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我还是一个毛头小青年。我像其他绝大多数新生一样,穿着新衣新鞋,怀着逃离地狱即将升入天堂的激动大步跨向校门。在高中,我曾无数听到蜡烛这样鼓励苦海中的学生们——大家千万不要松懈,紧咬牙关,撑到高考,上大学后就轻松了,起码假期一天不少。高三时,一位年轻的英语老师更是现身说法,生动地描述他的大学生活如何精彩,最牵动我们男生的心的是他身边一直美女不断。我就是带着对美丽姑娘的向往跨过大学校门的,在那一瞬间,我的内心骚动得不得了,如同头顶上那块被秋风吹得飒飒响的表示欢迎新生入学的横幅。
三年紧张刻板的高中生活几乎把每个男生斧凿成性压抑,一是因为学习紧张,特别上高三后,每天都是做不完的习题和听不完的题目讲解。二是学校规定高中女生不准留长发,最多齐肩长,不准穿紧身的衣服,只能穿肥大的校服。这样一来,青春女性的线条和多姿也就荡然无存了,后面看上去个个女生几乎一个样。至于原因,校领导没有阐明,据我们揣摩,应该是为了周围少一些让男生想入非非的因素,使他们把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去,可谓用心良苦。
高考结束后的当天晚上,我和几个同学去唱K,因为我们几个都觉得考得不错,正常发挥水平,所以大家的兴致很高。三年来的苦闷和压抑伴着嘶吼冲破喉咙,释放在空气浑浊的包厢内。我们男生还喝了很多的酒,疯话连篇,两个同班女生见机不妙,可能怕被轮了,所以找借口溜了。从歌厅出来后,我们去公园里闲聊,天南海北,胡扯一通,直到体内的酒水差不多都变成尿液撒在草皮上,我们才各自回家。这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困乏和睡意像冰水一样浸泡全身,我勉强洗了一下脚,然后扒光全身,卷一条被单躺在床上。瞬间,床在无限扩大,无限增厚,我的整个身躯在下陷,很快就进入无际的黑暗中。清晨,我被一泡尿憋醒,昏头昏脑走出房门,却被正在客厅喝茶的父亲呵斥了一句,原来我身上连条内裤都没有,我晃头晃脑回房套了一条运动短裤,直驱厕所,里面发出了水管破裂的声响。
回房后,我继续睡,刚才的起床像是梦游时做的事,我很快进入了梦乡。再次醒来时是上午十点半时的事情了,不久前的睡眠像野外的一眼天然温泉,涤尽了每个毛孔上的污垢。我曲腿坐在床上,伸出手指除去眼角的眼屎,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处于轻松状态。我抬头朝窗外望去,天穹像由|乳白色的牛奶凝固而成,浅黄的亮光像薄雾一样迷漫空中。我扭动了一下脑袋,墙角的海报让我眼珠停滞,脑袋发蒙:玛丽莲·梦露那细腻如外面天空般的肌肤,性感如初升太阳般的嘴唇,让我内心激荡,灵魂出窍,腿间的小鸠鸠也迅速斗志昂扬起来,直翘翘的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火箭。
玛丽莲·梦露在我的脑海中突然模糊起来,一会儿后又无比的清晰,并且越来越高大,整个人鲜活起来。她阿娜地走出海报,柳枝微颤地向我走来,我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伸出手掌轻攒她纤细的手指,在房间里踩着呼啦呼啦的像是来自遥远地方的歌声起舞。我盯着她那湛蓝的眼珠,凝视了许久,里面仿佛有一团火在燎起,然后像在蓝色的海面上熊熊燃烧起来,我感觉全身燥热难忍,用力抱住她,滚到床上。我把手伸向身下的小鸠鸠,它早已急不可耐。在我满怀激|情的操纵下,它像一架直升飞机一样快速地转动螺旋桨,直冲蓝天。
高考后那个长达八十天的假期彻底唤醒了我内心深处的情yu,我觉得大学的首要任务是遇见一个喜欢的姑娘,然后将她据为己有。如但丁,游历天堂时得有贝阿特丽切这样的美女相伴,否则里面的美丽风景就浪费了。下了公交车后,我的脑袋就不停地做一百八十度的转动,恨不得自己的ρi眼也有视物功能,以便看清身后的女生长得怎么样。那时,我几乎对所有长发楚楚的,身材姣好的,长相不赖的女生都抱有非常的好感,觉得她们都可以做自己的女朋友。
三个月前,我背着一个陈旧的帆布书包萎靡不振地离开学校。在这个大学里,我苦熬四年,却连一张学士学位证书都没捞到。只有一张可怜的毕业证,这这会让人认为我要么是个低能的人,要么是个行为不端的人,招聘方对我自然没什么兴趣,因为后面排队等着挑的人有的是。我曾试图隐瞒自己的大学生身份去找工作,可聘方盘问了几句后,就奉劝我最好去劳务市场,因为在这里耗下去也是白搭。跨出校门的那一刻,我觉得万分凄凉,周围一切的喧闹仿佛都是哀乐。
比我更颓丧的是我胯下的小鸠鸠,在大三第二学期的时,它阳痿了,像一只青灰色的斑鸠被虏住翅膀,不能再昂首挺胸地展翅欲飞。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我一直都认为性器官是男人生命力和创造力的象征,只要它能生猛下去,在适当的机缘下,男人就有可能创造出奇迹。对于阳痿这事,我一直都耿耿于怀,特别是听到已八十来岁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得到上帝的恩赐时,我更是气得骂娘。脑功能和性功能都比不上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这是我无法忍受的。
大学毕业后,我待业在家,成为一个无业游民。无事可干的时候,就在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地窜来窜去,但街上的一切都无法引起我的兴趣,包括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我像一个暴走症患者,目不斜视气势冲冲地向前踏脚,擦肩而过的路人都能感到一阵凉风。
此刻,我躺在床上,屋里一片昏暗,只有拉下的窗帘上一块金黄。我思量找点事做做,长久的无聊生活就像——就近取譬——阳痿患者看A片,徒增焦躁和丧气,没有生机。思来想去,半路突然杀出一个突兀的想法:写一个有关四年大学生活的小说。这个想法着实让我惊诧,因为我从没写过文艺类的文章。大学之前的应试作文不能算是文学创作,因为在写作的过程中得不到任何宣泄和发现的快感。
考场作文总让我想起读幼儿园时的集体如厕。阿姨把一群小屁孩定时赶到厕所的坑道旁,让他们排着队伍蹲下去,不管你有没有拉的可能,都得老老实实蹲着。十分钟之后,阿姨就会拿着一叠手纸赶来,逐个逐个地擦ρi股。不过这两者还是有所不同,起码阿姨不会要求每人身下必须躺着一坨屎,更不会规定怎么样的重量和质地才算达标,没拉屎的孩童也不会受到责骂,无非陪着闻闻臭味而已。但考场作文却是不得不写的,而且还要主题积极,字数不少于八百。为了大家都能写好作文,都能在任何时候有话可说,在备考过程中,老师重点传授和训练学生们的是议论文写作,结构是毫无新意的“总——分——总”,摆事实讲道理时要多引用名言名事。
为了给乏味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我要求自己在写小说的过程中语言尽量粗俗些,尽量低级趣味些。我认为低级趣味是个不坏的东西,起码比那些假仁假义的话要强得多。古有司马迁宫刑后忧愤著书,今有陈晓锋阳痿后无聊著书,不同的动机,不同的境界,注定成果会有云泥之别。不过没关系,不会让我羞赧得不敢下笔,我只想记录某些真实,真实的事情,真实的感受,真实的想法。在许多年之后,回首过去,我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混沌,重读此书时,我能知道曾经有这样的一个自己,能看到曾经有这样的一段人生,并且这样的文字只有我能完全读懂,并跟某些真实对应起来。
我躺在床上,闭着双眼,嘴角泛着笑意,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我在意淫。其实我是在回忆过去,搜索素材,寻找一些能写进小说的东西。话又说回来,粗俗的说,文学创作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意淫的过程,只不过很少意淫出Gao潮来,更别说Gao潮迭起了。为一个大学生活的失意者,我原以为记忆中会有很多感觉如初的东西,现在才发现不是这样的,过去的一切都如同石头投进时间的长河中,锅状水花、嘭的声响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河水依然那么流淌着,单调得让我满腹惆怅。
我坐了起来,把头埋在双膝间,想还是先起个题目吧——就叫“我们的大学”。我下了地,摁亮台灯,坐在书桌前,摊开笔记本,拿起钢笔,苍劲有力地写下“我们的大学”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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