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佩服你这样一个指头和九个指头的看法，但是这已经是绝大多数的了，谁也不能否认。***”高仲男说。

孙部长冷冷笑了笑说：

“其实，我这个人主要是不讲那种两全其美的话。要是我会迎合形势，善于粉饰生活的话，那些年我也不会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更不会流放在那茫茫的戈壁滩改造去了。”

部长一番话，使仲男毛骨悚然。是呀，他只知道部长是从西海区调进市里来的，但他并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段遭遇。一时间，他觉得不好意思了，他无意指到这位老人的痛处，便转过来淡淡一笑说：

“实在对不起，我真的还不知道你也有这样的遭遇，我光听说你过去当过市委常委，也当过部长，不知道那是哪一年？”

“没有关系，听你对时局的看法，我是赞同的，我不会计较你的话的，你是一个好同志，我也是具备你这样锋芒毕露的­性­格的，所以才让人家抓住了，那是1959年的时候，我在西海市委当常委兼宣传部长，那时根据**大兴调查研究之风，我也下去搞了一段调查，回来给市委写了个调查报告。ww就是浮夸风泛滥，饿死人不少。没有想到被一些人批判了半个月，后来突然免了常委，免了部长，就下放了。说是下放了，还给我戴了一顶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帽子，大概是搭车把我给搭进去，实际上是改造。”孙部长冷冷一笑说。

“搭车，搭什么车？”高仲男也冷笑了问道。

“这你还不知道，我们在那些年常常搞搭车的事，比如抓反革命了，就顺便把你也算进去一个；大打贪污犯了，把一个借公款未还上的人也拉进去了；反彭德怀了，反了好多右倾机会主义分子，把我也搭上了，先处理后定­性­，也算顶成了一个指标。”孙部长又冷冷一笑说。

“哦，这我知道了，当年我在148地质队时，队上也反过右倾机会主义，我记得把生活困难，偷吃了一颗羊头的技术员，也作为右倾机会主义，批判了一个星期。不过，最后还好，什么也没有定上，光开会批判，贴大字报、小字报，批判了好多天。”仲男也略有所思，回忆了一下说道。

“那年月，就是那样，也不奇怪，定就定了，这倒没有什么关系，官当不成也没有关系，就算了。问题是以后麻烦，每一次运动，都要轮到你，把你整个死去活来。我在那里改造，你说被改造的人还能怎么样，可是‘文革’以来，接二连三，过来过去找你的麻烦，那里外调把你供出来了，这里进行三查也把你查到了，一会儿是死老虎，一会儿又成了活老虎。反正过来过去，把你批个一塌糊涂，甚至还把你打个死去活来。娃们造反了，也要造到你头上来。就这样折腾了好些年，直到前几年，才把我收回来，让我再当个副部长。”部长的脸上掠过一层­阴­影，他有气无力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些况，大家都不知道，所以有些人是错怪了你。”高仲男低声地半是自自语地说。

“要那么多人知道­干­什么。再说，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上了年纪的人，谁没有这七灾八难的经历！”孙部长又淡淡一笑说。

这时候，高仲男想起来，自己比起老部长，确实­嫩­的很，这不光是年龄上的偌大差异，阅历上经历中的差异，还有党­性­上理想觉悟上的差异。想起这些来，便觉得自己还很幼稚，人家到底是老­干­部，久经考验的老­干­部，这真是我们党的宝贵财富。这种财富确实是非常宝贵的，平常总以为人家工龄长，经过战争年代的考验，经过出生入死的磨炼。没有想到，同是和平年月，还同样要经过那样的考验，他一下子觉得他好像个也长高了，身子也魁伟了许多，一种崇敬的心便油然而生。这就是革命老­干­部，革命领导­干­部，难怪呀，他还是当年西安事变时的学生运动领袖呢！

这时候，仲男才更加意识到，那些平时对部长说三道四的人，指责他的行为的人，甚至不愿同他下乡的人们，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说，过去高仲男对孙部长还是一种同心，还有一种对老人的尊敬的话，那么现在况变了，变得就像过去“文革”前那种思想，那种赤诚的对革命领导­干­部的尊重和崇拜，这不光是他现在才产生的，参加工作的时候，他就是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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