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呀,人说树留影,鸟留声,人就是留那名。人们记着那树的影子,知道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人们记着那鸟声,便知是什么鸟,是哪类鸟留下的声音;人们知道那名声,便知道是个好人,还是坏蛋,是有益于人民的人,是人民的心上人,还是个不齿于人类的狗尿堆。
高仲男走过的地方,人们都会记着那个又高又瘦的一说即笑的人,那个对人如火盆一样的热火的青年,那个像一道闪光的电一样在为人们照亮着行程的人,他是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的青年,便带有明显的那个年代人们的忠厚老诚,憨厚朴实的品格,乐于奉献的精神,那个时候的热,对人是那么忠诚,那么诚恳,那么热,就像谁见了都会感到火喷喷的,使你感到冬天的温暖,夏天的凉爽。他像雨天的伞,炎热天使人得到凉爽。老的,小的,男的,女的,都会把他牢牢地记住,不会忘了他的。
春天的三楼办公室,照样还有暖气的温暖,尽管阳光从敞开门的窗户中洒进来,人们感到了日光的温度,然而房间依然是暖气的温度。
高仲男打扫完卫生以后,坐在椅子上一个人写着他手中的材料。他还在编辑那份形势教育的参考材料,那是今年的第三期了。从他来到市委的十几年里,他已经编辑出版过二百多期了。他编的是月刊,一个月一期,有时还有增刊,一年下来就是十几期,甚至二十多期。
虽说这是一个内刊,但他编得很下工夫。他一点也不马虎。他要细心地参阅、摘抄几十种机密内刊,从中选出适当的资料,然后把他们归类编辑出来,然后印刷校对都是他一人负责的。
刚来的时候,还有个老师带他,他们两个负责,那时候是不分期的,两三个月才出一期,如今一年十几期,一年还出几期增刊。谁知前些年,就是他来后的第三年,那位同志突然得心脏病去世了,从此就他一个人编这个刊物。
你别看这虽是内刊,但各大军区、省军区,各省市委宣传部,本市各区、县委的宣传部门的干部,是非常重视的,常常来信来函索要,一旦出得迟了,不是来信,就是打电话,要这个材料。
所以,你看高仲男他多么重视,每天不停地在写着、改着,非常认真。当然,他这样下的工夫,仍然有人不服气,常常以能者的名义给他大刀阔斧,给他修改,把在仲男看来是非常重要的内容给删去,认为那是不用的,多余的。可是后来,每一期被有人砍掉以后,又被部长审阅时在上面重新勾画出来,并写上“这里还要”,“这段很重要不可砍去”。不过,这样经过了几次,那些能者也就不大改变了,不作修改了。到后来就完全不加改动了。这时仲男又认为,总不能连错别字也认可呀,为什么不改动。有时候,就是为了这样一些理由,这样的小事,他和他们争论起来,他认为那是一种不负责任的态度。不管你是大段大段砍掉,还是完全不改,连个别字句也不改,这都是错误的,也是不严肃的,是不尊重我的劳动的,也是不负责任的,我没有要你不改变我的错误,当然也没有要你全部改变,甚至连洗澡水和孩子都倒掉呀。当然,他们都知道这是工作上的争论,是正常的。
为了这些事,高仲男同他们生了小小的争论。当然,高仲男心里不想那样,他从来不愿意这样去对待同志,对待他任何的一位同行。他是尊重人们的,但又不是如某些人一样,一句一个处长,一句一个领导,那样庸俗、俗气。他这个人,就是那样。他尊重人们,丝毫也不轻看人们,即就是对方能力不如他,水平低于他的水平,他也不轻看他,因为他是组织指派的,那是组织上没有看准,没有认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错怪了人家,小看了人家,他还是尊重人家的。
不过,他这个人,从来也不称人的职务,这不是他轻看职务的证据,并不是他轻看他,更不是他不服从人家。
的确,他在市委工作了快二十年,他接触了的领导也不下几十个人,包括市委第一书记,第二书记。也包括管宣传的书记,兼部长的常委、副书记,他都是一概看待,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老师,更把他们看作自己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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