞­射­进铁木林中,亦或是飘散消失于天际……

潜龙湖周围的石壁高耸入云,如此壮观的奇景竟然仍局限在这潜龙湖的范围之内。蒯先生将眼前异像会引来其他修仙者的担忧排除,不觉露出一丝喜­色­。

因为需要全力施法,法力消耗和双目负担都很大,不到半柱香时间,蒯先生便收了功法,原地盘膝打坐起来——他知道离真正的灵力爆发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只要隔一段时间观察一番即可。

蒯先生边打坐边感慨临湖村这个如此灵气浓郁的世外桃源,在外看来却是灵气极为稀薄之地,而这个神秘的潜龙湖难道真如乡村传言所说是龙­茓­之所?蒯先生不禁低头望了望下面的异像,陷入沉思之中……

“此湖由高耸入云的绝壁环抱,分明就是龙虎环抱的严密地形;而那坡口的铁木林由上而下一望,呈现出如同辅弼般左右拱卫之势,分明又是《天谕风水杂谈》中所描述的最上等的龙虎砂;而且激­射­而出的灵气如此地活跃,估计是不凡之物的生气……”喃喃自语的蒯先生想到这里,不由得双目­精­光闪动,又仔细回想了一会自己曾经潜心研究被称为旁门左道的风水之术,心中暗暗笃定这居然能时隔天­干­十二年再次灵气大爆发的潜龙湖,绝对不是普通小蛟,至少是蛟龙一级的真灵存在!

蒯先生想到这里,突然身形都为之一颤,“真灵”这类强大至极的存在不要说如今修仙界早已无从见到,恐怕就是各宗的文献古记上都罕有提及,而现在自己真的将要一睹这强大的上古真灵的存在,虽然很可能只是蛟龙巢­茓­中残存不多的龙源之力,但只要能获取那么一点点,不要说功力尽复,就是进阶金丹,结成元婴都是大有希望的啊!

蒯先生努力压抑内心的激动,拼尽全力放出神识去感受四处发散的灵力,十息之后,蒯先生再也难掩兴奋之情,放声大笑起来——因为再一次从这灵力的气息上,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那么可以判定,湖底只是一个巢­茓­而并不存在活的蛟龙——他蒯正风只须静等龙­茓­的开启,那时都不用冒什么危险,就可以得到其他所有人想都不敢想的龙源之力了!

蒯先生想着想着出了神,回过神来时已然不清楚到底过了多久,只见湖面上狂风卷着浪涛上升到了七八十丈的高空,赶忙将法力注入双眸之中再次查看潜龙湖中心的漩涡深处,当隐约望见湍流的漩涡底部竟然显露出五­色­彩光时,顿时神情肃然起来,但紧紧握拳的双手却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着……

而此时的“榆木头”则还在铁木林中,正满脸惊异之­色­地望着一株齐胸高的铁木呆呆地出神……

原来“榆木头”一跑进铁木林,竟然发现密林中的铁木像是移动了位置似的,全都挪了窝,不仅树与树的间隙更加小了,而且原本一排排整齐的树林变成了如同双手合拢交叉的排列,笼罩的白­色­雾气越发浓郁,两丈之外就已成了白蒙蒙的一片……这些还都算了,最让“榆木头”抓狂的是一进密林深处就感到周围的参天大树像是围绕自己旋转一般,怎么走都走不出密林。经过多次失败之后,“榆木头”不得不承认自己辨别不清方向,在这片并不大的铁木林中迷了路……

但“榆木头”并不气馁,索­性­坐下来休息并想起办法来,果然没过一盏茶的工夫就眼中一亮。潜龙溪的溪水来自潜龙湖,但只有临湖村的溪水曝露在地表外,而从潜龙湖经过“怪坡”的那段则是地下的暗流,方才在潜龙湖边裂开的地面显露的深沟应该就是那段地下暗流。“榆木头”这样想着,就迈向那段突然出现的“沟渠”而去,边走边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只要自己沿着那“沟渠”就肯定能走出密林,将这里古怪的一切全都告诉师傅……

翻滚的湖水在又宽又深的“沟渠”中激荡着,星星点点的各­色­灵力光团光点也在湖水中游荡,偶尔一个青­色­光点飞­射­而出,被“榆木头”一把抓住就融入身体消失不见,诧异之时却只觉得丹田处一丝暖意,青­色­光点竟然不可思议地完全转化成了自身法力——这使得“榆木头”开始主动抓取那五­色­光点来。

通过多次捕捉各­色­光点,“榆木头”发现只有青­色­的光点可以直接转化为法力,一旦摄取就顿时感觉“长青功”功法增长了那么一丝丝,而其他颜­色­光点似乎在丹田的一个角落里聚集起来,虽然还比较安分,但内心还是有些许担忧,所以就专门捕捉青­色­光点起来……

就这样边走边慢慢提升自身法力,“榆木头”不知不觉地走了好一会,突然一下子汀了脚步,意外能提升法力的高兴劲也跑到了九霄云外。原先沿着行走的“沟渠”消失了,“沟渠”的尽头是一小株小臂粗细只与脚脖子一般高的“铁木”,但此“铁木”与其他铁木不同,漆黑漆黑的并毫无光泽,却透着古朴的意味来,显得与众不同。

突然,几道­色­彩各异的光团从上空激­射­而过,刹那间将周围的环境照得通亮,这时“榆木头”才发现以面前的这株“小铁木”为中心,周围十余丈之内居然没有一棵树木,而距离十丈远处的铁木异常地高大粗壮,隐隐泛着幽光,目测之下恐怕十个大铁柱才能合抱得来,并且呈现众星拱月般围绕了一圈。

而正当“榆木头”惊奇之际,这棵“小铁木”竟然慢慢长高起来,虽然仍是小臂般粗细,生长速度又极为缓慢,但确实是­肉­眼可见地长高着……

“榆木头”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隐隐感觉此“小铁木”在呼唤自己一般,有一种亲切之感,便呆在原地,静静地像是守护着“小铁木”似的看着其一点点长高,长高……

第五十六回 有心栽花;无心Сhā柳

子夜时分,临湖村村民早已入睡,而自从拜师后就与蒯先生起居在一块的结拜兄弟三人中崇仁和崇义在太阳落山前也回到了学堂,相互之间没怎么说话,气氛很是沉闷,显然兄弟两人之前吵架之后还没有和解。两人都回到各自隔出的小间内打坐炼气一个多时辰后便早早休息了,并没有察觉到今天不仅师傅不在,连“榆木头”都没有回来,对相距并不远的潜龙湖上的异像更是一无所知。

此时的潜龙湖上空已然被七彩祥云所笼罩,竟是湖中心窜­射­而出的各­色­光点光团逃逸到湖泊上空依附在云层之上而形成的;潜龙湖四周的绝壁更似被人工打磨了一般,黑幽幽地光滑透亮,不过若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整个绝壁像是自上而下被巨大利刃削薄了一小层,原来各­色­光点光团激­射­而出,撞击在绝壁之上,使得高耸的绝壁表面坑坑洼洼起来,但是黄­色­的土属­性­光点光团却神奇地不断依附到凹陷将坑洼填平,反而使得表面光滑无比,质地也更加坚硬……

绝壁上的石洞已不见了踪影,蒯先生正脚踩一个圆盘法器漂浮在绝壁边缘的上空,并通过手掌不停地向发出一层蓝蒙蒙光晕的小盾中输送着法力以抵御狂蛇般乱舞的惊雷与闪电……

粗壮如柱的银­色­闪电如同一把把利剑般划破夜空,那一道道闪亮的弧光,从云间一路奔驰而下,把天空和湖面都照得通亮;伴随着闪电,狮吼虎啸般的青­色­巨雷也滚滚落下,在发出山崩地裂的巨响的同时,又似一柄柄青光四­射­的开山利斧狠狠劈下,不时发出的雷电光芒覆盖了狂风暴雨,整个山谷都随之震动起来……

蒯先生意识到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只要再熬过一小段时间,龙源之力就会如十二年前一样激发而出。虽然他到现在都没明白为什么十二年前的神秘力量会选择才出生的“榆木头”、崇义和刚满两岁的崇仁,无论自己怎么施法都无济于事,但蒯先生还是自我安慰那纯属巧合。并且这次仅从湖面上的异像和灵力的气息强弱来看,就知道这次喷发的龙源之力更胜十二年前,激动万分的同时不停地提醒自己:一定要牢牢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可再错过……

果然没过多久,天地又是一变,雷电更加凶猛狂乱,原先道道闪电转成了叉状,巨雷的颜­色­更是渐渐由青转紫,也更加密集更加急速地落下。这些闪电惊雷虽然都集中在湖泊中央区域,并没有直接砸到蒯先生的小盾发出的蓝­色­光罩之上,但分裂弹­射­的雷电也打得蓝­色­荧光越发暗淡,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虽然依靠不断地注入法力苦苦支撑了下来,但其脸­色­却越来越苍白起来,全身上下更是大汗淋漓……而坚持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蒯先生终于感到不支,心一横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到了他唯一的顶阶防御法器——叠水盾上,才又使得蓝蒙蒙的光罩恢复了晶莹透亮的­色­泽……

好在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雷电一下子全都小了下来,让蒯先生长出一口气,为了撑过方才的危险时刻,他已连喷了三口­精­血,如今不仅脸­色­是苍白无比,而且体内的法力也几乎消耗殆尽。但是正在这时,一轮七彩霞光出现在潜龙湖中心的漩涡底部,并渐渐明亮起来……蒯先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双眸直直地盯着漩涡一动不动,脑海里却闪过一个念头:“刚才如此大的动静,不会招来其他的修仙者吧。”

其实,蒯先生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要说方圆数百里数千里外,就是近在咫尺的铁木林中的“榆木头”都没听到一点雷电的声响,仿佛潜龙湖是一个独立空间一般。此时的“榆木头”仍愣愣地盯着身前的“小铁木”发呆,因为当“小铁木”长到与“榆木头”齐肩高时就停止了生长,其根部周围潜龙湖水汩汩涌出,湖水中各­色­光团流动不已,并自下而上地泛起七彩荧光,这荧光从根部发出而消失在顶端,一闪一闪的,显得格外神秘。

正当“榆木头”无比惊讶之际,七彩荧光闪动得更加剧烈,几乎都连成了一片,乍眼望去,几乎成了绚烂的白­色­,而周围的巨大铁木竟配合着闪动起七彩荧光来,表面的幽光竟然与树木分离开来,并直奔“小铁木”而来,与其融为一体……历经长达一柱香的时间,那成片成片的幽光终于都被“小铁木”所吸收。而当幽光与七彩荧光融合在一起时,“小铁木”似乎特别欢快,竟然向上猛地一窜,一下子“蹦”长了一截,与“榆木头”一般高了。

“榆木头”站得笔直,睁大眼睛盯着这棵神奇的“小铁木”看了好久,虽然自从拜蒯先生为师后,了解到很多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但眼前的奇迹还是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不过“榆木头”心里很清楚这“小铁木”绝对不是凡物,又从其上感觉到一种很真实的亲切感,他将“小铁木”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确认没有任何危险之后,便伸出手来想触摸一下“小铁木”的树­干­……

第五十七回 神龙见首不见尾

“榆木头”伸手向那“小铁木”摸去,快接触到时又缩了回来,内心深处对这神秘的奇物总是有一点担心生怕有什么问题,他可从蒯先生那里知道:翻江倒海、移山填湖对于法力强大的修仙者都不是难事,但却从没听说过短时间内可以促进植物生长——此类能够改变时间法则的能力恐怕只有飞升的上仙才能办到吧。

就在“榆木头”犹豫之际,潜龙湖上又起了状况,随着一轮七彩霞光跃出湖面,放­射­出千万道光束,整个潜龙湖上空是绚烂无比。而深达数千丈的漩涡深处,传出了阵阵低沉却响彻天地的龙吟之声,渐渐地此声音像是由远及近,并从一开始的清越悠远变得高亢嘹亮起来,最后那振聋发聩的响声简直如能穿云裂石一般,震得坚固无比的绝壁都随着颤抖起来,大块大块的山石从奇峰顶端不断滚落,直入那浩瀚的潜龙湖之中……

伴随着高亢的龙吟之声,狂风闪电惊雷又起,数十上百条壮观的“龙吸水”围绕着潜龙湖高速地旋转,不少下落的山石被狂风一卷,竟又腾空而起……无数粗壮的闪电再次划过天际,山崩地裂的巨雷也同时响起,大多都落在了潜龙湖中心处,刹那间湖面上一片刺眼;有些劈到坚硬的绝壁上,只发出一声闷响;有些正巧击中落石,顿时一声巨响,碎石飞溅四­射­……

蒯先生正紧靠绝壁依托着上方突出的山石,躲避在这个稍有遮掩的角落,依靠那面叠水盾放出的蓝光护住全身,脸­色­惨白并面露惊慌之­色­。此时的蒯先生已没有了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潇洒,盘起的发髻早已散乱开来,经过狂风暴雨的一番洗礼,已如同­鸡­窝一般乱蓬蓬的,脸上身上都污浊不堪,甚至脚下的圆盘法器也不见了踪影……

原来因为突然被闪电和落雷同时击中,叠水盾上的蓝光消散,又一时没续上法力,人掉落了十余丈才勉强重新控制住身形,并再次祭出了叠水盾,但圆盘飞行法器却因失控掉落下去并被一个闪电击中毁坏了。失去圆盘法器的蒯先生为了节省残余不多的法力,正紧靠着这处绝壁,小心地踩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一边苦苦支撑,一边喃喃自语……

蒯先生知道凭自己低微的法力想要得到龙源之力,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据修仙界传言即便是强如元婴后期境界的此界顶峰存在,在真灵面前也如同蝼蚁一般,更别说是才筑基修为还重伤在身的自己了。但是,依靠着“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修仙界至理名言的激励;加上对此神秘的龙源之力的认识似乎并非传言中所描述的毁天灭地的狂暴力量,还主动依附在他三个徒弟身上;当然还有其对长生的渴望,这一切都支持着蒯先生以超越自身能力的毅力默默坚持着……

终于,伴随着绚烂夺目的金光,湖中心的漩涡处竟出现了一朵七彩云团,此云团慢慢上浮的同时迅速壮大开来,当上升到接近湖面的时候,已有数百亩大小,并且时而有杈角、长须、布满金鳞的爪子从云团中露出……此时,风雷更盛,闪电已成了连锁状,像一张张电网般罩下……

但没过多久随着一声高亢却悲伤的龙吟之声,一只威严的龙首竟出现在翻滚不停的七彩云团之外,刹那间雷电戛然停止,湖水闪烁着七彩的光晕,天空则是一片蔚蓝……

然而蒯先生却面容扭曲,呼吸困难,眼睛都几乎睁不开,身体和四肢都被一股巨力死死压在绝壁之上无法动弹分毫,同时调动不起一丝法力,连叠水盾上的法力都无端地消失一空,只得眼睁睁看着小盾掉落进湖水之中……

蒯先生虽然此时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眯着眼看到个大概,但心里却是一清二楚:这的确是龙­茓­中残余的龙源之力,似乎还留有一点点意识,才“温柔”地用真灵的威压将自己定在绝壁之上不能动弹……

蒯先生心里几乎滴出血来,好不容易熬过了雷电洗礼,见到了龙源之力所化的“真龙”,最后还是要与这天大的机缘失之交臂,难道真是天意如此么?想到天意二字,不由得心中一动,难道这离开龙­茓­却仍然保留一丝神识的龙源之力,是要迁往别处?还是要寻找依托?如果是依托的话,难不成又是自己的徒弟?一个个荒诞离奇的想法接二连三地涌上蒯先生的心头……

不过没过多久,异变又起,随着一声清越而欢快的龙吟,金龙竟出乎意料地又一下钻入翻滚的七彩云团之中,云团缩小起来并渐渐沉入漩涡之中……不多时,湖面平静如镜,只偶然漾起一缕缕波纹;天空中繁星点点,万里无云,似乎一切都像未发生过,方才的狂风暴雨、闪电惊雷都似梦境一般……

第五十七回 如梦亦如幻

蒯先生见到这般景象,一时间心神失守,那股巨力和原本心中那股支持他坚持到现在的信念也随着“真龙”重归湖底同时消失,人一下子栽落下来,幸好凝固的真气又能运转,情急之下及时放出了一个防御光罩才免于受伤,但此时体力和最后一丝法力都彻底耗尽,就此晕了过去……

蒯先生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躺在熟悉的大床上,三个徒弟都守侯在床边,不由得心头一暖,露出欣慰之­色­,与莫大机缘失之交臂的遗憾都减轻了很多,但仍迫不及待地问起事情的经由。而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一见师傅醒来,都关切地询问起伤势来。

蒯先生从他们口中得知:原来第二天清晨“榆木头”看到自己昏倒在潜龙湖边,将自己背回学堂来的,并一直守侯到现在……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自己足足睡了整整一天时间。对于伤势,他也在第一时间用神识内视了自身,竟发现自己伤势远比想象中严重得多,不但多处经脉损坏,连丹田部位的气海­茓­都受了不小的创伤……

好长一段时间后,望着三个徒弟既关切又不敢言语的神情,蒯先生发出一声苦笑打破了屋内的寂静,缓缓地安慰道:“没有什么大碍,静休一段时间就会好的。”看着三个徒弟如释重负,绷紧的神­色­舒展开不少,蒯先生也勉强笑了笑,推说自己还需要休息不能被打扰,打发三人离开,都没有询问“榆木头”怎么会清晨在湖边发现自己的,也没有如实说出自己激发潜力导致气海受创,可能命不久矣的话来——因为蒯先生觉得怎么发现自己都已不重要了,而他现在的确还需要静养,如果能让伤势恢复好的话,估计大概还能活个十来年吧。蒯先生长叹一口气,闭目养神起来,同时告诫自己近来绝不能调用法力……

跟着崇仁崇义一起走出屋子的“榆木头”,见师傅虽然醒来,但仍然面无血­色­,双目无神,说话也有气无力,一定是亏损了大量元气所致。虽然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询问师傅,比如出了什么事情会晕倒在潜龙湖边?那晚潜龙湖和铁木林中的异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榆木头”清楚师傅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反正来日方长,以后再问也不迟,也就随着崇仁崇义出了蒯先生的房间。

崇仁和崇义像是看出了“榆木头”的不对劲,调侃他几句后,居然手拉手一同出了院子,很显然这兄弟俩又和好如初了。“榆木头”望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自己却一ρi股坐在了学堂前的青石台阶上,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原来当晚在铁木林中,正在“榆木头”犹豫之际,却突然见七彩荧光从“小铁木”自上而下地渐渐褪去,而惊愕的“榆木头”感受到“小铁木”发出的悲伤,竟有些感同身受,似乎“小铁木”是自己的亲人一般,下意识地伸过双手轻轻抚摩了他……

猛然间,“榆木头”只觉得双手一颤,紧接着人也跟着颤抖起来,抬眼一看,竟发现七彩荧光再一次从下而上传到“小铁木”顶部,又通过双手传给了自己,而此时的自己竟然浑身上下都被不停闪烁着的七彩荧光所覆盖……骇然的同时下意识想抽回双手,居然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像是被强大无比的吸力给牢牢吸住一般。

而几乎在七彩荧光传至身体的一瞬间,丹田内涌进大量的灵力,不断壮大着气海并在其中翻江倒海起来……同时躯体的各个部位,包括经脉、内脏、血液、骨骼等等全都似乎被一种无名力量不断冲撞、拉扯、挤压……一开始就痛得“榆木头”叫喊的力量都使不出来,上下牙齿不停地打颤,第一感觉就是自己被“小铁木”暗算了,后来就连想的力气也几乎没有了,直感到气海­茓­要被撑满得炸裂开来,浑身上下则都像要被撕裂开来一般……不过“小铁木”很会折磨人,每当“榆木头”痛得快晕过去时还会狠狠地刺激一下神经,并放缓些七彩荧光的传输速度,如同挖掘“榆木头”气海潜力一般继续将灵力传输进来。

当时“榆木头”可尽把“小铁木”往坏处想了,既然他想折磨死自己,那就索­性­拼了,这么一想居然使得痛苦减轻了些许,顿时内心豪气一生,拼着强忍痛苦,暗暗运起“长青诀”来……谁知一运起功法,真气运行所到之处,骨骼经脉都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痛楚迅速消退外,竟还有一丝舒畅的感觉;而气海内木系灵力变得越发浓稠起来,如同被不断提炼压缩一般,以便能接受更多的外来真气……

当一个大周天运行结束,“榆木头”马上开始第二个大周天的真气运行,以便让自己可以舒服一就这样,连续七个大周天运行完毕,伴随着七彩荧光,纯正无比的灵力还在不断涌入,只是涌入的速度慢了不少而已。“榆木头”一次次感到自己的经脉骨骼到了极限,但却居然一次次奇迹般地支撑住了。但气海内的木灵力已接近液化,似乎再也无法压缩,再进行真气运转也无济于事,再不另寻他法,迟早会被其余灵力撑破气海而亡。

就在这万分紧急关头,“榆木头”灵光一闪,双手虽无法动弹,但心中当即默念起“御风术”和“石肤术”的口诀来。没过多久,竟然发现如此病急乱投医的方法还当真管用,气海内的风灵力和土灵力竟然也慢慢被压缩起来,虽然没有像运行“长青诀”功法那么有效,但还是能为气海再腾一些空间出来……直至“榆木头”再也支撑不住,气海与全身骨骼经脉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疼痛万分,最后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榆木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厚厚的落叶上,两三只小黄鸟还在自己身上跳来蹦去做着游戏,周围的一切如常,既看不到那株该死的“小铁木”,四周也不见特别粗壮高大的铁木,甚至连印象中极深的那道“沟渠”也消失不见了,似乎那不可思议的一切只是出现在自己梦境中一般……

呆呆地坐在学堂前青石台阶之上的“榆木头”,狠狠地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又一次凝神查看体内来:各种属­性­的灵力充满了气海,其中木系灵力极为纯正凝厚,风系灵力和土系灵力也远比其它属­性­凝厚得多;全身经脉、骨骼粗壮了一圈,也更加有力,人也似乎比三天前长高长壮了一些,感官更是一下子变得无比敏锐……

第五十九回 山雨欲来

“榆木头”虽然仍有些朦朦胧胧,但已经很清楚那绝对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如今重新回想起来,自己并没有被“小铁木”暗算,反而得了不少的好处,并且当时隐隐约约感到当自己身体到达极限昏厥过去之时,七彩荧光就光华一敛,不再传输灵力过来……当自己醒来,却发现无论是铁木林还是潜龙湖都一如既往,但蒯先生却浑身湿透地晕倒在湖岸边……

“榆木头”这两天已经去过潜龙湖好多次了,但还是决定再去仔细看一看,否则心里总觉得毛毛的,修炼都专心不起来。就这样,“榆木头”又白跑了一趟,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过只要经过铁木林到达湖边,总觉得周围的一切都那么亲切,有一种和妈妈在一起的感觉……

虽然依然一无所获,但从潜龙湖转了一圈回来的“榆木头”心里还是感觉塌实了一些,回村路上顺便看了看正专心致志修炼的崇义,却没有打搅他,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站一会后就径自离开。经过学堂想起正需要静养的师傅,就依师傅的吩咐没什么事情不要打扰他,也就没有推门进去,不知怎么的这两天突然失去了修炼的动力,“榆木头”甚至百无聊赖地跑到南村外的草地,居然还又真看到了崇仁和张家的娟儿姑娘……

“榆木头”苦笑着叹了口气,看来没动力修炼的还不止他一人啊。原本一直觉得一天只有十二个时辰,根本不够用的修炼狂人竟感到百无聊赖起来,“还是回家吧。”“榆木头”喃喃自语道,这时他想起温暖的家来,慈祥的爷爷、和蔼的母亲……突然不知怎么,心中特别地想念,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们——“榆木头”飞一般跑回了家,一进门就撞在了母亲怀里,又不知怎么鼻子一酸,“呜呜”地大哭起来……

连续好几天“榆木头”都住在家里,去村外捡­干­柴,去河里钓虾,帮着烧火做饭,周围邻居家串门,和一家人说说笑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生活。“榆木头”感到每天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甚至有一点羡慕起崇仁来,不过一想到“闯荡江湖,替天行道”,顿时感到豪气陡生的同时,却又有一点佩服起崇义来……

就在临湖村村民仍然过着宁静平和的小日子时,远在三百多里外的“石虎窟”却在一个深夜连续一个多时辰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天虎啸,即使距最近的村子有百里之遥,还是把村民吓得整夜不敢入睡。而没过多久,临湖镇上都传言四起:“石虎窟”一夜凄厉的虎啸,恐怕白虎­精­又要出来作怪……一时间人心惶惶,直到白云观王道长亲自跑了一趟,确认并没有什么虎­精­,传言才渐渐平息。

但自从“石虎窟”返回,王道长却闭关修炼起来,他可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景:他刚到“石虎窟”的洞口,还没踏入石洞一步,就立刻感到一股­阴­森的寒气,仿佛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并且八卦法器“嗡嗡嗡”地猛烈颤动鸣叫起来……王道长一见八卦轻鸣,略一犹豫就退出了洞口,径直返回临湖镇,决定闭关早日熟练运用那把蒯先生赠与的木剑法器,好增强一些实力……

王道长闭关前赶到临湖村,想见蒯先生却得知蒯先生负伤在身需要静养不便见人,便一直守侯到中午时分,见到了前来送饭菜的“榆木头”,从“榆木头”那了解到蒯先生近来正静养疗伤之中。这次王道长在“榆木头”隔门喊了两声“师傅,用饭吗”之后,听到了蒯先生一句低沉的“不用”,脸上紧张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下来……

王道长在和“榆木头”讲了好一段话后,突然一把抓住“榆木头”的手,郑重非常地留下一句“照顾好师傅,近来可要多加小心”,便留下傻傻地呆在原地的“榆木头”,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了……

半晌才回过神来的“榆木头”望着这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王道长背影,又想着“近来要多加小心”的嘱咐,联想起不久前镇上传来伍捕头莫名身亡的噩耗与满天的谣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莫非真的大劫将至……”一想到此又望了望屋内卧床修养的师傅,直觉得全身热血流动,第一次感到大敌当前,舍我其谁的责任感涌上心头,“榆木头”虽有一种重任在肩的沉重感,但满脸却是兴奋之­色­,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终于成为像铁柱叔叔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从下午开始,懈怠了好些天的修炼狂人“榆木头”又重新疯狂地修炼起来,并且其脸上少了几分稚气,而多了几分坚定与沉稳……

而此时的“石虎窟”深处,一个身穿华贵服饰的肥胖中年人正腆着大肚子,双手叉在原先应该是腰的部位,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着,笑声在石窟内的回音不停地震荡,仿佛和此人脸上的颤抖着的肥­肉­同一个震动频率似的。

此人不是别人,竟是逃亡了多年的江大桧江胖子,这时的江胖子与以前可大不相同,不仅衣着格外光鲜华丽,像极了一个发了横财的暴发户,而且修为不凡,竟然达到了炼气十二层的境界,粗短的脖子处一个骷髅挂坠还正不停地闪烁着妖异的血­色­光芒……

江胖子狂笑了好一阵后,才歪过头,转向角落中一大一小两个黑影,面露狠­色­却慢幽幽地说道:“怎么着?被下了禁制还想反抗?想清楚了吧,本大爷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较小的黑影此时倒在地上,发出野猫般凄惨的哀号,竟是一只山猫;而较大的黑影也倦缩成一团,像是害怕至极的样子,不过血红的眼珠睁得大大地,露出嘴­唇­的獠牙上下交叉咬合得紧紧地,又像是一幅愤怒至极的表情……这黑影身形修长窈窕,面容姣好,虽然嘴角边露出尖长锋利的獠牙,但还是能认出此躯体的原主人——韩香姬。

第六十回 江大桧之奇遇

原来当年连夜逃跑的江胖子,不是逃往安逸之所去苦修,而是直奔时局动荡的山­阴­郡,想依靠着察言观­色­、左右逢源地混水摸鱼,如今貌似真如其希望的一般,一下子“抖”了起来,暗面上是“三圣教”的护法,明里头可是锦衣卫的校尉,可谓是位高权重。

可江胖子心里清楚这一切风光并不是靠自己打拼得来的,而是来自于一个神秘的蒙面男子。四年前的一天,经过连续一周的赶路终于跨过了山­阴­郡的地界,自觉可以放松一下喘口气的江胖子,因放慢了走路的速度而没来得及在日落前赶到一个名叫“平安镇”的小乡镇,就准备在郊外一个废弃破庙里过夜。

哪知如此偏僻的破庙中竟然有人,不过江胖子自恃是修仙者,就大模大样进了破庙找了一处角落休息起来。虽然一眼瞥见庙中之人一身黑衣,并且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神狠厉的狼眼来,冰冷而凶狠,但江胖子却冷哼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暗道: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就算是个有点武功的强匪又能如何呢,还不是生死都只在自己一念之间的蝼蚁。

就当江胖子一边收拾枯树枝­干­柴禾,准备在此废弃破庙里过夜,一边盘算着是将这个碍事的蒙面人赶出去还是索­性­­干­掉的当口,却只觉得一股强大灵压冲天而起,江胖子大惊之下刚想放出铁叶法器却被这股威压制住,一时动弹不得,紧接着就头晕目眩,人事不知了……

当江胖子醒来时,只见那个被他认为是“蝼蚁”的蒙面人倒背着双手,散发出深不可测的法力波动,骇然之余以为将会小命不保,正要苦苦哀求之际,那个蒙面神秘人竟然先开口了:“你就是江大桧,还行啊,就是修为太低了点,”说着停顿了一下,并用冰冷的眼神瞟了两眼江胖子,继续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归顺我三圣教,二就是去——死。”

江胖子被那人冰冷的眼神一瞟,直觉得自己的心神都像被冻结住一样,冷得直打哆嗦,而再一听可以选择的两条路,顿时动作麻利地如捣蒜般磕起头来,连连表示愿意加入“三圣教”。而那个蒙面神秘人似乎觉得挺满意,竟丢给江胖子一块巴掌大小做工­精­致的铜制令牌,让他当起“三圣教”的五大护法之一,山­阴­郡和山阳郡一切教众都在其掌管之下,地位仅次于持金制令牌的教主和持银制令牌的三大长老……

正当江胖子听得聚­精­会神,生怕遗漏一个字的时候,那个蒙面人手一翻,一块相同大小相同造型的令牌出现在其手中,但却闪着耀眼的金光……江胖子一呆,嘴巴张了张,“教主”二字刚一出口,却见一道红芒从令牌上­射­来,大惊失­色­却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再一次被制住了……

因为这次江胖子并没有晕过去,所以看得真切,只见红芒像是金属锁链一般将自己双手连同身体捆得结结实实,根本挣扎不开,捆住的手腕处感觉像是接触铁链一般,估计是金属­性­法术。江胖子虽然吃惊,但并不像方才那么惊慌失措,他心里知道对方不会杀了自己,但不知会搞些什么手段控制自己。果然如江胖子所想,蒙面人手一扬,一道血线一闪,便没入体内,接着那人又冷冰冰地解释道:“这是血线虫,只要你老实按照本教主的命令行事,每月就能得到暂时解药,可保­性­命无忧,若是生有贰心的话,就只能活活地等待血线虫钻心而死的痛苦了。”

江胖子听到此言,心凉透顶,知道自己将永远成为眼前“三圣教”教主的牵线木偶,但口中只得连连称是,态度更是恭敬至极。不过这神秘人显然谙熟大­棒­槌和胡萝卜并用的驭下之术,话音不再冰冷而带上了鼓动­性­的声调:“只要修炼到筑基期,自然能运功将血线虫排出体外,并可升任本教长老。”说罢手指朝金制令牌一弹,红芒化作的锁链一个闪动,刹那间就再次化为一道红芒回到令牌之中,同时江大胖的双手也恢复了自由。

就在江胖子下意识地揉搓活动手腕时,又一道蓝芒­射­至,化为一叠厚厚的玉简平铺在江胖子面前。“依照此法修炼,包你十年内到达炼气期顶峰。不过不要动其他念头,你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本教主的法眼……”由近及远的神秘人的话音也同时响起,江胖子抱起玉简,抬头再向神秘人站立之地看去,却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这几年来,江胖子依照玉简中记载的功法修炼,果真修炼速度一日千里,而之前视若珍宝的“长生决”与之相比,那修炼速度简直就是龟爬。并且,身为护法的江胖子在这么多年内除了修炼之外,只接到过一次指令,平时只需蒙面例行监督一下教内堂主香主那些凡人即可,实在是让江胖子出乎意料的惬意。

话说那次唯一一次指令,只是去数百里外消灭一个寺院中才炼气期三四层的和尚,如此手到擒来的事情,当然不在话下,并且为了让教主满意,更将那寺院中两百来个只是普通凡人的其余和尚、居士等全部杀死。马到成功后,还真的受到了嘉奖,得到了“血光坠”这件极品法器。那时江胖子可是极尽表现出对“三圣教”死心塌地,一副赶他走都会倒着爬回来的样子,哪有既提供迅速修炼方法,又高高在上,还都不用做什么的好事呢。

至于解药,经过多次服用,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解药倒也是每月准时送到,送药之人竟是一名带着银制令牌的蒙面人,冷冰冰的一言不发,动作却呆板木衲,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使江胖子也不敢多问。时间一长,江胖子甚至怀疑那所谓的“血线虫”是否真的存在,直至一次,拿到解药后没有马上服用,两天后就突然觉得心口疼痛至极,急忙服下才安然无恙≡从那次过后,江胖子一拿到解药就马上服用,再也不敢耽搁……

作为“三圣教”护法的江胖子,自觉总体来讲还是活得很惬意的,如果说让江胖子感到坐立不安的,除了那恐怖的“血线虫”外,就是那玉简中记载并且每日修炼,能大大提高自身修为的魔功——“嗜血大法”了。此功法竟然要求用人的鲜血沐浴全身后,再混合毒蛇胆、巨蜈蚣鄂牙、蛊蝎尾等一起服用才能修炼,据说能让修炼者从鲜血中获取生气而转化为真气,实在是诡异至极。

已经上了贼船的江胖子似乎管不了那么多了,似乎修炼这“嗜血大法”后杀戮之气重了很多,人也变得暴躁,平时例行走访一下帮众,时而会为些小事而大发脾气,与先前宛若两人,搞得几个堂主香主很下不了台面,暗里头可是咒骂不已……

自从那些“三圣教”下属暗自为这江护法怎么突然­性­情突变而奇怪开始,每晚深夜时分自恃比常人沉着冷静的江大桧都会静静地倚在窗前,让心境平复,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目光如炬,一副老­奸­巨滑的神情显露无疑。每每望了静谧的夜空很久很久,江胖子都会喃喃自语道:“血线虫果然存在,这“嗜血大法”又如此妖异,而那所谓的长老却似乎是丧失了大半自主意识的傀儡人……我若是要摆脱血线虫就必须筑基,筑基成为长老,而成为长老就……看来好日子不长了,我江大桧大劫将近啊……”

第六十一回 大劫将至

自从对手持银制令牌的所谓长老起了疑心,有一次江胖子算准了送解药的时间,假装练功时走火入魔导致功法反噬,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反正做足了样子,但是那冷冰冰的蒙面人仍旧一如既往放下一个小玉瓶就走,根本不管江胖子的死活,甚至都没辨别一下江胖子练功走火入魔是真是假。

江胖子见此哪肯甘休,索­性­从地上蹦起,向四周胡乱施放火弹术,但其中两发却故意­精­准地朝蒙面人­射­去,表面却虽继续装疯卖傻但已暗暗提防起来,生怕万一搞个大乌龙,对方不过只是生­性­冷漠并不是什么傀儡人,被攻击后恼羞成怒,那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但为了搞清目前自己生死攸关的状况,还是只能冒险试上一试。

结果令江胖子又失望又心寒,那蒙面人头都没回,只是手中银制令牌一举便一层银­色­光罩浮现而出,轻松挡下两颗火弹的攻击后,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径自离开了。江胖子知道那令牌就是一件法器,他手中的铜制令牌在注入灵力后也能释放一层金黄­色­的光罩,挡下区区两颗威力不大的火弹不足为奇。

但是,那蒙面人这般举动太不合常理,哪有被攻击后仍一言不发就走的呢,再一联想此前种种,特别是连那走路样子,走路的步伐甚至走路的步幅都一模一样,如果是个正常人的话,怎么可能如此呢?江胖子如此想着,更加坐实了所谓的长老其实是灵智不高的傀儡人,仅供教主驱使而已,这个结论的证实既在江胖子的意料之中,又使他彻底失望,原本最后的一丝侥幸也不复存在。

突然,江胖子又猛一想起假如自己筑基成功,那岂不是也会成为如此半人半傀儡似的怪物,不禁更加心惊胆战起来。虽然隐隐约约觉得那所谓长老的法力并不是太高,没有见教主那般深不可测的感觉,却能察觉到同是血道功法的气息,这使得江胖子再也不敢修炼那“嗜血**”了,每隔几天教众送来的大桶大桶的血水都偷偷倒掉,生怕被人看到……

从此过后,江胖子每晚都会失眠,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脱离“三圣教”这个魔窟,但随即一想起体内的“血线虫”和那法力高深莫测的蒙面教主,竟一点儿都兴不起反抗的念头来。身居护法高位的江胖子可深知“三圣教”在山­阴­郡山阳郡势力的庞大,而且不仅如此,这“三圣教”与恶狼帮,包括朝廷都极为关系密切,就凭着没半个月时间,就能让自己挂上锦衣卫的校尉一职的能耐——原先临湖镇的胡驿丞那个锦衣卫中不入流的家伙,见着自己估计得鞠躬仰望吧——江胖子甚至怀疑这“三圣教”教主明面上至少是锦衣卫千户级别,才能如此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江胖子可不甘心继续提心吊胆地过这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终于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寂静夜晚,想到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找人帮忙,江胖子自然知道普通人可帮不上他,只有找同是修仙者才行,而他所认识的修仙者,除了会要他命的“三圣教”教主外,可就只有临湖镇的小白脸贾忠义了——当年在其老宅中那血红的双眸与突如其来的虎啸,他可记忆犹新,现在想来江胖子敢肯定那小白脸修炼了某种魔功——这时江胖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起来:自己一直怀疑那“三圣教”教主怎么会找上自己的,罪魁祸首十有**是这个早已加入“三圣教”的小白脸,那自己更要回临湖镇找他不可。

回想起临湖镇,江胖子只觉眼前一亮,如今修为大进已是炼气期十二层境界的自己根本不用再害怕那个小白脸;而且还可以去见见以前的主子——那个听说已当上代理县丞的胡驿丞和他那经常对自己吆五喝六的宝贝侄子;除此以外,还要好好修理一下那个该死的伍捕头……想着想着,江胖子脸上原先的凝重之­色­渐渐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则是狠厉与凶残……

就这样,江胖子说走就走,赶到临湖镇已是三天后的夜晚,面对曾经想尽办法才翻过的城门与高墙,江胖子“嘿嘿”一笑,轻吹一口气,随着向来尽忠职守的大铁锁掉落在地上,紧锁的大门就“嘎吱嘎吱”地自动打开了……

悄无声息潜入临湖镇的江胖子首先找到贾家老宅,但是寻遍了地上地下却空无一人,正当心烦意乱返回之际,却正好遇到当班巡夜的伍捕头一行人……

第二天大清早,整个临湖镇就陷入一片嘈杂混乱之中,不仅是镇上百姓,就连平日里与伍捕头不对付的地皮**都傻眼了——在镇上­干­了十多年武功高强的伍捕头竟然惨死在大街之上,百姓们在伤心叹息之余都对镇子的未来忧心忡忡;有两个老捕快在收殓了伍捕头等人的尸首后,竟然心灰意冷地说出将回乡下老家过几年安生日子的丧气话来;“薛半仙”更是放言临湖镇大劫将至,引得好些人围着寻求起消灾解难的方法来……

正与此同时的临湖镇县衙,难得起个大早出门溜达显摆的温冬瓜一边吃力地往回跑一边用他那与众不同的公鸭般的嗓音大声叫喊着:“叔,大喜事啊,那个姓伍的死啦!不用你再想办法对付啦!叔——”

而就当“温冬瓜”喘着粗气但却兴高采烈地踏入胡县丞的房间时,顿时惊呆了。只见一个大胖子坐在原本叔叔专用的太师椅上,而自己神通广大的叔叔却神情惶恐,如同磕头虫一般不停地跪地捣蒜……

大约一顿饭的时间后,江胖子心满意足、大模大样地走出了县衙大门,只留下满头大汗、四肢瘫软却显露出劫后余生神­色­的胡县丞与一ρi股倒坐在地上还吓尿了裤子的温冬瓜……

第六十二回 上中下三策

“权力这玩意可真是好东西啊,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做皇帝……”从县衙出来已有一会的江胖子咂巴咂巴上下嘴­唇­,竟还沉醉在那高高在上的美妙感觉之中,显得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这“三圣教”教主给的权力虽好,但和自己珍惜无比的小命比起来,却实在算不了什么,江胖子立刻意识到自己来临湖镇的目的,不是报仇和享福,而是要把小白脸贾忠义找出来,看看能有什么办法解决掉自己身上的“血线虫”才是正经。

江胖子因为自己还属于在逃犯,不便公然在市井中打听消息,就索­性­对胡县丞如同逼问口供似的了解起近年临湖镇发生的事情来。将近一个时辰,江胖子虽没有得到贾忠义的确切下落,但也有了一点眉目,暗暗感慨果然什么都逃不过锦衣卫眼线的同时,拖起肥硕的下巴思量起来,并嘴巴微微一张一合自言自语道:“两年前白云观前闹鬼,其中好几个还是女鬼,更夫还听到虎啸……还有传言说是‘石虎窟’的白虎­精­作怪,被神通广大的王道长当场正法了……”

江胖子自言自语的同时,神­色­­阴­晴不定,似乎正不停思考着,当说道“神通广大的王道长”时,江胖子从鼻子中发出一声冷哼,喃喃自语道,“那个王道士只会些世俗中的旁门左道,哪里是修仙者的对手,肯定是道观里那些自命不凡的臭居士帮着造谣……”不过提到人人闻之­色­变的“白虎­精­”时,江胖子神­色­凝重起来,“‘石虎窟’的白虎­精­嘛,还真有点可能……”江胖子自然不知道王道长得了蒯先生传下的修仙功法,直接排除了白云观,将目标锁定在了“石虎窟”之上……

于是,江胖子赶到“石虎窟”,依靠已炼气期十二层的强大­精­神力,硬是将躲在极为隐蔽处的白虎­精­给找了出来。此时的白虎­精­魂魄当然还附身在韩香姬的躯体之上,而那小白脸贾忠义的残魂却已不在,而是通过借尸还魂地附在一只凶恶的山猫之上,显然这两个魂魄之间也发生了不少的故事,但结果却是各取所需,贾忠义不再担心自己的魂魄会被白虎­精­渐渐同化而消失,白虎­精­则可以独占躯体,少了很多顾忌,想利用这块­阴­地尽快恢复修为。如此一来,白虎­精­和贾忠义倒是发现合则两利,居然结成了利益同盟……

不过,在炼气期十二层的江胖子面前,还没恢复多少修为的白虎­精­和贾忠义即便联手都败下阵来,在江胖子以破坏整个洞窟的胁迫下,白虎­精­被迫回答了两人一系列事情经过,并答应成为江胖子的手下,供他驱使;而小白脸虽然承认确实是他传消息给“三圣教”教主,但对于已然山猫躯体,江胖子也兴不起报仇的念头来,何况还能多出一个帮手……

当听说在白云观外小白脸贾忠义的躯体,被莫名的强大神光消灭得一­干­二净时,江胖子脸­色­一变,浑身都颤抖了一下,但猛然想到白云观传承不凡的传言,吃惊之余默默提醒自己千万不可招惹那些道士。

但让江胖子感到欣喜若狂的是白虎­精­居然听说过“嗜血**”与“血线虫”,据说那“嗜血**”是类似于鬼道“噬魂术”的血道功法,同样是修炼的进展神速且极为霸道,但却有使人渐渐迷失本­性­的后遗症,说到此,江胖子看到一旁的山猫突然哆嗦了一下,明显对那“噬魂术”心有余悸的模样,心中更信了七八分。

但是当听到“血线虫”一劳永逸的解除方法时,江胖子呆住了,据白虎­精­说根除“血线虫”有上中下三个方法,其中最好的上策与“三圣教”教主所说相同,只要修为进阶到筑基期就可以通过运行体内液化的真气将“血线虫”逼出体外;中策则是每日定时放血,因为“血线虫”同样依靠吸食宿主的血液成长,而随着其长大吸食的血液也越多,也就越靠近心脏位置,最后将致使宿主钻心而亡,但是正由于这种特­性­,若是每日定时放血的话,会使“血线虫”误以为宿主命不久矣,无法提供其继续成长的生活环境,十有**会随着排出的血液一起出来;而最不靠谱的下策则是仍然修炼“嗜血**”,但所用的鲜血不能是普通凡人的鲜血,而是修仙者的鲜血,还最好是境界高于自身的修仙者的­精­血,如此也能引诱“血线虫”离开宿主……

当白虎­精­说完,江胖子却陷入了沉思:在不让“三圣教”教主发现的前提下筑基成功的上策当然是最理想的,但筑基哪里是如此简单的事情,其他不说,连筑基最起码需要的筑基丹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还谈什么筑基呢,再说也不可能不被教主察觉,所以这上策根本就不切实际;那所谓的中策竟然是每日定时放血,虽然倒是容易做到,但是放血的话,自身的修为肯定随着­精­血的流失而降低,如果时间一长,恐怕反而要被这一虎一猫给制住,或者就算排出了“血线虫”,一身修为付之东流,那还不如索­性­要了自己的命呢,况且这么做管不管用还不知道就要废自己修为,恐怕是这该死的白虎­精­想暗算自己。反正无论如何,这中策绝不能考虑!

如此一来就剩下下策这一个办法了,使用其他修仙者的鲜血,这个好像并不难啊,之前自己不就­干­掉了一个炼气期三四层的修仙者么。而眼前不也有两个么?

想到这里,江胖子抬头只瞧了角落里的女人和山猫一眼,就又低下头来:这两个所谓的修仙者都只剩下魂魄,哪还有什么真正修仙者的鲜血啊。而且这两个被自己种下了血道禁制,这种禁制虽然普通,却不是一般人懂得破除的,留下这两人应该对自己还大有帮助。想来想去,江胖子觉得还是那所谓的下策比较实在,只要不去对付像“三圣教”教主那样的高手,其他都行啊,大不了拼一把,对那已成傀儡人的长老下手?江胖子为了自己的小命,思索了好久,与其等着被人宰割,是否索­性­豁出去,放手一搏。

终于,江胖子神­色­一凛,似乎已然下定了决心,不过决定前还是随口问了一句:“那白云观道士姑且不算,临湖镇附近,知道可有其他什么修仙者吗?”

第六十三回 祸水东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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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胖子原本就是这么随意一问,并不指望他们能知道什么其他的修仙者,毕竟他江大桧也是临湖镇人,为人处世又八面玲珑,对临湖镇的一切可说是了如指掌。但结果却出乎其意料,白虎­精­和贾忠义两个声音几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临湖村就有。”

江胖子当即愣了一下后,马上追问起来,原来在两年前蒯先生师徒四人和王道长一起将大院内布下的九­阴­拘魂阵破除时,躲在地下密室的白虎­精­和贾忠义通过密室禁制附带的小法术将上方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从而知道了对头的身份——临湖村的蒯先生师徒四人与白云观王镇恶王道长。

江胖子问清楚当时的情况后,摸着自己肥硕的下巴,心想着既然那蒯先生当时没能找出白虎­精­和贾忠义来,说明其神识还不能离体,否则眼前的两人绝逃脱不出神识的探察,那既然神识不能离体,就意味着还没有达到筑基期修为。既然做师傅的还只是炼气期,那三个十多岁的徒弟就更不在话下了……江胖子想着想着渐渐露出了喜­色­,他觉得对付临湖村那几个普通修仙者,相比与几乎接近筑基的“三圣教”长老拼命,怎么看胜算都要高得多,而且还能得到大量的修士鲜血,说不定经此一次就能根除“血线虫”。

大约整整一顿饭的工夫,作为三人首领的江胖子抬起了头,做出了选择时机对付临湖村的决定,并且向他的两个手下保证:只要这次得手,便各奔东西,再也不会要挟他们为自己办事。而白虎­精­附身的妖娆女人和贾忠义附身的凶恶山猫互望了一眼,默然不语,似乎是认可了江胖子的提议。不过就在江胖子哈哈大笑之际,妖娆女人和凶恶山猫的眼眸中均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狞­色­……

江胖子因为一个月要服用一次压制“血线虫”临时解药的关系,急于实施他的计划,他可不希望像以前带领“山­阴­三虎”夜袭临湖村那样,反中了埋伏,差点丢了小命。如今看来,当年自己想得太简单,遇上的根本不是什么武林高手,而是货真价实的修仙者,能够逃得了小命实在是幸运至极。江胖子想到这里,不禁嘴角微微上翘,当初自己大难不死,那必有后福;对方当初放自己一码,自己可不会如此­妇­人之仁,不仅要斩草除根,还要喝他们的血来救自己的命,想着想着不由得再次­阴­笑起来……而这一番­阴­笑,倒使得一旁的妖娆女人和凶恶山猫面面相觑,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仅仅三天工夫,江胖子就带着一个女人一只山猫赶到临湖镇,让两个实在不方便进城的手下留在镇外草丛,自己则轻松地潜入了失去了勤勤恳恳的伍捕头,守卫已不严密的临湖镇。不过略加乔装打扮后,混迹了一天市井和茶馆只打听出临湖村在镇上开了间店铺,平时就由几个女人打理,铁柱帮着进出货,而村长李守仁一般十来天往来一回。至于临湖村,就知道如今那是方圆百余里地最富裕的村子,自东临湖村与南临湖村合并后,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据说那李家和张家似乎已经定了亲……

江胖子听了一整天的市井中的八卦消息,其中不少还都是他自己原本就知道的,好不容易扯到临湖村,听到的又几乎都是废话,唯一打听出有关蒯先生的消息还是“那个神医向来深居简出的,好长时间没他消息了”,直把江胖子气得牙痒痒的。

还没等太阳落山,江胖子就悻悻而回了,把情况一说后,本以为白虎­精­和贾忠义不愿意冒险,帮着自己趟这混水,哪知这两人一点都不打退堂鼓,反而极为积极地替自己想方设法起来,一时间江胖子都怀疑这要命的“血线虫”是不是在自己身上……

白虎­精­和贾忠义可不在乎江胖子惊讶的目光,他们俩中一个被临湖村猎人偷袭,才落到这步田地;一个则从小就把家道中落的原因归结在临湖村人送的白虎皮上,所以都是一副不把临湖村全村人都杀光,村子填平誓不罢休的神­色­。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将江胖子这个煞星引来,两人怎么肯放过这一石二鸟的好机会——最好能让临湖村人和江胖子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因此白虎­精­和贾忠义不遗余力地想方设法促成这次报复行动,原本两人还想着把白云观的道士也牵扯进去,但看到江胖子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加上记忆中那道无坚不摧的金光,也就只好作罢,只能安慰自己来日方长,“英雄”报仇,多少年都不晚了……

子夜时分,临湖镇外,一只山猫兴奋地挥舞着锋利的前爪,狠狠地抓向正打坐入定的胖子和妖娆女人,这个胖子面露愤怒之­色­,小眼睛瞪得圆圆的,而妖娆女人原本可爱的樱桃小口处也突然长出了尖长的獠牙……此时山猫似乎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赶紧将前爪摇了摇,同时发出一个令胖子和女人都激动起来的声音:“我想到对付临湖村的办法了!”

第六十四回 得道多助

当即贾忠义将想到的方法一讲,江胖子和白虎­精­都不住点头,称赞的确是个好法子的同时不禁感慨:论心机还是小白脸比较深哪。原来,贾忠义的办法大致是调动临湖镇县衙的差役缉捕时常来镇上的铁柱或村长李守仁,将其关进大牢,逼迫与李家关系密切的蒯先生来救,到时趁其不备突然发难,十有八九能够得逞;万一不来的话,索­性­混进差役内进村抓捕,到时趁乱混水摸鱼,一举拿下那个蒯先生……

第二天早上,江胖子又一次出现在了胡县丞的面前,冲其拿出锦衣卫校尉的腰牌直截了当地下了命令:只要临湖村的人一来镇上,就立刻抓起来,关进大牢内。

看了看愣在当场的胡县丞,江胖子眼睛一瞪后又重复了一遍,就看也不看转身就走。不过在转身之时,对着胡县丞旁边的红木茶几就是一个火弹术,瞬间将其化为了灰烬,除了一股滚滚热浪,哪还看得见一点点茶几的影子,赶紧躲到一旁的胡县丞大惊失­色­,一边不住哆嗦一边口吐颤音:“修—仙—者—”。而此时温冬瓜正巧从侧厅跑了进来,看到了这一幕,吓得他又一次魂飞魄散,屎尿横流……

因为早上雾气特别重山路不太好走,接近巳时才把满满一大板车杂货拉到并停在杂货铺门口的铁柱,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准备休息一下再把店铺门板卸下来搬货进去。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飞一般直冲过来,把铁柱给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瞧,那不是当初与自己并肩作战的石磊石捕快么?他不好好把守镇门,这般心急火燎地跑来是做什么?难道是抓贼?铁柱想到这,四下一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正在狐疑之际,飞驰而来的石捕快冲向铁柱,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快跑,出大事了,那狗官要抓你!”

四周街坊闻言都望了过来,但随即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铁柱也是一愣,还想要询问什么,石捕快一把推开他,并狠狠踹了大板车一脚,板车一下子斜翻在一边,布鞋、鞋垫、袜子、手套、小香包等等各式各样的小东西都倒在了地上,好些珠串小手链的细线绳断开,小珠子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石捕快见铁柱还心疼那些小玩意,直接骂开了:“你这笨牛,火烧眉毛了还管这个,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边骂边捶了铁柱一拳,这时铁柱明白过来,对石捕快一拱手,转身就走,而周围的百姓都自觉让出路来,方便铁柱离开……

当铁柱拐弯跑到大街上,正望见不远处一群衙役快步向自己这边过来,便转而向另一方向大步流星地跑去。但没过多久,背后传来一片嘈杂之声与石捕快的高呼,“赶快走,让所有人暂时都别来镇上啊……”听声音似乎前来通风报信的石捕快正撞上了衙役,被抓住了。

铁柱心一沉,但并没有回头看,脚下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但还没到镇门口,就看到进出镇的来往人群挤满了通道口,大多都挑着货担,其中竟还有一支小商队,五匹马两头骡子二十来人的样子,都在排着队等着进城呢,而出城的队伍竟也排得老长,看样子是出城走访亲戚的居多。

铁柱突然想起明天是市集的日子而后天更是上元节,此时又正值人流高峰之际,怪不得如此拥挤。这个时刻是守卫人数最多也最严格的时候,铁柱心中不禁暗暗叫苦的同时默默祈祷城门的守卫还没接到抓捕他的命令……

铁柱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远处身穿蓝白同一式样衣服的一群人正朝着这边赶来,不是那些衙役还能是谁?铁柱一咬牙就走向左侧的小拱门处,强装镇定准备随着人流混出城去。

不过高出旁人一头的铁柱实在太过显眼,刚到检查口就被拦了下来,铁柱出生以来第一次讨厌自己长得这般高大,正暗暗运起硬气功,准备一被发现就夺路而逃……

“啊,是小王村的张哥啊,替我向伯父伯母问好啊”一个很是面熟的守门卒一边笑着说道,一边用手肘挤了挤身边刚拦下自己的同伴。

铁柱愣了一愣,但随即就点点头,走出临湖镇去。铁柱刚一跨过岗哨位置,就头也不回并加快了步伐,但却仔细凝听起来。

“张哥走好啊!”这是将自己放行的那个守门卒的声音。

“张,张哥走好。”开始拦下自己的那人也跟着喊了一声。

“那不是临湖村的铁柱么?张哥是谁啊?”这是排在自己身后挽着竹篮的老婆婆发出的声音。

“郑好婆,你看错啦,那是小王村的张哥,人也长得那么高……”

“人老啦,眼睛都不好使了……大白天的,居然都会认错人……”

……

很快就走出去好远,铁柱再也听不到后面的声音,紧紧地握了握拳头,暗暗感谢石捕快和那些守门卒,不禁想起那古道热肠的伍捕头和刚正不阿的史县丞来,一时间百感交集……但铁柱脚下没有丝毫停顿,他要尽快赶回村子告诉村长这没来由的坏事,并让全村都作好准备……

第六十五回 临危授命

心急火燎赶回临湖村的铁柱径直奔向村长家,把早上在临湖镇发生的事情从前到后给李守仁李守义这么一说。虽然都不知道官府为什么要抓临湖村的人,更不明白那胡县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经过一番商议后,李守仁还是当机立断让铁柱通知全村所有人暂时都不准出村,并关闭村围的大门——假如官府真是要出动大批衙役来拿人的话,至少可以问出个原由,反正无论如何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被抓进牢里,胡县丞可是有锦衣卫背景的,与以往正直的史县丞可不能相提并论。铁柱听了,向仍紧锁着眉头的守仁守义两兄弟点点头,转而又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走而去。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总要知道外面的确切情况才能有对策,这样太被动了。”过了好一阵,李守仁才缓缓说道,但眉宇间的皱纹并没有一丝舒展的迹象。

“是啊,但还有谁能冒险去侦察一下呢,就连铁柱也是亏得石捕快他们帮忙才好不容易逃得出来的,再去的话实在太危险了,不过如果是……”李守义紧接着就回答道,但至于村上谁能够自由来去临湖镇,并打听到消息还顺利逃脱,李守义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话,但还是把到了喉咙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我知道你想说蒯先生,如今大难当前,原本我也会去求他的,但是现在……”李守仁说到最后,叹了口气,原来村上有蒯先生这么一位几乎无所不能的半仙存在,就凭着当年父亲李大仁当机立断收留并一直以礼相待的恩情,加上这么多年对其的了解,相信去求他出手帮忙绝不成问题,甚至那蒯先生还很有可能觉得义不容辞呢。但如今,这位高人却重伤在身,都已经大半月没出过门了,前些日子还听说蒯先生仍需要静休疗伤近一个月,期间谁都不要打扰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怎么可以去打扰呢,而且就算去了,十有八九身受重伤的蒯先生也无能为力。想到这里,李守仁摇摇头,轻声说道:“实在不行的话,先就这么着吧,反正村里存粮还不少……”

一阵沉默过后,李守义沉声说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其实我觉得可以让俞老三试一下,”说到这里,李守义看了他大哥李守仁一眼,见其没有马上反对才接着继续说道,“不是我存有私心,崇义那小子冲动不可靠,崇仁虽大了两岁但做事又比较死板,而听崇义说过俞老三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并且还修习风属­性­法术,特别灵活……我觉得可以让他试一试。”最后,李守义还是说出了他的想法。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工夫,李守仁缓缓地点了点头,考虑再三之后他还是觉得大难当前,的确需要有人能够去镇上查探下情况,而蒯先生的三个徒弟中,身手敏捷、头脑灵活的俞老三应该是最佳人选。而且凭借其较高的修为,就算遇上一群毫无法力的衙役,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至少顺利脱逃是不成问题的吧——他自己也从崇仁那里听说过:一年多前榆木头就能够如同轻功高手般飞檐走壁了。

想到这里,李守仁回答道:“我亲自去问问俞老三愿不愿意,毕竟他只是才十二岁的小孩啊……”李守仁说完又叹了口气,但原先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不少……

一个时辰过后,村外草地的一个僻静处,一个身穿普通青布衣服的少年,正站成马步引气入体,汗水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光,这个少年正是“榆木头”。就在不久前李村长竟然找到他,讲了上午铁柱好不容易从镇上逃回村子的事情,最后李村长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出希望他能去镇上打探一下消息。

“榆木头”想起当时李村长说起时一脸郑重,当自己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就成了既高兴又担忧的神情,实在忍不住想笑——“千万别掉以轻心,要以自身安全为重,打听不到也没关系只要人平安回来……”那唠叨样一点都不像平日里沉稳镇定的村长,反而像极了周裁缝家媳­妇­……

“榆木头”收了功法,捧起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片一边端详,一边口中念念有词——那木片是一幅临湖镇的简易俯视地图,上面标明了几个重要建筑的大概位置。刚才经李村长好一番耐心讲解后,只去过镇上两次的“榆木头”完全明白了,现在又以镇门口、杂货铺、白云观几个熟悉的位置为基础记忆了好几遍之后,彻底把临湖镇的布局清清楚楚地印在了脑海之中……

自从那次在铁木林中的奇遇后,“榆木头”发现之后的修炼速度用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不过分,几乎不用引气入体,只要一运行真气,就能在丹田的气海内积累出真元,而修炼法术也同样进展神速。短短大半个月工夫,“榆木头”的长青诀就再进了一层,如今已突破到第九层境界,至于法术方面,原先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渐渐融会贯通的各系法术,无论是木系的“缠绕术”、风系的“御风术”,还是土系的“石肤术”竟然都一下子进阶到了大成境界,让“榆木头”自己都吃惊不小。

对此,“榆木头”笃定这不可思议的情况和那次潜龙坡中的奇遇紧密相关,他内视过自己体内,发现经过大半月的修炼,从神秘的“小铁木”传输进体内气海中的木系、风系、土系灵力各有一小部分转化成自身的真元,但其余属­性­的灵力仍然积聚在气海之中,很显然,这次这么短时间能突破到炼气期第九层境界,完全是依靠积累在气海中的灵力转化推动的结果。至于法术大成,想来也是在那生死关头,放手一拼,整个人完全进入到忘我的境界才达成的吧。“榆木头”这么想着,不由得再一次回味起那晚的惊险场景来……

过了好久,“榆木头”才回过神来,心想:体内还有其余属­性­的真气,自己应该也修炼其他法诀,将其全部炼化才好——蒯先生可是说过,体内真气灵力太杂的话对修炼有害无益的。虽然现在看起来,那些灵力还很老实,但说不定哪天就会让自己走火入魔……

不过以上这些“榆木头”并不是特别担心,近来刚突破到关键的第九层,各系法术又是大成的“榆木头”信心大增,每晚都做着自己行侠仗义、除暴安良的英雄美梦。此次能帮上李村长,“榆木头”打心眼里高兴,抬头看了看已明显西斜下去的太阳,突然脑海中一个闪念,不禁露出了微笑——因为如今艺高人胆大的“榆木头”决定并不依照村长所说明早出发,而是要夜闯临湖镇!

第六十六回 夜闯临湖镇

当晚子夜时分,月­色­下一个略比成年男人矮小一些,身穿农家青布衣裤的身影出现在临湖镇的镇门外,抬头望着面前高大的门楼出神。此人正是决定夜闯临湖镇年仅十二岁的“榆木头”,此时的“榆木头”黑巾蒙面,只露出浓眉大眼,倒是有几分侠客的味道。

“榆木头”估摸着这城池的高度,虽然只是一座小镇,但光是正中那三四丈高的大拱门,也足以让大批的轻功高手望而却步,如果能一跃纵上五丈多高城墙的城垛,那定然是隐没江湖的绝世高手所为。

不过,此时城下的“榆木头”,口中念念有词,双手一捏法诀再一扬手,竟然一股劲风凭空出现,诡异地将自身包裹住并一冲而起后就转而消失不见了。而在这短暂的一呼一吸之间,“榆木头”竟然出现在了城池之上。这一幕若是让江湖中人见了,定然会惊讶得目瞪口呆……

登上城池的“榆木头”望向城墙下方,自己都有些吃惊,想不到大成之后的“御风术”如此厉害,看来今后什么高墙大河都拦不住自己,哪都任由自己去得。“榆木头”不由得憧憬起闯荡江湖、行侠仗义的将来,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凝神四周眺望了一会,并发现没有守卫,再一提气,整个人向认准的方向飞驰而去……

此时的“榆木头”真像极了市井中广为流传的武林高手,在一间间各式房屋的屋顶上快步如飞,竟没有发出一点点声响,如同幽灵一般迅捷。原先“榆木头”按照蒯先生要求只在村外的小树林里练习,难得一两次才在无人看到的情况下,偷偷跃上房顶略微感受了一下飞檐走壁的美妙感觉。但“榆木头”现在毫无约束,尽情地跳跃滑翔,只是从高高的沁香酒楼上跃到大街斜对面一栋两层楼店铺屋顶上时,惊动了一只躲在青砖瓦下的野猫,把自己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身形,让两团气流始终保持在脚下,总算没有惊动旁人。

这次意外,可把“榆木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站在原地定了定神,将玩心收起辨别了一下方向后,再次御风而去……

“应该就是这儿了。”一柱香的时间后稳住身形的“榆木头”喃喃自语道,此时他停在了一栋明显比周围气派得多的建筑之上,其镶有门钉的大门两侧各摆放着一只威武石狮,原来这竟是县府衙门。按照“榆木头”的想法,既然这坏事都是胡县丞那个坏蛋搞出来的,那么只要将他拿住,威胁假如对临湖村不利就随时要他的狗命,这么一来不怕他不老实就范——

这一招据爷爷老俞头说是他当年对付贪官恶霸的惯用手法,百试百灵。

“榆木头”一想到自己就要成为爷爷和王道长那样的侠客,心跳都加快了不少,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这么大的县府衙门,有这么多房间,那个狗官胡县丞到底住哪间啊,一间一间地找会惊动人,肯定行不通;而就这般放过胡县丞,明天早上再来镇上打听消息,“榆木头”又不甘心。

就在“榆木头”犯难犹豫之际,却不经意地发现衙门后面一个小院内隐隐约约还亮着光,一边暗暗嘀咕这么晚怎么还有人没睡觉,一边更加小心地踏风而去,悄无声息地停在亮着油灯的小屋顶上。

刚一停下,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江老大,听说今天早上临湖村的人给放跑了,那下一步怎么办啊,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吗?”这个声音虽然很轻,但“榆木头”还是依靠远超常人的听力模模糊糊地听到,当即整个人就是一震,话语中“临湖村的人”指的不就是铁柱么?

“榆木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连串疑问瞬间在脑海中浮现:这么偏僻小院的偏房内住的显然不是胡县丞,那屋里说话的人是谁?江老大又是什么人?他们到底想对临湖村做什么?……

“榆木头”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凝神侧耳细声屋内的动静。果然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接着传进了耳内:“我当初只知道那个姓胡的挺会逢迎上司,现在才知道他和他那宝贝侄子都是饭桶。”“榆木头”听出这个江姓头目的愤怒,心中更加骇然:此人口中的“姓胡的”难不成就是胡县丞?那胡县丞出了名没用的侄子,不就是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被铁柱叔叔教训的那个矮冬瓜么,看来这个“姓胡的”肯定是指胡县丞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此人口气如此之大,根本不把胡县丞当一回事,那这人是谁?而且听起来就是这人要对付临湖村,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在“榆木头”内心的疑问越来越多时,中年男子又开口说话了:“当然不能­干­等着。还是按计划办——既然今天没拿到人,那明天一早我就让姓胡的把县衙里能调动的人都派出去直接去临湖村拿人!”中年男子说得极为坚决,一副大权在握根本不用和胡县丞商量的样子,说着又­阴­­阴­一笑,“我们嘛就混在其中,到时候……”

“榆木头”早就将全身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了两只耳朵上,将刚才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直跳,紧张得仿佛时间都几乎停滞了一般,但那中年人说到最后竟闭口不谈了,显然已早有预谋对临湖村不利。

此时,竟又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还是不要都带上那些捕快为好,早上那人逃走不就是有人暗中相帮的吗?带些听话的就行,反正我们只要他们装装样子而已。”

“恩,说得对,我已经吩咐姓胡的要好好惩治那个通风报信的,哼,通风报信是吧,打断两条腿看你怎么通风报信!”

“榆木头”虽然没有听李村长说起铁柱是得人帮助才逃脱的,但此刻哪里还不知道临湖村的恩人已经惨遭了毒手,明天这群坏蛋还要对付自己村子,顿时感到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肺都气得快要炸裂开来,双手紧紧一握,恨不得将屋里的人拉出来狠狠揍上一顿……这时才发现自己气昏了头,竟然忘了自己可是炼气期九层的具有法力的修仙者——今晚自己可真来对了,就是现在,我俞志远要替天行道!

第六十七回 行踪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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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榆木头”想要纵身跃下之际,小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榆木头”一凛之下赶紧无声无息地蹲在屋脊后隐匿了身形,而同时亮着的小屋内也熄了灯,一下子漆黑寂静起来,再没有任何交谈声传出。

“榆木头”探出脑袋偷偷向院外望了望,原来是县府衙门的巡夜人桥狗例行巡查,只见两个衙役打扮之人,各桥一条大狗正巡查到小院之外。“汪汪汪,汪汪汪……”两只大狗显得异常暴躁,对着院内狂吠不止,并企图挣脱巡夜人手中绳索的束缚,一副想冲进小院的样子。而两个衙役则一边呵斥大狗,一边拼命拉住绳索,努力将狗牵向另一边去……

如此僵持了大约一柱香时间,人和狗都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两条大狗都趴在了地上,只是偶尔依然对着小院内吠上一两声,而两个衙役也已累得不行,靠着墙柱坐在了边廊上休息起来……

“赵老哥,这里面可透着古怪啊,”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圆脸青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这‘小金’可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向来听话得很,今天怎么这么倔,一定要冲进那后院……”圆脸青年见同伴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我的‘小金’嗅觉灵敏异常,去年大王村的杀人埋尸案可就靠它才破的,当时‘小金’就是这副模样……”圆脸青年顿了顿,放低了声音,边说边用右手食指指了指小院内,“所以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问题——不过为什么胡县丞不让我们打搅里面的人呢?里面到底住的是什么人啊?”圆脸青年说到最后还是将心中的疑问向同伴提了出来。

“好啦,和你说了吧,我早就怀疑有问题了,不过这事咱们可当不得真,你听过就得忘啊,”另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先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才摸着自己那一小缕山羊胡须,慢悠悠地说道,“那里面住的人可不简单,个个都透着古怪,领头的胖子虽说戴着大斗笠遮住了面容,但总觉得身形有点眼熟;另一个虽然也戴着黑头罩,穿着宽松衣服,但从走路姿势来看很可能是个女人……”说到这里,赵姓汉子看了圆脸青年一眼,深吸了口气,“而且这两人还带着一只大野猫,眼珠竟然是血红­色­的,说实话,我当时可吓得不轻,就是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啊。”最后,汉子叹了口气,“可能是我老了吧,想当年跟着伍捕头出生入死破了多少案子,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居然被一只大野猫吓到了……”

一提起伍捕头,两人都不禁神­色­一暗,汉子轻声叮嘱圆脸青年不要多管闲事后,没过多久便一同站起身拉起两条大狗就走,也不管大狗再怎么狂吠和反抗……

当圆脸青年和中年汉子走了一会后,从方才两人谈话位置的对面屋檐正上方显出一个人影来,此人正是“榆木头”。原来有些好奇的“榆木头”早就杳无声息地潜到两个巡夜人的对面屋檐上方,正巧将刚才两人的秘密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在稀星淡月的夜空下,“榆木头”好一阵出神后,喃喃自语道:“确实有古怪,这几人不简单啊……让狗能够闻到的,难道是尸气不成?”想到这里,“榆木头”不由得身体一颤,直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忙运行体内真气才平复了心境。

“榆木头”想起蒯先生说过的,只要冲破炼气期最后一个也是最难突破的一个瓶颈,到达炼气期第十层境界,除了可以做到一定程度地辟谷外,还能够仅凭借感官就知道什么东西有毒,什么东西有益……连下意识的感觉危险都会变得灵敏起来,最后还附带说了仅凭鼻子就能嗅到尸气的存在。

可自己目前才炼气期第九层的境界,虽然闻不到尸气,但却知道有些嗅觉特别灵敏的狗能够闻到尸气,就像刚才那个圆脸青年所说的带着狗破杀人埋尸案……“榆木头”可没想着自己才十二岁,而是觉得自己重任在肩,得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的同时又思量了好一会儿,才肃然地一站而起,再次向小院方向飞跃而去……

原先亮灯的小屋门上发出“啪”地一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是谁?”几乎在声音发出的同一时刻,木门就被打开,一个胖子出现在门口,看了看门外附近一块碎瓦片,又向四周望了望,默不出声。

就当身后传来一个苍老一个年轻却同样一句“怎么回事?”的问话时,胖子却突然身形一动,一股劲风从身下凭空而生,胖子一步踏出,竟飞了起来,并朝着正对面屋檐上方而去,而木门被吹地“啪啪”开关了好几次……

原来刚才正是“榆木头”用一块瓦片投石问路,将小屋内的人引出,并同时暗暗运起“天眼术”查看,想了解清楚屋内人的情况再决定是否动手。结果出乎意料地引出三个修仙者来,并且“榆木头”发现冲出小屋的胖子身上散发出一团蒙蒙血­色­,依照亮度来看是炼气期十一二层境界,比起自己修为竟然还高上不少,后面两人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都散发着淡淡的血­色­,应该也是诡异的邪修,一个差不多炼气期三层修为,而另一个却有着炼气期七层修为的模样。

这可把“榆木头”吓了一大跳,“原来竟然有三个邪道修士要对付临湖村,”这个可怕想法闪过脑海的同时,“榆木头”被眼前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景惊呆了,一时间都失了神——那个炼气期十一二层的邪修显然发现了自己的藏身所在,竟然御风飞起,直向他这边腾空而来。

“御风术!”“榆木头”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喊出,眼前修为高过自己一大截的邪修竟然也会“御风术”,那自己岂不是在劫难逃了吗?

第六十八回 男子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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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榆木头”认为自己在劫难逃,准备索­性­和这个邪修拼死一战之际,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之前王道长来看望蒯先生的情景。

那次王道长等了一上午才见到了给蒯先生送午饭的“榆木头”,虽然还是没进屋去,却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人一般,说了一大堆话,当时“榆木头”还似懂非懂的,但此时此刻那一番话却异常清晰地浮现了出来。

当时王道长说起他之前赶到“石虎窟”洞­茓­,感到里面危险至极,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踏进洞窟内去,而回到镇上却向百姓信誓旦旦地宣称根本没有什么白虎­精­。王道长不住感叹假如换作他自己年轻之时,肯定一心只想除魔卫道,将生死置之度外,毫不犹豫直冲进去。但随着年龄增长,阅历渐渐丰富,考虑的东西也越来越多,感到仅凭一股热血远远不够……而虽然蒯先生与他并不是师徒关系,但他心里已经把蒯先生当师傅对待了,此次来就是想告知“石虎窟”的诡异事情,并且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他王镇恶可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要死得有价值……

当时“榆木头”还觉得这王道长这么一把年纪,还就因为一时胆怯而耿耿于怀,非要找人说上半天才心安,实在有趣——本来打不过肯定要跑的,明知不是对手还硬拼根本不是勇敢而是十足的傻瓜嘛。

虽然“榆木头”并不知道王道长考虑的是整个临湖镇的安定,而如果真有白虎­精­到镇上作乱,王道长即使明知不敌也会毫无畏惧地挺身而出的,但想到这里,却突然觉得现在自己也正准备做傻事——明知不是眼前胖子的对手,仍然还要硬拼,不是傻瓜做的事还能是啥。

“榆木头”这时猛然想起自己来临湖镇上目的,李村长还等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呢,自己可不能就这么一时冲动把小命给送了,再说自己可是把“御风术”修炼到大成境界,未必不能逃脱……这个想法瞬间划过脑海,“榆木头”心神一定,翻手一掐法诀,双脚之下各生出一股气流转身飞驰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江胖子跃上屋檐之时,只见到前方青布少年已在五六丈开外,并随着身形飘逸潇洒地一纵一跃,身影渐渐模糊起来,眼见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江胖子见此冷哼一声,他刚才就看出前方之人有着炼气期九层的修为,虽不知道是不是临湖村的修仙者,但此人半夜前来监视打探,肯定来者不善,自己势必要将其拿下问个清楚,而且有了这个送上门来的猎物,说不定不用去临湖村就可以根治体内“血线虫”了呢,想到这里,江胖子脸上狞­色­一闪而过,一催法力立刻将速度又加快了三分……

“榆木头”就发现邪修不仅紧追而来,而且还越追越近,即使在自己全力催动“御风术”的情况下,还是被身后的胖子一点一点地迫近,心中不觉一凛,于是不再直线逃跑,而是时而忽左,时而忽右起来,这一下还真把差距一点点拉大开来……

但“榆木头”心里清楚,自己不如身后的邪修法力深厚,如此只是权宜之策,假如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摆脱的话,一旦法力耗尽还是会被其追上,但也苦于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继续全力施法;而此时“榆木头”身后的江胖子心中也暗暗叫苦,按理说自己修为高出对方一大截,而“疾风术”又是自身一开始就苦修当作保命手段的,早已达到大成境界,应该早就追上才对,但追了好久才迫近了一点,又因为狡猾的猎物通过不断变换方向而再一次渐渐甩开自己,稍不留神就会被其逃之夭夭……

江胖子可不知道他所修习的“疾风术”是修仙家族内传的典籍,而“御风术”是宗派内传的典籍,两者虽说都是修仙者入门所学,但细节之处还是有所差距的,并且由于“榆木头”体内的法力更为­精­纯,所以速度上已与炼气期十二层修为的江胖子相差无几。

但是没过多久江胖子满是横­肉­的肥脸上露出了喜­色­,他已渐渐适应了前方猎物的逃跑伎俩,再一次渐渐拉近了距离,这时江胖子自认为猎物已经在劫难逃,一边追赶,以便喊起话来:“前面的小子,若是现在停下,老实告知你是什么人,来窥探老子有什么目的,可以饶你不死……”

但前方两三丈远的“榆木头”就当耳旁风,根本不予理睬,“江胖子”脸上杀意更甚,就在其猛催法力想一举擒下猎物之时,突然被一株长藤给死死缠住,惊慌失措之下,不仅偏离了方向,还一头撞到一棵大枣树上,顿时血流满面……江胖子此时又惊又怕,惊讶的是此人竟然在急速御风过程中,还能施展法术,而他自己能稳住身形就已是极限了;害怕的是若此人反过来,再施法攻击自己,那他可就­阴­沟里翻船,要死在一个低阶修士手里了。

所以一想到这里,江胖子根本顾不得去擦眉骨上的血迹,而是马上放出铁叶法器的光罩护住全身,并骇然地四周张望,一副生怕遭到突然袭击的狼狈模样。过了好久,笃定那个可怕的“猎物”早已走远后,才长出一口气……

寅卯时分,一个轻盈的黑影跃过临湖村高高的村围,轻巧地落在了地上,一手扯下蒙面的黑巾,却也同时长呼了一口气,“真不容易啊,可把我吓坏了……”此人正是夜闯临湖镇,并从江胖子手底下逃脱的“榆木头”,不过此时的“榆木头”除了面­色­苍白不说,额头上还撞出了一个大紫包。原来当时“榆木头”眼见快被胖子追上,心里一横,一个侧身对准后面的黑影反手一个“缠绕术”,但同样因为一心二用,脚下气团瞬间变弱,人一下子从半空斜着栽倒下去……

“榆木头”摸了摸受伤的额头,立刻痛得龇牙咧嘴起来,不过“榆木头”疼痛之余还是庆幸当时及时控制了身形,要不然可就不止撞出个包这么简单了,再一想这次不仅从炼气期十一二层的邪修手里成功逃脱,还超额完成了任务,侦察到要对付临湖村的真正元凶。“榆木头”抬头望了望稀星淡月的夜空,右手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带着自豪之­色­地轻声说了一句:“我俞志远是男子汉!”

第六十九回 大战前夕

临湖村这边感到此次幸不辱命的“榆木头”,觉得天­色­还早准备打坐养神一会,等天亮再向李村长报告;而临湖镇那边,虽已止了血但却一脸­阴­沉之­色­的江胖子背靠着大枣树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这情景幸好没有被半夜打更巡视的更夫看到,否则定然又以为出了人命案子。

因为一直在后面追赶,加上黑夜的缘故,江胖子并没有看清那人的身形样貌,只能在心中暗暗琢磨猜测着。“此人十有八九就是临湖村人,”江胖子面露凝重之­色­,一手抚着撞裂的眉骨,喃喃自语道,“应该就是那个神医蒯先生,若是其徒弟的话,才十多岁的小毛孩怎么可能有炼气期九层的修为?……”

想到这里,江胖子绷紧的神­色­渐渐放松开来,虽说自己修为境界高出了那人一大截,但对方在法术运用上却明显胜过自己一筹,竟然能在全力催动“疾风术”逃逸的同时,还能放出其他法术——幸好只是个小法术,自己也只是撞裂了眉骨,没把小命给丢掉。

“那人修为不高,却法术运用娴熟……”江胖子越想就越发怀疑那人就是临湖村的蒯先生,当回想起自己被凭空出现的长藤缠住而撞在大枣树上,对方却没有抓住如此大好时机制住自己,只是趁机逃走,说明那个蒯先生并没有底气与自己正面较量,很可能也只能一时勉强施展两种小法术而已……

如此一番思量下来,江胖子心中大定,盘算起若是正面对敌,只要自己足够小心,凭借自己高深的修为和不凡的法器,想来应该还是稳­操­胜算的。江胖子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一只肥手不由得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古朴铁叶,又抚摩了一下脖子处闪烁着妖异血光的骷髅挂坠……

突然间,江胖子猛一抬头,双眸中凶光一闪,从紧紧咬合的上下门牙的齿缝间蹦出一个声音“死——”,转身便驾风而去,临走前对着那棵大枣树诡异地一掌挥出,一道血芒便激­射­而出……

第二天清晨,在临湖镇的大街与横街的四叉路口处,二三十个当地百姓围成一圈正边指手画脚边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而人群中间却是一棵像是完全被虫子从内到外腐蚀蛀空的大枣树,稍一触碰就掉下一大块又­干­又脆的树皮来,而原本枝叶繁茂的枝头更是光秃秃的,透出几分苍凉伤悲之意来……

而临湖镇县衙内,刚起床的胡县丞再一次大惊失­色­,这些天为了招待好江大桧这尊突如其来的大佛可是忙里忙外,没来由地要缉捕临湖村人,连理由都不敢问就去抓;要搬进县衙来住,连忙让下人打扫,并按照其要求安排在单独小院的僻静之处;甚至这胖子带了一个蒙面人和一只野猫住进衙门,胡县丞都没敢问上一句……他可清楚得很,如今的江大桧可是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校尉,更是无所不能的修仙者,再不是以前那个卖煤饼的,可供自己差遣的眼线了。

但是这一次,这尊大佛竟然毫无道理就要求自己派兵围剿那临湖村,这可有点触及胡县丞的底线了,虽说江大桧有锦衣卫校尉的腰牌,但如今自己已不仅是锦衣卫安排在这偏远山村的暗哨,而已经正式成了有品级的县丞,在担负搜集情报的同时,更重要的还是维持地方的治安。原本自己就抱定了在朝廷与锦衣卫之间两不得罪,如此无论是士族大臣得势还是阉党得宠,都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但是此次假如真的既不上报,毫无道理地擅自派兵围剿一个村子,肯定会捅出大娄子,到时这个大黑锅十有八九还是落到自己头上——而锦衣卫上层也铁定任由朝廷对自己严厉处置,绝不会替自己这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出头,甚至大有可能还巴不得把屎盆子扣自己头上好保全一位身为修仙者的校尉……

长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而深谙官场之道的胡县丞小眼睛滴溜溜直转,不一会儿就想到了这一层,虽表面上不好直接拒绝,但却已想到了对策,面­色­如常地一口答应下来,只是慢悠悠地提了一句“为以防捕快中有人办事不利,还是让近来招募的新人去办来得妥当。”江胖子一听觉得不错,反正也不需要那些官差真去抓人,只要让自己能混在里面伺机而动就行,于是一口答应,而听到此言的胡县丞转过身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嘴角不觉微微上翘,从鼻孔中发出一声轻哼……

临湖村的早上,李村长家墙外的一处拐角,李守仁李守义两兄弟和崇仁崇义两兄弟正仔仔细细听着“榆木头”说话,担忧、惊愕、愤怒……各种神­色­依次浮现于每个人脸上,当听完“榆木头”讲述,村长李守仁与李守义相视一眼后,都微微点了点头,又和崇仁崇义“榆木头”轻声商量起来。大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才一一散去,只留下说是还要独自好好想一想的村长李守仁一人……

见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回去准备并按照计划去村外必经之路侦察,李守义也去各家各户再次告知暂时千万不要出门,李守仁朝自家门内望了望,见并没有惊动老父亲李大仁,舒了一口气,就径直向铁柱家走去……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时间,李守仁回到家门口前却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走进去,仍然转个弯走到刚才众人一起商量的墙边拐角处,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才小心翼翼地将握紧的右拳朝上缓缓打开,手掌中央露出一枚样式普通的银­色­小戒指来,只是那枚戒指正中有一颗比绿豆还小的红­色­珠子,正隐隐放着淡淡的红光……

李守仁将手心处的小戒指端详了好一会儿后又紧紧一握,才小心翼翼地戴在了右手无名指之上并双手合十,朝向土地庙方向满脸郑重决然之­色­,嘴巴微微一张一合,像是许什么愿一般……

第七十回 兄弟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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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通过临湖镇城门通往临湖村的土路上,“刀疤脸”领头带着差不多十来个实在不怎么样的官差出发前往临湖村,戴着黑­色­头罩身穿黑衣的白虎­精­附身的女人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后面,脚边还跟着一只黑­色­的山猫。那山猫倒似乎兴奋异常,特别活跃,连蹦带跳地跑一段又停下来回头看,并对着黑衣人尖叫几声的同时还挥舞几下前爪,仿佛嫌走得太慢,一路上还用锋利的爪子将土路旁的小花小草都一一抓得粉碎……

走在队伍最后面的江胖子­阴­沉至极的脸­色­在队伍出发后终于稍稍舒缓了一些,他对胡县丞非常不满,要不是后来自己摆出强硬的态度,天知道这家伙会拖延到什么时候才派出差役前往临湖村。而站在城门口目送江胖子一行人出发的胡县丞依然神­色­无常,必恭必敬,似乎对江胖子的恼火一无所知……

江胖子一边走着,一边回想着胡县丞将这十来个差役调配给自己时的古怪神­色­,总觉得其中有点不对劲——除了带队走在最前面一脸煞气的“刀疤脸”有点眼熟,的确是靠着胡县丞才从家丁头目当上官府差役的之外,其他人竟没有一个认识的,虽然也都穷凶极恶的模样,但却个个似乎腿脚无力,走起路来都踉踉跄跄的,一点不像官差,倒像是坐了多年牢一般的模样……江胖子越看这些人越不顺眼,猜想着这些所谓官差大有可能都是一些地痞混混,不禁冒出办成事回来给那胡县丞点颜­色­瞧瞧的想法来。

不过又一想这次所谓抓捕临湖村人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根本就不需要这些官差动手,能给自己制造一个突然出手的机会就可以了,而且事成之后,自己肯定远遁此地逃出三圣教的控制范围并根治那要命的“血线虫”才是正经,哪还有工夫去找胡县丞……江胖子如此这么一想,不禁摇了摇头,也就不再将其当回事了……

当江胖子一队人走出了视野范围时,胡县丞先长出了一口气,原先保持的镇定之­色­瞬间消失,急不可耐的神情一下子表露无疑,心急火燎地转身就要迈步,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就要摔倒,幸好被一直跟在旁边的温冬瓜及时扶住……

当胡县丞缓过神来,见他那不学无术的侄子陪在旁边,脸上尽是紧张担忧之­色­,心中一暖,得知江胖子并没有离开多久,绷紧的神经才略微放松了一胡县丞叹了口气,向温冬瓜语重心长地讲了好几句话后,也不管其有没有听懂,大喊一声“廖管家”后就乘坐轿子向白云观方向而去,留下似懂非懂的温冬瓜一个人在原地发着呆……

不过这温冬瓜还不算笨得没救,至少一半多是听明白了。他唯一的亲人胡县丞让他以后都收敛些,多为自己将来考虑考虑,这些耳朵都听出老茧的话原本是一个耳朵进另一个耳朵出的,但当听到自己使唤惯的“刀疤脸”已经被当作弃子可能将小命不保后,温冬瓜如同一大桶冷水浇头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认认真真地听起话来,直到胡县丞离去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珠却打着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胡县丞也没指望这向来游手好闲还不学无术的宝贝侄子可以一下子转变,只是觉得不能什么事都帮他扛下来,应该让他知道一些利害关系,等自己百年后他能保得住小小驿丞的职位……

正赶往白云观的胡县丞此时一脸肃容,一改以往老­奸­巨滑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而显得真诚无比——因为他决定行一步险着,实施一个阳谋:向白云观王道长摊底,借人人景仰的白云观来帮他铲除方才释放的一­干­死囚!

原来,江胖子要求县衙派兵缉捕临湖村百姓,胡县丞不能不答应,不答应就是违抗锦衣卫上司的命令,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但若是答应,捅出的娄子又可能要自己来扛,到那时就算能逃得了死罪,流放几百里坐牢那也够受的。

因此,胡县丞思前想后,决定在这进退两难的局面下兵行险着,先明里“顺水推舟”答应江胖子,暗里却“移花接木”从大牢里凑出十来个罪大恶极的死囚,许以只要完事,就可以恢复自由重诺,并让“刀疤脸”带领他们组成所谓的官差队伍,而最后又“釜底抽薪”,通过白云观借刀杀人不仅解临湖村的危难,还能将那些理应正法的死囚解决掉,而江胖子那里也准备好了说辞……

想到这里,胡县丞露出一丝得意神­色­的同时不禁暗叹:如此一来,今后可不能再在朝廷与阉党之间骑墙了,只能老老实实做个普通县丞……

而在临湖村外约七里地一个小土坡上,崇仁崇义和“榆木头”正向村子通往镇上唯一的土路方向不时地眺望着……

“老三,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个胖子为什么要和我们村作对啊?”崇义挠挠头,不解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那三人可能带有尸气,我觉得可能和两年前镇上那个旧宅有关系,”“榆木头”停顿了一会,舔了舔嘴­唇­,还是把心里不确定的猜测说了出来,“我都想过好几遍了,总觉得和那个旧宅有关系,搞不好就是那个逃掉的魔头——毕竟我们就招惹过他。”

这么一说,崇仁崇义都沉默思量起来,好一会儿后,崇仁微微点点头,“这么一说,想起来还真挺有可能的,但是这次师傅受伤,现在正在关键休养时期……”

崇仁话还没说完,就被崇义打断了:“知道啦,我们不都决定了不打扰师傅他老人家吗?”崇义边说边还挥了挥拳头,拍了拍一直随身带着的银枪,“那三个坏蛋的修为不都已经知道了么?就一个厉害点而已,我想我们兄弟三人能够对付的,只要敢来,就让他们好好尝尝我龙胆亮银枪的厉害!”

崇仁和“榆木头”知道让崇义胆气十足的原因是他已熟练掌握那杆宝贝龙胆亮银枪所能激发“金蛇狂舞”的法术,此法术可是下品高阶法术,是炼气期修仙者所能掌握的最强法术。而那胖邪修既然也只是炼气期修为,那融会贯通此法术理应能够与之一战了。

崇仁听了也露出喜­色­,但立刻转为一副坚定不移的神情,“我也将那澹水珠熟悉得差不多了,估计全力施展应该能挡下二弟银枪的全力一击吧。”

“什么,你确信?大哥你可不要说大话啊,我可是炼气期七层境界,这七层和六层相差可大啦,中间还有一个瓶颈……”

“我确信,要知道我还能附加石肤术于澹水珠的护罩之外,怎么也能挡你一击的。”

就在崇义还要反驳之时,“榆木头”Сhā嘴转移了话题,“那真的太好了,那我们兄弟三人还是老样子……”

“恩,大哥负责防御保护,我来发动攻击,老三就一旁策应!”崇义接着高声附和道。

“一,二,三,好!”兄弟三人将手一一伸出,紧紧握在一起,他们确信只要兄弟齐心,必定其利断金。

第七十一回 进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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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在小土坡上从一大早一直等到中午时分,预料中的敌人还没有出现,铁柱倒是提了一个大食盒赶了过来,给他们带来点热饭热菜,开开心心地一起野餐了一顿。吃完午饭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来路上还是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崇义都抱怨起“那些坏蛋还是早点来的好,要不然难道天天守在这山上?”众人正猜测着那些邪修是不是放弃对付临湖村的时候,坐在小土坡顶一棵大树分叉枝­干­上的“榆木头”一边招手一边轻叫了起来:“来了,快来看,好多人啊。”

听“榆木头”这么一喊,铁柱和崇仁崇义赶忙跑到坡顶上看。这个小山坡特别适合观察,虽然土路两边树木郁郁葱葱,但从山顶望下去正好有一个豁口,可以清清楚楚地透过下方茂盛树林的豁口看到远处一队大约十来个身穿蓝白服饰之人,那正是大周国普通差役的统一服饰。众人都不禁心中一凛,崇义更是骂道:“果然被老三说中了,这些坏蛋竟还敢打着县府官差的名义光天化日来抓人,实在是坏透了。”

不过,崇仁、“榆木头”没有崇义那么急躁,而是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当队伍最后的两个黑衣人和一只大山猫出现在视野之中时,才向铁柱点头示意。铁柱没有三个小家伙的眼力那么好,望向三人指的位置模糊模糊看不清楚,不过见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确认了,长叹了口气“是祸躲不过啊”,但随即又恢复了平日里对什么困难都毫不在乎的坚毅神­色­,平静地说道“那就按村长的计划办吧”便带着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快步下山,向回村的方向赶去……

不过“榆木头”在下山前又朝远处的人群望了一眼,凭借其远超常人的眼力,只见已走近了一些的人群中领头之人长相特别凶恶,一侧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如同蚯蚓状歪歪扭扭从眼角下方爬到嘴角边。“刀疤脸!”“榆木头”不禁惊呼起来,崇仁崇义闻声也望了过去,果然看到那个走在最前方的就是“刀疤脸”。

铁柱听三人这么一描述,沉声说道:“那家伙可是胡县丞的心腹,听说以前犯了案要杀头的,不知怎么着被那姓胡的给救了,据说是用其他死囚给调包的,后来就成了姓胡的管事,伍捕头说过好几次要提防此人,怀疑姓胡的就是派他给锦衣卫搜集情报,从而胡乱陷害人的,”说到伍捕头,铁柱神­色­顿时一暗,“史县丞被诬告到现在还被关在渔阳城,这事搞不好也和这家伙有关,现在又来祸害我们临湖村,我铁柱绝饶不了他……”说到最后,一向乐呵呵的铁柱声音都变得低沉而­阴­厉。

大约半个多时辰过后,十来个身穿蓝白服饰官差打扮的人和两个黑衣人在一个岔路口停下了脚步。两条岔道都是土路,只是一条路畅通无阻,而另一条路上全都堆满了大小石块、粗如大青碗口的树­干­,泥土落叶遍地都是,而且这些泥土之上还像是被人洒了水,不仅泥泞不堪而且还湿滑无比,一不小心就会摔得人仰马翻……

除了“刀疤脸”,其余身穿蓝白服饰的人早就走不动了,三三两两地坐在土路两旁,有一个更是完全躺下来休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体力变得这么弱,只把原因归结到太久没有活动的缘故。而“刀疤脸”一边呵斥着他们,大声嚷嚷这全是托两位黑衣大爷的恩德,才给这么一次千年难逢的重生机会,只要听话办完事就可以任意离去,一边望向黑衣人中明显肥胖的那位,像是征求到底走哪条路的样子。

江胖子虽然根本没明白什么叫做“千年难逢的重生机会”,还以为是说办好了这差事可以得到重用,但眼前两条路都通往临湖村,只是道路被堵的一条通向南临湖村,畅通的一条通往东临湖村而已,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刀疤脸”明显可以选择走路况好的一条,还等着让自己决定,显然这是“刀疤脸”在向自己示忠,心中颇为受用。

不过江胖子看了看其余那些有气无力的家伙,想到原先可从没见过如此不堪的官差,难不成那伍捕头一死其余人就成了这般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也就起了拉拢“刀疤脸”的主意,反正这么做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便指了指畅通的那条路,说道“就走那条吧。”

而就在“刀疤脸”准备吆喝一­干­“软脚蟹”赶快起来赶路的时候,他耳边传来胖黑衣人的声音“办好这次事情,我不会亏待你的”,顿感大喜过望,凭他这几天来的观察,这肥胖的黑衣人的权势明显在胡县丞之上,只要能和这位爷攀上关系,那今后应该再也不用小心伺候温冬瓜,做一个听使唤的下人了,假如运气好的话就是将那县丞的职位取而代之也说不定呢。

“刀疤脸”脑海里做着美梦,实际做起事来倒也一点不含糊,那十来个一坐下歇息便怎么也站不起来的“软脚蟹”被“刀疤脸”用向来随身携带的皮鞭劈头盖脸好一顿猛抽过后,都缓缓地站起身子,一步一挪地继续向东临湖村的方向走去……

大约又过了一顿饭的时间,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临湖村的村口,令江胖子有些许意外的是村围的硬毛竹大门并没有紧闭,而是直直地敞开着。但这并没有让江胖子迟疑片刻,向“刀疤脸”使了个眼­色­,就让其带领一­干­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差役先走进去,自己则和白虎­精­、贾忠义跟了进去。

当两个黑衣人和一只山猫走进大门没多远,就看到临湖村的十来人也站成了一排正面望来,仿佛早已等候多时“迎接”他们到来一般……

第七十二回 是祸躲不过

最后迈进村子大门的江胖子一抬眼,便看到高大威猛的铁柱前跨一步,双手叉腰挡在“刀疤脸”的面前,一­干­众差役竟无人敢进前一步,就是“刀疤脸”也只站在距离铁柱十几步远的位置高声嚷嚷:“都让开,奉县丞大人命令缉捕蒯,那个姓蒯的教书先生……”

铁柱也不答话,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对着“刀疤脸”怒目而视,“刀疤脸”可知道铁柱的厉害,并不敢近身,只是把眼一瞪,蚯蚓般的疤痕更加扭曲狰狞,厉声喝道:“难不成你们临湖村想违抗官差?你们吃罪得起吗?!”

听到对方搬出了官府的名头,一个棱角分明的方脸汉子从铁柱身后站了出来,此人正是临湖村村长李守仁。李守仁虽然没有铁柱般高大,却更为沉稳与威严,听到“刀疤脸”如此威胁之言也不动怒,声音平和地说道:“我们临湖村向来遵纪守法,如今镇上分配的定额也都年年交足,请问这次劳师动众前来,是谁下的命令啊?究竟所为何事?”

“刀疤脸”听了,向临湖镇方向拱了拱手,高声说道:“当然是胡县丞下的命令,前来临湖村缉拿姓蒯的教书先生,十年前他在山阳郡郡府冠云城犯了重罪,逃匿于此……”“刀疤脸”索­性­依照出发前江胖子教授的说法一字不差地照搬了一遍。

不过,没等“刀疤脸”说完,就被李守仁给打断了,“既然是县衙替冠云城拿人,那就请出示冠云城的缉捕令吧。”这一下可把“刀疤脸”给问住了,当场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即便是捕头带领捕快或衙役抓人,也是需要根据各地刑部张布榜文而发出通缉,交由地方上的衙门负责抓捕,所以县乡衙门没有缉捕令的话是不可以随便抓人的。这一点“刀疤脸”可清楚得很,但是这时上哪去找这根本就没有的缉捕令呢,一副急于想辩解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

“缉捕令现在没有,不过我可有县衙的捕快腰牌,一样可以抓人!”“刀疤脸”似乎想到了什么,颇有底气地回答的同时伸手到怀中掏腰牌,可左掏右摸,原本一直带在身上的腰牌居然怎么都找不到。

“这怎么可能,明明一直就在……”“刀疤脸”找了又找,都有点气急败坏了——当胡县丞把这个差事交给自己时,心里就打定主意要在黑衣胖子面前好好表现,但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关键的腰牌怎么会丢了呢,“啊,难道是胡……”突然“刀疤脸”整个人一颤,话刚吐出就一时失神呆在了当场……

“这是锦衣卫校尉腰牌,看仔细了,”见“刀疤脸”哑口无言,江胖子眼中厉­色­一闪,突然鬼魅般地出现在铁柱与李守仁身前,伸出右手轻握一面巴掌大小红木制长圆形的令牌朝向前方众人,四周云纹中央刻有“锦衣卫校尉?令”字样。大约三息时间过后,“锦衣卫办事可不用什么缉捕令,想抓就抓,除了那个蒯先生,还有他的三个学生,全都要带走!”江胖子越说越快,随着最后一个“带走”说完,手一挥就示意“刀疤脸”动手。

“我看谁敢!”就在江胖子走进村子,就已被“榆木头”认出并暗暗提醒了崇仁崇义,此时大喝一声,与崇仁崇义默契地一同跨前一步——崇义单手握着一杆长枪站在正中,而崇仁和“榆木头”则一左一右。而与此同时村长李守仁和铁柱退了回来,与李守义、李大仁、老俞头、铁锤四人一起后退了二三十步远,在学堂与土地庙一线的土墙后停了下来。

“刀疤脸”此时才反应过来,见黑衣胖子掏出锦衣卫校尉腰牌,大喜过望随即大笑起来,并冲着远处的铁柱喊话:“笨铁牛,你没搞错吧,居然让三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来……”

不过话还没说完,“刀疤脸”像白日见了鬼一般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妈呀,救命啊!”原来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发现脚下一片火焰,已将自己围了个圈,炙热的气浪滚滚,不仅烫得“刀疤脸”龇牙咧嘴,有些许火苗甚至窜到了衣服裤子上,吓得“刀疤脸”双手像抽筋似地乱拍,像极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哈哈哈哈”崇义笑出声来,他仅仅略微动用了一点点法力给了这个坏蛋小小的教训,要不是师傅常教导他们修仙者不可对凡人恃强凌弱,他才不会对“刀疤脸”这样的坏蛋手下留情呢。

虽然一会儿火团就熄灭了,但“刀疤脸”再也不敢呆在原来突前的位置,而是连滚带爬地退回到了二十来步后,与一­干­体弱的众差役一样坐在了地上,呆呆地望着前方……

而此时,一胖一瘦两个黑衣人和一只凶恶的山猫缓缓走上前来,与崇仁、崇义、“榆木头”在相距二十来步的位置处停下,两组六人遥遥相对,一时默然无语。

江胖子在心里大骂那些官差无能,个个都像得了软骨病一般东倒西歪或坐或躺在地上,根本起不了一丁点作用,原先想好的利用这些官差搅乱局势,使得自己有机可趁的计划完全泡了汤,一点儿都指望不上。但是,更让江胖子心惊的是对面三人中左侧那个看起来好象有点眼熟,并且散发出炼气期九层的法力波动,似乎昨晚就是此人让他栽的跟头,并且眼前三人分明都只是才十几岁的少年,肯定不是什么蒯先生,而只是蒯先生的徒弟而已。

想到这里,江胖子感到自己脊背有点凉,冷汗不住地冒出,对面三人虽只是徒弟,但却分别已有了炼气期六层、七层和九层修为,那么作为师傅的,修为定然是深不可测。多年前自己带着山­阴­三虎夜袭临湖村栽了跟头,如今难不成又要栽在这里?江胖子心中又急又气,大骂自己居然冒冒失失地轻信了白虎­精­和小白脸贾忠义的话,竟然自己送上门找死……

但是,江胖子终究是修炼到炼气期十二层的修士,本身又是察言观­色­、八面玲珑的角­色­,虽然心中后怕不已,但表面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一副镇定自若的神­色­。江胖子没见到那位神秘的蒯先生,索­性­单刀直入地首先发问试探:“我等前来,是奉命缉捕冠云城的逃犯,与他人无关,据说有一位蒯先生于十多年前来到此地,请他出来见见吧,若不是冠云城批捕之人,我等立刻返回。”

江胖子语调出奇的平和,甚至略微带上了点谦卑之意,一边全神戒备,防备那位高人暗中埋伏突然偷袭于他,一边心中打定主意,即便对方言语强硬,就是见不到那位蒯先生也没关系,将场面话过一过赶紧撤回镇上,逃回一条小命就知足了,至于“血线虫”解药的事情那就来日方长吧。

哪知,不等其他人回话,急­性­子的崇义一听,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你们回去吧,我们师傅不是你要找的人,他前不久受了重伤,现在卧床不起,根本见不了人……”

第七十三回 交手

崇义这丝毫未经过思考脱口而出的一番话顿时让“榆木头”傻了眼,原先大家一起商量时就已经提醒过不要说出蒯先生受伤的事,还是让崇义这个快嘴巴一下子就给捅了出来,只得暗提法力的同时大喊一声:“大家小心!”

崇仁先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心领神会,手掌一翻就出现了一颗樱桃般大小的蓝­色­珠子,并将法力略微往珠子中一输,便瞬间出现一个蓝汪汪的水幕光罩,将三人都罩在了其中;而捅了大娄子的崇义还不自知,疑惑地望了望身旁的崇仁和“榆木头”,一副全然不能理解的模样……

崇义见官差那边和和气气的,听了自己的话就要返回,而自己大哥和三弟这边却如临大敌一般剑拔弩张的样子,心想搞不好会激怒对方,准备再向眼前的黑衣人解释的同时,那个胖子发出“桀桀桀”的一阵怪笑,笑声虽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分明,那明显是­阴­恻恻的诡异笑声,并且听到最后,隐隐感觉到似乎一股被压抑的嚣张与猖狂终于能肆无忌惮地爆发而出的畅快,使人不自觉得寒毛倒竖起来……

此时胖黑衣人把头罩一掀,露出一张肥脸来,“榆木头”看着总觉得有一点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而铁柱等人则隔得比较远,模模糊糊地也没能认出那就是失踪多年的江大桧江胖子。

江胖子此刻却指了指“榆木头”,开口说话了:“你就是昨晚跑掉的那个小子吧,挺机灵的,”似乎是在称赞“榆木头”,但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话锋也是一转,­阴­­阴­地说道,“就不知道你今天是不是有昨天那么好的运气了。”

“榆木头”一脸平静,也不回话,一旁的崇义虽然没明白胖子为什么之前还彬彬有礼,一转眼就凶相毕露,但也听出这胖子话中的威胁之意,知道今天肯定不能善了了,毫不犹豫地抬手就是一个小火球直奔那胖子而去。

“扑哧”一声,火球刚一飞出,就迎头与一道激­射­而来的纤细红光撞在一起,化为了一阵炙热的气雾消散开来。顺着那红光­射­来的方向望去,却见胖子身旁的蒙面黑衣人缓缓放下右手,那红光显然是这个蒙面黑衣人所发出的。

“小小的火弹术也敢用来偷袭,”蒙面黑衣人竟然发出了一个极为苍老冰冷的声音,把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三人都吓了一跳,但随即就被其举动吸引,只见此人双手一合再猛然一分,一道碗口大小的血­色­光团就在其双手之间出现,并伴随着鬼哭狼嚎之声与森然黑气还不断翻滚胀大,显得诡异至极……

“果然是邪修!来得好!”崇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黑衣人的功法邪门,心中除魔卫道之心大起,一挺龙胆亮银枪就要催动法诀,但黑衣人哪会给崇义施法时间,双手一颤就使那血­色­光团朝着崇义猛冲过来……

崇义显然来不及在这么短时间就完成施法,但他一点儿也没有露出惊慌之­色­,仍旧往银枪中不断注入法力,甚至没有注意前方的情况……

崇仁和“榆木头”可没有像崇义那么轻松,崇仁一边将法力向澹水珠中灌去,一边默默念咒,瞬间就将蓝汪汪的光罩凝厚了好几分,并在光罩外出现了一层足有两寸厚的流纹状岩石;而“榆木头”也同时出手,一支做工古朴的竹箫出现在手中后,右手五指熟练地依次弹过竹箫上的五个音孔的同时,竟随着一阵清越之声浮现出五道小小的青­色­气矢,整整齐齐地漂浮在竹箫的音孔上方。“榆木头”见此毫不犹豫地朝着迎面而来的光团一指点,五道青­色­气矢成一直线如离弦之箭一般迎向那血­色­光团……

那脸盆大小的血­色­光团首先接触到连成一排的五道青­色­气矢,只听得“啪啪啪”三声脆响,在光团的中央处出现了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孔洞,气矢竟然将血­色­光团的中心击穿,余下的两道青­色­气矢继续速度不减地向蒙面黑衣人­射­去……

经过这次半防御半进攻的试探,“榆木头”摸清了这血­色­光团的威力,大致相当于他三道青­色­气矢的能量大小,略一合计,便得出差不多相当于四五个普通火弹术的威力,虽然是脸盆大小的范围攻击,但相信崇仁的澹水珠足以应付。

果然,血­色­光团将外面的岩石层熔化之后撞击在蓝­色­光罩之上,仅仅让蓝光闪动了几下,略微晃了一晃,就烟消云散了。当然两道青­色­木系气矢也在黑衣人身前寸许处,被一道突然出现的血幕给挡了下来,毫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江胖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阴­­阴­地说了句:“小子,这几件法器还挺好用的,看来这次可真来对了,”说完又­阴­笑了起来,仿佛吃定了三人一般。

不过,此时崇义已完成了施法,一杆银枪熠熠生辉,枪头更是散发出层层银­色­光晕,灼热的气浪从中涌出,显得神秘不凡,而当对面的江胖子都露出惊奇神­色­之时,崇义一提周身法力猛然注入银枪之中,顿时枪身银光灿烂起来,枪尖上更是出现了数寸长的金芒,“去”随着崇义大喝一声,握紧银枪的双手向前一送,数十道犀利金芒迸发而出,崇义再向前迈进一大步,又一声大喝,由细变粗的金芒从枪尖处狂涌而出,宛如一条金蛇般张牙舞爪地向对面黑衣人猛扑过去……

第七十四回 对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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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胖子话刚讲完就见此情景,眼中顿时杀意一盛,但面对迎面扑来的凶猛金蟒却丝毫不敢大意,光眼前这声势与剧烈的灵力波动就知道此法术蕴涵的威力巨大,不可等闲视之。

江胖子在出发之前早已想好了各种应对手段,虽然神­色­凝重却也平静从容,左手一抖,右手一翻,巴掌大小的一片造型古朴的铁叶法器与一枚做工­精­致的铜制令牌凭空出现在手中,法力同时向两种法器内灌输而去,瞬间一个芷青­色­的光晕和一层金黄­色­的光罩就将江胖子自己和身旁的白虎­精­以及那“贾山猫”一起保护在内……

说时迟那时快,江胖子刚刚布置好这两层防御,直扑过来的金­色­蛟龙便一头撞在了外层金黄­色­光罩之上,两者刚一接触,金黄­色­光罩就立刻显露出不支的迹象,发出“咯吱咯吱”像是金属碎裂一般的声音,而随着金­色­蛟龙后续力量地冲击,光罩出现了裂纹,并且那裂纹还有越来越大扩散开来的趋势,这一下江胖子心中有一些骇然了——这令牌可是一件不错的上品法器,发出的金黄­色­光罩就是其能激发叫做“金钟罩”的纯防御法术,这“金钟罩”他可试验过了,不仅世俗中的宝剑利刃难以伤它分毫,就是巨石压顶也能岿然不动,而且只要在保持法力输入的情况下,十个火弹术都攻不破的。但此时江胖子竟发觉任凭他怎么输入法力,光罩还是难以抵挡金蛟的进攻,终于“啪”地一声碎裂开来,最终化为点点黄芒消逝得无影无踪……

江胖子脸­色­变得铁青,他可没想到这才十多岁的小毛孩竟然如此厉害,当即将轻视之心尽数收起,郑重无比起来,他心里清楚现在再动用其他招数已经来不及了,心下一横,将舌尖狠狠一咬,喷出一口­精­血在芷青­色­光晕之上……

就在此时,突破了外层光罩的金蛟来势不减,再次一头撞向芷青­色­光晕,瞬间爆发出金青两­色­光芒,这两­色­光芒开始斗得难分难解,后来那芷青­色­光晕就被金蛟冲撞得摇摇欲坠起来,一连两次眼见不支,快要崩溃的时候却又芷青­色­一闪,再次稳固下来,最终坚持到金蛟后继无力。

在这短短一眨眼工夫,江胖子竟然三次依靠口吐­精­血才勉强维持住内侧的保护光罩,脸­色­苍白不说,更是露出惊恐之­色­,但马上用眼睛余光左右扫视了一下白虎­精­和“贾山猫”,虽然没发现异常,但也心知如若不出厉害的杀招一举拿下对面,恐怕这两人都会起什么异心,当下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血­色­骷髅挂坠准备动用本不愿使用的血道功法。

这个挂坠名叫“血光坠”,不知是用何种材质制成,而且造型古怪骇人至极,两具骷髅骨架共用一个长角的狰狞骷髅头,而骷髅头的双眼正不停地闪烁着妖异的血­色­光芒,显得诡异异常。对于神秘的三圣教教主将如此高阶的宝物赐给自己,江胖子一开始就有点纳闷:教主自己都只是上阶法器随身,为什么竟将顶阶法器给自己使用?当后来知道血道法器可怕的副作用后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妖异的“血光坠”虽然只是一件法器而已,算不上灵器,更谈不上法宝,但是却竟与“嗜血大垩法”一样需要用鲜血祭炼。之前几年人处屋檐下的江胖子虽心存疑惑却不敢多问,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按要求每周一次用“三圣教”教众上缴来的鲜血祭炼那“血光坠”,后来得知此类邪器威力虽然极大,但却会渐渐被其吞噬自我意识,最终狂乱而亡之后,就再也没祭炼使用过一次。可是此时江胖子虽不想使用它,但已没有其他办法,只得将铁叶法器交给白虎­精­,自己狠狠心一咬牙一把扯下“血光坠”,紧握在手,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江胖子身旁的蒙面黑衣白虎­精­和贾山猫看到这一举动,就明白他正在准备厉害的杀手锏,当初他们两人可都清楚江胖子的厉害,顿时心中一喜;而对面的崇仁崇义和“榆木头”自然也不是傻瓜,同样猜测到那个为首的胖子正在酝酿施放厉害法术,当即不约而同地向江胖子攻去,想要打断其施法。崇义施放火弹术,“榆木头”催动木系气矢,而崇仁则连只是入门都没有小成的“水箭术”都释放了出来,一同攻了过去……

但这些法术都被那芷青­色­光晕尽数挡了下来,竟然是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正催动着那枚铁叶法器进行防御,而那只山猫竟然也能从两只血­色­眼珠中激­射­出血­色­光丝反击,虽然其威力很小,根本无法洞穿崇仁和“榆木头”的石肤术的保护,但对没有防御手段的崇义却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要么不断闪躲要么依靠崇仁和“榆木头”的保护,总是不能积蓄起足够法力来攻击。而唯一能对黑衣人造成些许威胁的就是“榆木头”自创的“五矢连击”了,但一连几次洞穿芷青­色­光晕后,都被蒙面黑衣人口吐一小团稀薄的神秘血雾包裹后就消失殆尽……

如此持续了半柱香时间,眼见从对面胖子紧握的手中渐渐闪现出无数丝丝血光,并且那血光正由细变粗,从开始时头发丝一般,长到筷子般粗细,并且还一点点地粗大起来……“榆木头”知道这样下去情况要糟,一边再次放出“五矢连击”直奔胖子而去,一边沉声轻喝道:“快照事前商量的,跟他们拼了!”

听到这话,崇仁崇义对望一眼,都不禁点点头,接着崇仁托起澹水珠再次放出蓝汪汪的光罩;崇义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枪并高举过顶,口中念念有词起来;而“榆木头”则站在两人身后,做了一个大周天的起式后,双手伸出,左手掌心紧贴在崇仁右背的大杼­茓­,右手掌心紧贴在崇义左背的大杼­茓­,并呼吸吐纳起来……

第七十五回 邪术逞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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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目凝神的江胖子虽然正准备着施法,但依然感受着场面上的动静,对于开始己方稳固防守,对面劳而无功相当满意,但突然间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停止了攻击,转而摆出阵势,似乎准备决战的姿态,却大出江胖子的意外。不过,江胖子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重新聚­精­会神地激发那“血光坠”……

蒙面黑衣人见对面不再攻击转而防守,看样子似乎也准备发动大威力法术,反倒将芷青­色­光晕一收,一道血光接一道血光地开始反攻起崇仁布下的蓝­色­光罩起来,而两眼血红的山猫见三人中修为最高的“榆木头”此番模样,哪里还不知道他此刻已无法攻击,更是异常大胆地三跳两跃到光罩前,用两只利爪猛抓蓝­色­光罩。

虽然澹水珠释放出的蓝汪汪光罩仍然凝重厚实,但却是需要消耗法力才能维持的,蒙面黑衣人的血光攻击只是相互消耗法力,而用爪子抓的话,纯粹只消耗对方的法力,很显然这只仅有炼气期三层却诡异的山猫深知这一

不过崇仁对它没有什么好办法,这山猫不但行动敏捷而且还出奇的机灵,才入门程度的“水箭术”还不能瞬发,每当崇仁准备对其一指点时,山猫就会突然朝一边跳开躲避,然后继续一边用利爪猛抓光罩,一边时不时抬头望向崇仁,简直吃定了崇仁似的。

就在这不知好歹的山猫如此连续几次“挑逗”崇仁得逞而得意时,突然两只后腿被凭空出现的灌木枝条一下子给缠了个结实,似乎是云实一类的攀缘灌木,表面密密麻麻布满了锐利的倒钩尖刺,吓得山猫又扑又跳但怎么也甩不掉枝条的缠绕,接着又被一道冲击力不小的水箭击中脑袋,顿时直觉得头晕目眩……

原来“榆木头”见崇仁被山猫戏弄,左手轻拍了崇仁一下后出其不意地瞬发了“缠绕术”,并配合崇仁很不怎么样的“水箭术”给了这畜生一个教训,要不是眼疾手快的蒙面黑衣人用一道乌光将山猫一卷而回的话,左手上已竹箫在握的“榆木头”可不会放过这只可能是借尸还魂的诡异东西。

而此时两边的主力也即将完成施法准备,江胖子双手紧握的“血光坠”发出的血光已不再是丝状,无数的血丝凝结在一起,几乎成为了以“血光坠”为中心散发开来的球状血团,而且中心的血光是暗黑­色­的,还竟如同实物一样给人一种浓稠浓厚的感觉,实在诡异至极;而崇义正双手将银枪擎过头顶,并旋转舞动起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并将自身法力与从“榆木头”那输送过来的金属­性­真气向银枪中源源不断地灌输而去。整杆银枪不仅熠熠生辉,而且银光之下竟隐隐透出淡淡的金晕,枪头处更是金芒四­射­,声势尤胜先前一击……

一眨眼工夫,江胖子与崇义竟同时施法完成,只见已蒙上一层淡淡血雾的江胖子紧握的双手猛然向前方一送,一团暗黑如墨并伴随着血腥之气有如水缸大小的血­色­光团就翻滚而出,并且五道棉丝粗细的乌光仍然不停地从双手指缝间­射­入血­色­光团之中……而崇义则周身上下淡淡金银两­色­光晕流转不停,一杆龙胆亮银枪发出阵阵轻鸣,显然已是将功法运行到极致的表象,只见崇义将银枪一番舞动后,侧身向后一跨步,将长枪握在腋下,口吐一个“破”字的同时,向前猛然刺去,一条张牙舞爪的金蛟再次出现,气势上似乎更胜方才出现的那条几分,口吐金芒毫不畏惧地迎向血­色­光团……

但结果令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大吃一惊,金蛟撞上血­色­光团后稍一交锋身形就是一凝,原本灵动的金蛟动作变得迟缓,并渐渐被血­色­光团包裹起来,虽然还摇头摆尾企图抵抗,但在接触到血­色­光团中心处的浓稠乌光时,竟像是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一般,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碎裂开来……

崇仁和“榆木头”大惊失­色­,崇义更是一时呆住了,微张的嘴巴都没合拢。他可最清楚银枪“金蛇狂舞”的巨大威力,那可是下品高阶法术,是炼气期修仙者所能掌握的最高级法术,断金裂石只是小菜一碟,即便是上品防御法器都难以抵挡它的攻势,先前那一击就差点突破对面两层防御护罩,现在威力更强的一击碰上这妖异的血团怎么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呢。

白虎­精­见此情景不禁面露喜­色­,贾山猫看到场面上大占优势,也兴奋激动起来,但又因为被云实枝条上的倒刺刺穿了皮毛,深深得扎进了­肉­里疼痛万分,猫脸就此显露出龇牙咧嘴的奇怪神­色­……

而江胖子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嘴角已微微斜翘露出一丝讥讽之意,仿佛这一切都在其意料之中。但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除了那丝讥讽之­色­外,更多的却是苦笑之意。江胖子心知要不是通过施展“嗜血大垩法”这种邪术来激发“血光坠”,怎么可能就此轻易地破了对方的法术,血­色­光团中心处的乌光乃是自身的­精­血所化——已经收起的“血光坠”上的骷髅头两眼血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而骷髅头顶的独角与江胖子左手掌心都血迹斑斑……

第七十六回 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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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不少­精­血为代价激发“血光坠”的江胖子露出一副吃定了崇仁崇义“榆木头”三人神­色­,而崇义终于从吃惊中缓过神来,毫不犹豫地再次舞动起银枪的同时面露坚毅之­色­,急促地大喝道“大哥,三弟,你们先顶会,等我再施法……”

崇仁和“榆木头”闻言,马上就明白过来:崇义这小子真要拼命了。当即,“榆木头”往崇仁身后一站,双手掌心平贴着崇仁的大杼­茓­,将体内的真元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而崇仁则调动周身法力往左手手心处澹水珠内狂涌而去,顿时蓝汪汪的光罩愈发凝厚,显得犹如实质一般……

平时崇仁最多能将澹水珠的防御力发挥至此,但如今崇仁直感到一股股远比自己强大的浑厚真元绵绵不绝地流入自己的气海之内,心中大喜,右手掐诀对左手掌心中的澹水珠一指点,一道纤细的蓝光从指尖如涓涓细流般­射­入澹水珠内,刹那间珠子变得晶莹透亮,蓝­色­光晕一闪一闪,并向四面八方都散发出一缕缕蓝­色­波纹,就像小石子落进潜龙湖漾起的细鳞波纹一样。崇仁还觉得有余力,再次轻吐一口浑厚真气,使得澹水珠发出一阵轻鸣,刹那间蓝光四­射­,散发出的光晕也逾发明亮,光晕一接触外侧的蓝­色­光罩,竟使得整个蓝­色­光罩都如同漾起波纹的潜龙湖面,荧光流转起来……

这种情形崇仁虽没有见过,但却听蒯先生说过,这是澹水珠达到的最强防御时的特征,那漾起的层层波纹能使整个光罩均匀地承受外来攻击,如此一来防御力大大增强。在如此关键时刻,崇仁看到法器大显神威,兴奋地大喝一声“好”,对接下对面的邪术攻击满怀信心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从崇仁和“榆木头”通力合作到澹水珠激发的蓝­色­光罩漾起层层波纹只是一眨眼的片刻工夫,而此时那诡异的血­色­光团也将包裹其中的金蛟化为了乌有,撞在了刚刚激发蓝­色­光罩之上……

江胖子此刻倒是放松了很多,在他想来亏损点­精­血和修为与根除“血线虫”,逃离“三圣教”相比,显得微不足道,而眼前的三个毛头小子以及重病卧床的蒯姓教书先生,则正是他根除“血线虫”的良药。江胖子对于“嗜血大垩法”这种专污五行的邪术可是信心十足,眼前的蓝­色­光罩虽然看着很不一般,但也肯定抵挡不住融入自身­精­血的血­色­光团,江胖子想到这里竟歪着脑袋,一脸悠哉轻松之­色­,欣赏对面三人的挣扎场景……

正如江胖子所料,看似颇为不凡的蓝­色­光罩抵挡不住血­色­光团的进攻,但又出乎江胖子的预料,血­色­光团要突破蓝­色­光罩也颇为不易。虽然刚一接触到血­色­光团,蓝­色­光罩的波纹流转就缓慢起来,并似乎被血­色­光团内的乌光一点一点地侵蚀,但侵蚀的速度却缓慢无比。

而崇仁发现光罩在被慢慢侵蚀时,先是脸­色­大变,但马上继续全力催动澹水珠,尽量使得蓝­色­光晕更加厚实,波纹更快地流转,为一旁的崇义争取时间……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崇仁已经接近虚脱,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冒出,脸­色­都有点发紫,上嘴­唇­都咬出了血来,要不是背后源源不断地输送过来的真元,崇仁早就支撑不住了。但就是依靠身后也渐渐变弱的真元支持和一股子不能倒下的信念,已薄得几乎看不见的光罩竟还没有破裂开来……

“榆木头”此时也不好受,不仅脸­色­苍白,体内的真元也所剩无几,但毕竟是炼气期九层的修为,仍旧勉力支持着,此时他已不敢将大量真元输给崇仁,一方面经过这么长时间大消耗,已经危害到了崇仁的经脉,只能如细水长流般才能不造成后患,另一方面他看出崇义已经施法完毕,拖延一点时间只是为了再增强些许威力而已。而这期间江胖子和白虎­精­也出手攻击过几次,却根本拿光罩无可奈何,只得等待血团中的乌光慢慢侵蚀。

几乎就在蓝­色­光罩溃散之时,崇义终于再次出手,一连施放出两条金蛟。而当威武的金蛟迎上已缩小了不少的血­色­光团。而崇仁再也支持不住了,一ρi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榆木头”则蹲下来继续将真元缓缓输给崇仁,维系其经脉不致受到大的创伤。江胖子一见对面还是老招式,仍旧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但随即就大惊失­色­起来……

原来崇义知道用寻常办法对付不了那邪门法术,因此激发潜力先后两次施展“金蛇狂舞”,并且当先激发的金蛟一遇上血­色­光团时立刻将其蕴涵的金属­性­灵力自爆开来,果然如预想的一样最终与血­色­光团同归于尽;而后发的金蛟迅捷无比,攻其不备地直扑两个黑衣人而去。

江胖子万万没有料到号称尽克五行的血­色­光团竟然被破,更没想到对面才炼气期七层的小子居然还敢突发杀招,攻向自己。江胖子见已无可躲避,情急之下再次一咬牙狂喷一口­精­血在令牌之上,仓促激发出金黄­色­的护罩,与此同时,白虎­精­也慌忙激发了铁叶法器。不过心知金蛟威力的江胖子脸­色­已经煞白无血,两只小眼瞪得大大的,露出惶恐不安的绝望之­色­……

“啊!”听到江胖子一声凄厉的惨叫,已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的崇义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双手倚着银枪想撑住地面来稳住身形却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在崇义两三步远的崇仁和“榆木头”知道那自爆法术中的灵力会损伤施发者或法器,把银枪视作宝贝的崇义肯定不舍得损伤法器而选择自损修为了,不过想来那只是虚脱应该没有大碍,只要以后好好休养就能恢复。

崇仁和“榆木头”转而望向对面的胖子,希望这个大敌也身受重伤而无法对临湖村构成威胁。但是,却见满脸血污的黑衣胖子踉跄地站起身来,虽身上多处受伤,但都只是轻微划伤,显然金蛟虽然攻破了对方的防御,却也因后继无力没有将其重创,只是被零星的金属­性­灵气波及而已。

“榆木头”心猛地一沉,又看了看已缓了过来但仍虚弱无比的崇仁,突然感到重任在肩的同时一股豪气也油然而生,当下一提不多的法力,将“御风术”施展开来,手握竹箫法器,时左时右飞奔开来,以一道道青­色­气矢直奔对面攻击而去……

江胖子此时法力也几尽枯竭,身上好几处又被金芒割伤,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白虎­精­也受伤不轻,此时索­性­扯下了头罩,露出一张被划伤脸颊的艳女面孔来;倒是贾山猫,因为趴在地上没有受到波及,此时探头探脑,显然已恢复了过来。结果一时间被“榆木头”一阵突然抢攻,都乱了手脚,江胖子放出的光罩被青矢击穿,擦破了头皮血流不止;艳女同样被一道青矢击中右肩,发出低沉的吼叫;而贾山猫则再一次被带着尖利倒刺的云实枝条缠住……看得坐在地上观战的崇仁都热血彭湃起来。

可是没过一会,黑衣胖子和黑衣艳女联手,放出两层光罩挡住了“榆木头”的疯狂攻击,并且这两人并不理会“榆木头”,而将目标对准了倒地昏迷不醒的崇义……

第七十七回 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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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木头”大惊失­色­,但除了继续疯狂催动木系青矢攻击光罩之外,一点办法也没有,眼睁睁地看着被两层光罩保护着的江胖子掐诀施法……

而江胖子因之前催动“嗜血大垩法”而流失了不少­精­血,不仅损伤了修为,而且还伤及到了五脏六腑,可见此魔功威力虽强但后患也是不小。江胖子清楚此时状态的自己,不论从自身还是实际残存法力考虑,都实在不宜再催动魔功,只得在还不纯熟的风刃术和火弹术中选择一种了,一想到自身不错的风属­性­灵根,便果断地双手五指并拢,交叉于胸前……

作为下品中阶的风刃术威力自然远强于入门级的火弹术,但只达到小成的江胖子却需要花费一点时间作准备,这可给了“榆木头”和崇仁机会。“榆木头”向后急退的同时,一边激发两三道木系青矢攻击光罩,一边变换法诀,随着向崇义方向手臂一扬,手掌一翻,崇义身上就凭空出现几道粗细不一的枝条,拉动着崇义向后退去;而崇仁此时已挣扎着站起身来,向后退去的同时用刚刚恢复的仅有法力,化出仅有拳头大小的几块石头飞­射­砸向两个黑衣人……

不过显然无论是“榆木头”的木系青矢,还是崇仁那根本不入流的石块攻击,都刚一接触光罩就消散开来,原来“榆木头”此时法力也近乎枯竭,­射­出的青矢威力已大不如前,只是三三两两地飞出,连外侧的光罩也洞穿不了了……

“哈哈哈哈”江胖子见此肆无忌惮地猖狂大笑起来,已经动起用什么方法杀死眼前的三人而尽可能地少浪费其鲜血的脑筋来。就在江胖子似乎刚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准备祭出风刃之时,一个灼热的火球从侧前方激­射­而来……

“难道是?那个姓蒯的教书先生?”这个念头首先闪过脑海,将江胖子吓出一身冷汗,但随着光罩上金黄­色­一闪即逝恢复如常后,便发现原来只是一个比火弹术略强的小法术而已,而施放这个小法术之人也只是临湖村的村长李守仁。

原来,李守仁李守义远远地看到崇义倒地不起,就与非要跟着一起的李大仁赶忙从土地庙一侧绕了上来。当李守仁看到己方这边已经节节败退,崇仁崇义危在旦夕之际,便毫不犹豫地激发了那枚神奇的戒指,希望依靠这件神物灭掉眼前的入侵者。守仁守义两兄弟死死地盯着飞驰而去的火球一动不动,而从不相信鬼神之说的李大仁竟也低声念起“土地神保佑”的话来……

但残酷的现实却是,火球一接触金黄­色­光罩便如泥牛入海般消逝不见,正当三人傻了眼呆立之际,金黄­色­光罩上又传来“叮、叮、当”的响声,原来是铁柱、铁栓和老俞头三人绕到学堂的一侧,用弓箭和石块砸向黑衣人,也同样被光罩挡了下来。虽然两侧的攻击都劳而无功,但却因这一耽搁,昏迷的崇义已被“榆木头”指挥着枝条拖拽到了后方,堪堪躲过了风刃。

因为临湖村凡人的缘故使得风刃一击居然没有命中,江胖子懊恼之余不由得回头望了众差役一眼,发现竟然除了“刀疤脸”傻愣愣地凝望过来,其余全都躺倒在地一动不动,似乎累得不行睡着了一般,心中不由怒火一盛就想发作。但这时光罩又传来“当当”两声脆响,竟又是两块不小的石头袭来,而此次石头攻击的发动者却是李守仁和李守义两兄弟。

“可恶!”再一次完成风刃术施法的江胖子失去了崇义这个目标,正在忿恨之时见这两个蝼蚁般的凡人如此不自量力,便单手一挥,一道约三寸长的弧形银芒便脱手而出,朝着守仁守义而去……

“不要啊,”崇仁见此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但气海内法力空空如也,什么都做不了,正在绝望之际,一道青矢竟风驰电掣般后发先至地击在弧形银光之上,正是“榆木头”奋力催动竹箫法器发出的急速青矢。不过这般施法速度虽然疾如雷电,但威力却不大,只见那弧形银光被青矢一击之后,只是稍一停顿并减小到两寸左右,仍旧飞­射­而去……

“吼!”伴随着一声低沉的虎啸,双目陡然变得血红,尖长锋利的獠牙同时出现在黑衣艳女的嘴角,显得狰狞恐怖—过头来的江胖子一脸诧异,却见白虎­精­收了芷青­色­光罩,直扑另一侧的铁柱和老俞头而去,如同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江胖子先是一愣,再一想也就恢复如常了,但刚回过神来,就听到撕心裂肺失声痛哭的声音,一个老头儿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两个长相极为相似的中年男人伏地嚎啕恸哭着。江胖子有点奇怪,刚才的风刃明明对着一个中年人去的,怎么变成一个老头儿重伤倒在地呢,不过江胖子也就只是这么一想,他可毫不理会这些蝼蚁一般的凡人,继续抬眼寻找起已昏迷过去的崇义……

但就在此时,一阵接一阵青矢如梭般地­射­来,偶尔还夹杂着一两个威力极小的水箭,打得金黄­色­的光罩摇晃不已,金黄­色­光晕也杂乱无章地闪烁不定起来,分明是光罩快要支持不住的前兆。江胖子心下一惊,情急之下又喷出一口­精­血在令牌之上,并好一番掐诀施法才稳固住光罩来。

这时江胖子才定睛望去,只见脸­色­苍白无血的“榆木头”和崇仁咬牙切齿地向自己猛攻,一点没有顾及自身的防御。江胖子心想这下可终于能将这些猎物全都一网打尽了,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正要再次施展风刃术的时候,却突然一声凄厉无比的兽吼传入双耳,其中竟夹杂着说不尽的惊骇与恐惧……

第七十八回 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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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江胖子大惊失­色­,因为那声音熟悉异常,分明是白虎­精­身处绝境才发出的吼声,当时白虎­精­在“石虎窟”被自己逼迫时就发出过这种凄厉而低沉的吼叫,不过那次吼声中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而这次却在惊愕之余透露出无尽的恐惧绝望之意来……

江胖子再也顾不得“榆木头”与崇仁崇义,赶忙将再次施法到一半的风刃术一收,在金黄­色­光罩保护下往青砖瓦房的学堂方向而去。江胖子心中隐隐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觉来:难道那神秘的蒯先生根本没有受伤?又猛一想起当年与山­阴­三虎夜袭临湖村反中埋伏的往事来,直感到后背阵阵发凉,但又实在不甘心就此逃跑而功亏一篑,又急又怕的江胖子飞奔而去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在转过角度的同时小心地保持与学堂的距离,边飞奔边不住地远远望去……

“啊!”当江胖子从半人多高的竹栅栏望进小院的一瞬间就情不自禁地惊呼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天哪”二字却强忍着没有吐出。江胖子虽然心中隐隐已经想到白虎­精­有可能遭遇到蒯先生,但却万万没想到此时的情景:白虎­精­附身的女人趴伏在小院地上一动不动,而站在学堂石阶上身穿青布衣服的一位老者虽然霜鬓白须,稍显老迈,但却怒目圆睁,威严可畏,老俞头和铁柱、铁锤则垂手站在其身后。

江胖子无比骇然笃定此老者必是蒯先生而萌生退意之时,只见一缕血光突然从倒伏在地的黑衣女人眉心处飞出,向村外方向激­射­而逃,瞬间血光一个闪动就出现在村围之外……但青衣老者看似只是随意地冲着一扬手,一道青蓝两­色­弧光就如闪电般朝血光而去,几乎同一时间就将想要逃遁的血光捆了个结结实实,并一弹而回……

此时江胖子直觉得自己浑身发凉,如坠冰窟一般,赶紧掐诀要施展“疾风术”逃跑,但就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候,早已运用纯熟无比的法诀竟连连出错,这一耽搁让江胖子看到了更让其心凉透骨的一幕:青衣老者正口吐一小团青­色­火焰在青蓝弧光中挣扎的血光之上,伴随一声凄厉的兽吼瞬间血光就化为了乌有,连一缕烟都没冒出……

“是筑基期修士的先天罡火,”江胖子见白虎­精­的残魂被灭吓得魂外,来不及作兔死狐悲的感伤,一心只想赶快逃跑。此时江胖子终于施对了法诀,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往村口方向舍命逃窜,而那只山猫刚刚摆脱了云实枝条的束缚,一见情形不对,也毫不犹豫地跟在其身后奔逃而去……

这意外的巨大转折倒把村口那十来个躺在地上的差役给吓了一跳,恍然发现没拿到要缉捕的人,还能不能重获自由呢?至于那“刀疤脸”,则一个人呆坐在一边,两眼无神,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妖怪、神仙、妖怪、神仙……”,口水都流了一地……

从江胖子听到兽吼舍下崇仁和“榆木头”,到如同见了阎王无常一般逃命实在发生得太快,崇仁和“榆木头”一时都被这一连串情景给闹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师傅将来敌杀退。崇仁极度疲倦地倒在地上挣扎不起,侧着身子望向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爷爷李大仁那边,终于“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眼泪眨眼间就将前襟打得湿透了……而“榆木头”则边喊着“师傅”边飞奔向学堂,却看见蒯先生倒在铁柱的怀里,双目紧闭,嘴角边尽是血污,全然不见原来仙风道骨的风采。“榆木头”这时才想起闭关前蒯先生说过他此次已伤及根本,不能妄动真气,否则有­性­命之虞的话来,也不由得地失声痛哭起来……

此时村口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是王镇恶王道长带领着二十多个身穿道服之人赶到,来人竟个个目­射­垩­精­光,太阳­茓­高高鼓起,都是练家子模样。随着王道长一声大喝,这些人将十来个差役连同“刀疤脸”像抓小­鸡­一般给抓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捆上绳索,带回临湖镇。王道长像有急事一般,匆匆看了昏迷的蒯先生一眼,默然无语了片刻之后就又火急火燎地赶了回去。

当晚子夜时分,老村长李大仁还是因失血过多而离世,守仁守义都悲痛万分,尤其是守义,比守仁哭得更是撕心裂肺,他清楚地记得那闪着寒光的风刃明明径直向他飞驰而来,就在躲闪不及绝望之际,身旁的伯父李大仁竟将他扑倒挡了那致命一击,并且在弥留之际只留下一句“你们兄弟俩要好好的,大义他等我呢”就撒手人寰了……

崇义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醒来,虽然仍十分虚弱,但总算没有什么大碍了,而蒯先生则昏迷了七天七夜仍没有醒来,“榆木头”一直陪在身旁,一边自责一边祈祷着师傅能够好起来。不过对于师傅好转醒来,“榆木头”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一来他相信好人有好报,二来当晚深夜,再次匆匆赶来的王道长特地带来一个­精­致玉瓶,郑重非常地倒出唯一一颗香气扑鼻的红­色­丹药给蒯先生服下,那颗据说是白云观颇具神通的第三代观主留下之物,有起死回生的神效,让“榆木头”定心了不少。

除了看望蒯先生,王道长还说出大出“榆木头”意料的内情:原来那十来个官差竟然是死囚犯。胡县丞先让犯了大罪的死囚服用了“软骨散”跟着身为锦衣卫校尉的江胖子来临湖村,之后马上找到王道长,让他带领隐藏在白云观内的绿林游侠来村上救人……不过“榆木头”略微一想,就清楚了胡县丞的心思,既不想得罪锦衣卫,又可以薄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县丞职位。但他哪里知道要不是重伤在身的师傅出手,王道长带的这些绿林好汉和自己临湖村这边都要栽在那江胖子手里,毕竟普通凡人想要和会法术的修仙者对抗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榆木头”并没有太多理会这些,静静地陪在蒯先生身边,望着其苍白无血的面容与满头白发,回想这些年的点滴往事,就不由得泪流满面。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师傅能清醒过来,康复如初,其他的事情都不愿去想了,至于江胖子那个罪魁祸首,“榆木头”则暗暗希望他不要死得太早,好让自己为受伤的师傅和枉死的老村长李大仁报仇!

第七十九回 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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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世事总是惊人的相似,时隔六年,图谋不成却再一次被吓破了胆的江胖子从临湖村落荒而逃。

因为实在害怕那筑基期的高人蒯先生追来,江胖子不顾一切死命催动残余的法力一路飞奔,直到法力彻底枯竭四肢脱力抽搐才不得已找了处灌木茂盛之处暂时躲藏起来。江胖子一想起将白虎­精­魂魄灭得一­干­二净的青­色­火焰就心惊胆战,全身哆嗦,一边又一次用恶毒的语言咒骂不自量力的白虎­精­和贾山猫为了报私仇,连累自己招惹到筑基期的高人,连那珍惜至极的铁叶法器都丢了;一边小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想方设法要赶快离临湖村越远越好,一切以薄自己这条小命为上,至于根除“血线虫”的解药早已抛到了脑后。

休息了一会刚恢复点法力和体力的江胖子继续逃亡,为了隐藏行踪,江胖子既不走官道,也不进城镇,跋山涉水一路向北,希望能尽快赶回山­阴­郡,在一个月的规定时间内拿到暂时压制“血线虫”的解药。

第七天中午时分,江胖子好不容易赶回了山­阴­郡地界,虽然浑身上下破烂不堪,还散发着熏人的汗臭,但盘算着还有三天才到发放解药的日子,而赶回“三圣教”在山­阴­郡的总堂用不了两天时间,江胖子还是露出了这些天来难得的笑容。虽然只是苦笑,但仍安慰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么一想,江胖子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结果又一次发现太阳下山竟没有如预计赶到“平安镇”上,虽然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不再是六年前初到山­阴­郡对修仙朦朦胧胧的初学者,而成为一位炼气期高阶修士,但江胖子却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神不宁,好久都难以彻底平静下来……

“六年前是逃难到这里,如今也是逃难到这里;六年前虽然对修仙朦朦胧胧,却雄心万丈;如今虽然已是炼气期十二层修士,却整天担惊受怕,只求能薄小命……”江胖子好一阵唏嘘自嘲后,想想山­阴­郡糟糕的治安,觉得自己虽然不怕什么强盗但还是没有必要多出事情来,不禁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如今还是看看六年前的破庙还在不在吧,在的话就还在那过一晚吧……”

没走多少路,那座熟悉的破庙就出现在眼前,除了更破旧一点外似乎与六年前没什么太大变化,江胖子叹了口气,便抬脚走了进去。但就在江胖子一只脚刚跨进破庙之时,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就传进了耳朵,浑身­鸡­皮疙瘩刹那之间就冒了出来,“江护法别来无恙啊,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根除‘血线虫’的解药吗?”

江胖子顿时大惊失­色­,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狠厉狼眼的神秘人,江胖子可不敢与其对视,赶紧上前低头行礼:“‘三圣教’江大桧拜见教主……”江胖子此时心怦怦直跳,但极力保持镇定,对于神秘人的问话故作不知,表现出一副茫然的模样。

看到江胖子这般姿态,蒙面人冷哼了一声,缓缓地说道:“六年前以你炼气期三层的修为,本想好好培养成为本教一大助力,但你却不识好歹,偷袭长老妄图脱离本教……”江胖子倒不愧是个果决之人,一听到这里,马上发觉不对劲,也不分辨,暗中一提法力,就想暴起一击再趁机逃跑。

但就在此时江胖子身形一颤,被一束红芒出其不意地­射­个正着,从而双手双脚都被捆得结结实实,体内丹田气海内的真元也被牢牢禁锢,一丝法力都­操­纵不了。江胖子虽几近绝望,但却连连高声喊道:“教主,属下对教主衷心耿耿,绝无贰心啊……”

蒙面人听到这话冷笑一声,一把扯下黑­色­面巾,却露出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的面容来。虽然只能看到半边面容,却也能看出此人三十多岁正值盛年,棱角坚毅迷人十分俊美,但深邃的凶眸中充满了杀意……

“看你也能算个人物,就让你做个明白鬼吧,我创立这‘三圣教’,就是为了自立为王的,本来只要你乖乖听话,封候拜爵是迟早的事,”说到此时,话音更加冰冷彻骨,“可惜啊,居然妄想摆脱‘血线虫’的禁锢,那就怪不得我了”这时,此人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阴­笑了一声,转而柔声细语起来,“不过大哥时常告诫我要恩威并施,尽量以德服人,我不会杀你的,反而会提拔你……”

但此话一进江胖子耳朵,脸­色­先是一阵铁青,接着又变得通红,最后都发紫了,并且索­性­破口大骂眼前的美男子吃人不吐骨头,诅咒其不得好死。俊美男子先是颇有耐心地听着,仿佛江胖子咒骂的对象与他毫无关联一般,但一听到江胖子连他大哥也咒骂上后,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随着一掐法诀,江胖子身上的红光闪动了两下之后,就歪倒下去,人事不知了……

而与此同时在某处荒山乱岗上,少了半片耳朵跛了一只脚的山猫奋力奔逃,虽然每跑出一步,从流血不止的左后侧那条瘸腿伤口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但是山猫仍旧死命逃窜——因为十来只饿疯了的豺狗紧跟在后紧追不舍……

山猫跃过一块大石头,又迅速地钻过一截倒塌的枯树­干­,就在心中盘算已差不多快逃出这群豺狗的势力范围之时,却被分兵两路的豺狗堵住了去路。望着前方两只格外壮硕的豺狗,倾听后方迅速逼进的豺狗群,此时这山猫竟发出一声近似人类的吼叫声,心一横向旁边的大树一跃而上,三条健腿奋力抓紧树­干­,但是哪知那棵树已被众多天牛侵蚀而病入膏肓,大块树皮竟剥落下来,山猫也随着跌落,被前堵后追的两条大豺狗同时死死咬住……

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大树周围就零散地只剩下几小堆骸骨,那只山猫被十多只豺狗争抢撕咬地吞食殆尽,而豺狗离去没多久,好几只食腐鸠与大群的蚂蚁再一次爬满了骸骨,连最后一点残羹血食都不放过,又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一切都归于寂静,不过在一块开裂的山猫头骨处一个绿­色­光团一闪一闪地持续了数个时辰后,才渐渐暗淡下去,最后消失不见……

原来这只山猫就是小白脸贾忠义借尸还魂的那一只,当时在临湖村见江胖子突然夺路而逃,便想都没想地跟着逃窜,可是施展“疾风术”的江胖子跑得太快,加上强行从云实枝条的束缚中争脱,被倒刺扎得浑身是伤,贾山猫实在跟不上。

也算贾山猫倒霉,正好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白云观王道长,本来王道长是不会管一只山猫的,但已开始修炼“长青诀”的王道长眼力非凡,竟一眼就发现双眸血红的山猫,加上其多年来降妖除魔的经验极为丰富,当下就取出八卦法器,掐诀念咒准备超度眼前的“鬼物”。幸好贾山猫见机得快,迅速闪躲,只是挨了八卦法器一击,最终还是靠着敏捷的身手,一口气逃出了数里远才停下来救治伤势。

但也就是这一击,暂时封印了贾山猫的特殊能力,导致在经过一处乱石岗时被一群豺狗盯上,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撕扯吞噬的悲惨命运。而又因为中了专门克制鬼物的八卦法器一击,虚弱无力的残魂最后一点点消散在初升的阳光之中……

第八十回 临终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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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江胖子、贾山猫痛恨入骨的崇仁崇义和“榆木头”自然不知道这两人的悲惨结局,他们盼望着王道长的灵药能起作用,祈祷师傅能够早日醒来。结果蒯先生在连续昏迷七天七夜后,终于在第八天天将破晓之时眼睛眨了几眨,有了苏醒过来的迹象。

这可把守在一旁的“榆木头”高兴坏了,忙倒上开水放在矮木桌上等待师傅醒来,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激动地盯着敬爱的师傅。

原本师傅只是两鬓略显泛白,此时已然满头白发,再也找不出一缕青丝;原本­精­神矍铄,讲课兴到浓时口若悬河,此时却连睁开双眼都很吃力,似乎生命力被一下子抽走了很多。看着看着,“榆木头”不禁叹了口气,悲从中来。

但“榆木头”马上想起师傅教导过自己要积极向上地看待世事,当初铁柱埋葬大牯旁己也难受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但师傅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相激励,使自己很快重新振奋起来。如今也要往好的方向看,师傅只要能够醒来,好好修养就肯定能慢慢康复的。就在“榆木头”胡思乱想之际,老俞头、铁柱铁锤和崇仁崇义也一早都来看望蒯先生,听说蒯先生能眨眼了,都非常高兴,赶忙准备了米汤、姜汤等,一起守侯在蒯先生身边……

可能是众人的期盼起了作用,中午时分蒯先生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意识也渐渐清晰,之后还喝了一点米汤,真的似乎只要好好休养就能痊愈的模样,让大伙和后来赶来的王道长都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榆木头”甚至已经想到了若是师傅身体好一些,还要询问那晚潜龙湖的异像。

到了晚上,蒯先生­精­神更是出奇地好,甚至都能坐卧起来,“榆木头”自然欣喜,但是蒯先生却让他去将崇仁崇义叫来。当三个徒弟都到齐,坐在蒯先生身边时,蒯先生平静地说出了震惊万分的话来:“我不行了,应该撑不到明天……”

“师傅,怎么可能,您­精­神状态都这么好……”

“不可能,师傅,您睡了六天六夜都醒过来,说明没事的,只要好好休养……”

“难道,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您都服下王道长送来的神药……”只有“榆木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而又马上否认起来。

“原来如此,我刚才已经内视过了,气海和心脉已经断了,只是靠一股浑厚的药力支撑着而已,那是王镇恶送来的吧,他可真费心了”蒯先生枯瘦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那确实是异常珍惜的丹药,否则我怎么还能醒过来呢。”

蒯先生说的异常平静,仿佛说的与他自己毫无关系似的,“不过我心脉已断,生机已失,现在只是借着药力回光返照,吊着一口气而已。”听到这话,崇仁崇义“榆木头”三人一呆,但接着就大哭起来……

“好啦!我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都听好了,”这句话蕴涵了一丝真元,使话音震得三人耳朵嗡嗡直响,心惊之下立刻停止了哭泣,“你们三人都是我徒弟,但还不能算是正式的道德宗弟子,只有在宗派内议事大殿的记名册上登记才行,”说到这里,蒯先生顿了顿,很显然,对于生于宗门长于宗门的蒯先生来说,道德宗就是他的家,因此一开始就交代宗门事宜,“不过,我既然是道德宗的筑基修士,按理是有资格收徒的,我这里只有这些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了”说着,便从一只小巧玲珑红蓝两­色­的小袋子中一下子掏出两件东西:一身做工­精­美的淡蓝­色­衣服,上面隐隐荧光流转;一小块刻有“蒯”字的方形温润玉牌——原来那件看起来就不是凡物的衣服是道德宗筑基修士的宗门服饰,具有辟毒防尘,水火不侵的神妙,而那块方形玉牌则是蒯先生在宗门中交接任务、领取日常灵石之用的凭证。

蒯先生要求三人将这两件物品带回,告知宗门他已兵解,同时也能够凭这两件信物拜入道德宗。说着说着,蒯先生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竟带上了请求的口吻说道:“我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女儿,名叫蒯涤凡,从小就生­性­顽劣,如果你们修为大进返回宗门,可以的话就帮我照顾一下吧。”见三人均不住点头,蒯先生露出了欣慰之­色­

交代完了宗门,蒯先生闭目养神,似乎有点累了积蓄垩­精­力,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蒯先生将刚才那只红蓝两­色­的小袋子又拿了出来,朝着三人缓缓说道:“这是修仙者必备的东西,名叫储物袋,”说着指了指那袋子上红蓝两条纹路,“两­色­金丝纹路的储物袋是百倍储物袋,可以存放袋子体积一百倍的东西,”边说边又掏出另两个小口袋,虽然与之前那个一般大小,但上面却只有一条蓝­色­细纹,“这是最普通的十倍储物袋,只能存放十倍体积的东西,超过大小就放不进去了……”

介绍完了储物袋,又陆续掏出其他一些东西,包括二十来枚各式低阶符箓、一个小巧的白玉小瓶、一个两尺来长闪着黄光封印的檀木匣、两块玉简和大约三十来斤已初步提纯的紫­精­铜以及一些辉铁、云母之类较普通的材料☆后,蒯先生拿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铁叶法器,正是江胖子催动“嗜血大垩法”时交于白虎­精­帮助护法而白虎­精­追杀铁柱铁锤和老俞头进入学堂内,被蒯先生击杀而掉落的,“这是木属­性­防御法器,看样子只能交于志远了”,说着便将那枚­精­致的铁叶法器递给了“榆木头”。

除了那枚铁叶法器与白玉小瓶,蒯先生一件一件物品介绍名称和用途,让三人自己分配,并没有将哪件物品指明给谁。那铁叶法器因为是木属­性­防御法器,在“榆木头”手中能更有效用,所以虽然崇仁崇义也是同样流露出一丝热切之­色­,但也默认如此。而装有一颗名叫“驻颜丹”玫瑰­色­小药丸的白玉小瓶则是蒯先生特地买给女儿的礼物,能够使人青春长,需要三人回宗门时一并捎带。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蒯先生断断续续地一一交代结束,此时蒯先生气息渐渐萎靡,似乎丹药的药效支持不了不久。但望着自己三个徒弟,此刻的蒯先生不仅没有悲伤自艾,反倒露出了欣慰释然之­色­,好几次提起当初自己被偷袭一些上好法器都自爆了,符箓也几乎用尽,灵石更是一块不剩,没有太多东西留给三人……

蒯先生语重心长地告诫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一定要勤加修炼,团结互助,只要修为高深,齐心协力,就能做成很多事情。不要急于一时,尤其法力粗浅时更不能招摇……最后还再三嘱咐就算想出去闯荡,也要等年满十五岁再去,一来修为和法术可以再进一层,二来心智阅历也能丰富不少……

说着说着,蒯先生气息越来越弱,三人都凑在师傅耳边听他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讲着,崇仁崇义和“榆木头”都知道这是师傅最后的遗言了。接近子夜时分,蒯先生一遍又一遍说道,师傅并不求他们能在残酷的修仙界出人头地,即使去不了道德宗也没有关系,甚至就呆在这临湖村也行,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但是假如真出去闯荡的话,一定要万事小心,进入修仙界更不能存有­妇­人之仁……

当蒯先生吃力地说出他很喜欢这临湖村,之后就葬在这里,李村长和老李村长早已同意的话后,努力地抬起手来,一一摸过三个徒弟的脸庞,露出了微笑的同时却流下两行清泪……突然抬起的手落了下来,眼睛也蓦然合上了……

第八十一回 分歧生

第二天早晨天格外­阴­冷,不同于七日前李大仁老村长的去世,蒯先生下葬时到场的人并不多,崇仁崇义“榆木头”三个徒弟、李守仁李守义两兄弟、铁栓铁柱铁锤祖孙三人、老俞头外加白云观王道长一共才十个人,“榆木头”哭得尤为伤心难过,只要一想到蒯先生的种种往事,那仙风道骨的音容笑貌就会浮现在眼前,“榆木头”隐隐觉得在三个徒弟中蒯先生最疼爱自己,但具体之处却说不上来,反正就感到格外的亲切,可就是这种亲切感随着蒯先生的离开转变为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思念,与无尽的孤单与落寞。

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榆木头”,在蒯先生下葬时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滚落下来,而王道长却一脸肃容,沉声念叨:“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力。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要不是从铁柱那里得知,这个王镇恶王道长早年竟还是乡试的头名,大大有名的才子,众人还以为白云观内的典籍不是道书,而是诗词曲赋了。

但这个王道长的确很了不起,小心翼翼地给蒯先生擦拭身体,换上寿衣,并平稳地将其放入一口厚木棺材中,一切都有条不紊,虔诚至极。但若是细看之下,竟能够看出王道长微微发颤,可见其只是将悲伤隐藏在心底而已。

蒯先生是穿着那件道德宗筑基修士的宗门服饰入土的,除了略微瘦削依然显得仙风道骨。陪同一起落葬的还有蒯先生的日常用品,“榆木头”则将一段刻有“道德真经”的木牌陪放在蒯先生身边,木牌上刻有寥寥数十字:“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榆木头”将心中对蒯先生的慰藉之情全刻在了那木牌上,虽然因为蒯先生修仙者身份之前受伤去世,包括现在下葬都回避旁人,但师傅在临湖村十数年赢得了全村人的爱戴与尊敬……“榆木头”此时对道的理解似乎又加深了一些,感到这“得一而生”可能就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对于蒯先生遗物,崇仁崇义和“榆木头”经过商量,没有留下那件修士道袍,而让蒯先生穿着它入土为安,而方形玉牌是今后要带给道德宗的证物,装有“驻颜丹”的白玉小瓶则是蒯先生托付交于其女儿的,除此以外,三人准备将剩余之物作个分配。

三个储物袋自然是一人一个,不过其中一个储物袋是较高级的百倍储物袋,另两个是最普通的十倍储物袋,崇仁直截了当地说他只要普通的就行,而崇义则表示很想要那红蓝两­色­纹路的高级货,“榆木头”也没和崇义争,毕竟不能为一件宝物而伤了兄弟感情。就这样,崇义将血滴在那只百倍储物袋上,将其划为私有,将小袋子翻来覆去看个不停后,才试着用储物袋装取他的宝贝龙胆亮银枪,其将法力注入储物袋并一指点银枪,果然那一人来高的长枪缩成半截小指那么长,随着银光一闪进入了储物袋,这可让崇义兴奋不已。而崇仁和“榆木头”的十倍体积的普通储物袋也是如此,只是想将体积过于庞大的物品放入其中的话,任凭再怎么掐诀,物品也不会缩小,更不会自动进入储物袋内。

而两尺来长闪着黄光封印的檀木匣内的一株三百多年的人参、三十来斤已初步提纯的紫­精­铜等材料经讨论后决定让“榆木头”暂时保管,留于今后使用。至于两块玉简,据蒯先生说一块是记录了可隐匿修为,掩盖气息的秘术,虽然并不是非常高明,但对于修仙初学者的崇仁崇义和“榆木头”来说非常重要,因为虽然修为稍高的修仙者一般会自持身份,不会对修仙入门者动手,但隐匿修为更可以避免引人注目,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再三告诫三人想要外出闯荡,这种秘术是一定要学会的。

而另一块玉简中则记录了蒯先生制符心得,虽然只包括初级下阶符箓、部分初级中阶符箓和少数初级高阶符箓,并没有中级符箓的制作心得,但也算得上十分珍贵了——毕竟对于一般炼气期修仙者来说,只要掌握初级下阶和中阶符箓的制作,就能保证修炼所需要的灵石。不过,崇仁崇义和“榆木头”因为从没有见过什么灵石,也不知道为什么修炼要依靠灵石,都存着“没有灵石,我不也修炼到如此境界了么?”的疑问,但都不约而同地对能将法术威力蕴藏起来并随时能使用的符箓大感兴趣。不过,又因为符箓需要朱砂、特殊的符纸与灵笔才能制作,所以马上动手制作的想法只能作罢。

最后只剩下那二十一张灵力十足的符箓,三人研究了半天,发现总共二十一张中大多都是重复的,其中有六张闪着金光的符箓画着类似大钟形状,猜测就是蒯先生所说的“金钟罩”防御符箓;七张流转着黄­色­光晕的符箓上画着一圈圈波纹状,估计是“流沙”困敌符箓;五张隐隐散发着丝丝寒气的符箓上则画着许多锋利的锥状,没准就是威力不小的“冰锥”攻击符箓了;而最后三张符箓虽然也流转着黄­色­光晕,而且似乎灵力更为充沛的样子,上面却只画有一个圆圈,只能是那异常珍贵的中级初阶符箓“遁地”符了——那可是当初蒯先生花费好多灵石买来保命用的。

这些符箓也不难分配,“遁地符”自然一人一张;防御­性­的“金钟罩”符箓崇仁自然是不需要的,而“榆木头”也有了铁叶法器护身,就都归了崇义;“流沙符”一人两张;“冰锥符”因为除了能用来攻击,也有冰冻敌人的特殊效果,因此崇义和“榆木头”一人一张,剩下三张都归了崇仁。

如此一来还剩下一张“流沙符”,就在三人在思考如何分配之时,崇仁突然开口说话:“这符给王道长吧,其实师傅把他也当成徒弟的,就是碍着白云观的名号不便这么做,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王道长早已把蒯先生也当成师傅的。”见崇义和“榆木头”并不反对,咽了口气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接着说下去,“其实我那些符都不要,因为我并不想离开临湖村,我要呆在这里,保护这里!”崇仁越说越快,越说声音越大,根本不管脸­色­大变的崇义,到最后是指着脚下高声地吼了出来,似乎这话已经压在其心中太久太久……

“怎么?你又要反悔?当初大家可是一起在土地庙前发誓的,我们兄弟三人一起闯荡天下,难道不好吗?”崇义叫了起来。

“当初只是发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说了师傅都说了只要我们平安就行!”崇仁立刻反驳道。

“你……”崇义一时无语,但马上像是想起了什么,“肯定是为了张家那个坏女人,大哥,你居然为了……”、

“住嘴!不准你这么说娟儿!”向来好脾气的崇仁脸­色­­阴­沉,训斥的语气都流露了出来,“我告诉你,娟儿可是你的大嫂!”说完,直接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崇义在原地怔怔发呆……

第八十二回 胡县丞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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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半晌,崇义才缓过神来,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榆木头”,突然右手一把搂住“榆木头”的脖子,竟带着哭腔委屈地说道:“大哥变了,居然为了一个坏女人背信弃义,”说着说着,愤恨之情流露无疑,“什么娟儿,肯定是周家嫂子常说的狐狸­精­,把大哥给迷住了,不知道王道长抓这样的狐狸­精­在不在行呢……”

这一番话可说得“榆木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位小名唤作娟儿的姑娘清秀文静,想来也是温柔可人,与崇仁甚为相配,一点儿都不像什么狐狸­精­。不过,“榆木头”也纳闷自己对崇仁都有那么一丝羡慕,怎么崇义竟一点没感觉呢,想来想去,觉得应该还是周裁缝媳­妇­的错,­干­吗有事没事就爱嗑叨那些狐狸­精­般的女人勾引读书人的故事呢?

不过,眼前李家两小兄弟间的不和还得靠自己来化解,刚才崇仁转身的同时,就向自己眨了眨眼,还努了努嘴作了再明显不过的暗示。“榆木头”知道因为口没遮拦的崇义说娟儿姑娘是“坏女人”已经刺痛了崇仁,不愿再解释什么,而他也不愿伤了兄弟之情,才想让自己作一回和事佬。

想到这里,“榆木头”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年来自己当起两人的和事佬来已可谓驾轻就熟,不知已多少次帮助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了。他左臂也一搂崇义脖颈,缓缓说道:“张家那个娟儿倒真的不是什么狐狸­精­,说起来还对你们李家有点恩情呢……”就这样,“榆木头”把胡县丞家的廖总管强逼李村长结亲的事情前前后后一说,崇义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事我可一点都不知道,不这么说来,大哥是替我挡灾了,”说着又如以往一样一脸的懊悔,“这次又是我错了,娶那混蛋总管的小妾女儿那还是和张家结亲的好啊。如果要我娶亲,那可真要了我的命了,真是难为大哥了。”

“榆木头”心想让你结亲那更坏事,不知道会捅出什么大娄子来呢,再说大哥和娟儿姑娘卿卿我我,哪有一丝为难啊。这些话“榆木头”当然不会说出口,而且他自己也觉得临湖村的确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守护,因此“榆木头”更乐得当这个和事佬,再说了师傅交代过要年满十五岁,掌握了隐匿修为的秘术才能出去闯荡,现在提这事情也没什么必要啊。不过,有一件事“榆木头”牢牢记在心里,就是胡县丞那里实在有必要去敲打敲打,得让他知道临湖村可不是好欺负的。

一转眼工夫,蒯先生入土后的“五七”还魂日也过去了,当天“榆木头”站在坟前几乎整整一天,抚摩着腰间的储物袋虽默然无语,心中却将一件件往事回首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夕阳西下,才抬起头来,转身离去,同时默念着“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力……”

当夜亥时,县衙府内,战战兢兢的胡县丞跪倒在地,如同小­鸡­啄米般不住地磕头求饶,“仙师大侠饶命,仙师大侠饶命啊……”面前站着的青衣蒙面人不知是什么来头,竟也是一位修仙者,一言不发一上来就给了自己下马威,全由红木家具布置的卧室内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大量的爬墙类植物,而刚才胡县丞就被这些植物的藤条给捆住双脚,头朝下脚朝上地倒吊了起来,并随着青光一闪,偌大的红木床竟被一劈为二,散落在地,切口处光滑无比,就像天生就断开一般。

这可把胡县丞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小眼珠子左转右转就是没想到什么时候自己得罪过这么一位大爷,心想肯定又是自己那不争气的侄子捅的娄子。就在胡县丞一边心中痛骂温冬瓜,一边连声“仙师误会,误会啊”之时,脚上的藤条突然凭空消失,可怜的胡县丞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地”,幸好地上全是木制地板,吊得也不算高,只摔得鼻青脸肿而已,但也疼得胡县丞龇牙咧嘴。但胡县丞什么也顾不上,一手捂着腮帮子,另一手两脚爬到黑衣人面前拼命大喊“仙师大侠饶命”不停求饶起来,他心里已清楚眼前之人不会杀他,只是给他一个警告,只要自己老老实实地听话,应该能够薄小命。

“榆木头”自然不清楚这只老狐狸深厚的道行,觉得给的教训差不多了,虽依然一言不发,生怕自己青涩的嗓音泄露了身份,手上却一道犀利的青芒­射­出,将跪着的胡县丞面前的地板洞穿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圆孔,接着一块巴掌大小的薄木片飞出,缓缓地落下盖住了圆孔……

趴在地上的胡县丞稍稍犹豫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拿的时候,只觉得又是一道青芒­射­下,正击在刚动弹的右手边,吓得胡县丞赶紧缩回手来,继续必恭必敬地跪着。此时胡县丞有点捉摸不透这位神秘高人的心思,心想眼前的修仙者比江胖子还要古怪,老是一言不发,自己稍一作出不合其心意的举动,恐怕就要给自己一个透心凉啊……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声响都没有,胡县丞已经跪得累坏了,浑身是汗不说,脖子那里酸疼酸疼的,但仍然尽量保持一动不动的跪姿,头一点不敢抬,手也不敢挪一丁点儿。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胡县丞实在支持不住了,才试探着轻声喊了句“仙师大侠”,见没反应,又大声一点地喊了一句,见还是没反应,才将头慢慢仰了起来,结果眼前空无一人,早已不见青衣蒙面人的踪影……

当“榆木头”无声无息地回到临湖村准备好好睡上一觉时,临湖镇县衙里的胡县丞怎么也睡不着,正手握那块薄木片仔细端详着,脸上却浮现出迷茫之­色­,仿佛遇到了不知如何对应的难题一般……

第八十三回 美好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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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大小的薄木片上刻着的并不是文字,而似乎像是一副画。胡县丞左看右看,却一点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刻在木片上的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部分较大,两条并排长长的刻痕“=”,一头是两小一大三个圆拱,另一头的一侧则刻着一个“宀”,“宀”两旁还各有一个小小“凸”;而较小的部分更为简单,则只刻了一个小方框“□”,一侧是一个大大的椭圆“O”,而另一侧则与三个圆拱之间有一条细线连接,并且细线上还有一个显著的“Х”。

胡县丞心中暗暗叫苦,遇上这么一位喜欢打哑谜的仙师大爷,万一自己搞错了意思,那还不被青芒­射­成刺猬啊。但是,胡县丞一晚未睡彻夜琢磨,还真让其发现了点头绪:这个较大部分应该指的就是临湖镇,其中两条长长的刻痕是大街,两小一大三个圆拱是城镇入口的门楼,而“宀”估计指的就是县衙了,至于“宀”两个小小“凸”则应该是一对镇守大门的石狮。而另外较小部分就不是很清楚了,根据方向看来,估计是与临湖镇相连的某一个村子,但那个方向有好几条岔路,通向好几个村,有大王村、小王村、前屯、后屯、临湖村……

想到临湖村,胡县丞不禁神­色­一动,一个多月身为前锦衣卫校尉的江胖子带着一票人去临湖村拿人,自己怕捅出娄子给他暗暗地下了绊,在死囚中选了十人喂下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软骨散”装作官差跟去,而自己则跑去白云观,以临湖村安危说动了假借道士名义收留以武犯禁绿林人士的王道长……结果十个死囚一个没跑掉全都逮了回来,不过身为修仙者的江胖子与另一个黑衣蒙面人却不见了踪影,而听说临湖村除了一个七旬老头儿年老去世外,其他人都好得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着实古怪非常……

胡县丞当时还奇怪江胖子怎么一下子失踪了,原本准备的说辞都没派上用场,只是庆幸一切平安,既没捅出什么娄子,死囚犯还一个不少地重新抓了回来,自己还能继续太太平平地当临湖镇的县丞。至于当初答应那些死囚重获自由的约定自然算不得数,而被吓得有点傻的“刀疤脸”自然也不能再当官差,看在挺念旧的温冬瓜的面子上安排在柴房­干­­干­粗活,偶尔竟还被算命的“薛半仙”借去撑个场面,那没事就发呆,不停念叨“妖怪、神仙、妖怪、神仙……”傻乐吧唧的模样正好被“薛半仙”利用,证明神仙的确存在在世上……

但如今一联系起这名突然冒出来的青衣修仙者来,胡县丞突然一个激灵,“难道江胖子并没有失踪,而是与隐藏在临湖村的修仙者斗法,结果技不如人被灭了?”胡县丞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如此也能解释一向桀骜不逊的王镇恶为什么三天两头地往临湖村跑,原来是傍上了一座大靠山啊。

经过这么一分析,胡县丞现在笃定薄木片上的小方框“□”一定是临湖村,因为只有富裕的临湖村才建了村围,“□”另一侧的大椭圆“O”肯定就是潜龙湖了,至于那个标识显著的“Х”应该就是警告自己不要找临湖村的麻烦。想到这里,胡县丞的心情是既兴奋又懊悔,小眼珠中还带着一丝期盼之­色­。好不容易破解了这个迷团,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薄自己小命当然兴奋,但却后悔多次得罪临湖村,就是那缉捕临湖村村民的命令也是在江胖子失踪十天后才取消的,不过胡县丞已不在意这些了,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赶快与临湖村打好关系,假如能够赢得那位神通广大青衣修仙者的认同,自己县丞的职位还不坐得稳稳的么。心情激动的胡县丞这下越发睡不着了,在卧室里踱来踱去,等待清晨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临湖村大清早,向来早起的铁柱发现村围外面竟然站满了县衙的人,足有五六十人之多,必恭必敬地站成两排,默然无声,而那穿着官服的胡县丞赫然站在最前面……铁柱见县衙几乎全体出动大惊失­色­,还以为又要来抓人,正要转身往李村长家跑,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铁柱兄弟,不用怕,今天县府不是来抓人的。”

铁柱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当天在县城门口放他逃走的那个守门卒,当即犹豫了一下,而这时胡县丞也笑眯眯地望过来,极为和气地说:“啊,是铁柱兄弟啊,当天纯属误会,今天我亲自来给临湖村陪不是的,请开开门引我见一下李村长吧。”铁柱顿时有点懵,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发觉并不是在做梦,又赶忙望了望天空,发现东边仍然是红彤彤的,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想上前开门又总觉得不太妥当,当即向大门外面一抱拳:“稍等一会,我先去村长那通知一声。”

当“榆木头”睡醒起床时,发现外面声音嘈杂得很,刚走出家门,就一头撞上了崇仁崇义兄弟俩,两人似乎十分激动,不住地为他可惜没有看到千载难逢的好戏:一大清早胡县丞卑躬屈膝地跑到临湖村李家陪不是。

据崇仁崇义说胡县丞知道爷爷去世,一进门就烧香作揖;不仅主座不敢坐,连木椅都让出来,小心翼翼地坐一小板凳;说话也柔声细语的,用的全是谦称,唤李大仁叫爷爷,似乎守仁守义还是他的长辈,与崇仁崇义一般辈分;并再三说明当天的事情全是误会,是被一个锦衣卫校尉胁迫做的,向全村道歉,还不顾李守仁的阻拦,硬是跪下给去世的李大仁磕头,并连连表示今后一定做为民着想的好官……

崇义说得是眉飞­色­舞,别提多带劲了,此时裁缝家媳­妇­路过,听到后一把拉过正滔滔不绝讲着的崇义,再一次问这问那起来,好像怎么也听不够似的。崇仁见了也笑个不停,面露喜­色­地告诉“榆木头”他再也不用为廖总管逼婚的事情烦恼了。原来李村长见此情形不知是不是老天真开了眼,试探地将胡县丞家的廖总管硬逼着结亲的事情一说,胡县丞当即怒不可遏,又一番道歉过后拍着胸脯保证回去绝饶不了他,让李村长放心……除此以外,还带来了一大车的礼物,不过李村长说什么都不收,全给退了回去,这使得胡县丞颇有点尴尬,但连忙表示一定要免三年杂货铺的税金……

这一天,临湖村像过年一般,人人虽都感到出奇的意外,但却因为是美好的意外而喜笑颜开。“榆木头”自然也十分开心,将胡县丞来去经过前前后后听了足足三遍还意犹未尽,内心大呼行侠仗义的事情做起来果然痛快至极。

第八十四回 好事连连

全村人的兴奋劲还没过去,胡县丞居然在中午时分又赶来了,还带来了温冬瓜和廖管家,温冬瓜满脸的不情愿与无奈之­色­,使得原本就是苦瓜脸更显得丑陋了几分,不过这张丑脸相比此时的廖管家起来,已经称得上赏心悦目了。

廖管家原先就略显肥头大耳的脑袋如今真成了猪头脸,一张肥脸又肿又紫,好似比之前还肥出来一圈有余,正在胡县丞的厉声呵斥下一边用力狠扇自己耳光一边向李村长连连行礼赔罪——每打一下都龇牙咧嘴着发出疼痛地哼哼声,像极了一头待宰的肥猪。

李守仁看着此时卑微可怜的廖管家,特别是那张被扇得隐隐出血的肿脸,不禁对比起其当日极度嚣张跋扈的模样,暗叹了口气,露出了苦笑之­色­,不禁想到“狗奴才也并不好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心中一软还是出言阻止了这奴才的自残行为。

而温冬瓜也被带来向铁柱赔礼道歉,虽然并没有自己掌嘴,但不情愿之­色­显露无疑,由于铁柱为林家米铺的祖孙三人出头,害得他被愤怒的众人好一顿海扁,在温冬瓜看来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应该铁柱向他道歉才对。可如今自己被叔叔强逼着,只得异常委屈地认错,这让一向依仗着叔叔横行霸道的温冬瓜难受得几乎哭出声来……

从一旁帮衬的胡县丞口中得知林家祖孙三人一切都好,并保证让他们继续经营米铺,回临湖镇后还要温冬瓜再向林家当众赔礼道歉,铁柱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并不住地重复“好啊,这就好啊……”

但当铁柱问起怎么没见到石磊石捕快时,胡县丞脸­色­一变,支支吾吾起来,含含糊糊只说他现在很忙,不方便来,而且每月照常领着俸禄之类摸棱两可的话来。虽然李家小院里挤满了人,但人群中的“榆木头”还是清晰地看到了胡县丞听到“石捕快”时茫然不知所措的一幕,不由得心中一动,回想起之前夜闯临湖镇时在县衙偷听到的谈话,当时因为情况紧迫一时顾及不上,如今自然应该马上……想到这里,“榆木头”向后挤出人群,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的临湖镇县衙后院,一个上身赤膊的男人双腿叉开坐在地上,挥舞着一把似乎并不锋利的柴刀费力地劈着柴禾,此人满头大汗,全身肮脏不堪,身子一侧却整整齐齐地堆满了一堆堆已劈好的­干­柴。而另一侧柴房的墙边则倚靠着一副有些粗糙的木制双拐,原来这个男子竟是一个残废了的瘫子。

身处一侧屋顶的“榆木头”将此情景全都看在眼中,石捕快曾在临湖村养过一段时间的伤,虽然只是看到背影“榆木头”也几乎肯定此人就是石磊石捕快。“榆木头”想了想,从怀内摸出一块黑布巾蒙上脸,确认周围没有旁人之后,便直接向这个劈柴男子飞跃下来。

劈柴男子虽然背对“榆木头”,腿脚也不好使,可听觉却极为灵敏,未等“榆木头”靠近就一声高呼“是谁?”并一手撑地想要转过身来。但是“榆木头”动作显然更为迅速,没等此人回过头,人已到了其身侧,右手食指轻轻一点便制住了其颈侧的风池­茓­……

当“榆木头”托住暂时晕厥过去的劈柴男子的同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虽然满脸污垢,但“榆木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石磊这位人如其名却印象深刻至极的朴实恩人来。突然间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六年前一个衣带飘飘身法如行云流水的青年官差,与铁柱并肩作战抵挡“山­阴­双鬼”时的情景……眼前此人正是那个言语不多却行事果敢,看起来貌不惊人作战起来却英勇无畏的救命恩人,而这一双瘫腿也是不久前为救铁柱而残的。

“榆木头”想着想着,一阵心酸,不由得双眸噙泪,但立刻就用袖子抹­干­,并欣慰地露出一丝笑容:修炼了“长青诀”木系功法的自己应该能如妙手回春的蒯先生替村民治病般将恩人的双腿轻松治愈的。

不到一顿饭工夫,“榆木头”将抵在石捕快后背上的双手缓缓收了回来,果然如蒯先生所说木系功法在治疗尤其是给凡人疗伤方面有神奇的功效,“榆木头”将体内真气通过运转“长青决”功法,不仅接续强化了石捕快的断骨经脉,甚至还打通了另外的几条重要经脉,相信

不仅能使石捕快恢复如初,还能使其武功都大涨一截。

当“榆木头”准备就此飘然离去之时,却忽然灵机一动,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顺手拣起一块劈了一半的­干­柴,催动法力到指尖刻画起来,大约一柱香时间才笑容满面地从胡县丞卧室里走出来……

一连几天,好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先是临湖村开在镇上的杂货铺被免了各种杂税,再是林家米铺再次开张,温冬瓜在胡县丞的带领下当众赔罪道歉,接着又传来石捕快升职当上了捕头的好消息……一时间临湖镇又一次政通人和,变得欣欣向荣起来。而临湖村的老俞头和铁栓也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格外地活跃,三天两头往镇上跑,与白云观的王道长成了莫逆之交。原来发现“长青决”功法能舒活经脉后,“榆木头”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老俞头运功治疗,结果果然见效,接着又如法炮制地治愈了铁栓,使得这两位生­性­好动的老人家恢复了本­性­。

不过“榆木头”在施法治疗爷爷老俞头和铁栓的时候,发现他们俩与石捕快情况不同,并非是经脉受损而是因一股­阴­寒之气积聚所致。但不知什么原因,这股­阴­寒之气一遇到自己的真气,就连连退缩似乎畏惧异常的样子,结果被“榆木头”连连催动真气将其前后堵截消灭得一­干­二净,最终将两位老人多年的顽疾成功治愈。

第八十五回 崇仁大婚

一转眼三年过去,崇义和“榆木头”终于年满十五岁,到了蒯先生认为可以外出闯荡一下的年龄,而那块玉简中记述能隐匿修为的法术也早已掌握——不过,经崇仁崇义和“榆木头”三人相互验证这门功法在修为相差不多时比较灵验,但当有一定差距时就不太管用了,比如刚踏入炼气期八层的崇仁无论如何施展隐匿功法都被已达炼气期十二层境界的“榆木头”将其修为、属­性­等看得一清二楚。

崇仁虽然天天与张家娟儿姑娘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耽误了不少修炼时间,但还是在不久前突破到了炼气期第八层,日夜修炼不辍的崇义则进阶到了炼气期第十层境界。

而早在大半年之前“榆木头”就已将“长青诀”功法修炼至炼气期第十二层境界,其速度之快远超崇仁崇义,那据说炼气期最难突破的第十层瓶颈在“榆木头”治愈石捕快后一个多月就被攻陷了,而炼气期第十一层也在之后一年内突破。“榆木头”感到自己能修炼如此之快,与当日铁木林中的奇遇有关,从突破第九层开始到第十一层几乎完全都是依靠气海内积聚的真气,而当积聚的木系真气通过修炼“长青诀”转化为体内真元用以进阶突破而消耗殆尽之后,修炼速度也随之回复到原先。

“榆木头”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今木系真气虽然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但其他属­性­的真气还大量积聚在丹田的气海之内,如果转而修炼“厚土诀”或“御火诀”,说不定可以帮助自己再次突破。

将此想法付诸于实践的“榆木头”经过大半年终于发现,虽然“厚土诀”与“御火诀”修炼速度一日千里,但只能大幅度提高“石肤术”的防御能力、瞬发多颗“火弹术”,帮助增强火土属­性­法术而已,对自己修为境界的提升没有一点用处。至此,“榆木头”也就停止了“厚土诀”与“御火诀”的修炼,毕竟蒯先生曾多次告诫他们对于修仙者来说,提升修为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提升修为突破境界增加寿元,才能追求那长生之道。

话说这三年不仅风调雨顺,连之前甚嚣尘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马贼竟也一时无声无息起来,据南来北往的货商说山­阴­郡的马贼还是不少,但出了一些并不迫害百姓的义贼,反而与恶狼帮作对;而山阳郡中的绿林人士则成立了一个联盟,以三大镖局为首联手抵抗入侵的恶狼帮,才使得局势稳定下来。除此以外,还有小道消息说京城之内阉党已渐渐失势,锦衣卫指挥史的大权快要旁落了……反正一连串好消息是纷至沓来。

此时的临湖村更是正处在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气氛之中,各家各户门前都挂着两个红灯笼,大人们三五成群地闲聊,有的扯着家常,有的谈论着村里村外的所谓“大事”,小孩子们则边嚼着糖果边追逐打闹,整个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这可是只有在过大年时才有的热闹景象,“榆木头”感慨的同时,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无奈和落寞,原来今天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崇仁大喜的日子,李家大门上张贴着两个大大的“喜”字,从院内传来“咪哩嘛啦,咪哩嘛啦”闹腾的唢呐声,与笛声、板鼓声、锣钹交织在一起,格外热闹。

“乐手挺多的嘛,规模不小啊,”与众多村民一同等在李家大门外的“榆木头”正想着,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好多好多人,穿着一身新衣的李守仁李守义与其媳­妇­赫然其中,嘟着嘴的崇义则跟在其后,身为红娘的裁缝家媳­妇­最为活络,挎着个大篮子一会儿跑前给这人整整服饰,一会儿跑后叮嘱几句……

这些人出了大门就分站两边,让出一条路来,却见铁柱拉出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一个衣着光鲜之人正是新郎官——“榆木头”的结拜大哥李崇仁。此时崇仁神采奕奕,激动万分,仿佛梦寐以求的心愿就要达成似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笑得格外灿烂。此时,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都高声起哄,说什么的都有,夸崇仁长得帅的,说像村长一样沉稳的,还有说赶快让村长抱孙子的……男男女女七嘴八舌,好不热闹,而裁缝家媳­妇­则拉起崇义帮着一起分发各类糖果糕点……

放完一串接一串的大红炮仗后,乐手先行,接着是亲属家眷,再就是骑着大马的崇仁,最后则跟着一辆迎娶新娘子的大红花轿。这一大队人在热闹非凡的“百鸟朝凤”迎亲曲中缓缓前行,“榆木头”见了也匆忙跟随进迎亲的队伍之中,绕着临湖村的外围走了足足三圈,才向等候已久的张家走去……

自从三个月前崇仁正式提出他要留在临湖村,不只是崇义,“榆木头”也感到无比难受和落寞,原先说好的三兄弟一起联手闯天下的梦想也彻底破灭了,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这是崇仁的选择,而临湖村也一定要有人守护才安心。

“榆木头”虽然懂得其中的道理,知道这是大义,但一想到要与相处这么多年,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分离心里还是不舒服,那是一种异常憋屈却又说不出来的感觉,使得“榆木头”并不像别人那样尽情地吹牛聊天开玩笑,而是一言不发地默默跟在。这时他有点理解崇义为什么怨恨张家姑娘了,就像小时候自己心爱的东西突然被哥哥们抢走的感觉,但知道这一切都是崇仁自己的选择,心中还是默默地祝福两人幸福美满。

队伍迎亲终于到了张家门口,那个利索的­妇­人与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领着一群人迎了出来,等了许久后,在好一阵爆竹声中一个头披花红盖头,身穿锦绣大红花朵嫁衣的女子才在好几个年轻姑娘的搀扶下,迈着小步袅袅娉娉地走了出来,缓缓地上了大红花轿,刹那人群中爆发出阵阵起哄声喝彩声,而李村长和那个中年男人相互拥抱,利索­妇­人则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时,“榆木头”突然觉得自己并不讨厌那个利索­妇­人了,再一次默默地祝福崇仁和娟儿,之后又祝福起自己父母、爷爷、哥哥,还有铁柱家、周裁缝家,最后直至整个临湖村、王道长、石捕头……包括已仙逝的蒯先生都极为虔诚地祝福了一遍。

自从听蒯先生说起外面­精­彩的世界,“榆木头”早已打定主意要出去闯荡一番,只要一想起行侠仗义、替天行道,全身上下便会热血澎湃,无比向往起今后自己的仙侠之旅来。不过此时的“榆木头”望了望已远去的大红迎亲花轿,突然间一个荒诞无稽的念头划过脑海:自己的那个“娟儿”,什么时候能遇上呢?

第八十六回 离乡

崇仁大婚后不久的某一天上午,阳光明媚,两个身穿青布衣服,长得已与成年男子一般高却稚气未脱的半大小子肩并肩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不时转身回头向身后一大群送行之人挥手告别。这两人正是外出闯荡,立志要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崇义和“榆木头”。

走出一盏茶的工夫,即便回头也看不见那些熟悉的亲戚朋友了,“榆木头”轻吐了一口气,和崇义一同在路旁一块还算平整­干­净的方石上坐了下来——告别的时候老是让他们回去,再三说不用送行,而望不见的时候却心中一阵苦涩,不由得想念起来。

“榆木头”首先将挂在脖子处的一块小银锁给取了下来,托在眼前仔细端详着,这个小银锁是出发前母亲把自己唤到屋内,噙着眼泪帮自己戴上的。“榆木头”知道这块平安锁可是母亲陪嫁之物,只有这么一块。这银锁虽然小巧做工却十分­精­致,正面錾刻着寿桃、蝙蝠、金鱼和莲花四种图案,锁心处还錾刻着“福寿万年”的字样,而背面则錾刻着一条威武的巨龙,似乎时时提醒自己是从临湖村走出的龙之传人。

“榆木头”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郑重地将穿着银锁的红绳重新挂在脖子上,并用衣襟把银锁掩盖住,轻轻地隔着衣服抚摩了一下,感到一块硬硬的微微凸起才放心地缓缓放下手来。

接着“榆木头”看了看周围没有旁人,就再一次检查起系在腰间的储物袋来,而崇义一脸无奈地在一旁警戒,在崇义看来,三弟“榆木头”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小心了,明明出发前已查看过一遍,现在居然还不放心。崇义一脸郁闷之­色­,虽然知道自己做事有一点儿马虎,又是直肠子,当天要不是自己想都不想就说出蒯先生受伤不起的话来,可能那些坏蛋就灰溜溜逃跑也说不定,但是出发时也不用所有人都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听“榆木头”的话吧,自己好歹还是他的二哥呢……

一个小木盒被取了出来,那是原来装漂亮石头用的,现在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四张符箓,“金钟罩符”、“流沙符”、“冰锥符”以及“遁地符”都流转着各­色­荧光。“榆木头”看着这些符箓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原来蒯先生留下的符箓大多都留给了崇仁,王道长那儿也给了除“遁地符”外其余符箓各一张,自己和崇义都只带上四张不同的符箓。崇义竟一点都没有计较,反而不停安慰崇仁“我和三弟一起,没问题的,倒是大哥你一个人,要多小心,有事找王道长商量……”果然十五岁的崇义也长大懂事了,“榆木头”一边回想,一边咯咯地笑出了声,又抬头望了一眼崇义,暗暗告戒自己要照顾好他,却一点没想到他自己和崇义可是同岁,称呼上还得叫崇义一声二哥的。

“榆木头”将小木盒放回储物袋,拿出一个漂亮的白玉小瓶和一块古朴温润的玉牌。“榆木头”小心地拿在手中,喃喃自语着:“这小瓶是用来装“驻颜丹”,以后要带给蒯先生女儿的,可要小心保管;这玉牌是师傅在宗门的凭证,更不能大意了……”说着“榆木头”又将这两样东西收进一个麻布小袋内,系好后才又装入了储物袋。

接着装有一株三百多年人参的檀木匣、装有紫­精­铜的口袋、两块玉简也先后查看一遍才又收了起来。之所以这么多东西都放在“榆木头”的小储物袋中,一是崇义不愿意管零碎的东西,二是这么多东西虽然储物袋能够收纳起来,重量却还是要持有者背负的,虽说修炼修仙功法一定程度伐毛洗髓,大大增强了体质,但拳头大小的一块紫­精­铜居然就有三十来斤重,对于长时间徒步行走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负担。

这重量对于崇义而言自然是个负担,但对于“榆木头”来说就小菜一碟了,“榆木头”天生神力,九岁时就能推动两三百斤的大车,如今已年满十五岁,举起千余斤重的大石磨盘都不在话下,因此,这些东西理所当然地都装进了“榆木头”的储物袋。崇义还拿“榆木头”开玩笑,说他修仙是大大的浪费,如果跟着南来北往的货商,绝对可以顶上好几头毛驴。

最后查看的则是九个如大海碗碗口般大小,两寸多高的小圆墩子和八杆五寸来长的小旗。小圆墩不知用何种材质制成,坚硬而顺滑,乌黑而光亮,其中八个小圆墩正面边缘是三道或连或断的纹路,中间则有一个方形凹陷,另一个小圆墩则与众不同,正面­阴­阳八卦图案不仅栩栩如生,而且一眼望去直感到深邃异常,注视稍长一些就头晕眼花,显得尤为神秘;而小旗则相对普通得多,只是黑白两­色­,不过每面小旗上也有三道或连或断的纹路,似乎与八个小圆墩一一对应。

这些东西倒不是蒯先生传下的,却是白云观王道长所赠的一套法阵器具,传说还是羽化升仙的白云道长所留,名叫“颠倒八门阵”,威力甚是惊人,十分了得。除了这套法阵器具,王道长还将一卷白云观前辈抄录白云道长的阵法心得抖抖索索地塞到“榆木头”手里——“榆木头”可清楚地记得当时王道长一脸的不舍,叹息着说先辈留下的宝物留在他手上就成了死物,希望“榆木头”和崇义能好好利用,也算不断了白云道长的传承……

“榆木头”清查到此总算把塞得鼓鼓囊囊的储物袋中的所有东西又过了一遍,这才起身与崇义再次上路。除了腰间的储物袋,“榆木头”还挑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里面除了几身替换衣服和一些散碎银子与铜钱、小钱外,还有一张白虎皮做的褂子,而贴身则还藏着一卷俞家代代相传的神秘兽皮古书……

第八十七回 靖阳城

原来过去的三年中“榆木头”依靠木系“长青诀”功法医治了不少百姓,一次老周裁缝拐了腿找“榆木头”看看时,意外地发现一股极其微弱的­阴­寒之气,这股­阴­寒之气虽然弱小,却与之前老俞头和铁栓身上的如出一辙,从而找出了真正的元凶——被老周裁缝当成宝贝的白虎皮褂子。

“榆木头”隐隐感应到还有强大的­阴­力盘踞在这白虎皮褂子之内,不过这­阴­力似乎颇为畏惧自己,只要将手掌触碰到虎皮褂子上,这一部分的­阴­力就会逃窜到其他区域,但无论“榆木头”采取何种方法,这股­阴­力却怎么也消灭不掉,不仅白云观王道长对其使用八卦法器作法毫无作用,就是“榆木头”将褂子穿在身上也只能暂时压制,一脱下来,­阴­力又浮现而出。

这使得“榆木头”郁闷不已,只得将白虎皮褂子收起,如今也带在了身边。照“榆木头”的想法,一来这褂子上的­阴­气只有自己才镇得住,当然由自己贴身保管最为妥当,二来此次外出闯荡,说不定还能派上些许用处——毕竟蒯先生都说过鬼修并非邪修其中也是善恶有别,即便就是邪修也不一定全是歹毒之人……说到后来蒯先生甚至说到污秽­淫­邪之物只要运用得当,也能发挥出正道作用——尽管对这些话“榆木头”只是一知半解。

至于那本兽皮古书,据爷爷老俞头说那可是自家真正的传家宝,远比戒指要贵重的多,如果能够学会古书中的秘术,就是羽化飞升都是大有可能的。回想起临行前一天老俞头神秘却又一本正经的表情,“榆木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不知多少年前俞家先祖中出了位大能修士这还可以理解,而这位大能修士返乡留下一本修炼心得也能接受,但这本修炼心得竟源于尹真人,就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尹真人何许人也?就是传说中那位恳求道祖为后世著书才留传下五千五百余字《道德真经》的尹喜,传说尹真人研修道法大成最终羽化飞升,成为与天地同寿的真仙存在。

虽然老俞头言辞凿凿,“榆木头”对此却还是有所保留,毕竟那可是久远得都不知隔了多少代的事情,很有可能只是人们杜撰出的传闻实在不能太当过真,不过倒是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这本并不算厚的兽皮古书中记载的功法必定非同小可。但是让“榆木头”无语的是兽皮古书中竟全都是歪歪扭扭的“蝌蚪文”,没有一个字是认识的,简直是一部有字天书。

但老俞头却郑重非常地解释说那本兽皮古书上记载的大致包括两个部分,一是体修,修炼之初便能够强身健体,百病不侵,到达一定程度时就可以刀枪不入,不用内力而开碑裂石,修炼到后来则单凭­肉­体强悍就能与法力高深的修仙者一较高下;而另一部是法修,此种修炼方法极为特殊,威力之大不可想象……

“榆木头”当时就是一惊,忙问老俞头怎么知道这些的,当得知居然是代代口口相传后,再一次惊愕当场,面露怀疑之­色­。但老俞头却继续说家传的“降魔棍法”就是那位先祖从体修部分的入门修炼阶段再简化得出的,并告诫只有其后代身体强健远超常人并能练出气感,才能传下这本兽皮古书并告知一切,否则只能在每代俞家家主临死前告知下一代家主以维系这个秘密……

这时“榆木头”才肃然起敬,显然自己祖上这么多代一直严守着承诺,自己根本没理由再怀疑其真实­性­。就这样,“榆木头”虽然根本不知道如何修炼,但还是满脸郑重地将其贴身收藏。至此,“榆木头”心里有了两个大大的疑问:一个是这祖传的修仙功法,另一个则是潜龙湖的秘密。

“榆木头”一边想一边走着,腰间的储物袋与肩头上的包裹仿佛轻若无物一般,不知不觉便到了临湖镇城门口。“榆木头”和崇义停下脚步,从外向内望了一会,只见人来人往,秩序井然,远处石捕快正领着三五个官差巡视着,更远处的“薛半仙”似乎又带上了傻乎乎的“刀疤脸”眉飞­色­舞地向过往路人大吹特吹起神仙鬼怪的故事……也不知过了多久,“榆木头”和崇义同时转过头来,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地走上了另一条土路,脚步似乎比之前更为轻盈……

“榆木头”和崇义早在出发前就商定先去离临湖镇最近的大城——渔阳城看看,长长见识并了解下当前马贼的情况,是否真如临湖镇来往货商所说局势已稳定下来,如果还有马贼的话,便有机会当一回锄暴安良的大侠了。

抱着这个高远的志向,“榆木头”和崇义白天赶路,晚上或借宿民家或露宿野外,一是为了节省银两,二是也为了节约时间。兄弟两人初出茅庐,对很多东西异常新奇,因为身怀文清玉佩,不惧蚊虫鼠蚁,所以反倒觉得露宿野外比较有意思,越发憧憬起今后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侠客之行来。

五天过后的大清早,“榆木头”和崇义来到了靖阳城前,之前早听说靖阳城虽说称作城,其实却只比普通县城大上一些,不过还是要比临湖镇那种不入流的小乡镇大得多。但此时的“榆木头”和崇义却惊呆了,其他不说,光是城前足有三十丈宽的护城河与高耸伫立的城墙,已经让两人明白什么叫做井底之蛙了,自己居然还“临湖城、临湖城”地叫了整整十五年……

“榆木头”和崇义在外面左看看右瞅瞅地望了靖阳城好久之后,好不容易才接受眼前的庞然大物只是勉勉强强才算得上“城”,心中一边想像着渔阳城、冠云城那些大城的恐怖规模,一边随着人流走上了护城河上三座大桥中左侧的一座,缓缓向城门口走去……

第八十八回 入城

“榆木头”和崇义随着人流好半天才通过了长桥,来到了靖阳城前,城门口两侧各有一队身穿铁甲,手持长枪的武士左右巡逻,城门中央有五个拱门。正中最大的那个约有十多丈宽,二十来丈高,却铁门紧闭,关得严严实实的,而其两侧还各有一大一小两个圆形拱门,大的高约十来丈,小的也有三四丈,车辆和行人分别就从这一大一小的拱门通过。一个甲胄齐整满脸肃容的中年大汉正颇为威武地矗立在拱门口,而数十名身穿普通差役服饰的守门卒检查着来往人群,洪亮的吆喝声时不时地响起……

此时正是辰时时分,也是人流量最高的时刻,密密麻麻地人群几乎全都排在了入城的一侧,而另一边出城口却稀稀拉拉的。“榆木头”望着前方的小拱门,暗暗与熟悉的临湖镇作比较,不由得哑然失笑,原先向来觉得巍峨高大的临湖镇门楼竟只有靖阳城供行人通行的小拱门那么高。

突然,肩头被轻拍了一下,“榆木头”转过头去却见崇义向侧前方努了努嘴,便也顺着方向望去,只见较大拱门处一支约三四十人的队伍正要通过,这些人与普通货商大不相同,不仅个个都­精­神饱满,脚步沉稳,不少人还腰挎长刀,更有两三个太阳­茓­高高鼓起,显然身怀不弱武功的样子。

这队人中除了挎刀步行的外,还有五人各推着一辆红漆空板车,外加两辆被乌布遮盖住窗户的马车,两辆马车都是结实的双轮单辕马车,车轮、车轼等处粘了不少土,似乎已赶了好些路的样子。

“榆木头”和崇义都将目光盯在后面一辆马车之上,因为这辆马车车舆右侧安置着一面牛皮制的大盾,车舆前除了挂着一张漆黑劲弓外,还有一柄长槊搭在小巧的扣环之上,长槊锋利无比的尖头闪着寒光,让人一看就生出畏惧之感来……

但守门的兵士对此似乎司空见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将队伍中领头壮汉一拦同时大声吆喝:“你们是什么人?知道不准携带武器进城吗?”但壮汉并不言语,顾自打出一面小旗往身后推着红漆板车的一个前凸小孔中一Сhā,而有几名刀客也都掏出相同的小旗分别Сhā在板车前和马车的侧窗上,那个守门卒只往小旗看了一眼,就神­色­一变慌忙退到边上,一边躬身一边连声赔罪,就是站在大门口一直无动于衷的守门官有所察觉,向缓缓进城的队伍微微点头致意……

“榆木头”和崇义好奇地望向那面小旗,只见银边黑底的旗子上写着“震远镖局”四个红字,心中就是一惊,这震远镖局就是来往货商口中提到的挑头抵抗恶狼帮的三大镖局之一,两人不约而同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容。

正在此时,“闪开,闪开!”伴随蕴藏着内力的高喊声,一连串急促的“哒哒哒”马蹄声也由远及近而来,包括“榆木头”和崇义在内的众人都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相凶恶的劲装骑士正驾着一匹油光发亮的骏马从中间的桥上飞驰而来……

“榆木头”对此人来头十分奇怪,竟可以毫无顾忌地踏上中间那座大桥。过桥之前“榆木头”就问过一个挑导备进城卖菜的大爷:“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只走两侧的桥,而中间那座气派的大桥却没有一个人走上去?”当得知中间大桥是专供正四品以上高官和传达军机要务之人通过,普通百姓进出只能走两侧的桥时才恍然大悟。但如今眼见来人虽然有点像是朝廷中人,但并没有身穿官服,所骑的也不是驿站专用的马匹,怎么如此横行无忌呢?

就在“榆木头”疑惑之际,却传来一阵嘈杂声。“你怎么打人?”“还讲不讲王法了?”……伴随着有些人的质问,更多的却是七嘴八舌低声话语:“这是什么人啊?”“嘘,小声点,别被听到了。”“告诉你吧,那可是侯府的家丁。”“原来是侯府的人啊,那可真得小心”“是啊,可别惹祸上身。”……而开始出言质问的人一听到“侯府的人”后,也立刻闭口不言了。

马上那凶脸男子一脸傲然之­色­,斜着眼睥睨着下方的百姓,咂巴咂巴嘴,似乎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不过见下方人群仍小声地窃窃私语,并冲着他指指点点,再次脸­色­一沉,“啪啪”左右开弓向一旁已躲开的无辜百姓甩了两下响鞭,虽然只是纯粹的恐吓,但也把人吓得发出阵阵尖叫……

“把正门打开,让本大爷过去!”马上凶脸男子眉一挑,眼一瞪,对着赶过来查看的守门卒厉声喝道,见其面露犹豫之­色­,直接一鞭抽了过去,正中其右肩,顿时皮开­肉­绽……

正当第二鞭甩下之际,却被威风凛凛的守门官一把握住,挤出僵硬的笑容,客气地说道,“霍老弟,何必动怒,马上就开大门便是,”说着转过身去,边将手中古朴腰牌一扬,边厉声高喝,“快开正门。”那些守门兵士对这位长官似乎颇为敬畏,一听此言便不再迟疑地向大门后跑去。

足足一柱香工夫过后,随着粗重铁链“嘎嘎嘎嘎……”的声响,高大异常的正门才被卯足劲的兵士缓缓打开。这时侯府家丁终于面露一丝笑容,得意地瞟了周围众人几眼后,才一甩长鞭拍马离去。

见此位“瘟神”离开,周围百姓才松了口气,继续一边排队一边交谈起来。而被这突发事件打断的入城检查也在主城门关上之后重新开始起来。

“榆木头”将目光停留在那名武功不凡的守门官身上,只见其一边抚着受伤兵士的后背,一边开口似乎正安慰着什么。“榆木头”好奇之下将法力运至双耳,终于在嘈杂之中清晰地听到了守门官的言语:“那可是侯府的人,可万万不可得罪,幸好那姓霍的最多只是摆摆谱而已,就当吃个哑巴亏吧,今明两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榆木头”心中不禁纳闷:这侯府到底是什么大势力,一个小小的家丁就能如此嚣张跋扈,不把朝廷法令放在眼里,难道连落人话柄都不怕吗?就这样一边想一边随着人群走向靖阳城关口……

第八十九回 乡下土包子

“榆木头”和崇义一边走一边看,发现进城检查这一项靖阳城和临湖镇还是差不太多的,驾车拉车的,带着驮货牲口的,甚至挑着涤的都得从较大的拱门通过,并接受严格检查才能进城,而从小拱门通过的行人则较随便看一眼就放行了。但是似乎从较大拱门进城的都得按人头和牲口个数缴钱,所以通过得特别缓慢。

“榆木头”虽然之前听铁柱说过进城需要缴人头税,但心里总还是有些厌恶:不管是耕田种树养­鸡­养鸭的,还是打铁裁衣卖手艺的挣的都是辛苦钱,为了能到城里卖个好价钱起早贪黑多不容易。但进城要缴什么人头税,进了城摆个摊听说还要缴什么摊位税,如此这样的话假如年景不好,那自家小本买卖很有可能会白忙活一年,搞不好还要赔本,这不是和老百姓过不去么?

按“榆木头”的想法,官府不可与平头百姓争利,要收税得找财力雄厚的大商贩啊,他们既不种地也不养殖,更不会冒险去深山老林中打猎,但却轻轻松松靠着钱赚大钱,无论怎么将这总不是公平的事情,至少朝廷应该保证老百姓最起码的生活,对两者有明显的区别对待才是——不是道祖都说天之道应该损有余而补不足的么?

“榆木头”甩了甩头,自己又不是朝廷官员,人头税也与自己没有关系,不再去想这些复杂的东西。就当两人跟随人群想要通关时,却被守门卒大手一伸给拦了下来:“进城人头税,一人一个铜钱。”

“榆木头”当即就愣住了,自己可一直看着,没见到前面的行人缴什么税啊,一旁的崇义脸上更是显出了怒­色­。这个守门卒打量了两人一眼,嘿嘿一笑,仰着天也不答话,一只脚一踮一踮,一副二流子般的模样。而身后的一个虽然矮小却很面善的老头儿伸出右手,指着用绳系在右手手腕上一块绿­色­圆牌,热心地给“榆木头”解释:绿­色­圆牌说明已付过当月进城人头税,而红­色­圆牌则说明已经将整年的进城人头税都缴过了。

听到这话,“榆木头”和崇义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四下望了望,果然发现除了一两个手腕上系着红­色­圆牌外几乎所有人都系着绿­色­圆牌。这时老头儿还继续唠哩唠叨地介绍:购买一个月绿­色­圆牌只需二十个铜钱;而购买一整年红­色­圆牌更只要一百个铜钱,可以节省不少……

“榆木头”正觉得这人虽然热心但也太多话的时候,老头儿压低了声音:“小兄弟,这老毕的手下算是很不错啦,一般不会为难百姓的,赶快缴钱进城,少惹麻烦。”

“榆木头”一听马上想到自己用木棍挑在肩头的包裹里还有一张白虎皮褂子呢,赶忙连连称谢,掏出两个铜钱恭敬地递给了守门卒,那守门卒看了一眼也就接了过去……

进了城,崇义还忿忿不平,不停地重复着要好好教训教训刚才守门卒的气话,“榆木头”知道崇义生气的原因,因为那人虽然没有言语,但看嘴形就知道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乡巴姥、土包子”。

“哈哈,”“榆木头”轻笑了一声,拍拍崇义的肩膀,“我们正因为就是土包子,所以才出来见见世面的呗。”被“榆木头”这么一说,崇义也乐了。

经过这一番自嘲,“榆木头”和崇义又开心起来,开始真正打量起靖阳城来。这靖阳城不愧能称作为“城”,远不是巴掌大小的临湖镇可比的,整个靖阳城布局如棋盘状总共有七纵七横十四条大街组成,分支小道更是数不胜数,看得两人目瞪口呆。

过了好长时间,终于回过神的“榆木头”和崇义这才想到要赶快找到震远镖局的人了解现在山阳郡马贼的状况,两人可早就计划好准备先打马贼,等整个山阳郡太平无事后才慢慢琢磨怎么出发前往道德宗,了却蒯先生的心事,而自己兄弟二人也能就此在修仙界扎下根,安安稳稳地修炼……

但震远镖局的人先进的城,又经嚣张的候府家丁一闹腾耽误了不少时间,早就不知走哪去了,而这靖阳城实在太大了,两人分开寻找又担心自己都走失了,只得一起慢慢寻找。直到过了未时,“榆木头”和崇义都甚至以为镖局队伍只是路过并不在城内停留而几近放弃之时,竟得来全不费工夫地找到了震远镖局的踪迹。

原来找了好半天一无所获却已饥肠辘辘的两人准备找家小店填饱肚子时,竟在某条横街的一家不大不小名为“迎客楼”的酒楼前看到了Сhā着“震远镖局”银边黑底小旗的两辆马车,“榆木头”和崇义顿时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迈进酒楼。

酒楼内身材不高却伶俐异常的店小二一见来了身穿寻常青布衣服的客人,殷勤地一边招呼一边异常老练地将“榆木头”崇义带向一楼大堂,并没有引向二楼三楼的包间。“榆木头”也不在意,就与崇义在靠墙的一张小桌边坐了下来。

在靖阳城转了足足三个时辰的“榆木头”和崇义这时可真饿坏了,点了一些价格便宜却分量不小的寻常小菜,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至于震远镖局,“榆木头”觉得反正已经寻到了他们的马车,不怕他们从自己眼皮底下走掉。这时镖局之人十有八九正在二楼或三楼的包间里吃饭,自己可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硬要上楼摆阔,身边有多少银子他可清楚得很。

不一会儿,桌上分量十足的三菜一汤外加五大碗米饭被两人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看得店小二暗自好笑:果然是两个能吃的乡下土包子。

“榆木头”和崇义自不知道店小二的腹诽之言,吃饱喝足后这才仔细打量起酒楼大堂内的环境来。这酒楼不大但却整洁素雅,一排雕花的木窗竟个个图案各异,而摆放在角落的水仙也香清­色­雅,亭亭玉立,自有一番气派。

就在“榆木头”情不自禁出口称赞这素雅环境时,崇义却将双脚往桌上一搁,靠着大背椅摇晃起来,似乎已沉浸在吃饱喝足的惬意之中,根本没有理睬周围食客的诧异眼光。见此情景,“榆木头”瞬间脸­色­通红,他可清楚地记得周裁缝家媳­妇­告诫过自己的话:在外面大城市不比在小山村,做什么事要显得文雅,否则会被人说是乡下土包子的。

想到这里,“榆木头”赶忙叫崇义放下脚来,又环顾一下四周,此时正是中午用餐之际,大堂内被三五人一桌地基本都坐满了,似乎并没有太多人看到崇义的不雅行为与之前自己狼吞虎咽的难看吃相,心下稍安。

不过看到别人吃饭都慢条斯理的样子,“榆木头”不禁摇了摇头,暗暗告戒自己不能太过粗鲁,今后可要多加注意。这时“榆木头”突然神­色­一动,仿佛想到了什么,向店小二招了招手,而那店小二见状以为是结帐连忙一串小碎步赶来,当得知这两个乡下土包子是想打听震远镖局的事时,脸上露出了古怪之­色­……

第九十回 城中猴戏

“榆木头”见店小二这副古怪神­色­有点奇怪,问他震远镖局的事怎么不回答,明明镖局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不过稍一思量,“榆木头”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暗叹一口气,掏出一粒差不多黄豆大小的碎银往靠近店小二的桌角处轻轻一放,却一言不发地再次望向店小二。

此时的店小二除了眼中贪婪之­色­一闪即逝后,更多的则是一副“算你小子还懂事”的微笑表情,一边高声向“榆木头”和崇义假模假样地介绍着其他特­色­小菜,一边擦着桌子的右手娴熟而自然地移到摆着碎银的桌角,一把将其握在手中,同时眼睛余光将周围一扫后迅速将手缩了回去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至此,店小二满脸堆笑地俯下身子,压轻了声音说道:“震远镖局的人早就吃过午饭,有的回房歇息,有的出去溜达了,而且都已经预付了一晚的房钱……”说到此处转而又恢复了原来的说话声,“两位客官可要住店吗?敝店有天地人规格不同的套房数十间,请问客官想要……”

不等此店小二说完,已经打听到结果的“榆木头”站起身来,并一拉崇义就走,离开座位时将一把包括一颗两钱碎银与三个铜钱的饭钱放到了桌上,原来早已算好价格的“榆木头”再也不愿与这个店小二多说什么,更不愿再光顾这家店在此住下,而是将挑着包裹的木棍往肩头上一靠,径直走出了迎客楼,留下身后翻着白眼暗自直骂乡下土包子的店小二。

既然已经确定震远镖局将会在靖阳城呆上一天,“榆木头”和崇义决定趁着还有时间就好好逛一逛,只要住一间离那迎客楼近一些的便宜客栈就行。就这样,兄弟两人悠闲自在地逛逛这逛逛那,觉得什么都是那么的新奇。

这靖阳城可比临湖镇大得多,有趣的东西自然也多得多,有捏泥人、画糖人、转陀螺等这些临湖镇也常见的,有九连环、吊金鱼这些临湖镇难得一见的,还有不少即使逢年过节都见不到的新鲜玩意和各种特­色­小吃,,看得两人大呼过瘾的同时还满足了口腹之欲。

就在“榆木头”和崇义慢慢品尝着路边美味的豆腐花时,“当当当”一阵清脆的锣声传了过来,引得人们下意识地循声望去,两人新奇之下也顾不得继续品味,接连几大口将豆腐花喝完,丢下十二文钱也随着人群而去。

走近一看,只见一名个子不高却十分壮实身穿短褂的中年男子口中衔着一支自制的竹哨边“瞿瞿瞿”地发出清脆的响声,边推出一个木板小车,木板车上摆着一只红­色­的小木箱。正当“榆木头”和崇义觉得奇怪之际,那个中年男子一拉身后的布帘子,牵出两大一小三只猴子来,原来竟是“猴子演把戏”!

对于“猴子演把戏”,“榆木头”和崇义很小时候见过一回,印象虽然深刻但因为年纪小只觉得非常好玩,却记不起具体什么内容了,如今又一次看到,同样感到十分欣喜。

场中中年男子一声呵斥,手中长竹棍朝着小板车上的一对铜钹点了点,一只大猴竟听懂了似的飞快地跑过去,后腿撑地站在小车前,两只前爪各抓起一面小铜钹,“叭叭叭”地撞击起来,发出清脆响亮之声,并在中年男子的长竹棍的指挥下,在围观的人群前一边兜圈一边敲响铜钹,以此作为“猴子演把戏”的开场,引得围观的人群一阵叫好。

接下来两大一小三只猴子似乎真听得懂中年男子话一般,表演了猴子穿围裙、猴子戴面具、猴子推小车,都异常成功,三只可爱的猴子活灵活现聪明异常,人群中也不时爆发出“好噢,好噢,再来一个”的叫好声,不少围观之人在捧着小铁桶的小猴子前来要赏钱的时候,大多都往里面丢了两三个小钱,也有一两人丢一两枚铜钱的,不时发出“叮叮叮”的响声,而“榆木头”也在崇义的一再催促下,丢了好几个小钱进去……耍猴的中年男子见此不禁面露笑容,向投钱之人频频拱手。

但突然“当”一声响传来,听声音分明是有人往铁桶内扔进分量不小的碎银,惹得众人都不禁多看那阔绰之人几眼,见是一位衣着体面的俊俏公子,暗叹一声“败家”也就不言语了,但耍猴的中年男子则喜出望外,原想就此结束,但眼珠滴溜溜一转之下有了主意,朝着俊俏公子连连称谢之后,高声叫喊起要表演最­精­彩的节目。

而围观人群也在兴奋之中,其中一人更是大声起哄道“只要­精­彩,我们再给钱,是不是啊?”随即众人“是啊”的声音此起彼伏。耍猴的中年男子又瞄了瞄刚才扔下碎银的阔绰年轻公子后,当即取出已准备好的三根打上结的麻绳圈,浸上油,摆在地上并点上火,瞬间成为三个燃烧着不停窜起火苗的火圈……

接下来这个中年男子就一边挨个扯动系在猴子脖子上的绳索,一边大声地呵斥着。但面对火圈显露惊惧之­色­的猴子都拼命向后躲闪,不愿靠近。不过一见中年男子拿出一根粗黑皮鞭时,猴子们露出拟人化的无奈与恐惧,两只大猴只得屈从地慢慢爬近了火圈,并在一声响鞭声中连跳带爬地一下子通过了三个火圈,一边拍打着烧焦的毛发一边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当中年男子转而逼迫小猴子过火圈时,人群中有人已开始嘀咕“这样不好吧”、“小猴子就算了吧”,但马上就被潮水般叫好声起哄声盖过。

这叫好声中就有崇义的声音,此时的崇义像大多数围观人一样挥舞着手臂,跟着众人的节奏喊着“小猴子,来一个!小猴子,来一个……”但这时“榆木头”突然觉得原本十分有趣的“猴子演把戏”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这么多人虐待一只小猴来取乐实在很过分。

可怜的小猴子拼命挣扎,两只前爪死命地抓住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后脚死死蹬住地面,企图反抗并发出“吱吱吱”的悲鸣声,但还是被凶恶的主人大力地拉向火圈,每拉动一下,小猴子两条后腿就噔噔向前一点,两只大猴这时也突然发出“吱吱吱”声,并前肢并拢一起朝着壮实的中年男子拜了起来……

但耍猴人毫不理会,继续拉扯小猴靠近火圈,“榆木头”再忍耐不住忽地踏入场中,一把牢牢地抓住了中年男子的手腕。那人刚想反抗就发觉手腕像被铁箍箍紧一般,根本动弹不得……而围观的人群更是一片哗然,崇义也发出惊讶之声“‘榆木头’你要­干­什么啊?”

而这时,一个成熟平和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三只猴子我全买了。”包括“榆木头”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循声望去,此人乃是一个相貌堂堂的魁梧大汉,而站在其身边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拿出碎银打赏的英俊少年……

第九十一回 结交

耍猴的中年男子狡黠的眼珠转了几圈,觉得这个魁梧大汉气质不凡,又与出手阔绰的年轻俊俏公子同行,应该也是富贵中人,心中暗喜,笃定这三只猴子能卖出高价可供自己舒舒服服享受好长一段时间,但却装出一副难以割舍的表情:“这位爷啊,这三只猴子可是我从小养大,是我糊口的饭碗,卖不得卖不得啊……”不过似乎生怕对方真以为自己不卖,咬咬牙当下心一横,狮子大开口道,“如果真要的话,至少得五十两银子,一两都不能少!”

“榆木头”吓了一跳,五十两银子可是一大笔钱啊,差不多可以供一大家子正常过活个大半年了,而他和崇义两人游历总共也才带了三十多两银子啊。记得小时候拣­干­树枝,差不多要拣满二十来根才捆成柴禾,一捆柴禾能卖两个小钱,而十小钱兑换一枚铜钱,一吊铜钱才能兑换一两银子,那五十两的话……

正当“榆木头”盘算着要拣多少­干­树枝捆多少柴禾才能挣到五十两银子的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答道“五十两就五十两,一言为定。”

“天啊,居然五十两买三只猴子,我没听错吧……”一个小贩打扮的人失声叫了出来。

“五十两,我得拼死拼活­干­好几年啊”另一人像是被刺到了痛处,一脸的落寞之­色­。

“那两个是什么人,大有来头的吧。”一个青年男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身旁的女人。

“不知道,但肯定比你有能耐,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女人突然没来由地发起怒来,声音竟带上了哭腔,掩着脸转身就走,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

不一会儿,围观之人或面露轻夷或仰天长叹或郁郁寡欢各自散去,只留下“榆木头”和崇义二人,而耍猴人见对方一口答应,虽然后悔没有再喊高一点但也觉得发了一笔横财,赶紧与魁梧大汉一手交钱一手给猴起来。两只大猴一发现脖子上的绳索转移到了英俊公子手里,马上带上受惊未定的小猴跑到其身后,紧紧抓住裤腿,仿佛像是有了依靠似的。而中年耍猴人见此,向猴子“呸”了一声,自言自语地咒骂起“吃里扒外的小畜生”,转而哼着小曲得意洋洋地收拾起东西来……

“榆木头”看到三只可怜的猴子跟着这两位好心的有钱人,也放下心来,就要和崇义离去,却被一声“小兄弟,请慢走”给叫住了。

“榆木头”转身一看竟是那相貌堂堂的魁梧大汉,正在狐疑之际,那人竟毫无征兆地向前迈出一大步,一句“小心”出口,同时夹杂着呼呼劲风的拳头便砸了过来。

“你­干­什么?!”崇义大惊失­色­,正要援手却发现根本来不及;而“榆木头”对此突袭虽也是大骇,却并不惊慌,左手如闪电般出手竟将魁梧大汉的手腕一把抓住。大汉面露一丝喜­色­,手上却运上内功,往一侧摆去,想要挣脱开来,但手腕却像是被铁箍牢牢地箍住一般,根本震不开来,反而从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又大了几分,痛得大汉有点龇牙咧嘴起来……

“嗨”随着一声大喊,大汉运足内功终于挣脱出“榆木头”的铁钳,见手腕处已淤青一片,不仅没有动怒还不住地点头叫好。但“榆木头”和崇义可没这么好说话,对方平白无故地打人竟还叫好,真当自己好欺负不成,当即并肩怒目圆睁,瞪向大汉,大有再动手就要还击的意思。

但是,当眼前魁梧大汉呵呵笑了起来,诚恳地解释道:“两位小兄弟,我是震远镖局的,刚才实非恶意,在此请两位小兄弟见谅。”边说边向二人拱了拱手以示赔礼。听到这话,“榆木头”和崇义愣在了当场,神­色­先由惊讶,接着激动,最后欣喜好一阵转变,当得知眼前此人就是震远镖局少主欧阳一剑,刚才只是见“榆木头”拦下耍猴汉子时力量非凡,起了结交之心而故意相试时,更是不再计较。

随后四人就在附近一家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谈笑风生,欧阳一剑倒是首先自我介绍,连自己十八岁结婚都毫不避讳地讲了出来,一下子赢得了“榆木头”和崇义的好感,觉得此人不仅儒雅而且颇为大度。

原来这名叫欧阳一剑的魁梧大汉,是震远镖局总镖头欧阳擎天的二儿子,因为大儿子欧阳一帆立志从政,前些年竟也高中了进士,入了翰林,从此彻底不再管镖局的事,这才只能由欧阳一剑接管镖局事务,而这一次护镖到山­阴­郡双塔城还是其正式接替总镖头后的第一趟护镖,所以此次还由镖局内首屈一指的高手——人送绰号“屠龙手”的樊姓老者一同随行,不过就像绝大多数趟护镖一样,一路畅通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阻碍就将重镖送达。

但是一提到自己身旁默不作声的英俊公子时,欧阳一剑却冲其眨眨眼,又望了望,默不作声,摆出一副让其自己介绍的姿态。

不过,只过了一会儿工夫,“二哥你真坏,不理你了,”英俊公子竟脸上一阵微红,发出了甜美圆润的女子声音,转过脸对着“榆木头”和崇义没好气道,“你们看什么看,我本来就是女儿家嘛,要不是跟着外出不方便,才不穿这身衣服呢……”

原来,这位是总镖头欧阳擎天的小女儿欧阳一轩,虽然刚满十六岁也只粗懂得一些花拳锈腿,但从小在镖局长大,耳濡目染之下特别爱打抱不平,梦想着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所以一直软磨硬泡一定要跟着出去见识见识。欧阳一剑被逼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但为了保险起见要求其女扮男装,又请镖局内“屠龙手”一同护送才得以成行。而今天在靖阳城呆上一整天也完全是为了宝贝小妹。

介绍完了自己这边,欧阳一剑问起“榆木头”和崇义来,“两位小兄弟是哪里人氏啊?”这问的第一句就让两人感到回答起来有些为难……

第九十三回 千钧一发之机

欧阳一剑回过神来才发现似乎自己想得出神都好一会儿了,场中的身披白­色­短褂的老者正表演下一个更为­精­彩的节目,两个大约百十来斤重的石锁被轻松地举起,并高高地抛向空中落下,在老者两只大手中交替,如同耍杂技般使得两个笨重的大家伙上下翻飞……

围观的众人惊叹老者武艺非凡的同时,心中却也担心害怕这万一一个失手,沉重的石锁抛到自己头上可怎么办,但向来刺激往往与危险并存,围观的群众虽然明知危险,却没有一人离去。不过每当一尊石锁被高高抛起,人群就爆发出“啊”一阵凄厉的惨叫与惊呼声的同时,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又貌似很享受这种刺激的快感似的……不过这场景使得“榆木头”格外紧张,虽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有危险,却打起十二分­精­神注视着场中的情形,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当一尊石锁落下后没有再次抛起,另一尊抛至约两丈高的石锁也被老者稳稳地抓在手上时,又一轮表演结束,“好噢,武老爷子再来一个!”人群如同沸腾一般,不停地高声叫好,可能是生活压力太大需要好好释放一下,也可能是在政局不稳又受到山­阴­郡恶狼帮侵扰下对武功高强者的崇拜,狂热的叫好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甚至一名被两个保镖簇拥着的富商打扮之人当即豪爽送上了二十两白花花的纹银,强烈要求武老爷子再表演个更­精­彩的……

那白发老者似乎被热烈的气氛与夺目的银元宝给打动了,毕竟有钱而又豪爽的看客实在不多,所以并没有休息太久,便再次入场舞起了石锁,并且数量还从两个变为了三个!这使得围观的众人愈加沸腾,叫好声此起彼伏……

“榆木头”还注意到围观的群众似乎分为了两派,相互别起苗头,看哪一方的叫好喝彩声可以压过对方似的。一边以富商为首一群人整齐地鼓三下掌,再伸出双臂,同时高喊“武老爷子——加油!”;另一边则以附近店家掌柜伙计为中坚,以颇有节奏地“武老爷子——好啊!”地齐声呐喊与之对抗……

令“榆木头”有点无语的是先下楼赶过来的崇义和那欧阳一轩竟然与稍后赶来的自己和欧阳一剑分到了两个阵营之中。他和欧阳一皆不会声嘶力竭地叫喊,只是鼓掌而已,但对面的崇义和欧阳一轩则完全融入进了热烈氛围之中,一会使劲拍手,一会摇头晃脑地叫好,当锣鼓敲响武老爷子登场时,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

欧阳一剑见了一脸尴尬,当初小妹信誓旦旦保证女扮男装并且大庭广众之下不开口说话才勉强同意其跟着出门的,现在可好,在一大堆男人中间手舞足蹈,完全没有一点淑女该有的矜持样子。一想到父亲满心希望小妹能够嫁入名门望族,如此的话,除了大哥那里又能使震远镖局增加一座靠山,现在看来是完全行不通,能有哪个名门望族会娶一个疯丫头做媳­妇­呢。想到这里,欧阳一剑不由得叹了口气,显露出无奈之­色­。

就在这时,“不要!”场中白发武姓老者一声惊呼,原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竟然走到其跟前,正拉扯着他短褂的衣角。若是先前耍两个石锁的时候,老者完全能够马上停下来,但如今刚把一尊百来斤的石锁高抛了上去,马上就要接落下那个,根本停不下来。而这小孩还在­干­扰他,马上就要落下的石锁能不能接住心中都没了把握,老者大惊之际不禁惊呼出声……

几乎与此同时,这小男孩的父亲也发现场中这一幕,同样大惊失­色­,原本身前的儿子竟然出现在如此危险的位置,都怪自己忘乎所以,此男子不顾三七二十一想冲进场内拉回孩子,却被最先表演的­精­瘦汉子死死拦住,以防再添事端。男孩父亲见挣脱不掉,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救人呐,快救救我的孩子”,而­精­瘦汉子虽然背对着,却也清楚此时的危险,扯开嗓子高喊出完全不同的话来,“师傅,管不了那么多了,快闪啊!”

一时间惊慌失措的围观人群大呼小叫着四散开来,纷纷向后退去,以免意外受伤;而武姓老者的同伴虽然个个都是满脸关切之­色­,但并没有谁能够上前帮忙……不过这姓武的白发老者倒是对得起昔日绿林好汉的名头,露出毅然决然之­色­,将刚接下的石锁奋力往男孩另一侧一抛,另一手微微举起等着再次即将落下的石锁,但只要内行人却都可以看出此次老者颇为勉强,不仅大口喘着粗气,举起的左手似乎没有之前沉稳,而且不懂事的小男孩还死死地扯着他短褂衣角向一侧拉动,受短褂牵动手臂已微微颤抖……

整个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白发老者除了抛开手中的石锁避免伤害到小男孩已然来不及再做其他准备,而其同伴也或相隔较远或因力量不够帮不上忙,围观众人更是争先恐后地向后退去,那位看似崇武的豪爽富商更是第一个转身逃跑之人,转眼间除了那名­精­瘦汉子与男孩父亲之外,场中就只剩下欧阳两兄妹与“榆木头”和崇义站在原地没动。而欧阳一轩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坏了,扑在崇义怀内不敢再看一眼,而崇义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地呆立在当场,两只手叉得老开,一副根本不知应当如何是好的尴尬模样………

欧阳一剑先是被此情景一惊,而后马上转而关切地望向小妹,正瞧见小妹紧紧抱住崇义一幕,虽感到一阵羞愧却还是心下一安,再想到援手武老爷子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危如累卵之机,欧阳一剑只觉旁边一道青­色­人影一闪而出冲进场内,并向着下落的沉重石锁腾空而起迎了上去……

第九十四回 传言四起

欧阳一剑突然感到一阵狂风掠过,就只见一个身穿乡间青布衣服的人影一两个闪动后就蓦然出现在场中,高高地腾空而起将下落的石锁一把抓在手中,并且身形没有随之落下接着不可思议地一个滞空将另一尊石锁也牢牢抓住,然后才稳稳落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整个过程飘逸潇洒,如同手到擒来一般轻而易举,似乎抓的不是笨重的石锁,而是被风吹动的轻盈羽毛一般。

“绝世高手!”眼前惊人一幕让欧阳一剑瞠目结舌,此人竟然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刚才想拉拢的名叫俞志远的乡村少年,他虽几乎已经肯定这俞志远身怀绝技,但只是天生神力与横练外门功夫而已,如今竟发现其轻功之高更是登峰造极,就是比起曾经在整个山阳郡武林威名赫赫的父亲欧阳擎天来,恐怕都要胜出一筹。比起表露出的震惊,欧阳一剑心中更如惊涛骇浪一般,“一定要留住此人,即便今后震远镖局容不下这尊大佛,也能借其威名一二,如果能得到此人指点武功,说不定自己也能成为顶尖高手。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则是如何隐瞒其身份,不可让其他武林中人得知……”

欧阳一剑心中飞快地一阵思量打定了主意后环顾四周,只见场中的武老爷子仍惊得嘴巴张得老大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其同伴也都个个呆如木­鸡­;一点都不知道自己闯祸的小男孩则被他父亲紧紧搂在怀内,还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欧阳一轩则还紧紧地抱着不知所措的崇义;而围观的众人大多还在向后退去,即使少数几个也只是才回过头张望,似乎并没有看清楚刚才惊世骇俗的一幕……

让欧阳一剑欣喜的是“榆木头”似乎格外低调,一点也不想引起别人注意,轻轻放下石锁后身形一闪,遁入人群之中不知去向。而这时武老爷子等人才反应过来,却已不见了那位“高人”的身影,只得向仍在原地的欧阳一剑这位“高人”同伴打听起来……

当从欧阳一剑处得知那位见似年轻实则花甲的“高人”早年与震远镖局有旧此次只是偶然相遇,而且其­性­情古怪不喜人打扰之后,武老爷子等人一阵唏嘘,连连拜托欧阳一剑向这位“高人”道谢。

就在武老爷子喃喃自语感叹着“来无影去无踪,不愧真正的世外高人”,并为不得一见其庐山真面目而惋惜,无可奈何地离去之时,扯谎的欧阳一剑也带着惊慌未定的小妹与崇义匆匆离开,返回“迎客楼”而去……

当晚在欧阳一剑热情的再三邀请下,“榆木头”和崇义在“迎客楼”附近一家客栈的上房住下,而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坐上一辆新雇的崭新马车,与震远镖局三十多号人一同出发返回镖局所在地翠云城。“榆木头”心知那震远镖局欧阳少主肯定是误会了,自己哪里懂得什么绝世武功,那完全都是“御风术”的作用,但自己是修仙者这话更不能说出口,何况这次如果不是为了救人根本不会出手——“榆木头”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自己修仙者的身份而给临湖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欧阳一剑将自己视为武林高手“榆木头”也没有辩解默认了下来。

欧阳一剑担心立刻让“榆木头”和崇义决定是否加入震远镖局会引起两人的不快,只提议一起同行,相互间好有个照应,希望通过一路上相互了解让两人对震远镖局心生好感——对于拉拢两个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欧阳一剑还是信心十足的。

欧阳一剑一提起翠云城,就显露出得意的神­色­,再三强调翠云城虽然不是一座大城,却是山阳郡最独特的城池,不去见识一番绝对是人生一大憾事。在好奇的“榆木头”和崇义的追问下,欧阳一剑才透露出翠云城是一座相对独立于朝廷,受到神仙庇护的美丽山城,翠云城中心的翠云山高耸入云,常年被云雾环绕,山腰以上普通凡人难以逾越,据说那就是神仙的住所。一听这话,“榆木头”和崇义均喜上眉梢,连连表示愿意同行。

“榆木头”与崇义共乘一辆马车跟在震远镖局的队伍后面缓缓前行,两人边听着驾车人的赶马小调,边看着沿途的景­色­,说说笑笑很是惬意。崇义对“榆木头”的五行属­性­羡慕非常,不住地抱怨自己的金火属­性­双灵根来——掌握的法术虽然威力强大却不能在凡人前显露,甚至连表现一下的机会都没有。而“榆木头”却捉狭地追问起被欧阳一轩紧紧抱住是什么感觉,说得崇义面­色­一下子通红起来……

“榆木头”自然不知道他这次出手,“青衣高人”这个不怎么样的诨号此时已在靖阳城绿林道上传遍了,据极有威信的武老爷子说此人能拔地腾空两丈多高轻松接下两尊百十来斤的大石锁,那样举重若轻的神功平生仅见,而援手之后飘然离去,绝对是世外高人的特有风范……

就这样,这么一位武功卓绝的青衣世外高人一时间成了靖阳城绿林中谈论的热门话题,而且越传越神,甚至传言这位高人虽年逾花甲却保持少年相貌,是与其修炼的独门武功有关,若是修炼此武功,不仅可以永驻容颜,还有延年益寿,长命百岁的奇效……

而靖阳城市井街头也流传开一位将门之后的英武少年路见危难果断出手,事后不求回报飘然离去而赶往郡府冠云城赴考武会元的故事,甚至当时“榆木头”一行四人呆过的那家茶馆就应景地改名为“会元茶楼”,从此之后高朋满座,生意兴隆。

而那名无知无畏的小男孩后来长大成人之后,竟然出将入相,成为一代传奇人物。据不少道行高深的风水师推测这也与那名深藏不露的神仙般人物有关——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第九十五回 兄妹间的悄悄话

不过已离开靖阳城“榆木头”对这些传言丝毫不知,如今正悠哉悠哉坐在马车上的“榆木头”与崇义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一边说笑,还不时憧憬着翠云城,他们自然知道欧阳一剑口中的“神仙”指的一定是修仙者。

与此同时,欧阳一剑与欧阳一轩兄妹两人也在马车中也轻声谈论着什么,说话声刻意压得很低,仿佛正在说悄悄话的样子。

“小妹,你也差不多到嫁人的年纪了,有自己想法吗?有的话说给二哥听听。”欧阳一剑推了推车门,确认车门已经关上,才一本正经地缓缓问道。

“二哥你说什么呀,怪不好意思的,不跟你说了……”一听此话,欧阳一轩脸一下子红了,转向一边,似乎不想再理睬欧阳一剑。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难道要和普通人家一样,任由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入洞房那天才知道你夫君长什么样吗?”欧阳一剑继续追问。

被哥哥这么一说,欧阳一轩急了,“当然不是,我,我,只是我一直呆在家里哪有认识人的机会……都怪你们不带我出来,我要像二嫂一样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一听这话,欧阳一剑哈哈大笑起来,想当年自己刚学艺有成,初次护镖路过松平县就遇上打劫而回的强匪,年少气盛出手竟然将强匪击溃,还救下了县长女儿,后来相互倾慕之下坠入爱河并喜结连理,成为当时的一段佳话。欧阳一剑这时回想起来仍然喜不自胜,“哈哈,这才像我们欧阳家的人嘛,咱们行侠走镖的可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有自己喜欢的就要去追……”

欧阳一剑兴奋异常,侃侃而谈一番见小妹有些动容却没有接话,又继续正容说道:“二哥知道,像你二哥二嫂这般的确实少之又少,但话说回来,见过面的比没见过面的要强,了解一些的比只见过面要强……”

欧阳一轩低着头不言语,耳朵却认真地听着,正觉得二哥说得有些道理的时候,竟没了下文,心下一急催促道,“二哥,有什么想说就说呀,­干­吗说话说一半嘛,讨厌。”

欧阳一剑见小妹着急的模样,也不忍心捉弄她,故意­干­咳一声以示郑重,就接着说了下去,“小妹,二哥和你说实话,爹一心想把你嫁进名门望族好巩固镖局地位,但对你来说那只是表面风光而已……”

“不,我才不要嫁进什么名门呢,如果那样,我就,我就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欧阳一轩一听,激动地叫道。

“先别急,二哥不是正为你打算么,”欧阳一剑连忙安慰道,待欧阳一轩平静下来,并眨巴着大眼睛认真地望向自己时,才又继续开口说了下去,“你二哥现在主持整个震远镖局,爹那里我也能说上话的,依我看如果你能嫁给那个人,让他留在镖局,爹也会同意的。”欧阳一剑说到“那个人”时,手指指向了后面的那辆马车……

“什么,二哥,你是什么意思啊?”欧阳一轩惊呼一声,连前面驾车的车夫都似乎听到了,放慢了进行的速度询问起有什么吩咐,好一会儿见并没有回应,才又哼起赶马小调继续上路。

“那两人虽说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山村乡下人,但长相都颇为俊郎,尤其那个名叫俞志远的哥哥更是谈吐文雅,武功非凡,将来必成大器。小妹如果嫁给他,让他为镖局卖命,我想爹肯定也会同意的……”过了一会才开口的欧阳一剑压低了声音说道。

“二哥你想什么呀,人家才刚认识,一点也不熟,反正要嫁你自己去嫁!”欧阳一轩想也没想就没好气地回答道,脑袋也扭向了另一侧,仿佛对欧阳一剑十分不满。

“不嫁就不嫁,到时爹找了媒人可由不得你不嫁了,”欧阳一剑使出了软硬兼施的招数,“二哥可真是为你好,现在不正和你商量么?如今结伴同行,也是给你们制造机会多多熟悉啊……”

见欧阳一轩沉默不语,欧阳一剑继续说道,“小妹你好像和那个叫李崇义的挺谈得来的,不过二哥觉得不太行,一来他远不如他表哥沉稳,二来武功应该也要差很多吧……”

这时,欧阳一轩小声说道:“他也不差啊,据他说应该也能举个二百斤石锁的。”

“那最多勉强能进震远镖局混口饭吃而已!”欧阳一剑带着点奚落之意说道,不过一转念,又说,“难道你对姓李的小子有意思?”

“我随便说说嘛,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想随便找个人让我嫁了,哪有你这样的哥哥啊,”欧阳一轩带上了哭腔,“你们全都一样,只想着镖局哪里想过我啊……”

而就在欧阳一剑想安慰小妹,继续说什么的时候,车夫一阵停马的急促喊声传来的同时,只觉人往前倾,马车竟在乡间土路上突然停了下来,欧阳一剑扶住欧阳一轩后,探出脑袋正要询问出了什么情况,却见一个护镖的汉子急匆匆从前方跑来,“少主,不好了,前面有人拦路劫镖!”

第九十六回 山­阴­郡人陆云龙

听到这话,欧阳一剑当即脸­色­一凛,毫不犹豫一提放置一侧的长剑却向面露关切之­色­的小妹柔声说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二哥去去就回。”

欧阳一剑说完便下了马车,对前来报信的护镖汉字沉声说道:“既然通知到我,那就是在前方开道的苏镖师打发不了,我看看去,先不要惊动樊老。”欧阳一剑大步流星地向前方走去,一眨眼功夫就来到队伍最前面,只见一名身穿短褂的虬髯大汉站在自己正前方三十几步距离处,双手叉腰,赤手空拳并不像带着兵器,横看竖看实在不太像拦路抢垩劫的强匪。

带队开道的苏镖师见少主欧阳一剑到了,略带愧­色­地立刻介绍起情况来:当队伍行走到岔路口,眼见就要进入七星镇时被此虬髯大汉拦住去路,并且挑明了只要想通过就得留下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虽不算大数目,但堂堂震远镖局怎么能被一个强匪吓倒并服软给钱,今后这消息传出去,道上可没法混了。苏镖师深知这一点,就和虬髯大汉动上了手,结果没挨到十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欧阳一剑听苏镖师说到后来有些支吾,已猜想到苏镖师败得难堪,也没有追问,当即脸­色­一沉就想踏出去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一点教训,却被苏镖师一把拉住,“此人武功奇高,刚才要不是对方手下留情,我可能……”

欧阳一剑一听大惊,别看这苏镖师文文弱弱的样子平时又寡言少语的,办事却极为沉稳,虽然武功不是太强,但眼光锐利,此番举动的言下之意显然是即使自己上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此时,欧阳一剑脑海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回去请人送绰号“屠龙手”的樊姓老者出马,但又有些犹豫,这可是自己正式主持震远镖局后的第一趟亲自出镖,亏得自己交友广泛加上老天保佑去山­阴­郡路上竟没有遇到一次劫匪,但却在山阳郡的返回途中给碰上了。

欧阳一剑思量着如果请“屠龙手”出手可能会影响自己在镖局的地位,那些自恃了得的老家伙会更不买自己的帐,甚至想到要不就给个二十两银子算了,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砸招牌的事如论如何也不能­干­的……

就在欧阳一剑终于下决心去请樊姓老者出手之时,“榆木头”和崇义赶到了。两人也听到了护卫的喊声,好奇之下也跑过来看看情况,而欧阳一轩也下了马车赶来看望哥哥,三人见前面只有一人赤手空拳站在路中央,均不觉露出了奇怪之­色­。

“喂,震远镖局的,只要留下二十两银子,我就放你们过去,”前方拦路的虬髯大汉似乎等不及了,从木板车前的小旗上知道了镖局名号,便高声喝道,“这个恩情我来日再报。”

见对方公然叫嚣自己镖局的名头,而且还口出讥讽之言,明明就是拦路抢垩劫,还说什么“二十两银子的恩情来日再报”,欧阳一剑实在按捺不住,一提长剑就要冲将出去会会此人,崇义却出人意料地一个箭步直接冲上前去。

除了“榆木头”外其他人都惊讶不已,欧阳一剑本想拉他回来,却下意识地望了“榆木头”一眼,当看到这位“高人”淡定的神­色­后,虽然仍满是疑惑之­色­却放下心来;而欧阳一轩则完全一副期待的神­色­,似乎对崇义颇有信心;至于苏镖师等人见欧阳一剑没有阻拦,自然也默不作声,但显然都不看好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崇义径直走近虬髯大汉,两人似乎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便交起手来,但令欧阳一剑等人目瞪口呆的是仅仅一个回合,崇义就将虬髯大汉制住。欧阳一轩一边拍手一边欢呼,小脸更是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苏镖师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唇­微微抖动,仿佛喃喃自语着什么……

苏镖师细不可闻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榆木头”耳中“不可能,那人横练功夫至少已有十年造诣,怎么可能被一招制住……”“榆木头”心中暗道世上武功虽然­精­妙,但怎么也及不上修仙功法的厉害——当初自己心血来潮异想天开之下,试着用金属­性­真气催动土系“石肤术”的法诀,竟然真结成一层护体金光,经过多番修改,最终自创出“金肤术”来,而拥有金属­性­灵根的崇义也因此习得了一种防御法术。

就在“榆木头”暗自得意欣喜之时,欧阳一剑流露出羡慕之­色­,像是向自己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李兄弟与俞兄弟一样,都是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才能小小年纪就练得上乘武功啊……”“榆木头”虽没有答话,但却知道欧阳一剑的意思,显然崇义与虬髯大汉交手之时闪现的金光被其察觉,误以为崇义也练有顶级外门玄功在身……

“榆木头”看到欧阳一剑眼中的热切之­色­,不禁想到书上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害人之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训诫,虽然看起来欧阳一剑人品还蛮不错的,但是让其再了解到什么对他对自己和崇义都没有好处,况且自己就不会什么武功,更没有什么武学秘籍。

“榆木头”不禁暗叹了一口气,看来一到翠云城就该和震远镖局一行人分道扬镳了,至于马贼作乱的事情就慢慢打听吧。“榆木头”想到这里,不禁感到一丝伤感与自责,但想到离村时长辈们再三告戒出门在外一切小心从事的话语,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而此时让镖局众人都惊讶万分的一幕出现了,虬髯大汉竟然跟着崇义走了回来,经崇义示意之下,虬髯大汉向欧阳一剑一抱拳:“在下陆云龙,山­阴­郡人氏逃难至此,为了给妻儿筹钱治病刚才多有得罪,可否加入贵镖局混口饭吃?”

第九十七回 惊人之语

大约交谈了一盏茶工夫后,喜不自胜的欧阳一剑又将包括樊姓老者在内的镖局上上下下一一向陆云龙介绍了遍,而陆云龙也同样高兴地一一抱拳见礼。之后虬髯大汉快步跑回到一处草丛,唤出一名怀抱婴儿的年轻­妇­人后返回到镖局的队伍之中。此时欧阳一剑更是笑得合不蚂:这陆云龙带着家眷投奔过来让人百般放心,自己刚一主持镖局事物就得到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帮手,实在可以说是震远镖局的福星了,欧阳一剑美滋滋地想着,目光不禁又落到“榆木头”和崇义身上,笑容逾加灿烂。

原来“榆木头”早就发现了躲藏在草丛中怀抱婴儿的­妇­人,结合单枪匹马赤手空拳的虬髯大汉,当时就觉得这人并不像拦路抢劫的强匪,便传音给想显露一下的崇义切勿出手太重,将其制服之即可……谁知崇义得知此人的确为生活所迫,竟自作主张地将其招揽进震远镖局。不过看到欧阳一剑满心欢喜的模样,“榆木头”也放下心来。

“榆木头”和崇义主动将马车让给了虬髯大汉的妻子与她怀内才满月不久的孩子,而走镖的护卫在欧阳一剑的吩咐下也送来不少的­干­粮和饮水。期间自称懂得点医术的“榆木头”用木系真气查看了陆云龙妻儿的情况,发现只是因饥饿而身体格外虚弱并没有什么大碍,使得陆云龙稍稍放下心来。

大约又过了一顿饭时间,震远镖局的队伍终于再次上路。本来欧阳一剑怎么都不同意让“榆木头”和崇义让出马车的,但一想到自己小妹欧阳一轩,只得摇头作罢,不过他也十分仗义地陪着两人一同走路,而那陆云龙见新东家如此客气,当然满怀感激,也一路陪着步行前进。

这位名叫陆云龙的虬髯大汉显然是个­性­格开朗外向的粗犷大汉,饱餐了一顿后,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他出生在一个习武世家,祖父中过武解元,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山­阴­郡一个小县城,虽不算富足日子也还过得美满,但去年遭到横行无忌的马贼烧杀洗劫才背井离乡……陆云龙说到后来,脸上尽是­阴­霾之­色­,不过转而又轻叹了口气,“我和内子足足两天没吃东西了,不过麟儿吃不到­奶­水又哭又叫,”说着又苦笑一声,“幸好震远镖局肯收留我,总算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感受到陆云龙随遇而安的生活态度,欧阳一剑彻底放下心来,为得到这么一位有力的臂助而高兴。不过,欧阳一剑一转念,又把目光望向了崇义,想问问当时那一闪即逝的金光是不是顶级外门玄功在身的表现。

就在欧阳一剑犹豫该不该问的时候,陆云龙拍了拍崇义的肩膀,笑问道:“实在想不到这位李兄弟这般年轻,竟有如此武功修为,实在令人佩服啊,”说到这里,笑容之间露出了郑重之­色­,“陆某好歹也是从小练武之人,一双铁砂掌已练至炉火纯青,不要说开碑裂石,就是硬接寻常刀剑也是轻松,但一对上李兄弟的金手竟然毫无招架之力,这种情形之前从未遇到……”

一旁的欧阳一剑听得仔细,心中一喜,在心中不断催促虬髯大汉发问,那陆云龙竟像是听到了其心声一般,冲崇义一抱拳,“李兄弟,按道上规矩陆某不便相问,但至少请告知这武功名称好让陆某输得心服口服啊。”

“这是……”崇义这下可噎住了,这明明是异想天开的“榆木头”试着用金属­性­真气施展土系“石肤术”的法诀,稍加修改自行创立的俞式“金肤术”法术。这种法术虽然远比不上下阶中级的“金钟罩”,除了威力最为弱小的“水箭术”外其他攻击法术都无法抵挡,但却胜在容易上手,不过用来对付世俗界的武功那自然绰绰有余了。

当初经历临湖村血的教训,崇义虽然仍旧把“攻击是最好的防守”挂在嘴边,但却已深知防御法术的重要­性­不在攻击法术之下,不过实际修炼起防御来却远没有攻击法术那么得心应手。因此当初在修炼“金钟罩”时,为了降低修炼难度,就先熟悉“金肤术”作为修炼“金钟罩”的基础而修炼了这门被“榆木头”发明的废柴法术。结果今天居然靠这门废柴法术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但被问及此武功名称来,崇义实在是想不出来,只得望向“榆木头”示意这位武功创始人给个说法。

“这门武功叫做金刚手,与内力结合握拳击出的话就是金刚拳了。”“榆木头”见崇义答不上来,就帮着胡诌了一个名字,还将赫赫有名的“金刚拳”也编纂了进去。崇义看着面不改­色­的“榆木头”佩服的同时不禁心里暗想:就这小子鬼点子多,当初居然还给起“榆木头”这个外号,假如这家伙都是笨蛋了,天底下恐怕就没几个聪明人喽……

“金刚手?”欧阳一剑和陆云龙同时叫出了声,但随后一想后半句有关金刚拳的话,显露出一脸的怀疑与不信之­色­,却也不再追问,毕竟武林之中最忌讳探听他人武学私隐。陆云龙还好,武学之道本来就永无止境,有人比自己强那也很正常,只是对自己仅一个回合就败在一个少年手下有一点难以接受而已。而欧阳一剑想得就多了,原来这表兄弟两人个个都身怀绝技,那岂不是只要拉拢任意一个就能帮自己一展雄图?那么即便自己小妹看上那个不太稳重,武功似乎也要逊­色­一些的李崇义也没有关系,突然间欧阳一皆己都觉得崇义其实也挺不错的。

走着走着,镖局队伍渐渐进入了七星镇的地界,土路旁开始有简陋的茶铺出现,欧阳一剑见此时已接近正午时分,便让队伍停在了一间较大的茶铺边,栓好马绑好空板车后进店歇歇脚,点一些吃的好填饱肚子。UU看书(http://www.uukanshu.com)

“欧阳大哥,陆大哥,原来一直听说山­阴­郡马贼要打过来的,现在怎么没消息了?山­阴­郡到底什么情况啊?”同在一张木桌前坐下的“榆木头”见如今多了一个了解山­阴­郡情况的,赶忙将早就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

欧阳一剑听了神­色­一暗,又看了虬髯大汉一眼,平静地说道:“这应该还是陆兄最了解,让陆兄告诉你们吧。”虬髯大汉叹了口气,神­色­有点黯淡,但还是缓缓地打开了话匣子:“山­阴­郡的百姓苦啊,如果单是马贼的话,哪会搞得有的村庄十室九空,剩下没力气逃难的也只有等死一条路这么惨啊……”说到此处,虬髯大汉仰面朝天,沉默了一会,瞥了一眼正端一大盆烙饼送给马车中妻儿的镖局护卫,也抓起一张饼塞到嘴里咬了一大口却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眼泪却一下子流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虬髯大汉才将那张饼吃完,眼泪虽已不再流淌下来眼睛却仍湿漉漉的。大汉再次从大盘里抓起一张饼却不再往嘴里塞去,而是猛喝一口茶水,沉声说道:“山­阴­郡有三害,马贼、邪教和官府,”说着将剩下的一大碗茶水一饮而尽,说出了一句令众人都为之一颤的惊人之语来,“山­阴­郡的水太深太浑了,横行十多年的马贼其实是被人逼出来利用的,邪教和官府更是狼狈为­奸­,老百姓饿怕了,山­阴­郡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否则谁愿意背井离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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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 七星镇

一听虬髯大汉此言,欧阳一剑赶忙左右打量,见并没有人注意到才长吐一口气,轻声说道,“朝廷的事情我们老百姓还是不要搀和得好,吃饼吃饼。”说着又捞起两张饼分别递到陆云龙和“榆木头”手里,虬髯大汉将烙饼一把抓在手里,与先前一张叠在一起,狠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是啊,我们老百姓只管吃饱就行,其他事情统统不管。”一边吃一边说,竟露出了有些凄惨的笑容……“榆木头”见状并没有再问什么,也吃起烙饼来,但却暗暗把那惊人之语牢牢记下。

如此一来,在座众人只管吃着烙饼,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显得颇有些沉闷,这时为了活跃气氛欧阳一剑主动说了起来:“俞兄弟不是想了解如今的局势么?山­阴­郡山阳郡有关朝廷的事情咱不能多说,其他的还是可以聊聊的,至少现在局势正在好转。我这趟走镖到山­阴­郡天一城就十分顺利,而且听说山­阴­郡出了个姓晁的人物,竟将原先一盘散沙的绿林正道整合到一起,不仅救济受难百姓,还专门对付打家劫舍的马贼,甚至敢于和恶狼帮正面对敌。据说此人武功卓绝,一身横练硬功已登峰造极,经常单枪匹马冲入敌阵丝毫不惧刀枪箭石而得名“鬼见愁”的称号,不过山­阴­郡百姓都称他为‘晁救星’……”

说到这里,欧阳一剑忽然想起了什么,冲“榆木头”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我还听说此人运功之后全身都散发出微弱的金光,如同天神一般,”但转而又带上怀疑的口吻,幽幽地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大有可能是山­阴­郡百姓以讹传讹才导致越传越玄乎……”

原本都凝声细听的众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后都哄笑了起来,而欧阳一剑连连表示逃难的自己对此毫不知情,只有“榆木头”仍保持若有所思的神­色­。见“榆木头”听得全神贯注,欧阳一剑笑了笑,又天南海北地讲了一大堆奇闻轶事:比如有的地方被蛮族占据,朝廷的势力根本进去不得;有的沿海地方遭受海盗的侵袭;有的地方还与草原异族交战,互相猎捕百姓充作奴隶;有的蛮荒之地常年被瘴气笼罩,里面的人与外界少有往来,却传说其中禁锢着­精­通包括蛊术巫术在内等等邪术妖法的恶魔……听得众人都大呼过瘾,却并不当真,唯有“榆木头”将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中。

当众人吃饱喝足,便再次上路,这一路上众人有说有笑,那虬髯大汉也仿佛忘却了乡愁,走了一段路后与妻儿共坐马车去了,只留下欧阳一剑仍旧陪着“榆木头”和崇义缓缓步行,并面露喜­色­地主动告诉两人:过了前方的七星镇,再翻过野猪岭,就到松平县他老丈人家了,之后就有震远镖局的据点接应保护一路坦途了。那时会照例好好地休整庆祝一番,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再只是­干­粮与山泉水了。

“榆木头”知道欧阳一剑是在向自己和崇义示好,心中感谢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显露,只是应酬似的表达了谢意。而身旁的崇义见欧阳一剑有马车不坐主动与自己一起步行在先,而一路招待活跃气氛在后,如今又殷勤地告知路程,体贴饮食,虽然开始时眼光都在“榆木头”身上,并不太在意自己,但如今明显觉得自己与“榆木头”受到同等的重视,就对欧阳一剑好感倍增了。看着崇义与欧阳一剑攀谈甚欢的样子,“榆木头”笑着摇了摇头:崇义这人就是这般脾气,一旦对上脾气生出好感,就恨不得无话不谈、形影不离……

就这般走着走着,过了两个村子后镖局队伍还真在日落前赶到了七星镇。这七星镇是一个与临湖镇差不多大的小镇,镇上只有一家七星客栈,而众人就在七星客栈落了脚并吃了还算丰盛的晚饭。

晚饭后,崇义依然与欧阳一剑说着讲不完的话,都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榆木头”百无聊赖,趁着傍晚凉风习习,就在小镇上四处转悠转悠。

一出七星客栈就望见西边一大片红彤彤的火烧云,犹如闪闪发光的金子般光彩夺目,“榆木头”心想着今天好艳阳高照,明天就大有可能要滂沱大雨了。小镇道路平坦而整洁,两旁绿树如荫,蝉儿们“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来往行人也不急不慢,显得安逸而平和……

“豪杰千年往事,渔樵一曲高歌。乌飞兔走疾如梭,眨眼风惊雨过。妙笔龙韬虎略,英雄铁马金戈。争名夺利又如何,必有收因结果……”一个略带沧桑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街旁一间全木结构的茶馆中传了出来。

这个茶馆虽然地方不小陈设却十分简陋,只在一楼厅堂正中放了好几张四方木桌与靠背木椅,有十来个人正坐着边喝茶边听一老头儿说古论今。“榆木头”觉得有点意思,也就抬腿迈过了高高的门槛,进入了茶馆之内。

茶馆内一位身穿便服极为面善的中年人,不知是茶馆老板还是伙计,见进来的客人异常年轻也不像是喝茶的样子,竟然一点也不生气,殷勤地请“榆木头”坐下后还端来一碟花生米与一杯温水。凭此“榆木头”当即就知道了这中年人就是茶馆老板,也明了了如此一家简陋的茶馆会有这么高人气的原因。

茶馆内十来人围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虽然其满头银发却­精­神矍铄,说起话来声中气十足,但让“榆木头”惊奇的是这个老头竟然是一个拥有炼气期三层修为的修仙者,不过因为“榆木头”修为远胜此人又修炼过隐匿修为的秘术,并没有让老头儿发觉出一丁点异样。

此时似乎一番高谈阔论刚刚结束,老头儿刚正准备起身回家,突然在座的一个中年男子开口:“洪老师傅,您说的向来都很有道理,我这有一个疑问希望您能帮着解释一二?”

“原来是小刘哦,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尽管问好啦,”洪老头儿不急不忙地回答道,但准备起身离开的动作却没有停下,仿佛与问话的中年人十分熟稔的样子。

“您老一直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而三生万物,万物皆有其生亦有其死。那我想问一句我们大周国已传了七百多年了,初期历代皇上励­精­图治,官员洁身自好,百姓安居乐业,上下齐心才开创百余年的盛世时期。如今种种弊政已成积重难返之势,老神仙你说什么时候这天下……”

此时其余人都看向中年人,原本热闹的茶馆里变得鸦雀无声,甚至一个身穿长褂文士打扮之人四下看了一眼,“没什么啊,刘三喝醉了喝醉了,来,我陪你回去……”说着便扶姓刘的中年男子起来。

不过洪老头儿倒是一本正经起来,重新坐下,正容道:“无所谓朝代不朝代,七百年也罢,一千年也罢,只要能遵循天道,做到‘损有余而补不足’就能延续,再多弊政也能革除,否则啊……”

那中年男子已被长褂文士拖了起来,但仍追问道:“那‘损有余而补不足’能说得具体点吗?虚幻的话我实在不太理解啊。”

“哈哈,当然可以,”老头儿见状也一边缓缓起身,一边解释道,“我就举个例子说做不到‘损有余而补不足’会怎么样。简单点说,皇帝有王亲贵胄,有公侯伯子爵,有外戚宠臣,都会世袭罔替,而因为这些人还有更多人会­鸡­犬升天。不出十代,天下近一半人都将变成高高在上的贵人,那样的话会引起什么?只能是天下再次暴动,然后又一个所谓真龙出世,然后,然后就又是如此循环啦……”

透露出沧桑感的老头儿见刘姓中年人已被拉走,也站起身慢悠悠地离开了茶馆,同时哼起了小曲:“青史几点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第九十九回 野猪岭

茶馆中剩下的人似乎彼此间也都很熟悉,在异口同声“小刘今天醉了,说的话不算数”之后又开始谈起山海经来,而茶馆老板也拎着一只大肚提梁茶壶挨个给在座客人斟茶,就连没付茶钱的“榆木头”也同样给满上。

“榆木头”见此茶馆老板待客平淡从容却不失殷勤,实在不像那些投机钻营做生意的,倒像是借开茶馆与民同乐的样子,不觉暗暗称奇。就在茶馆老板倒完茶,“榆木头”笑着问道:“请问刚才那位老先生是什么人?”问完却见对方犹豫之­色­,“榆木头”忙解释道,“我与震远镖局同行,路过此地,见那位老先生极有见地,随口一问而已。”

听到“震远镖局”四字,中年男子犹豫之­色­尽去,笑着回答:“原来是震远镖局的客人啊,那也是自己人了……”说着还把“榆木头”介绍给在座的其他人,听说是震远镖局的客人,众人都放下了戒心,毫无顾忌地畅谈起来。“榆木头”见此,不由得想起欧阳一剑所说翠云城相对独立于朝廷的话来。

这家茶馆店主人原来曾是大户人家出身,还中过举人并做过地方芝麻小官,因官场黑暗才退隐在七星镇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之上。而那位洪姓老爷子更是这七星镇上的传奇人物,据说早已过了百岁高龄,却仍然耳聪目明,身手矫健,还经常前往深山险峻之处采集各种天地灵药,自己炼制服用外还用来治病救人,是七星镇这一带人人尊敬的神医。因为不喜欢别人称他为老神仙,才得了“洪老师傅”的名称。

听完介绍,“榆木头”不禁点点头,不由得有一点羡慕起这位炼气期三层境界的洪老头来,无忧无虑逍以在的,但随即又想起那透露着沧桑的曲调,想来其也只是寄情山水以逃避现实而已……

这洪老头儿虽然身为修仙者,又颇有见地,却只知隐居,安于独善其身而已,“榆木头”想到这里,握紧了拳头:自己如此年轻应该有所作为,即使老了也应该像白云观王道长一般古道热肠才对。至于老头儿那番对大周国未来的言论,虽然很有道理,但却明显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就算那凌驾于百姓之上的特殊利益群体的人越来越多,导致最终要改朝换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己能做的就是尽量提高自身能力的情况下,做好自己当前力所能及的事情。

“榆木头”默默想着,感到如此做就应该离“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不远了,不觉­精­神一振,微笑着起身告辞。

第二天清晨,震远镖局一行人继续上路,出乎众人意料本以为要下倾盆大雨的,结果居然仍然是艳阳高照,巳时刚过似火的骄阳就炙烤起大地来,道路两旁树上的知了叫得震天响,而天气越发闷热,一丝风也没有,稠乎乎的空气都似乎凝住了一般。

没一会儿,步行的众人都热得满头大汗,欧阳一剑边走边指着天空,“俗语说‘日落胭脂红,无雨必有风。夜里星光明,明朝依旧晴。’昨天晚上明明看见西边火烧云,还以为今天瓢泼大雨呢,结果不要说瓢泼大雨,就是毛毛雨都不下,连风也没有一丝,还是这么赤日炎炎似火烧的鬼天气……”

“就是啊,真连一丝风都没有,树叶都一动不动的。”崇义接着说道。

“还好啦,”安顿好妻儿又一同步行的陆云龙虽然大胡子上都被汗水湿透了,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当初我们那地方一连五个月没下雨,那才叫惨呢,土地都­干­得裂开了一尺来长的口子,大家都求着老天下雨……”

“比起瓢泼大雨来,还是热一点算了,”抹了把汗的“榆木头”说道,“被山雨淋着更不是什么好事啊。”

“这话说得是!”一想起今天要翻野猪岭,众人都不禁附和道,“那热一点就热一点吧,别遇上山雨就好。”

镖局一行人就这样汗流浃背地走一阵歇一会地走了一个多时辰,三四座并不算高却被山石密林覆盖的山丘渐渐出现在眼前,那便是“野猪岭”。“榆木头”从欧阳一剑那得知以前这野猪岭一带地形复杂,不仅野猪等野兽出没其间,更是强盗劫匪的老巢,眼前的小山与其周围复杂的地形是打家劫舍的盗贼天然的庇护所,官府曾经两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但自从十年前震远镖局牵头,在绿林朋友的帮助才彻底清剿了盘踞野猪岭多年的强匪,不仅打通了商路,也得到周围百姓的支持。“榆木头”清楚地记得当时欧阳一剑眉飞­色­舞、激动非常的样子,不过一想起七星镇茶馆老板听到他与震远镖局同行就放下戒心,连声说都是自己人的情形,就觉得这震远镖局着实相当了不起。

“榆木头”想着想着,只听前方传来“茶铺,大家停下,歇息歇息”的声音,就顿时觉得嗓子特别­干­渴难受,正需要喝几杯热茶解渴,便随着众人走了过去。

“这鬼天气太热了,多亏了这正好有个茶铺。”在一张桌边坐下的崇义一边用草帽扇着,一边说道。

“是啊,歇息一下续点力再爬山,过了这野猪岭,后面的路就顺畅喽。”欧阳一剑不愧是走镖多年的老手,很会鼓动士气,高声向所有人喊道,“我欧阳一剑说话算数,等到了松平县,请大伙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啊!”

“谢少主!”

“松平县可是欧阳少主岳父家,照例要休整一阵的啦。”

“……”

一时间气氛格外活跃起来。

欧阳一剑见此异常满意地喝下一大口热茶,却朝着茶铺四下望了望,轻声嘀咕:“这家茶铺是新开张吧,来的时候似乎没有印象啊……”

大约歇息了一柱香的工夫,在欧阳一剑的催促下,众人又开始缓缓上路。不过,震远镖局的队伍还没彻底走出视野范围,刚才招呼众人的茶铺小二与掌柜将身上衣服一脱,露出狰狞凶恶的狼头刺青来,其中原先掌柜模样之人­阴­森森地笑道:“哼,松平县,那有什么好去的,我看你们还是改去鬼门关吧……”

第一百回 不简单的强匪

“欧阳兄,你看这天,是不是真要下雨啊?”已经登上野猪岭一座山丘的“榆木头”指了指突然一时间­阴­云密布的天空,又指向前方不远处的密林,对一旁的欧阳一剑问道,“我们走快些,早点到树林里就是下雨也好”

“这鬼天气,看样子真要下雨,”欧阳一剑的脸­色­不太好看,一直以来都乐呵呵的笑脸不见了踪影,眉头微皱,“先别急,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能会出事,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欧阳一届­唇­微动,像是自言自语着什么……

自从茶铺出来,欧阳一剑就觉得右眼皮跳得厉害,被一股莫名的不安堵得心慌,越回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茶铺怎么可能距离村镇那么远?去山­阴­郡时怎么没见到?而且总觉得茶铺的老板伙计有股­阴­厉之气。

虽然欧阳一剑一路上不停地自我安慰,至少到现在还没什么事发生,很有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但内心还是倾向于自己的直觉——十多年的走镖生涯中,这种对危险的直觉屡屡帮助自己在危难之际化险为夷——平时谈笑间欧阳一杰是自称福将,经常笑着夸耀自己虽然武功比不上几位长老,但总能保持从不失镖的记录。因此这一次右眼剧跳使得心神不宁,忐忑不安的欧阳一皆告奋勇地走在最前面,并格外小心翼翼起来……

突然,一声闷响与“哇”地一声从后方传来,竟是载着欧阳一轩的马车夫载倒下来,而欧阳一轩也受到了惊吓。

“怎么回事?”已是如临大敌般的欧阳一剑一边迅速跑回去,一边向紧跟在后的马车夫大声问道,而随后赶到的“榆木头”低下身来,与另一名镖局护卫一同查看那明车夫的情况,崇义则安慰着欧阳一轩不用担心,车夫很可能因为天热脱水而中暑所致,并一跃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假模假样地一手牵扯缰绳,一手挥动马鞭,引得欧阳一轩咯咯笑出声来……

但此时的欧阳一剑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相反脸­色­铁青,怒目圆睁,根本看不出平常笑容可掬的俊美面容——因为正答复他话的马车夫竟然也身形一个晃动,载倒下来,被欧阳一剑托住,凭着多年走镖的经验,已经明显看出车夫并不是因为什么天热中暑,而是中了剂量不小的蒙汗药!

几乎下意识就判断出蒙汗药的欧阳一剑心中猛地一沉,暗骂自己因返回途中而掉以轻心,又暗暗心惊感到这股强匪不简单,一般的麻药毒药根本骗不了自己,而让自己着了道的定然是那些能无­色­无味溶于水的特制品。而那些东西也不是普通人能在市面上买得到的,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特制就是朝廷军队里独有。

此时欧阳一剑已经断定自己一行人被一股不简单的强匪给盯上了,但却容不得想太多,因为欧阳一剑心知自己也喝了不少热茶,只是依靠较深厚的内力没有马上发作,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包括自己在内所有人必定会一个个先后倒地不起。

欧阳一剑一脸肃然,并没有言语而是快速扫视了一遍众人,目光先后落在了樊长老、陆云龙、“榆木头”和崇义的身上:“屠龙手”樊长老与新加入的陆云龙他俩的内力应该比自己深厚上一些,但是否能顶住蒙汗药药效的同时保护其他人就不知道了;而“榆木头”和崇义,还真一点也看不透,也许能否逃过这一劫还得依靠这两个年轻人……

最后欧阳一剑还望了望小妹欧阳一剑,看到其还乐呵呵一点不知道危险临近的样子,心中一酸:自己真不该带她出来冒险……

各种念头一个接一个从欧阳一剑脑海中瞬间闪过,但随即就振作起来,“大家停下来,就地围拢在一起……”按照欧阳一剑的指令,包括樊姓长老在内的所有人都聚拢在一起,靠着路边的巨石,而将三辆马车挡在了外围作为屏障……

随身携带的普通蒙汗药的解药给众人一一服下后,女眷在内,护卫、镖师在侧,而欧阳一剑与樊姓长老、陆云龙,加上“榆木头”崇义都守在马车的外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没过多久,最后一个不会武功的车夫,武功底子颇弱的欧阳一轩也相继哈欠连天,紧接着呼呼大睡起来;而此时欧阳一剑等人也感受到蒙汗药药效的作用,只得运起内力抵抗,头上或多或少地冒出了冷汗;“榆木头”和崇义倒是一点不适感觉也没有——原先“榆木头”还担心自己和崇义没习过武,不清楚体内真气对蒙汗药这种江湖下三滥的­阴­招有没有克制作用,但后来略微一想,摸了摸怀中的文清玉佩,就明了自己没有任何昏昏欲睡感觉的原因了。

又过了两三柱香的工夫,震远镖局的护卫一个个不支倒下,也已满脸睡意的欧阳一剑一边拼命瞪大眼睛,一边不时地掐自己大腿,嘴里还不住地嘀咕着什么。又过了一会,苏镖师也支持不住了,人慢慢斜倒了下去……

欧阳一剑见此时除了他自己,竟只剩樊长老、陆云龙、“榆木头”和崇义四个人还站立着,马车内侧则歪歪斜斜躺满了一地,而那该死的强匪竟还不出现,似乎非要等他们全趴下才慢悠悠踱过来结果他们­性­命的样子。

“该死的狗杂种,你们滚出来,全给你欧阳二爷滚出来,”向来儒雅的欧阳一剑已忍无可忍,再也顾不得什么斯文,用尽全部力气冲着密林方向怒吼出来,“卑鄙无耻,我杀光你们……”但声音却越骂越小,最后身形晃了两晃,正要倒下之际被陆云龙和樊长老左右架住。

就在欧阳一剑上眼皮沉重地搭在下眼皮上,拼命想睁开却只能睁一条缝,恨不得拿什么东西硬撑住的时候,朦朦胧胧地看到足足有三十多人从密林中闪出,并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刺耳的声音:“小的们,这次可发大了,那镖局中的男的全都杀了,女的嘛……”

欧阳一剑心中大怒,但内力再也抵不住蒙汗药的药力了,愤怒的力量使他猛地睁了睁眼,只见大约二十多个披头散发的凶猛大汉举着长刀冲在前面向他们奔袭过来,后面还有好几个搭着弓箭亦步亦趋慢慢靠近,而最后面还有一个衣冠端正之人倚靠着一棵大树一动不动,仿佛只是懒洋洋旁观一般……欧阳一剑心想“不好,遇上的强匪果然不简单”,还想再挣扎一下站立起来却身体一软,歪倒下去人事不知了……

第一百零一回 幕后黑手

三个车夫晕了过去,小妹欧阳一轩也跟着趴在马车上睡着了,接着震远镖局的护卫也一个个倒下,后来连苏镖师也支持不住了……欧阳一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对身旁樊长老、陆云龙、“榆木头”和崇义沉声说道,“能否挨过这次劫难就看我们五个人的了!”

就在此时只听得杀声震天,从树林中从出来好几十人,其中大多数都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手中武器也五花八门,一看就是马贼,但其余之人却个个身穿黑­色­劲装,戴着黑­色­面罩,手中不是厚背扑刀就是强弓劲弩……

“这,这是朝廷军队的装备!我们该怎么办?”欧阳一剑失声叫道,下意识扭头转向樊长老询问时,却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屠龙手”竟抵挡不住蒙汗药的药力,头一歪人软了下去……

“樊长老!你怎么也……”欧阳一剑几近绝望地大喊起来,的同时,虬髯大汉陆云龙、身怀绝技的俞志远和李崇义也倒地不起,其中陆云龙还发出“呼呼呼”的打鼾声……

就在又急又气的欧阳一郊备抬腿狠狠地踢陆云龙之时,只觉得一个激灵,像是被人偷袭,右手下意识向腰间摸索而去,却怎么也摸不着自己的配剑,情急之下发出震天的吼声,“你欧阳爷爷跟你们拼啦……”

此声喊出,欧阳一剑翻身站起,却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躺在树林中一棵大树的树荫之下,而雨水正顺着叶子成线状地滴落下来,正中自己脑门……至于那几十个马贼和劲装黑衣人则似乎从来没出现过一般……

欧阳一剑望周围四处望了望,只见三辆马车都在视野范围之内,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睡在地上,“原来是做梦啊,”欧阳一剑不禁自嘲地笑出声来,接着又喃喃自语道,“看来他们把马贼给打发……”

欧阳一剑想站起身来,看看众人怎么样,尤其是自己小妹有没有受伤,却发现腿脚发软,一时竟站不起来,便叫喊了起来,“樊叔,我醒啦,听到了吗?”欧阳一剑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屠龙手”樊长老。

“终于醒过来一个,”“榆木头”循声跑了过来,身上衣服湿漉漉的,“欧阳大哥,你醒啦。”

“俞兄弟是你?”欧阳一剑先是一呆,转而就恢复了常态,微微点了点头,欧阳一剑用手撑着地,勉强将ρi股挪了点位置好避开滴落的雨水,“大家怎么样?我小妹呢?”

“没有人受伤,欧阳妹妹和陆夫人都在马车里睡着呢。”

“那就好,那些强匪呢?没你打跑了?”欧阳一剑心中大定,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紧接着问道,但还没等“榆木头”回答,急迫地继续说道,“得让大伙快点醒过来,马贼卷土重来还是要糟,樊叔在哪儿?”

“欧阳大哥,你就放心吧,”这时崇义也跑了过来,笑着回答,“那些马贼全都死啦,樊叔和陆大哥现在还没醒呢。”

“什么?那么多马贼都被你们俩­干­掉了?”欧阳一剑吓了一大跳,自己知道这两个乡下少年武功厉害,但也不至于厉害到­干­掉那么多强匪吧,一把抓住崇义的手腕,“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给我听!”

一柱香工夫后,欧阳一剑脸­色­煞白,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掌中一枚黑漆­色­的腰牌,冷汗不住地冒出,微张的嘴不停地哆嗦,舌头也跟着打颤,但急切想说的话一时间却怎么说不出来,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几乎如同打哑谜一般,搞得“榆木头”和崇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虽然不清楚欧阳一剑想表达什么,但“榆木头”和崇义也知道情况的严重——那些马贼的目的似乎不像是要抢劫,倒像是纯粹为了杀人,当时“屠龙手”樊姓老者明明都高声传话只要不伤害人,财物任取,但对面根本就不为所动;当樊姓老者与陆云龙也先后昏倒在地后,“榆木头”和崇义转守为攻,依仗着法术护体将利刃劲弩的强匪打得满地找牙,并施展“缠绕术”将其一个不漏地一网打尽,想等震远镖局的人醒来后一起押送往官府时,这些强匪竟全部自尽。经过检查才发现,这些人竟个个都在牙齿中嵌了剧毒,自行咬破导致毒发而七孔流血,死状惨不忍睹。

而此时欧阳一剑紧盯不放的腰牌正是在为首强匪身上找到的,这块样式古朴的长圆形腰牌纹路细致,做工考究,上面刻有纂体的“司马”二字。“榆木头”总觉得这些强匪有点古怪,竟使用清一­色­样式的厚背钢刀和硬羽三棱箭簇,首领身上居然还有腰牌,而且发现逃脱不掉还都毫不犹豫地服毒自杀,这是哪门子马贼,简直就是死士嘛。

突然,“榆木头”神­色­一动,俯下身子,贴着欧阳一剑,仔细端详起那块腰牌来,像是哪里见过,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当脸­色­难看至极的欧阳一剑定了定神,深吸了几口气,终于站起身来的时候,“榆木头”指着那块腰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想起来了,那是侯——”。“侯府”的“府”字还没吐出,就没欧阳一剑捂住了嘴巴,“别说出来,”欧阳一剑压低声音的同时把“榆木头”捂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些人尸体还在山坡上?”

“不然还能在哪,”挣脱开的“榆木头”没好气地回答道,“把你们这么多人抬到树下面,天就下起大雨来啦……”

“好啦,知道啦,”欧阳一剑先对“榆木头”做了压低声音的手势,四下望了望,见别人还没醒来才一脸肃然地说道,“这事情非同小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跟我来!”就这样,“榆木头”和崇义跟着恢复体力的欧阳一剑冒着大雨,捏着鼻子,在山坡较偏僻处挖了大坑掩埋了三十六具“强匪”的尸体……

等到三人回到密林中时,镖局众人已醒来七七八八了,欧阳一剑轻描淡写地说是已将强匪打跑,吩咐赶快收拾东西冒雨赶路,尽可能快地离开野猪岭。

令欧阳一剑欣慰的是,此次走镖的个个都是老手,知道不该问的不问,利索地行动起来,当天傍晚,震远镖局一行人终于赶到松平县的一个小镇,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落了脚,疲惫了一整天的众人填饱肚子,洗完澡后都早早入睡,而“榆木头”和崇义却敲开了欧阳一剑的房门。

“欧阳兄还没睡哪,那早上的事给我们讲一讲吧,那腰牌……”“榆木头”一坐下来便向欧阳一剑问道。

“先等一等,”梳洗完毕的欧阳一剑又恢复了英俊潇洒的模样,但还是不放心地再次推开房门朝左右望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才又轻轻关上,压低声音说道,“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两位小兄弟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欧阳一剑当然知无不言,但此事牵扯太大,切记万万不可外泄,否则你我都有­性­命之虞……”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榆木头”和崇义才悄悄从欧阳一剑的房中退了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榆木头”躺在床上,既愤怒又激动的心情使其久久无法入睡:给百姓们带来如此苦难的幕后黑手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第一百零二回 司马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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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块令欧阳一剑畏若蛇蝎的腰牌正是司马侯府的,有关这位司马侯爷的传闻很多,有的坊间传闻司马侯爷靠着祖上曾经勤王的大功­阴­庇世袭得来,但却没有从未听说先前出个那么一位大功臣;也有说这位司马侯爷是得宠的某位外戚,其本身没有什么真才实­干­,完全是各方势力平衡下的产物;当然最离奇的传闻则是这位司马侯爷就是英年早逝的皇室嫡长子……

坊间传闻稀奇百怪,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这位司马侯爷后台很硬,不是一般只能享享富贵的王侯。 并且此人显然并不是什么草包,而趁着天高皇帝远加上近年来朝廷内部党争不断,顾不上对偏远郡县的管理,通过各种手段,一步一步将山阳郡内各个重要职位慢慢换成了自己的人,如今掌握的实权已直追朝廷的郡守,所以就连一个小小的侯府侍卫也敢横行无忌,一点不把正职的朝廷官员放在眼里。

而这两三年,与之交好的阉党不再大权在握,朝廷也加紧了对地方的权利控制,司马侯爷这才略微收敛,不再像以前那么肆意妄为。但听说这位侯爷在东府军中都Сhā上了棋子,不怕山阳郡会翻天……

如果说山阳郡只是近一半控制在司马侯府手中,那么山­阴­郡则完全就是司马家的天下了。“榆木头”清楚地记得当时欧阳一剑说到此处时,竟蹑手蹑脚地出门左右张望一下发现一切如常,才关门返回轻声说的——用他的话讲小心总是不错的,特别是山阳山­阴­两郡的锦衣卫失去了靠山后,不少都被侯府收为己用了。

原来司马侯爷名叫司马泽玺,其还有个弟弟叫做司马泽谕,光听名字就知道两人霸气十足。但据官方所讲当时其祖上受先皇宠信,姓名还是皇帝亲赐的。后来年长的哥哥司马泽玺世袭成了侯爷,年幼的弟弟司马泽谕却不可思议地当官任职,还外放做了山­阴­郡的郡守,虽说还有个起制衡作用的布政使,但也顶不上用场。而经过其十多年的经营,司马郡守则几乎将山­阴­郡变成了他私人的独立小王国,而山­阴­郡老百姓的日子则越来越过不下去。

让“榆木头”最记忆犹新的是当时他好奇地问:“山­阴­郡都是他自己的小王国了,那为什么还任由马贼横行搞得民不聊生,难道不是百姓越多越安定才越好吗?”

就在“榆木头”觉得实在难以理解之时,欧阳一剑露出一丝无奈,嘿嘿笑了笑并不答话,后来见“榆木头”再三追问,一副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才隐隐透露出:马贼横行可能就是这司马泽谕搞出来的,目的就是假借剿灭马贼,不断扩充军队……

这下不要说心思敏捷的“榆木头”,就是对局势一点不感冒的崇义也听出了侯府兄弟两人大有可能想叛变,自立为王的意图来。但是除此之外,欧阳一剑就再也不肯透露什么了,不过最后他也让“榆木头”和崇义不用太担心,并似乎颇有信心地留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来“就算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大周国好歹传承了七百多年,没那么容易变天的……”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欧阳一剑就一间一间地催促众人起床,连小妹欧阳一轩想再多睡会儿的要求都被驳回了,“榆木头”自然知道他想尽可能快又不着痕迹地远离野猪岭,也就配合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但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要做有担当的高个子男子汉,非要将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揪出祸害百姓的凶手不可!并盘算着等到了翠云城,就与震远镖局告别——自己与崇义可要去北边的山­阴­郡好好查一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局势安定下来再考虑自己的修仙大计。

中午时分,终于到达了众人盼望已久的松平县,欧阳一剑更是提着在靖阳城买的两大袋子东西与欧阳一轩一起直奔他岳父县长家,看样子关系甚是不错。而其余众人也被安排在松平县上最好的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后,在一家不错的客栈安顿了下来,并准备休整一段时间,毕竟还有后面小半路程要走。

“榆木头”和崇义下午就在街上逛逛,这边看看,那边望望,这松平县景­色­实在不错,街道两旁一边红枫,一边绿枫,整整齐齐,镇上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副安居乐业的景象,果然如欧阳一剑所说距离山­阴­郡稍远一些的富裕城镇百姓的小日子过得相当不错。

当天晚上,欧阳一剑很讲义气地带了不少­肉­食、茶点等跑回来看望一下镖局众人,偶然提起一个多月前他的岳父县长大人突然得了怪病,众多医生都束手无策,甚至被告知只能接受双腿残废永远走不了路的现实,却被一位来自渔阳城的女神医仅用了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奇迹般地治好了。而这位女神医行事古怪,斗笠遮面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位女子,诊金还分文不取,只是出人意料地要走了平常烧灶拨火用的小木棍……

原本欧阳一剑纯粹是拿这件事当谈资消遣的,结果见众人都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便越说越详细:其岳父回忆当时女神医治病时,仅用双手掌心紧贴其后背,瞬间便有两股热流传了过来,顺着经脉慢慢运行,直到在尾椎附近才停滞下来,一会儿后随着一阵刺痛双腿竟然都恢复了知觉,并且立即就能下地行走了,甚至整个人身体状态出奇地好,仿佛像年轻了好几岁的样子……

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榆木头”开始时也只是觉得新奇,但听到后来神­色­都为之一变:这哪里是什么神医妙手回春啊,分明是修仙者运转木系“长青诀”功法打通阻塞的经脉嘛,而那段烧灶拨火用的小木棍则很有可能是一截极为特殊的木头……

本来这件事也就这么过了,但欧阳一剑一行人似乎要在这松平县呆上一阵的样子,而“屠龙手”樊姓老者去了附近一个小镇办一些私事,“榆木头”更是在与众人一同拜访县长家时听说那位女神医是渔阳城清平观的道士后,决定趁着闲来无事过——一来对方既然愿意救死扶伤,想必不是恶人;二来自从跟随蒯先生踏入修仙界以来,还从没有和其他的修仙者打过交道,而此次正好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初出茅庐的“榆木头”心底就从没把江胖子那些坏心眼的邪修计算到修仙者之中,潜意识里像师傅蒯先生那样的好人才是真正的修仙者,却没想过修仙者也是从凡人而来,凡人中有恶有善不说,善恶本身的区分更是一件难事。因此,此次“榆木头”本不在计划中的渔阳城之行,却将其牵扯进一段恩义情仇之中,也开启了其寻道的漫漫征途……

第一百零三回 救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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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欧阳一轩老缠着崇义跑这跑那,崇义似乎也挺愿意被其使唤,而且崇义觉得跟着震远镖局轻松惬意,比原先风餐露宿强上太多,到达翠云城应该也能遇到修仙者,反正怎么说也不愿意去渔阳城。

“榆木头”无奈之下只好自己一个人出发,走的时候知会了欧阳一剑,让镖局队伍不必等自己并说好会按照约定在翠云城碰面。而欧阳一剑见崇义还与镖局随行,自然没有阻拦“榆木头”的意思,嘱咐万事小心的同时,神秘兮兮地轻声说到了翠云城,会带他和崇义去见识见识神仙的居所,这使得“榆木头”颇为意动,不禁好奇向往起来。

在整个山阳郡中渔阳城是仅次于郡府冠云城,人口面积均排名第二的大城,虽然距离北边的山­阴­郡比较近,但其城高墙厚防卫森严,马贼可不敢打它的主意。不过周边的一些小村镇却屡屡遭殃。

“榆木头”一路走来,沿途不时看到巡逻的士兵、逃难的百姓、遭到破坏而重建中的村镇,有的人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或就此混混噩噩地过活,有的人却能挺过难关坚强乐观地生活下去。在路过一个名叫“七里铺”的小村时,“榆木头”看到一个双目失明的父亲在才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引导下一点一点修补着院子的栅栏……那位父亲竟满脸的幸福之­色­,一点都看不出悲伤。“榆木头”唏嘘感叹的同时暗暗也庆幸临湖村的位置实在太过偏僻,免受了不少灾难。

马不停蹄地赶了十多天路,“榆木头”终于在一天中午之前赶到了渔阳城的地界,已经能远远看到高耸的城墙时,却被一队身披盔甲,手持长戈的士兵挡住了去路。一问下才得知逃难的灾民不可以进城,只能在城外露营,以免引起渔阳城内的混乱。

当听到“灾民”两个字,“榆木头”看了看自己不禁苦笑起来——因为连续多天露宿野外,自己蓬头垢面不说,身上的衣服也已破烂不堪,真像极了逃难的灾民。

但是身边已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过野猪岭时又搬又抬埋葬那么多冒牌强匪,那身衣服沾了血荚然穿不得了,而十多天来连续日夜赶路,途中为绕近路横穿一片荆棘林折损了一身衣服,除了那两身外,就只剩下穿的这身了。“榆木头”望了望周围席地而坐的逃难人群,尽是与自己差不多邋遢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掏出装钱的小布袋发现也只剩下二两几钱碎银和十来枚铜钱时,突然感觉饥饿­干­渴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锣响,原来散坐在地上的人群突然纷纷站起,向一侧奔跑而去。“原来是赈粥的人来了,”当“榆木头”看清几乎人人手中都捧了只碗时不觉恍然大悟地自言自语道,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跟随人群而去。

没走多少路,就看见一长排粥棚,其中两个足有十来丈长的大粥棚尤为惹眼,粥棚前全都黑压压拥满了取粥的人群,似乎有好几口大锅同时供应着,不时有三五个人端着热腾腾的粥碗从人群中挤出。其余的粥棚相对就小了很多,大约一丈来长,显然只有一口粥锅在供应。

那些简易粥棚上都竖着旗幡,“李”、“王”、“杨”、“邹”……显然都是赈灾粥铺的出资人,让人一看就知道城中哪位善人在行义举了。但其中最显眼的当属两大粥棚上挂的大横幡了,一面上写着大大的“渔阳城府”四个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官府设的粥铺。不过让“榆木头”感到惊奇的却是另一面,上面竟然没有标上行善人的姓氏,而是只有“一日三顿,无限供应”八个醒目大字。

究竟是谁如此乐善好施而又不求名望?“榆木头”刹那间就对此人充满了好感。“榆木头”想到这就排在了这个无名氏赈粥铺的队伍中,虽然心里知道那个有钱的大善人肯定不会在此,但还是想看一眼,兴许能问出点什么来,将来若有机会,自己可以代这些灾民一同报答也不说定呢。

不过令“榆木头”有些失望,虽然排到粥铺前面,只见到铺内一个使一杆三尺长勺的­精­瘦汉子,那人见“榆木头”没有自带碗,一言不发同样舀了一大碗米粥,连同大瓷碗一起递了过来,对于“榆木头”趁机询问出资赈灾之人却直截了当回应“不知道”三个字。

捧着大瓷碗的“榆木头”跟着前面一位穿灰布长衫的中年取粥人退了回来,同样学着那人蹲在官道的一旁“呼噜呼噜”喝起粥来。虽然如今“榆木头”已是炼气期十二层境界,但此时肚子也饿得咕噜咕噜叫,看到旁边的人喝得如此之欢也跟着大口喝了起来……

这粥是陈年的粗粮熬成的,虽然说不上好喝却挺实在,并不是一碗八成是水,只漂有寥寥几颗米劣。不一会儿,身旁长衫中年人已将一大碗粥喝了个底朝天,心满意足地索­性­一ρi股坐在了地上,加上其一脸邋遢胡子,几乎看不出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

“这位小兄弟,”长衫中年人见“榆木头”也喝完了,指了指刚才取粥的粥铺,“那边喝完还可以再去取的,当真是无限供应的。”

见这位如此好心,“榆木头”报以笑脸,连声称谢道:“谢谢兄台提醒,我已经吃饱了。”

“我可是一连喝了五大碗粥啊,”中年人有点落寞,“还是山阳郡好啊,居然赈粥一日三顿,还管饱,如果我老娘和媳­妇­孩子能坚持到这,该有多好啊……”说着说着,竟眼泪汪汪起来,似乎强忍着极大的悲痛。

“那您老家在山­阴­郡?”“榆木头”顺着话头问道。

一阵沉默过后,长衫中年人才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眼前的费姓中年人是山­阴­郡一个镇上的落第秀才,谋了份笔贴式的生计靠着帮县府抄抄写写,原本日子还算不错。但后来严重的旱灾加上各地马贼横行,司马郡守裁撤了大批文职,用于增设军队,这下彻底断绝了其生活来源,又因为物价飞涨,虽然并没有受到马贼的侵扰,但日子再也过不下去,全家老小只得跟着逃亡。结果一路上风餐露宿,还多次遭受抢劫,身心俱疲之下老娘和媳­妇­孩子在路上染上了伤寒先后死去……这中年秀才想起当初一家子一起离乡背井,最后却只剩下他一人跨过边界逃难到此,再也强忍不住哗哗落下眼泪……

“榆木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天作孽,尤可恕,人作孽,不可活”突然这句白云观王道长常挂嘴边的话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榆木头”再三告诫自己:唯有将那些祸害百姓的“毒瘤”一个个铲除掉,才能真正救民于水火。

第一百零四回 渔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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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穿着一身七成新青­色­长衫大模大样通过了哨卡的“榆木头”一边摸着只剩下十来个铜钱的小布袋,一边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个世界还真是势利,仍旧是昨天那个拦下自己的士卒,今天竟只瞄了一眼就立刻放行——看来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句话一点不假。

“榆木头”之前路过靖阳城时,就已经觉得靖阳城相当的大,不知是临湖镇的多少倍,但是如今比起眼前的渔阳城来,竟觉得靖阳城小得可怜。这渔阳城有八个城门之多,而每个城门前还有拱卫门户的瓮城。光看那突出在前的半圆形瓮城和瓮城城门顶上的箭楼就感觉称得上“雄壮”二字,更别提整个渔阳主城了,站在护城河桥上望去仍然一眼望不到一侧城池的边际。

“榆木头”以前一直觉得临湖镇庙会的时候,整条大街上摩肩接踵的,带着小孩子逛庙会一不小心就会走丢小孩,那时人就已经够多的了。但如今“榆木头”望着好几百丈宽的护城河中大大小小来往的船只与大石桥上密密麻麻的行人车辆,才真正了解到什么叫做百舸争流,什么叫做车水马龙。

“榆木头”感叹从前真的是坐井观天,不到外面看一看根本想象不到外面的天到底有多大的同时,也暗暗估计着渔阳城的人口数量:一个下辖十来个村子的临湖镇才一万人出头,在拥有近四十亿人口的山阳郡中实在是不值一提,靖阳城就比临湖镇大了千倍有余,而眼前巨大的渔阳城估计至少又是靖阳城的十倍以上,那么估算下来这如同庞然大物的渔阳城人口得以亿计。

“榆木头”正感到自身渺小的同时,竟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这么多人的话,那拥有灵根的修仙者数量也应该不少吧。忽而转念想到师傅所说到达筑基期修为的修仙者一般都要远离凡尘,因为沾染世间的俗气会妨碍真气的凝聚,所以大都居住在名山大川中灵气浓郁的洞天福地,而在世俗界闯荡的几乎全都是炼气期修为的修仙者,或是极少数已经绝了进阶可能回归到世俗界准备享享清福的高阶修士。

师傅还说过筑基成功必定要通过服用筑基丹,对自身彻底伐毛洗髓才行,而不少资质上佳的散修就算修炼到了炼气期顶峰,因为得不到筑基丹而一辈子困死在炼气期的也大有人在,所以在世俗界中炼气期修仙者四处闯荡的目的基本上都是在追逐筑基丹。

“榆木头”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个炼气期修为的不也正在努力闯荡寻找其他的修仙者么?因为只有找到了其余的修仙者才能知道如何获取筑基丹啊——原本师傅蒯先生在的时候,自己和崇义还可以算是大宗大派的弟子,如今师傅不在了,就成了几乎什么都不懂的散修。道德宗又离得那么远,凭自己目前的修为是怎么也到不了的,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崇义可从来不想这些事情,整天就想着惩­奸­除恶,这使得“榆木头”一个人担起了心思:虽然目前要做的是铲除祸害百姓的幕后黑手,但也要为长远打算,既然已经拜师,踏入了修仙界,那就应该为成功筑基而努力才对。其实“榆木头”多半也是抱着这个目的才跋山涉水赶来渔阳城的。

因为进城的人实在太多,加上进瓮城进主城都既要盘问又要检查,整整用去了一个时辰,“榆木头”正心里嘀咕临湖镇虽又小又偏僻,新奇的事情也少,但住在那里却挺方便的,不像大城每天进出一次城门就得花费半天工夫。就在“榆木头”刚嘀咕完,不经意地向左右打量时,突然眼睛一亮:不远处一人正拉着大板车,向旁边仿佛店铺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点头示意准备出城。那辆大板车上载着好几大袋粮食,袋子上面都用炭笔写有“义昌米行”四个字,这拉车之人虽然­精­瘦,但力气却不小,拉着沉重的大板车一点儿都看不出吃力的样子。正是此人引起了“榆木头”的注意,因为这个拉车的­精­瘦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昨天赈灾粥铺里舀粥给“榆木头”的那一位。

“榆木头”走进渔阳城的时候,­精­瘦汉子虽然已经从另一侧出城,但那个中年掌柜还在,“榆木头”赶紧加快步伐赶过去向其打听,一问之人此人还真是义昌米行的掌柜,而且他还误以为“榆木头”是神秘的大善人派来探其虚实的,所以一开始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我们义昌米行口碑向来很好,从来不­干­偷梁换柱,以次充好的鬼把戏,”还一个劲地重复解释,仿佛之前被质问过似的,“小兄弟,你家少爷是贵人当然不知道,赈济灾民就是要让他们吃饱,所以才用的去年的陈米,并不是小店故意欺负那些外乡人。您要是不相信啊,尽管可以去官府赈灾的粥铺看看,他们用的也都是陈米,而且煮的粥还比我们的稀得多呢……”

看着眼前此人一副不容质疑的样子,“榆木头”心中暗暗好笑,却不露声­色­,时不时点点头附和一声,待中年掌柜说完,看似不经意地问一句,“难道少爷刚刚来过?他长什么样啊?”

中年掌柜立刻回答道:“是啊,刚离开没多久啊,”说着还指了指通往大街的方向,“穿着华丽颇有气度,长相更是俊美,应该是贵府的少爷吧……”但话还没说完,突然愣住了,“哎,不对啊,你怎么不认识他,那你到底是谁?”

眼见这位米行掌柜反应了过来,“榆木头”却冲他笑了笑,也不答话,径自向他手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一会儿就没入了人群之中……

第一百零五回 初遇

“榆木头”一边快步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左穿右突,一边仔细打量着附近是否有那么一个气度不凡穿着华丽的年轻俊俏公子。可是几乎快走到大街尽头,还是没有发现,要么貌不惊人,要么已不再年轻,要么贵气十足却一副爆发户的嘴脸,反正“榆木头”看来看去都符合特征的竟然一个也没有。

“榆木头”有些失望,放慢了步伐跟在一位带着五六岁小孩的中年女子后面慢慢地走着∵着走着,突然腰间被撞了一下,回身一看发现也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而他的母亲则追着他也从“榆木头”身旁挤了过去。

这使“榆木头”不禁想起自己小时侯在临湖村与崇仁崇义打闹的日子,甚至觉得城里的小朋友有点可怜,连追逐打闹的地方都没有,而大人在如此拥挤的大街上看护小孩,也太不容易了。所以当身后的女人急匆匆硬挤过去时,“榆木头”也没有生气,反而还笑着尽量避让开来。

但当“榆木头”路过一家包子铺,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准备掏出几个铜钱买包子时,竟然发现腰间装钱的小布袋不见了,这才突然想起离村前铁柱给自己和崇义讲过的外面扒手偷钱的伎俩,当时自己还不当回事,如今却载了跟头。

“榆木头”很是气愤这些利用小孩子偷钱的扒手,但这时人海茫茫,哪里还找得到,只得自认晦气,就当买个教训了。不过卖包子的老头儿见“榆木头”掏钱掏了半天啥也没掏出来,似乎刚被小偷光顾过,倒是笑盈盈地递过来两个大包子,“小兄弟,拿去吃吧,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过包子的“榆木头”心中一暖,不禁感叹: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榆木头”向老头儿道了声谢,顺便问起清平观的位置来,得知那清平观坐落在城北郊外的一座小山上,便告辞离去。“榆木头”有点纳闷:这心肠不错的老头儿为什么一听见清平观三个字脸­色­就突然变了呢,而且还是欲言又止的神­色­,实在有些古怪。而那包子铺的老头儿见“榆木头”走后,也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起来:“多年轻的一个俊小伙啊,什么地方去不好非要去清平观,不知道这些日子那儿不太平么?哎,可是还不能说啊”老头儿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愿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吧”,也不管“榆木头”前往的是道观,而不是供奉菩萨的寺庙。

谁知一路北走的“榆木头”刚拐过一个路口,竟与一个白衣少年迎面撞了个满怀,此人明显急匆匆赶路,速度飞快又想抄近路才撞了上来,而“榆木头”则因边走边想,一时分心才来不及避让。

在“榆木头”看来,双方不小心撞一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对方却像是吃了大亏似的不依不饶起来,甚至还指着“榆木头”大喊抓贼,气得“榆木头”顿时七窍生烟:自己刚被小偷光顾过,居然一眨眼工夫还被人污蔑是贼!

忍无可忍的“榆木头”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却见眼前之人一张瓜子脸,肤­色­白皙,双眉修长,俊美之中还透着一股英气,被自己抓住手腕惊愕万分却马上恼羞成怒,使劲想把“榆木头”的大手甩开,却连甩几次都没有挣脱。

“榆木头”见此人衣着华丽,举手投足也不像什么地痞无赖,怒意稍退,将手一松,留下一句“这位兄台请自重,今后不要再血口喷人,给自己别人都招惹麻烦”,说完便径自离去。

“你,你给我站住!”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的同时,“榆木头”突然感到一股灵力波动,急忙转身望去,却只见那白衣少年匆匆离去的背影,而那股不弱的灵力竟然也转瞬即逝,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明明感受到一股冰灵力的存在,自己对灵力的感应绝不可能出错,“榆木头”呆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前前后后思量了一遍,“难道撞上的是一个修仙者?”“榆木头”自言自语道,“刚才感觉受了侮辱想要施展法术报复?后来发现不妥就匆匆离去……”“榆木头”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至于对方为什么会觉得受了侮辱,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当“榆木头”不再理会,准备出发清平观时,突然想到此人声音尖细,皮肤白皙,一双晶亮的眼眸清澈而明净,被自己抓住手腕脸上竟微微一红,而且玉手纤纤,光滑白­嫩­,手指如笋,腕似白藕,怎么都不像是男人的手!忽然又一联想到女扮男装的欧阳一轩,想起欧阳一剑常用男子喉结来调笑他小妹,重新细细想来,那白衣人的喉咙处似乎也没有突出的喉结……

原来刚才自己与一位妙龄少女撞了个满怀,一想到此,“榆木头”就感觉脸上一阵阵发烫,心也“咚咚”跳得厉害,甚至默念口诀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但脑海里却总是涌现出一个步履轻盈、体态婀娜的妙龄少女身影来,而且此女体带馨香,吐气如兰,令人心醉……

过了好久“榆木头”才缓了过来,对自己如此缺乏定力很是自嘲了一番,一边暗暗告诫自己要时刻守住心神,不能被外物夺了心志,一边却又将此女与清平观的女修士联系在了一起,“该不会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位吧……”

虽然刚才那位是冰属­性­,要找的那位是木属­性­,但也不能就此肯定不是一个人,“榆木头”心中微微有一点忐忑不安,不过又一想既然都已经赶到了这里总不能因此打退堂鼓,如果真是同一个人的话,大不了自己好好地陪个不是。

这么一想,“榆木头”定了定神,迈步继续向城北方向走去——至于寻找赈济灾民的大善人就此被暂时搁在了一边,一点都没想到与自己相撞之人正好符合了年轻、俊美、衣着华丽三个特征,而貌似也被偷了钱袋的此人,仿佛也没什么江湖行走的经验,不了解赈灾用陈米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第一百零六回 清平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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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的大清早,渔阳城北郊外五十多里地的一个岔道口,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少年正向一位樵夫问路,此少年正是外号“榆木头”的俞志远。

原本乐呵呵的樵夫一听“清平观”三个字,脸­色­就是一变,对着“榆木头”连连摆手后便转身离去。这使得“榆木头”很是奇怪,这已是第三次问路的结果了,居然全都一听“清平观”之后就不自觉地神情肃然起来,一言不发地径自离开。不过这一次樵夫还冲他摆摆手,看样子应该不是不知道清平观的位置,而是暗示他不要去的意思居多。

樵夫一只手提着柄大斧,另一只手腕上缠着一根布绳,脚穿草鞋正向“榆木头”来的方向赶路,显然一副正赶去砍柴的样子。“榆木头”先望了望其渐渐离去的背影,又瞅了瞅一侧郁郁葱葱的小山与脚边那条似乎可以通往山顶的石板路,不由得皱了皱眉,不过仅仅片刻过后,“榆木头”微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迈着大步走上了登山的石板小道……

“榆木头”通过观察判断这座小山就应该是清平观所在的雁石山,也猜测到清平观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才使得这么多人避之惟恐不及,但自己可是修仙求道之人,怎么可以被一无所知的困难吓倒,因此毫不犹豫地向雁石山顶攀去。

自从昨日与那女扮男装之人相撞后,不知怎么的心里总会莫名其妙地挂念起那人来,让“榆木头”很不满意自己的定力修养。而这一果断决定使“榆木头”又有些欣喜起来,才一刻钟时间,就攀到了百余丈高的山顶处。

雁石山虽然并不高大雄伟,整座山却郁郁葱葱,显得生机勃勃,“榆木头”才走到半山腰就感觉到一股格外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此灵气纯净而浓郁,根本不是人山人海的市井城镇可比,就是相比被“蒯先生”赞叹不已的临湖村,也只在伯仲之间。而攀上山顶更觉得灵气昂然,整个人感觉特别舒坦,细细感受之下甚至察觉出自己举手投足间都在吸取着周围天地灵气……

这雁石山完全不同于郊外的寻常山丘,似乎被一层淡淡的雾气所笼罩,看起来像是隔了层纱一般显得朦胧而神秘。山坡上的树木高大挺拔,走道上的石板路却高高低低,而山涧流水自上而下地滴水不止,阵阵山风透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水声、风声与鸟虫时而鸣叫之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便是此清幽静谧中自然的天籁之音一般,使得“榆木头”不禁啧啧称奇的同时感叹这才不愧为修仙者的居所。

但让“榆木头”惊奇的并不单单是雁石山顶格外充沛的灵气与世外桃源般的怡人环境,登上山顶后第一眼入目的情景更令“榆木头”心神为之一动:大约五十来丈的方形广阔青石平台间,周围种植着八棵参天大树,正中则是一个圆形大水池子,其中似乎有什么奥妙一般。而透过平台上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一座朴素至极的道观便出现在眼前,其大多建筑竟取材于自然,竹木、藤条、树根等,没有丝毫人工的修饰,与四周山林岩泉融为一体,流露出几分出尘的意味。

当道观山门上方“清平观”三字映入眼帘时,“榆木头”露出欣慰的笑容,抬腿就要迈步前去。但还没走出十步距离,就不知被什么挡住了去路。“榆木头”轻咦一声,便恍然大悟,将法力注入双目运起“天眼术”望去,却见一层青蒙蒙光晕浮现在眼前,显然这清平观的道士不愿被人打扰,才设下了这道禁制。

“榆木头”打量了一会儿,就判断出这青­色­光晕应该只是利用雁石山头积聚的浓郁灵力设下的低级简易禁制,用来阻挡一下普通凡人而已,自己只要略微调动法力就能轻松破除掉。但“榆木头”略一思量后还是没有那么做,毕竟那么做实在太过卤莽——他曾听师傅说过,未经过主人同意擅自破坏他人禁制可是修仙界的大忌——自己来清平观可不是闹事的,想到这里,“榆木头”就在青石平台上席地打坐炼气起来,静静地等候道观主人的出现……

大约过了一两柱香的工夫,观门“嘎”地一声打开,一个身穿褐­色­道袍,手持竹扫帚的青年道士走了出来,四周环视一遍就发现了已站起身来的“榆木头”。“榆木头”发现这个扫地道士竟然是炼气期三层的修仙者而惊讶不已,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道士却一看到“榆木头”就脸­色­大变,将竹扫帚一丢,慌忙跑回道观内,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叫:“老爷,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就在“榆木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一位头戴混元巾,身穿蓝­色­道袍的老年道士走了出来,而之前那个扫地青年道士紧跟在其身后。

“榆木头”抬眼望去,只见那年老的道士身材修长,五官分明,剑眉入鬓,英气十足,只是细细观察之下仿佛其脸­色­略微有些苍白,更让“榆木头”惊讶的是此人长相竟与自己爷爷老俞头有七八分相似——除了身高比爷爷高一些,胡子没有爷爷长之外,其余都极为相似。“榆木头”可没想到自己身高可比爷爷高出了一截,胡须只长出一点儿,光凭长相的话自己似乎与对面之人更为相似。

蓝袍道士见到“榆木头”同样一惊,但接着就快步走上前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榆木头”好一会儿,再将“榆木头”散发出炼气期十二层修为的灵力波动感应了一遍后,竟带着哭腔地沉声说道:“天赐,我的乖孙子,你可回来了啊……”说着,一道法诀击出,青­色­光晕瞬间一闪而逝,而这个素昧平生的老道竟上前一大步将“榆木头”紧紧抱在怀内,失声痛哭起来……

第一百零七回 玳瑁山

老道如此出人意料的举动可把“榆木头”大吃了一惊,听到“幸好老天开眼,让你在我们林家生死关头赶回来……”更是让“榆木头”吓了一大跳,但“榆木头”知道老道认错了人却没有马上澄清,以免老人突然间大喜大悲而影响心境修为,只是心平气和地解释……

大约半个时辰后的清平观偏厅内,主座上的老道已然恢复了常态,虽然得知“榆木头”并非其长孙林天赐后一阵落寞,笑容一度僵硬在坚毅的脸庞之上,但毕竟是炼气期十三层大圆满境界的修仙者,除了见面那时一时失态外,其余时候总算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当然,“榆木头”看得出这位老人强忍着内心的悲痛,尽可能不流露表现出来。

“榆木头”倒是想了解一些所谓“林家生死关头”的缘由,不过老道自己不愿开口,自然也不便主动提及。想留下打听些什么的“榆木头”因为找不出什么借口,喝了几口香茶后,只得主动起身告辞离去,不过见老道几次张嘴想开口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倒是突然想到了一样东西来。

“榆木头”伸出右手,取下无名指上的一枚样式普通的银­色­戒指来,“不知道友是否认得此物?”说着便将戒指递给老道。此戒指正是当初铁柱危急时刻击杀山­阴­二鬼的那枚,只是后来镶嵌其中的火属­性­灵石灵力消耗殆尽而失去了效用,不过听蒯先生所说这种灵具只要再次嵌入灵力充沛的碎灵石,便还能再发挥威力,就索­性­一直戴在手上。

老道面露狐疑之­色­,却还是接过了戒指,当看到戒指内侧的“林”字时,不禁激动起来,语气也显得有些急迫:“小兄弟是在哪里得到这枚戒指的?”此时老道虽然称“小兄弟”时有些难堪,毕竟之前思孙心切将才十五岁的“榆木头”错认为自己失踪多年的长孙,但事关重大还是立刻追问起来。

“这是我俞家的祖传之物,”“榆木头”一脸正容地回答,“却不知为何内侧刻有‘林’字,今日遇见林道友,一时想起这才冒昧请教。”“榆木头”接着补充道,“虽然这枚灵具威力不大,但到底是家传之物,在下还想将火灵石配上,恢复其应有的威力,即使使用不上,也得好好保管。”

“原来如此啊……”老道听后不觉喃喃自语,渐渐露出欣喜之­色­来,“让我好好看看你,俞志远,好名字啊……”这次老道虽没有像之前错以为其长孙归来那般喜极而泣,却也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甚至说话语气都变得格外亲切。

原来林家是一个传承了近千年的修仙家族,世世代代在京城附近的玳瑁山修炼,但近年来宗族内资质上佳的弟子越来越少,再加上世仇极深的单家步步紧逼,终于在八年前宗内唯一的筑基期长老兵解之后分崩离析……有的投靠到别的修仙家族寻求庇护,有的索­性­混迹世俗界逃避追杀,甚至还有的投敌反戈,当然更多的则是像林老道这样携带着本系家族成员外逃。不过选择外逃跑却必须冲破单家的重重截杀,当时凭着林老道炼气期十三层的修为一连突破六股阻击,面对最后一道封锁时法力枯竭无法再战,此时林老道的长孙林天赐站了出来,自告奋勇负责迎战来敌……

林老道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将先前不愿提及的全都说了出来,仿佛再也没有了顾忌一般。不过听着林老道令人心酸的自责“我实在没用,十多年前就将功法练至十三层境界,结果服用了族内耗费了大量灵石才购得的筑基丹,却没有筑基成功,如果能成的话,林家也不会垮了……资质最好的天赐至今还下落不明……”,“榆木头”并没有主动询问,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果然,稍稍平复下心情的老道握着那枚戒指,充满热切希望的眼神盯着“榆木头”,“这枚戒指内侧的‘林’字指的就是我们玳瑁山林家,”说着摆出长辈姿态地指了指“榆木头”,“那么知道这枚戒指为什么又是你祖传下来的么?”

虽然觉得老道此时似乎问得有些故弄玄虚,但“榆木头”还是摇了摇头。

老道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因为你祖上就是玳瑁山修仙家族的一个分支,后来因为家族内连续三代没有出现灵根拥有者才被驱除出玳瑁山,但是今后只要再出现资质突出的后辈就可以以戒指为信物,重回玳瑁山认祖归宗……”

听了老道这番滔滔不绝的介绍,“榆木头”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祖上是玳瑁山修仙家族的一员,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被迫远走他乡——不过自己可从没听说这枚戒指是所谓信物,而是在某土地庙得自于一位神仙的。但又一想可能当时已没有灵根子弟的俞家已经早与普通凡人无异,才会以为给戒指的林家人是一位神仙。

不过他对于林家所谓玳瑁山修仙家族的正统地位有些怀疑,毕竟爷爷将神秘兽皮古书传给自己时,再三强调那可是俞家那位大神通先祖传下来的至宝,想来那玳瑁山修仙家族的名声应该是自己俞家打下的才对,至于哪家是主导哪家是分支,全看当时各家的实力而定,说不定就是因为玳瑁山各个修仙家族中的明争暗斗的内耗才导致最后败落的。

林老道可一点儿没想到“榆木头”会有这般想法,还在一个劲地鼓动着“榆木头”,说着林家和俞家向来同气连枝,家族之间相互联姻,所以才会长得如此相似;而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让林俞两家人再次重逢,总有一天会打回玳瑁山,重建祖业的。林老道虽一副以玳瑁山主家自居,隐约有些把“榆木头”当成从属看待的意思,但其重振家族往日辉煌的忠义之心还是显而易见的。

原先林老道已抱了必死的信念,要与明日来敌拼个鱼死网破,没想到竟然遇见了年纪轻轻就已达到炼气期十二层境界的“榆木头”,而且两家祖上就是相互通婚的世交,虽然后来俞家被赶出玳瑁山,但至少算不得外人,尤其是在“榆木头”掏出戒指时,林老道脑海中就闪过一个颇让其意动的想法来,当即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一心想把眼前的年轻人留下,一同却敌。

第一百零八回 许诺相助

虽然“榆木头”对林老道以玳瑁山主家自居有点反感,但一想到自己长相与其长孙林天赐酷似,林老道抱着自己时自己虽然愕然却感觉格外亲切,像极了小时候被自己父母、爷爷搂抱着时温馨的感觉,不由得怀念起临湖村来,不知不觉对眼前的林老道也生出不少好感。

林老道见“榆木头”有些出神,原本鼓足勇气想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但刚回过神的“榆木头”已经将老道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暗自猜想到什么,主动挑起话头开口说道:“林世伯,既然我们祖上俞林两家世代交好,那就不要把我当成外人,先前所说如今林家‘生死关头’到底指什么呀,难道遇上大麻烦了吗?”

一听此言,林老道长出一口气,一边暗暗咒骂自己在生死关头还死要面子,一边却感叹眼前的年轻小伙也如同自己年少时一般未经世事,竟似乎愿意趟此混水。林老道自然早就将“榆木头”炼气期十二层境界的修为看在眼中,盘算着若能得此子相助,就能使用上那个阵法对敌,胜算一下子大出好几分,为了自己林家这支的传承无论如何也要留住此人,大不了事后让馨儿……

打定主意后老道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其实说起来这事和你多多少少也有点关系,可能正是天意如此,今天才让你我见面,”老道看了一眼“榆木头”,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几个月前玳瑁山的死对头­阴­溟谷单家就以符箓传音给我,指明明天晚上将我们林家从修仙界除名,其实不但是我们林家,只要是玳瑁山修仙家族的甚至包括小兄弟这样的后裔,­阴­溟谷单家都不会放过……”

说到这里老道牙齿咬得紧紧的,连眉毛都跳动了一下,但却坐得更为端直,露出一股傲然之­色­来,“我林逍风虽然不肖,不能光耀门楣,但至少还是有骨气的,不是那忍辱偷生之辈,原本明晚就准备与其决一死战……”林老道原想继续说若是“榆木头”害怕退缩的话,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不过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林老道此时的心七上八下,他虽然知道极有可能只是自己一相情愿,换了是谁都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来趟此混水的,但是还是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希望奇迹可以出现,眼神中期盼之­色­却流露无疑。

而初出茅庐的“榆木头”发觉这老道竟还是傲骨之人,一下子好感大起,神情郑重地出言问道:“林世伯,既然是修仙界的事,那为什么我在渔阳城问路时,普通百姓一听清平观就大惊失­色­,连樵夫都绕了远路砍柴啊?”

“唉,”林老道见“榆木头”并没有被吓跑反而细问起来,­精­神不觉一振,耐心地介绍起来,“俞世侄你有所不知啊,山阳郡与北边的山­阴­郡虽说天地灵气比起其他郡县稀薄很多,但也有两个修仙宗门存在,一个叫做化一宗,一个叫做­阴­煞教,这两个宗门中化一宗传承时间较长,原先在山阳郡的势力一直牢牢占据着主导地位;而后起的­阴­煞教自从其大长老突破到金丹中期境界,渐渐显露出后来居上的趋势……”林老道见“榆木头”听得专心致志,一点没流露出不耐之­色­,很是欣慰,呷了一小口茶继续说道,“其实说了这么多废话,原因还在于这两个宗门都不愿庇护我们林家,毕竟家族内没有筑基期的修士,别人瞧不上也属正常,而……”

林老道说到“而”字,顿了顿,面露一丝愤恨之­色­,“而在山阳郡几乎一手遮天的司马侯府为了交好­阴­溟谷单家,竟一连两次让官府放出风声,说我们清平观妖气冲天,特地请了法师来除妖,百姓自然都绕得远远的,没人敢靠近了,连原来招募的几个凡人道士都吓得逃跑了,”说着,老道冷哼了一声,仿佛对那司马侯府非常不满,“不过也正因为他们想将我们林家一网打尽,下令只要有人想来清平观,绝不能阻拦,我这才能够和俞世侄见面啊,哈哈哈……”

见林老道带着怒­色­地大笑,“榆木头”突然觉得这老头挺不容易的,但让“俞木头”吃惊的是此老道竟然也提到了司马侯府,居然其还结交远在京城的修仙家族,实在感到有点出乎意料,“林世伯,您说到司马侯府结交修仙家族,这怎么可能呢,修仙者不是从不和凡人来往的么?”

“修仙者一般的确不与凡人来往,但这位司马侯爷并不是凡人,而是一个地地道道修仙者,据说已经进阶到了筑基初期境界,并与山­阴­郡的魔焰门关系密切,如是没有两大宗门­干­预,山阳郡可完全是此人的天下了。”林老道一边愤愤不平,一边解释道,“六个月前伙同单家一起攻打我们清平观的那个蒙面灰衣人,我怀疑就是司马侯府的……不过俞世侄放心,单家也就只有一个筑基期修士,肯定在其老巢­阴­溟谷坐镇不会前来的,来的也只是炼气期修为的修仙者,只不过人数多上一些而已,”林老道担心“榆木头”心生惧意,故意将“只是炼气期修为”几个字说成重音以示强调,说完还恨恨地骂了一句,“单家肯定是找了传送阵过来的,否则才时隔六个月哪里来得及赶个来回,这些狗贼还倒真舍得下本钱……”

听到司马侯爷本人竟然就是修仙者,“榆木头”震惊不已,心中乱成一团:这人既然是修仙者,为什么还要在凡人的世界里折腾?在山阳山­阴­两郡,这司马两兄弟已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们究竟还想做什么呢?对此“榆木头”实在想不明白,不过对于眼前清平观的危机,“榆木头”觉得既然没有筑基期修士的参与,自己倒是真帮得上忙,想到此便毅然决定:相助林老道,守卫清平观!

当“榆木头”一脸郑重地答应将会竭力相助时,林老道紧张的神情如释重负般地舒展开来,却似乎又因感激而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上前一步再次用力搂住了“榆木头”,同时在其耳边郑重其事地说道,“俞小子,这份恩情我林逍风记下了……”

第一百零八回 两仪四象阵

接下来已经将“榆木头”当成自己人的林老道,把清平观中另外四名林家子侄都叫了进来与“榆木头”见面。这四个人都穿着褐­色­道袍,相貌极为相似,看样子都是林老道孙子辈的弟子,其中“榆木头”最早见到的那名扫地青年也赫然在列,此人修为最低,只有炼气期三层,其余三人的修为都达到了炼气期六七层。

当得知这四人都是亲兄弟,名字更是以“伯仲叔季”排行取名,分别叫做林伯文、林仲文、林叔文和林季文,那个扫地青年正是年龄最小的林季文。“榆木头”看着他们兄弟四个,不由得感受到玳瑁家修仙家族繁荣昌盛时的景象……

不过眼前的四人听说“榆木头”会与他们一同度过明晚的难关时,原先似乎已不抱什么希望的坦然神­色­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从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除了崇敬外,更多的则是热切的希望之­色­。那个最年轻的林季文脸涨得通红,要不是慑于林老道在场,恐怕都要大喊出声来,毕竟于绝境中看到一丝希望是多么令人激动欣喜的美事。林老道介绍完之后,让大伙一一落座,这才详细谈起明晚的大劫来。

原来六个月前­阴­溟谷单家出动了三个炼气期十三层,五个炼气期七八层,十来个炼气期三四层的修仙者来攻打清平观。在单家看来,加上司马侯府的一个炼气期十三层修仙者的帮助,拿下躲藏在清平观的林家残余几人应该是手到擒来才对,所以才让十来个炼气期低阶子弟也跟着出来历练一番。却不知林老道根本不是普通炼气期顶峰的修为,因为服用筑基丹后,虽然没能筑基成功,但也极大地改善了体质,大大增进了法力,所以才一交手就发现林老道法力之强,完全能够以一敌二还占得上风,加上林家依靠阵法,不仅硬生生地将攻击尽数抵挡下来,还击杀了数名单家低阶弟子……

林老道讲到这里,却没有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连连感叹自己这支的林家先祖未雨绸缪,竟然在全盛时期就布下了清平观这么一枚后手,使得他们几个后人遭遇家族大难还有这片立足之地。不过林老道感叹先祖英明的同时也指出单家极有可能为此才不远千里追杀他们。

见“榆木头”仍然一头雾水,林老道想了一想后,还是出言解释道:“原本我们林家已经失去了玳瑁山,宗内也没有筑基期修士,按理单家大可以由得我们自生自灭,但为什么他们一定要赶尽杀绝,最重要的原因还在于——”说着,林老道踩了踩脚底,“在于这下面有灵脉!”

“灵脉?”“榆木头”小声重复一遍,却仍然还是一脸茫然地望向林老道。

“修仙者在天地灵气充足的洞天福地修炼,能够帮助增进修为,反过来如果天地灵气极为稀薄那就算资质出众,无论如何怎么引气入体,都不可能提升境界的。而世上洞天福地其实就是由品质上佳的灵脉之地造就而成的。所以在修仙界,对于宗门世家来说,第一重要的就是灵脉之地!”说到“宗门”二字,林老道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三分……

“想我玳瑁山虽不比名门大派,算不得什么洞天福地,但也是绵延三百多里的下品中阶灵脉,在修仙家族中赫赫有名,”林老道似乎凡是提及什么都会扯到玳瑁山上,而且每次都是开始时神采奕奕,后来就黯然失­色­,这次也不例外,说着说着声音又低沉了下来,“近千年的基业就这样在我林逍风的手中丢了……”说到最后,仿佛觉得实在愧对先祖,脑袋也耷拉了下来……

一时屋内寂静无声,就当“榆木头”刚想安慰几句时,林老道猛然抬起头来,双眸中­射­出­精­光,“不过我们还有这清平观,虽然只有三里多的下品下阶灵脉,但也够我们站稳脚跟,东山再起了!不过首先要做的就是挺过明晚的劫难……”

整整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接收了一大堆信息的“榆木头”这才明白灵脉之地的重要­性­,而单家不惜劳师动众万里奔袭也要将林家铲除的原因,很可能也在于此。

不过此时的林老道自信满满,一副完全有能力守住清平观的神­色­,就在“榆木头”狐疑之际,林老道开口了:“这次有俞世侄鼎力相助,我们就能够布下先祖传下的‘两仪四象阵’,如此一来,不管单家来多少人,也休想把我们赶出这最后的灵脉之地,说不准还可以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两仪四象阵?”“榆木头”心中默念着,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但见林家伯仲叔季四人都不出声,也就静静地听着。

“伯文仲文叔文季文,你们四人守住四象之位,馨儿与俞世侄负责两仪位,而我则镇守中心太极,大战之前开启拘灵阵,让灵脉的灵力先充盈大阵,这样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说到最后,林老道面露喜­色­,仿佛已然成竹在胸的模样。

“馨儿?”“榆木头”不觉一怔,四下打量了一遍,并没有看到其他人,但心中却想起了松平县救治欧阳一剑岳父的女神医,想到了渔阳城为赈济灾民的神秘人,更想到了在城中与自己撞满怀的白衣女子……

第一百一十回 林芷馨

“哈哈,馨儿就是我的孙女芷馨,”林老道笑着说道,不过看了看伯仲叔季兄弟四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他们在场还有什么话不太方便说的样子,“俞世侄,我带你四处转转,”说完林老道就站起身来,似乎很随意地对四人中的老大林伯文说道,“你们散了吧,等芷馨回来,我们再商讨明晚对敌的细节。”

“榆木头”疑惑之­色­一闪而过,知趣地没有言语,也站起来跟随着林老道走向道观的后方。不一会儿,“榆木头”就跟着老道穿过后殿出了清平观,来到了雁石山的后山。此地景­色­与前山全然不同,没有参天大树,周围被一片片郁郁葱葱的矮小灌木所环绕,正中却耸立着一大块巨石,这巨石形状十分奇特,竟然如同一队展翅高飞排列整齐的大雁。这巨石上看不出一点儿人工雕刻的痕迹,还如此栩栩如生,让人看了不禁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林老道见“榆木头”盯着巨石看得目不转睛,也对着这块雁石指点起来,哪儿是身强力壮的头雁,哪儿是躲在其身后的小雁……一边指点一边感叹:“也许当时先祖早就预料到林家会衰败吧,特此留下这么一个后手,”说着又指着雁石中领头大雁,“这群大雁齐飞的方向朝着西北,正朝着玳瑁山的方向,先祖一定是激励我们后辈不要放弃……”林老道话语之中充满了对故土的眷恋之情,使得“榆木头”也想到了临湖村与自己的亲人朋友。

林老道出神地遥望了远方好一会后,又望向了前方较近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榆木头”朝着林老道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只见低矮的小山一座连着一座,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正在疑惑之际,却听林老道缓缓地轻声说道:“我的小孙女林芷馨就在那座石山之上,她土木双灵根资质,从小勤学苦练,二十五岁就已突破到炼气期第九层顶峰,离突破瓶颈只差一步之遥,实在难得啊……”说到这里,林老道叹了口气,“所以我存了私心,交代馨儿明晚之前远离此地,不至于被人灭门。这也怪不得我,馨儿虽然比他们四个长了一辈,论年纪也只比季文大些,资质修为却是最高,任换了谁都会选择保全她的……”

这番似乎是安慰自己的话说完,林老道手一扬,一道红光从宽大的袖口中飞出,直入临近的一座光秃秃毫不起眼的小山而去,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榆木头”见此情景先是一怔,但马上想起这应该就是师傅曾经提及的传音符,而且通过红光的闪亮程度判断此传音符是短距离传音符,只能在数十里内传递消息而已。

“这次多亏俞世侄愿意仗义相助,我将馨儿召回一同商议对敌之策,”林老道神­色­极为真诚地再次感谢道,“用不了多久,馨儿就会返回清平观,到时再介绍你们认识。”

原来林老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在伯仲叔季四人面前谈起此事,“榆木头”听到这一番话才恍然大悟,不过转念又想这林芷馨从小就在灵气充沛的玳瑁山修炼,二十五岁才到炼气期第九层,这也不算快啊。

林老道见“榆木头”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道:“我家馨儿虽然不比天灵根地灵根,也勉强算得中上资质了,”转而正对“榆木头”道,“倒是俞世侄,不过十八岁光景竟能突破到炼气期十二层境界,真是不可思议,到底后生可畏啊……”

“榆木头”听出老道话语中难以置信的意味,似乎对自己过人的修炼资质还有些怀疑,心中不禁暗暗好笑:今年我其实才十五岁,见面时告诉你十八岁都已经夸大三岁了呢。不过“榆木头”面­色­如常,在巨石旁继续与林老道攀谈着。期间突然红光一闪,同样一道红光从那座光秃秃的小山激­射­而回,在雁石山顶盘旋一周后,缓缓降落下来,稳稳地停在林老道的手掌之中……

大约一个时辰后,返回清平观的“榆木头”见到了林老道的小孙女——林芷馨。此女身材高挑而白净丰腴,鹅蛋脸庞配上一双明眸,虽然同样身穿宽大的褐­色­道袍,一头乌发也只如普通道士般简单地盘起,挽髻Сhā钗,但却遮掩不住古典美人的样貌。只是此女显然不是在渔阳城中撞见的那位,使“榆木头”如释重负的同时却又有一丝怅然若失……

而林芷馨见“榆木头”直直地盯着自己瞧个不停,脸上不禁泛起两朵红霞,心中却颇为恼怒,要不是自己爷爷传音符上告诉自己此人会力助自己林家应付明晚的大劫,非好好教训这个登徒子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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