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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步步错(原名要用身体吗?) > 97年,也是恒盛改朝换代的一年。

97年,也是恒盛改朝换代的一年。

我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档案袋。打开。

上方,粗体字:股权让渡书。

视线不受控地跳到文件下角标处。

“让渡人:胡欣,姚亦琛,何万成。”

所谓约会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突然冒出的声音惊得我手一震,文件滑落,调到地上。

我僵着脊背俯身去拣。另一只手却快我一步捡起文件。

李牧晨把文件放回书架,转而把另一个档案袋交到我手里:“我刚去找这个,才一会儿你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他见我神­色­不对,以为我因为他的大呼小叫而不满意,抓抓头,语带抱歉:“这个,我们收购泰美乐的协议。新加怕国内,国家控股企业接受猎头公司收购第一案。你看看。你应该猜得出我们收购这个二流公司的原因。”

我盯着手里的文件。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33楼的。我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直到下到停车场才缓过神来。李牧晨这时已经拉开车门等我上车。

我想都没想,径直钻进副驾驶位,李牧晨开车送我回家。

我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一路沉默。

“那个,地方……是不是只有高层才有识别卡?”我问李牧晨,声音不受控地有些虚。

他应该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平淡地答:“没错。整个恒盛,几万员工里,进得去的不超过十个。”

周日休息,我­精­心打扮。

太阳裙,我所钟爱的范思哲当季新款。及膝,抹胸款式,腰前系着宽面的缎带,隐隐泛着光,外罩披肩式样的短外套。头发微卷,披在肩头。化淡妆,涂淡玫瑰红的­唇­彩。

一切准备停当,我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练习微笑。

我约了李牧晨,在艾美酒店。

原本早就要约他吃饭。

奈何这李牧晨行程满满,我提早一周预约,才被分配到今晚的两个小时。

那时候,那份“股份让渡协议”,我没来得及细看。

想要再进那个档案室,就不得不尽力巴结面前这个人。

他那时候带我进去,监控室里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启动保全系统,随我们进出。可我要想一个人进,绝不是容易的事。

李牧晨天生衣架子身材,高,瘦,却不柔弱,穿着简单但­精­致。我们站在一起,很登对。他提早到,并且很绅士地起身为我拉开椅子。我配合他,微微笑。

法国菜讲究慢条斯理,似乎以折磨客人为乐,等待上菜需要很长时间,我状似无意地提起:“上次你叫我分析的恒盛收购泰美乐那桩CASE,我没弄明白。想要请教一下。”

“是公事?”李牧晨苦脸相对,“我原来已经沦落到不及一份文件魅力大的地步。”

我笑。尴尬,不知如何回他这句话。

他这样,不单纯是说笑,里面有三分真。

这么明显,我不至于听不出。

可他要的东西——我注定要叫他失望的。

他看我许久不说话,正了正­色­。眉头职业­性­地蹙起。

“那里的东西,你知道了,是对你自己不利。上次让你进去,是我失策。”

“你有麻烦?”

我试探­性­地问。万般不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不无无奈地点点头:“第二天我就被胡总叫去训了一顿。”

胡骞予知道了?

那他……

“不过,没什么。胡总和我是大学时的校友,再不济还算有点交情。他不会为难你。”

“胡骞予他还有没说其他的?”

他知道我进了那里,可能也早知道我在里面看了些什么。可是,他一点动向都没有。这一局,他按兵不动,到底是为何?

他古怪的看我一眼,眉心皱着:“胡骞予?”

我顿觉口误。这样直呼胡骞予的名字,实在不应该!

我真要打自己一嘴巴。

幸好这时侍应生适时地上前来。

手里一瓶红酒:“李先生,您的红酒。”

李牧晨被吸引了注意。他看看侍应手里的红酒,再看看桌上已经只剩半瓶的红酒,这才抬头对侍应说:“你可能弄错了。这不是我们的。”

我漫不经心地看向那瓶酒。

可这一看,就真是很难收回视线了。

83年的PETRUS,我自认还没财大气粗到出动这种动辄上万的名贵洋酒。

“是胡先生送的。”侍应生笑着说道,他暖人的微笑看得我毛骨悚然。

我顺着侍应生所指方向看去。幽静的角落,9号桌,一男一女对面而坐。

胡骞予那双眼睛,对上我的视线。

距离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李牧晨这时候已经起身,伸手邀我,“我过去打个招呼。要不要一起?”

我没来得及犹豫,便见这一男一女向我们走来。

一对璧人。

身高,长相,仪态,皆无比相称。只除那神­色­。

女的微笑,柔和异常。

男人却冰脸一张,千年不变。

“胡总。”

“胡总。”

我与李牧晨异口同声。

胡骞予微微点头回应。

我窥伺着他的脸­色­。

天知道我为何这么怕他!

挂在胡骞予手臂上的美女有些等不及,垫脚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胡骞予的视线在李牧晨和我之间逡巡了一轮,方才慵懒着声音说道,“我先走一步。这酒记在我账上,你们慢用。”

所谓混乱

送走这两个人,晚餐还是要继续。

没可能再进档案室,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

这万恶的法国菜!餐前菜,主菜,餐后甜点,一样都不少,一整套吃下来,我食之无味。

晚餐好不容易结束,“要不要去楼下的PUB喝一杯?”李牧晨又一次邀请。

“下次吧,我有点累。”

此刻的我,只想着这部电梯快点下到地下停车场去。

进入电梯间,相对无言。

“叮”的一声,电梯中途停在56层。

门开,两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

胡骞予,当然,还少不了刚才餐厅里打过照面的那位美女。

“胡总,又见面了。”李牧晨比我反应快,一面打招呼一面往里退一步,空出空间。

胡骞予脸微醺,有些醉。

而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倒是一副清醒的样子,可不知是生气了还是怎么,脸­色­不佳。除此之外,脸蛋,身材,仪态……胡骞予身边的女人,的确无可挑剔。

56层,艾美酒店套房。这两人许是刚开完房出来。

我笑,再笑,却依旧脸部僵硬。

电梯一路下到停车场。我上了李牧晨的车。坐在车上,一点话也不想说。车子开得很平稳,我手臂枕着车窗棂假寐。

眼前不期然闪过两个身影。

女的微笑,柔和异常。男人冰脸一张,千年不变。

我摇头,要把这两个人赶出脑子。

不要想,我对自己说,不要想。

就在我神游太虚之时,车子猛然一震。

刺耳的刹车声蓦地窜进我的耳朵,尖锐异常。

我睁眼,正见一辆银灰­色­跑车横拦在面前。我认得那车,是胡骞予的那辆世爵。

车上下来一人,笔直朝我们的车走来,开我这边的门。

“下车。”

“胡……”

“我叫你,下车!”

我不肯合作,胡骞予索­性­探进半个身子来拉我。

我的手被拽得生疼,被连拖带拽地拎到了那辆世爵旁。

他拉起副驾驶位这边的门。门一开,我才发现原来车上还坐着一位。而这一位,正是胡骞予今晚香艳的约会对象。

她坐在副驾驶位上,抬头看,视线在胡骞予和我之间逡巡,焦急,不知所措。

我不禁失笑,这时候我反而轻松起来,倚着车门斜睨胡骞予。这个男人,手上拉着一个,车上还坐着一个。

他的女人,多的好不热闹。

我甩手,想要挣脱胡骞予的钳制。

胡骞予手用力,抓得我更紧。

“Michelle,你下车。”说话同时,一双醉眼,看向这个名叫Michelle的女人。

我最终还是被摁进了车里。

车子发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叫嚣,世爵完美的加速。后视镜里,是那个被孤零零抛在路中央的女人。

胡骞予径直开回了位于乌节路的别墅区。

在这个家里,我度过了少年时代。

印象最深的是这个大门,豪华,厚重,那时候的我是困在门里的可怜虫。

我被拽着穿过外层花园,进了屋。

门在我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没了花园中景观灯的晕染,玄关瞬时间陷入黑暗。

与黑暗一道迎接我的,是胡骞予强势的逼近。

他的­唇­,靠近我。势在必得。

我侧过脸去,躲避,终是没能躲开,被他捏紧下巴,扳正了脸,被迫送上嘴­唇­。

这个男人今天,吃错药了。

我出声咒骂,被胡骞予占领­唇­舌。他的手,像拿了手术刀,割开我的衣服,不够,还要割开我的皮肤。

我疼,可我不出声。他这个混蛋,我在心里骂。

他突然停下所有动作。

缓缓的,他的手轻轻抬起,摩挲我的眼角,带下眼泪,一滴,停在他的指尖。

他的眼睛,陷于一片黑暗中,只有瞳仁,暗­色­的,茫然无措的光。

他的手,松开对我的牵制。

我当他良心发现,却不料下一秒,他再度欺上来。

他没轻没重,我被撞到门上,后脑勺一阵钝痛。

吃痛的声音还没出喉咙,便被胡骞予吸附住­唇­。

我紧闭双­唇­,阻碍他的进犯,他索­性­用牙齿,厮磨我两片­唇­瓣。啃咬。一遍一遍。

这个人,所做的,如果是为了让我疼,要我恨,那么,他真是成功。

我疼,我狠他。

这个男人的身体,就是我的欲孽。

“两次……你故意,要我生气,要我,看见你和别人……”

他的牙齿,兽齿一样,顺着我的脖颈向下,一路厮磨。他说的话,喷在我凉薄的皮肤上。

……

……

半夜醒来。

我看着枕边睡得安稳的人,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睛有些失焦。

身体濡湿而疼痛。我的记忆,还停留在玄关的门后,黑­色­的角落。而这里,此时,此刻……

我躺在床上,环顾四周。

床,写字台,桌椅,一切都不陌生。

这曾是我的房间,三楼的一间客房。从摆设到布局,都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在这个房间,住了这么多年。这里,对于我,陌生又不陌生,亲切也还疏离。

可现在,这里充满的,却全都是胡骞予的味道。像是在宣告这是他的地盘一般。

平常的胡骞予,周身一股霸道的气息,我现在才知,他连睡觉时也不例外。

他一手横过来,霸占床上的位置。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蜷在床的一角,快要坠下床去。可如果往里挪一公分,我便会枕上他的手。

空阔的房间,只有胡骞予的呼吸,一声一声,平静而清浅。

听着他的呼吸,我难以入眠。只好裹了被毯下床。

下意识地开衣柜找衣服。可惜,触目的尽是衬衫、西装、领带。都是这个男人钟爱的简约却昂贵的款式。

男士的。胡骞予的。

胡骞予不是那种轻易就能让人弄明白的人,比如现在,胡骞予主卧不住,住客房。个中原因,我想不通,也不愿去想。

我拿了件衬衫草草套上。

地毯很厚实,落物无声。我脚踩在上面,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我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间客房。

之后,我随便找了间房,几乎是一粘到床就进入睡眠状态。

……

在黑暗中,我感受到了光亮。刺眼的光亮,逼得我不得不撑开眼帘。

此时,整个卧房亮如白昼。我下意识抬臂挡住眼睛。可是我挡在眼前的手却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攥紧。

待我睁开迷蒙睡眼,看清来人,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跟我走。”

胡骞予把我带回了恒盛大厦,那间监控严密的档案室。

一个公文袋被交至我手中。是装了那份“股权让渡书”的公文袋。

让渡书以董事会的名义签署,字里行间,冠冕堂皇。

而我急于知道的是,除了我的父亲,还有谁签署了这份协议?又凭什么瓜分以林家为最大利益集团的恒盛?

97年,金融危机爆发,恒盛海外资金链面临十几亿资金缺口,不得不抛售旗下高度控盘的银行股,但此时却有谣言散布,指控恒盛联合金融大鳄,­操­控游资走向。国家因此冻结恒盛的资产。恒盛暂时停牌。

恒盛面临清盘,董事局其他成员见死不救,曾是我母亲挚友的姚亦琛也紧随其后撤资,我那总裁兼任首席执行官的父亲负债自杀。

所有的媒体事后对此的报道千篇一律。无非是感叹与惋惜。外界所不知的是,恒盛董事局控制下的储备资金库足够填补这十几亿的缺口,却一分钱都没有出。

当时的董事局,爸爸,胡欣,姚亦琛,何万成,四人中三人,同时签署了这份协议,把他们持有的股份大份额的让渡给了一个叫Dāvid Yang的人。

Dāvid Yang是谁?

他和胡骞予是什么关系,以至于要他把手头持有的那么多股份,都过到胡骞予名下?

所谓训示

“DāvidYang是谁?”

我抓住胡骞予的胳膊,仰头看着他。

他笑,讳莫如深:“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我知道他不会,可是……

“算我求你!”

我咬住牙,乞求的看他。

他捧起我的脸,看定我的眼睛:“这不像你。林为零从不求人的,不是么?”

“我要知道真相!”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给我看文件?”

他笑一笑,笑容很快隐去:“因为我要你知道,你要的一切,都在我手里。

你也逃脱不了我的掌心。

所以,

你不需要去找别的男人。”

第二天,我就被内部调离。

发配边疆,被调到助理室。

我前脚刚进办公室,人事部的邹部长后脚跟进来。

看着摆在我桌前的调任书,我险些失笑。

胡骞予不是不拿我这个对手当回事儿吗?何必把我调离财务部?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邹部不免着急:“林理……林小姐,很抱歉,这是胡总亲自签的调令。我们也没办法!”

这么说,再加上一脸­精­心加工过的所谓歉意。是深怕我为难他,硬要他给个说法吧?

他像狱监一样杵在我的办公室看着我。我只能乖乖收拾东西走人。

一个小职员,对上胡氏帝国的掌权人,没有胜算。

林为零不会再做没有胜算的事。

几分钟后我已经身处助理室的范围内。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和我打招呼。“空降部队”本就容易受排挤。

亲自带我到助理室的王书维简单向同事介绍了我,之后便把我撂下不管。

我处于浑噩状态。耳边充斥着的,无非是那些“咖啡吗?几杯呢?好……马上送到。”一类的话。

而对于我,习惯了每天都被“建仓,吸筹,拔高,回档,出货,清仓”这些字眼所围绕的生活,一下子,根本无法适应此刻闲适的时光。

闲来无事,泡杯咖啡,一直喝到中午。

咖啡凉了,被忽略在一旁。我,同样被忽略在一旁。

有人临走前终于记起我的存在,事务­性­地邀我这个新同事一起去吃饭。听我拒绝,她立马露出一脸释然,生怕我反悔一样,踩着细高跟,“噌噌噌”,即刻就不见人影。

此刻的助理室空空荡荡,和早前的闹腾景象相去甚远。我去茶水间泡咖啡,不料竟在此碰到王书维。

他在泡咖啡,我没有同他说话,转身走到一旁坐下,等着他离开。可王书维泡好了咖啡,却没有走,反而朝我的方向漫步而来。

我低头摩挲着手中马克杯的杯沿,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不要抬头。

我余光看见他走到我面前。很近,他的西服纽扣上的压印都看得清。他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他的那杯咖啡放在了我面前,转而走开。

与我相同,王书维也爱用马克杯喝咖啡。

我看着那杯咖啡,良久不动,怒意慢慢冲上脑袋,我嚯地起身,端着杯子来到洗手池,咖啡倒掉,杯子扔进垃圾篓。

我有些失控,咖啡烫着手,又疼又麻。我的脑子有些飘忽,幸而这时,外头空荡荡的办公区域,突然响起电话铃声。

我没有在茶水间多做逗留,回到办公桌接电话。

显示是总裁内线。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接起了电话。

意料之内的熟悉声音传来。

“一客C餐,送到我办公室。”

我哑然,不知如何接胡骞予的话。

沉默片刻,就听到听筒另一端的胡骞予说:“林为零?”

我心中顿生戚戚之感。我一声不吭,他也能知道是我?

“林为零。”

“是。”

“一客C餐。请你快点。”

“是。”

到餐厅点餐。不知道老天是不是刻意在为难,竟让我碰到了此刻最不能够碰到的人。

李牧晨在电梯间里,我在电梯门外。

他低着头,斜倚着身,靠在电梯间的扶栏边,看似神不守舍,电梯停驻延时,响起了略显刺耳的“叮”声后,他才回神,如此后知后觉,令人不禁担心。

他抬起头,正撞上我的视线。

他的眼睛,在我的脸上停留片刻,移至我手上拎着的餐盒。

“你好。”我浅笑着和他打招呼。

对我的招呼,李牧晨置若罔闻。迅速收回视线的他,脸上再没一丁点情绪的波动,绕过我,径直向餐厅走去。

我下意识,回头看他的背影,觉得其中难免有了些决绝的味道。

这个人,这种态度。

我们,已经不可能成为朋友了。

但愿,不会成为敌人。

77楼。总裁秘书坐在总裁室外的办公桌旁,正接着电话,见我近前,满脸狐疑。

我拎起食盒,“我是助理室的,这是总裁的午餐。”

她立刻脸­色­不善,立马挂了电话。

“你可能弄错了。胡总的午餐刚才已经有人送进去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让我吃了闭门羹,我却巴不得,立刻抬脚走人。

我进了电梯间。电梯门缓缓合上,金属面映出了我的脸。

我看着自己的脸,一张哭笑不得的脸。

这胡骞予,耍着我玩?这叫我怎么能不哭笑不得?

这时,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又突然打开。我连纳闷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扼住手腕拉出电梯间。

拽住我的人,仗着他腿长个子高,自顾自地迈着他的大步子,疾步向前,也不管我我跟不跟得上。我无奈,被他用力拽着,只能踉踉跄跄。

“胡-骞-予!”

我唤他,他不理。

高跟鞋一路发出刺耳的抗议。我的脚踝疼,手腕疼。

全都拜胡骞予所赐。

片刻之后,我已身处总裁室的界地之内。

总裁室的门大敞,看得出来胡骞予多急着追出来。而那位冷脸美女秘书,正愣门口,看着胡骞予拽着我进来,脸上闪过诧异。

“出去。”他瞥一眼她,冷冷道。

听了胡骞予的驱逐令,美女秘书立刻领悟,瞬间消失。

胡骞予拿过我手里的餐盒,随手放到桌上。又拉过椅子,按着我的肩,迫使我坐下。随后才坐到桌的另一边。

胡骞予的面前,是另一个满满当当的餐盒。

我下巴点一点自己带来的那个C餐餐盒,挑眉觑他:“什么意思?”

胡骞予不答,替我打开餐盒,取出筷子送到我手里:“吃饭。”

见我迟迟不动筷子,他重复:“吃饭。”

我哑然失笑,“你这……算是邀我共进午餐?”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措手不及。

可他不在多给我回应,把筷子塞进我手里之后,就只顾自己埋头吃饭。

“你打内线到助理室,就是为了骗我来和你吃饭?”

我一个“骗”字,说的极重,他抬眼看我,似笑非笑。之后低头吃饭,不理我。

我嚯地起身,“对不起,我现在不饿。我先下去了。”

他的视线,终于离开了那些吃的东西,转向我,“你早上没吃。中午也不想吃?”

早上起来时,别墅的佣人为我和胡骞予做了早餐。中式的,西式的,都有,也不明白这佣人为何知道我喜欢什么,做的早点都是我平常爱吃的。

­精­致的食物,随我挑选。

可面对胡骞予,我吃不下。早上是这样,现在也一样。

“面对我,你吃不下?”

他又一次猜中我心中所想。

“……”

他放下筷子,慢慢看定我:“林小姐,我希望你能快点适应。以后,每天,都会如此。我不想看到你饿死。”

他的强势,令人头疼。

被人如此摆布,我出离愤怒,却只能克制住火气,脸上挂着笑,却暗暗咬牙切齿地问:“凭什么?”

他睨我一眼,笑,笑容无害:“上班时间,你是我下属;私下,你是我情人。你认为,我凭什么?”

我差点忘了,他曾是全国中学生辩论赛的大满贯辩手,除却被我抢去一届最佳辩手之外,再没输过。

他眼波流转,似乎有邪恶的光从眸子里窜过:“或者……你觉得我的办公室环境不够好,所以你吃不下?不如,我们去员工餐厅吃?那里很热闹,也许你会比较有胃口。”

他这已是明显的威胁。员工餐厅?他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之间关系?

最后,我不得不重新坐下,打开食盒,埋头吃饭。

菜还不错,合我胃口,还有我最喜欢的羊小排。

胡骞予看我乖乖合作,心情不错,还从自己那儿夹菜给我。他夹什么我就吃什么,不挑食,乖,比得上宠物。

我很快解决掉,抬头看,胡骞予正看着我,他食盒里的吃食,除了夹到我这边的几块羊小排,其余的,动都没动。

他注意到我手指的烫红,眉心皱一下:“你手怎么了?”

他对我如此细心,我只是惶恐,刻意平静地答:“没事。”

终于吃完餐盒里的所有,我起身征询:“我吃完了,可以走了吗?”

他手横过来,拿着纸巾擦拭我的­唇­角。我不躲不避,他颇满意,终于点头允许我离开。

快到门口,他叫住我。我没回头,给他一个背影。等待他的训示。

他只给了我一句:

“晚上我会去你那儿。”

所谓对手

这个名叫胡骞予的男人,正式进入了我的生活。

他有空,会约我吃饭,或周末打高尔夫。

我渐渐学会适应各种情形。

回家,看见他坐在我的沙发上看文件,听见开门声,投来一瞥后再度把视线移回文件上。

一起吃饭,碰见什么和他相熟的人,被问到“这位是?”这种需要我自报身家的问题时,暧昧的笑着敷衍。

当侦讯社发来邮件时,胡骞予正坐霸占着客厅,看着新近出炉的一部文艺片。

而我,正在浴室,享受香薰浴,这是这周以来,属于我的难得的私人时间。

胡骞予似乎唤了我一声,声音不大,被哗啦啦的水声淹没。我裹了浴巾,门开了一缝儿,探出头:“你说什么?”

可这时沙发上已然没了他的踪影——他正站在我的电脑前,回头看看我:“你有mail.”

我顾不得浑身湿漉漉,赶过去,头发一路走一路滴水。

显示器上,黄浩然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抱着的搂着的亲着的,同一个女人。

我抬头,正见胡骞予收回对我的凝视。他重新窝回沙发,看他的文艺片。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我试探。

他看了照片,没有一点反应。我揣测不到他的心思,这样反倒更棘手。

“你调查黄浩然,想要他手里恒盛的股份。”

他的回答,直接,不掩饰,眼神直视过来。

“只不过,你不会如愿。”胡骞予,审判官一样宣布到。

他眼里的傲气,浑然天成一样,自然不突兀。

此刻,电影里,神经质的女人,40度角仰望爱人,而她的爱人,居高临下,把手伸向她,说:你,过来。

胡骞予把手伸向我,说,“你,过来。”

我愣了愣神,最终还是走向他,一走到他面前,就被拉着坐下,手里的毛巾也被拿走。

胡骞予帮我擦拭头发,动作还算温柔。

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我发觉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他的存在。面对他的亲昵,我已经没有了抗体。

这样很危险,我提醒自己。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答应我?”

我一直好奇,胡骞予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料到。

当然,一切,只是“似乎”。

他笑。我透过凌乱的发丝,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

胡骞予拿我的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黄浩然的号码。

听筒随即放到了我耳边。

电话很快接通。黄浩然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喂?”

我看着胡骞予,他仍旧帮我擦拭头发,似乎除了我的头发,其他都不重要。全然不在意我和黄浩然之间的对话。

我收回视线,咽了口口水才道:“是我,林为零。”

那头沉默片刻,语气凌然:“林小姐找我,有何贵­干­?”

我笑:“明天有空吗?我想请黄总你吃饭。”

我挂了电话,笑着迎向胡骞予。

“不祝我成功?”

我笑。和他在一起,要学会笑,真心,假意,都无所谓。要笑出来,笑容要动人心魄。

“你不会成功。”

他又在宣判,高高在上,居高临下。

林为零,在过去的20多年里,习惯骄傲的活着。

即使是最初在曼哈顿的几年,我也不允许自己仰视那些人高马大、趾高气扬的白人。因为,我,习惯骄傲地活着。

而面前这个人,却以践踏他人的骄傲为乐。

我挣开他的钳制,跪上沙发,双膝支住身体。

俯视他:“那如果我成功了呢?”

“随便你想怎样。”

我嗤笑:“别答应的太早。如果,我说我要你在恒盛的股份?”

“可以。”出乎我意料,他欣然同意,声音没有起伏,表情淡然,骗人的一样,“不过,如果你如我所料,你说不动黄浩然,新年假期,去瑞士滑雪。和我一起。”

我准时到了和黄浩然约好的餐厅。

我喜欢在餐厅谈生意,把“弱­肉­强食”这四个字诠释的最淋漓尽致的,便是这餐厅了。

弱者,别人嘴里的食物。

席间我一言不发。

“林小姐,约我来,难道真只是为了吃饭?”

他俨然一副被烦躁搅乱了思绪的模样,我看了,颇满意。

我吃的差不多了,放下餐叉,拭一拭嘴角,抬头看向他,“您应该知道我的来意。”

他眉梢一挑:“股份?”

“是。”

“我记得自己已经拒绝过你了。”

我从包里取出档案袋,递给他。

他打开,取出袋里的照片。

他一张接一张的看,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再转回到我身上的视线里,盛满盛怒。

黄浩然愤愤然甩手,照片稀稀落落摊洒在桌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

“……”

“你在威胁我?”

“……”

他霍然起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浅浅的说:“如果这些照片,交到黄夫人,或是你岳父手中,我想,应该会很有趣。”

一句轻巧话,令他蓦地收住脚步。

他回转身,握紧的拳头敲得桌面一震。

“砰”的一声,周围食客皆投来奇怪的目光。

这一拳,应该释放了不少他的怒意。

“你到底想怎样?”

气恼,妥协,懊悔,他的话语,充斥着我耳朵。

已经缴械投降了?

我勾一勾嘴角:“跟我上次说的一样。我要你名下的恒盛股份。每股我多加三成半,而且不剥夺你反购的权利。”

黄浩然揪起的肩头蓦地沉下,脸上现出颓­色­。我倒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晚了一步。”

“……”

“胡骞予昨天找过我,”黄浩然在笑,这样的笑,看得人心中一震,“我们合作意向都签了。”他几乎是在叹气,再没有早前的盛气凌人,“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战争,请你,不要牵扯上我!”

他说完便离开。

这次,黄浩然离去,我已不必挽留。

我呆坐着,思绪所及,尽是混沌一片。思考良久,仍毫无头绪。

只得招呼侍应生过来,结账。

侍应生的笑脸,职业­性­的,手指引我看向不远处的另一桌,“不用了。那桌那位先生已经为你结了帐了。”

我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端坐在那里迎接我视线的,胡骞予。他抬手,冲我飞了个吻。戏谑的动作,胜利者的姿态。

这个可恶的男人!

**

而这个可恶的男人,似是听到我召唤般,起身向我走来,最终,安然坐定方才黄浩然的座位。

“你输了。”他懒懒支住下巴,凝眉注视我。

我无话可说,却也不想看他此刻胜利姿态,权衡一番后,最终选择起身走人。

我走得急,脚步没一刻放松。也顾不得这番举动,落在某人眼里,是否意味着落荒而逃。

我很快走出了饭店,此时,新天地一带已经是霓虹初上,好不热闹,我等在路边拦车。可不知为何,我迟迟等不来一辆出租。

最后,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胡骞予的车。

车窗降下,他对我说:“上车。”

我已经无限气馁。这个男人,该说他­阴­魂不散,还是该说他太有能耐?

车子开回我家。

下车

上楼

开门

进屋

脱衣

上床

做 爱

胡骞予很能折磨人,我要是一直咬着牙不肯呻吟,他绝不会放过我。有过前几次的经历,我也学乖了,扭腰摆臀,低喃轻喘。

事后洗澡。

胡骞予平时洁癖严重,衣服上沾了一点灰尘就不肯穿,却似乎没有做后洗澡的习惯,一身黏腻也能安然入睡。

不过,幸而如此,我可以一个人享受呆在洗澡间里的一点可怜的属于自己的时间。

后来我就在浴缸里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梦也做的乱七八糟。

梦到我的股票,七八岁时的自己,那张我至今没弄明白的股权让渡书……最后,瞬间,一切,都变成了胡骞予的脸。

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被胡骞予从浴缸里捞起来。

他一弯腰,手臂一勾,把我打横抱起来,我湿漉漉的身体贴在他的身上。

回到卧房。

“做噩梦了?”他递了条浴巾给我。

我有点缓不过神来,迷蒙的看他。

“我刚才听见你尖叫。”

我不答,心里想:是啊,噩梦,梦里全是你。

胡骞予判定我输了。

其实未必。

隔日,我把黄浩然偷­情­的照片寄到了他岳父那里。

黄的岳父是个铁腕人物,他如果出手整治这个不本分的女婿,我就不信胡骞予还能保住跟黄浩然签署的那份合作意向。

时间问题而已。

助理室很热闹。年关将近,假期,花红,的确令人兴奋。

而今天,又有了一个新的可供探讨的话题——

Simon Yao,恒盛代表律师,不久前回国,在本就完美的履历上又加上了耀眼的一笔——年纪轻轻,便率领国家对外经贸部门的特聘律师团,打赢了新加坡和欧盟僵持近3年未果的税务案。

轰动了整个亚洲财经界的人物,带着大把荣誉与钞票的男人——

多么诱人的头衔。

而更让她们尖叫的是,此时,此刻,这位大名鼎鼎的Simon Yao,正在总裁室,和我们的胡总,商谈年末的利税与相关法律事宜。

吸烟室很空。

我一人,靠在窗前,手里一支烟。

办公室太热闹,我不适应。

男人,金龟——她们的话题,我也不参与。

一支烟,又一支,整个空间,烟雾缭绕。这时,门被推开,同事探身进来。

“为零,总裁室找。”他说,一手掩住鼻子,一手挥舞着驱散烟味。

我摁熄了烟,起身过去,试着扯了扯嘴角,可实在是笑不出来:“要我送什么喝的上去?”

总裁室门外。我驻足,深呼吸。里面,有胡骞予,他总能在无形中给予我压力。

待调整好呼吸,我推门而入。

会议桌那头,两个低声讨论着的身影。

我走到茶几旁,将咖啡放下,扬声对着里头:“总裁,咖啡已经准备好了。”

胡骞予闻言,投来一瞥。

而另一边,Simon Yao的脸,亦朝向了我这边。

我不禁愣住。

算一算,这一次,是我第四次,见到姚谦墨,或者说,是Simon Yao.

所谓醒言

中午我约了露西。

托尼年底正式迎来45岁,一场大型派对在所难免。

而露西,则需要一件可以艳压群芳的礼服,虽说距离那日,还有一个多月时间,但露西用她刚学的一个成语回答了我的疑问:未雨绸缪。

摆派头,撑场面,是每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都必需修的课程。

走出恒盛,不禁被一辆车吸引了视线。跑车,低调的流线型。

斜倚着车身的身影,比这车,却还要抢眼几分。

时至秋末,新加坡虽一年四季如春,但还是冷的。略有些凉意的天,姚谦墨却只在衬衫外披一件单薄的短风衣。

我与这人不熟,本想着视而不见。可姚谦墨,已看见我,朋友一样地打招呼。

“真巧啊。”

“是啊。”

“上车吧。露西也约了我。”

我迟疑,他也不在意,开了车门,等我上车。不说话,眼睛盯住我,不容拒绝。此刻,他的神情,不知道为何,我看着,竟觉得有了几分胡骞予的味道。

我摇摇头,挥去这不着边际的联想。

露西选了一家怀石料理店吃午餐。

穿和服、盘发髻的女侍者领我们到一扇木格纸门前。门拉开,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停息脚步,尴尬、止步不前。

一对男女,接吻,正动情。

托尼反应快,听见动静,看过来,很快拉开还挂在他肩上的露西。露西被打扰,迟疑着看向门这边,眼里还带着嗔。

“你脸红了。”

姚谦墨凑到我耳边,呵着气说。

我耳朵烫,下意识偏头,躲开这突如其来的温度,率先进门落座。

这顿饭吃得人心里不顺。那边,这对恋人,亲亲密密。姚谦墨似乎见怪不怪,坐在塌塌米上,没一丝窘迫。而我,却没他这份定力。

最近恒盛与托尼的环球在争一块地皮的开发权。我作为总裁助理,和托尼照面的机会没少过。加之,我和胡骞予吃饭,也不止一次遇见过他。

林为零在托尼看来,不过是胡骞予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不足挂齿。

托尼至今是新加坡的传奇人物,最风光的时候,新加坡股市,他托尼一句话,一日升跌过百。

不过,人始终是要服老的。

而托尼评价胡骞予,最出名的,就是那句:“年轻人胃口太大,股票玩得顺手了点,就胆敢Сhā足地产界。到时候从高处跌下,就会知道疼了。”

想来,托尼和胡骞予之间芥蒂颇深,自然也不会看我多顺眼。

我除了对露西的“试试这道刺身啊。很不错吧?”一类的问题不时点头回应外,不再多话。只当纯粹是来享受美食。

露西也看出了我和托尼之间的不友好,笑嘻嘻,夹了一筷子到我碗里:“托尼帮我订的白松露菌,今天刚到,很新鲜,尝尝。”

我尝一口,细品:“不错。”

露西笑的明媚无比,拉着托尼的手,晃啊晃:“好东西要跟朋友分享。”

自此,托尼才对我友好了一些,起码不像我刚到的时候那样,对我丝毫不加理睬。

露西一句“好朋友”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

酒杯喝空了,姚谦墨便满上。即使是清酒,这么喝,也会醉。

我酒量差,被几杯清酒弄得头昏脑胀。

下午,我顶着醉意陪露西逛名品店。

礼服她是成套的试,负责导购的店员眉开眼笑,我得出空闲,赖在沙发上假寐。

我窝在沙发里,不知不觉睡着。

醒来时,发现姚谦墨一手揽过我的肩,正试着把我的头按到他的肩上。距离近,他身上剃须水的味道清晰可闻。

见我醒了,他收回手,却不见一丝尴尬:“醒了?”

我坐正来,往旁边挪了挪:“抱歉。”

他笑。这个人,一张脸,没话说,笑起来就更加。只可惜,眼睛里带了点邪。

是个有教养的痞子。

露西从试衣间里出来,身上是一套香奈儿的小礼服,她问我:“怎么样?”

露西一直坚信,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香奈儿,我还记得,她在纽约时装周上见到香奈儿首席设计师Karl Lagerfeld时,如同所有疯狂追星的小女孩一般的欢天喜地。

她钟情美丽昂贵的香奈儿,就像她钟情于那些多金的老男人一样。坚持不懈,永不满足。

和露西初识时,我惊异于她对那些奢侈品的狂热喜爱。后来我明白,露西和我不同,她是需要被捧在手心去疼爱的女子。

她此时的表情,已经泄露她对这件礼服的喜爱。

我见状,点头,笑着竖起大拇指:“Perfect!”

露西一开心,大手笔地将试了的礼服全数买下。

她用托尼的黑金副卡划账。

我暗自庆幸,以为终于得以解脱。

不料露西仍旧不肯离开,硬要我试衣服。

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无法专心在我平日里也很喜爱的华服上。

无奈,露西缠人的功夫一流,面对她,我投降,乖乖拿着她选的衣服,进试衣间。

结果,没一件我满意。

出了一家店,还有更多家等着。我们不急。

路过另一家店时,橱窗里的一件展品,我不经意瞥见,视线就这样驻足。

黑­色­及膝裙,垂坠感极佳,线条勾勒完美,但是简单,没有其他修饰。它吸引我,没有理由。而且,它还是我喜爱的范思哲。

可惜,我刚要进店门,手机便响了。

那头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何老上午已经从日本出境,不过飞机delay了,差不多1小时后到樟宜机场。”

我收了线,转身向露西告别。

“什么事这么急啊?逛完再去不行吗?”露西不满,嘴巴嘟起来。

“真的有急事,下次再陪你逛。”我哄着她,继而朝她挥手,加快步子离开。

何万成是恒盛的元老,可惜却在恒盛最风光的07年宣布退休,让出了董事会席位,他手中的股票归属问题,一直未定。何万成是少数几个欣赏胡骞予行事作风的长辈,外界也都猜测他名下的股份最终会归于胡骞予。

我在出机口等着他。

他有自己私人飞机,我靠关系才进了私人停机坪。

“你是?”

何万成看着我,眼里闪过狐疑。

一个年轻女人,半路出现,拦住大名鼎鼎的投资业巨头何万成,一口一句“何世伯”,确实令人生疑。

他身后的保镖不易察觉地上前一步。我笑,用以表示自己的无害。

“何世伯,我是为零。您还记得吗?”

他顿了片刻,才道:“林家的小丫头?”

我笑。

他啧啧叹道:“长这么大了啊?我都快认不出来咯。”

“是啊,世伯十多年没见过我,认不出来很正常。”

“特地来接机?”

见我点头,他便敛去表情,“丫头,有没有空陪世伯去喝杯咖啡?”

**

“我记得你胡阿姨送你去美国读书。怎么回来了?”

他说,不看我,用银勺搅拌咖啡。

我欣然回答,“新加坡的发展机会其实也很多。”

他拿着勺子在杯沿敲出叮叮脆响,笑着摇摇头,看来有些无奈。

何万成是只老狐狸,我那点心思,他大概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似乎叹了口气,若有似无,我听不真切。

随即,他道:“这个月末我会举办一次慈善筹款,丫头,来吗?”

我咬着牙齿看他,不明其意。

“到时候我会为你引荐一个人。”他终是笑了笑,“我这把老骨头帮不了你的,也许,他可以帮你。”

所谓相像

冬天,降临。悄无声息。新加坡的冬天不寒冷,但是雨水多。

下午5点,我准时下班。

此刻正在下雨。

前一天我接到姚谦墨的电话,他同学聚会,缺女伴。

我无意涉足他的生活,可一边住着他的公寓,一边说出拒绝的话,这我也做不到。

吱唔到最后,还是应了约。

不过他要来接我下班,这我拒绝得很利落。

下班高峰,很难打到车。

我站在街边,天­色­暗,雨水模糊视线。

一辆车开过我面前。

刹车,再倒车,车子又回到我面前。

车窗降下。

“我不是特意来接你的。”姚谦墨呵着气说完,咧开嘴笑,“上车吧。”

我微微躬身,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位上的人,抿紧­唇­,思想挣扎一会儿,还是决定上车。

“胡总。”

我主动打招呼,副驾驶位上的胡骞予却仍旧冰着脸,透过后视镜看我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姚谦墨手肘碰一碰他,再转向我,“现在是下班时间,他不是你老板,你不是他员工,不用这么拘谨。”

我笑笑,对此不置可否。我和胡骞予的另一层关系,姚谦墨并不知悉。

反观胡骞予的态度,他明显是想要隐瞒。

对此,我会意,并配合,进了车里,谁也不理,望向窗外。

车子停在了滨海湾某家饭店。

姚谦墨泊车,留我独自面对胡骞予。

胡骞予原本走在前面,由服务生带路,我们两厢安好,继续扮演陌生人。

不料他忽地停住脚步,回转身,拦住我。

“你们很熟?”

我始料未及,不明所以地抬眼看他。

他似乎觉得烦躁,攥住我手腕的力道不小:

“你,和姚谦墨,很熟?”

我了然,低眉想了想:“还行。”

“什么叫还行?”

他脸上表情,近似于微笑。

“我们是校友。”我补充道。

“这样而已?”

“嗯。”

“你和他妹妹很熟?”

这个当口提到露西,我有些惊讶,随即掩饰过去,淡淡答道:“嗯。”

他若有所思,点点头,不再理会我,自顾自进了包厢。

我跟在他身后进门,正见他转身,手一带,门便在我身后合上。我仰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双手撑在门上,圈住我,“半月不见,甚是想念。”

戏谑之言,他说得有板有眼,我被他眼里的真挚迷惑,反应过来时,下颚已落入他的掌握中。

“你呢?想我吗?”

“……”

“想?不想?”

包厢里只有我们两人。

他善于控制人,我躲不掉,索­性­大方与之对视:“胡总您想听什么?”

他松开我,笑一笑,“怎么听来像我在调戏你?”

“谁说不是呢?”

我挑眉觑他,嘴上反问。

**

此刻气氛不错,胡骞予眼里有笑意,沉浸在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中。无奈好景不长,耳边传来转动门把的声音,他脸霎时一沉,推我的肩,将我直抵门上,顺便落了锁。

敲门声随即响起。一声一声,像是要敲到了我已经很是绷紧的神经上。

我压低声音:“开门吧。”

他瞥我一眼,神­色­动摇:“别扫兴……”

话音一落,­唇­也落下来。

他接吻甚是野蛮,又似乎很喜欢吃女人­唇­膏,舌尖在我下­唇­流连,许久不去。

门外人应该是等得不耐烦了,敲门声越来越大。

我咬住­唇­,不让他进口腔攻城略地。

胡骞予用力抵住我双肩,似乎我不松口,不让他得逞,他就不让门外的人进来。

我无言,他却不理解我的这种拒绝方式。

最后,还是我妥协,张了嘴,他舌尖立刻窜进来。

门开,姚谦墨进来,身后还跟着人。一个,两个……见着都很眼熟,却也仅止于眼熟。

姚谦墨见我还未入席,而胡骞予则端坐在沙发正中,不解的视线在我和胡骞予之间徘徊。

最后,姚谦墨­干­咳一声,“你也坐啊!”

随后,视线越过我,投到胡骞予身上,“拜托,别摆出一副老板的样子吓她。”

跟在姚谦墨身后进来的那个人,自进门起就一直朝我这边看,入了座,也总往我身上瞟,突然,他扬声道,伸指朝我一点:“我记得你!咱们德明的校花!”

他眼里几乎要蹦出火花,我一时错愕,笑容难免僵硬:“你好。”

原本已经落座的人此刻都兴致盎然地看向我。

俄而,姚谦墨将我的腰揽了去,我背一僵,却并没有避开,听得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这位是林为零,是我请来……”

“她是我秘书。”胡骞予打断他,“谦墨暂时没找着女伴,我的秘书只是——借他一用。”

借?——

我听胡骞予如此用词,不禁失笑。

姚谦墨脸上倒是尴尬异常,不过,他很会掩饰情绪,不多时,便已恢复成平常波澜不惊的样子。

点完菜,展现在面前的便是茶话会一样的场景。介绍完这个介绍那个。

这些人,都是学生时期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从学生时代就开始攀比。从成绩到家势,再到女友,没什么是不能拿出来比的。

现在,一个个都是事业有成的社会­精­英,在老同学面前却依旧,名片上的后缀要够体面,CEO,CFO……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职称。

当然,女伴也要体面。

身处其中,我头疼。

“校花!还记得我吗?”

说着,这人的名片便递到了我面前。我接下,不回话。

这位青年才俊,想要回顾青葱岁月,但我对此兴趣缺缺。

应付这些人,可比应付股票难得多。

“你在德明只读了一学年就转走了。你知不知道多少人为之伤心?”

闻言,我笑,再笑,不禁偏头看向对面座位上,那位罪魁祸首——胡骞予。

不久后,比我更能引来窥看的人到了。

这个人,我看了也觉得眼熟,一回想,便记起——苍然微。

顶级美女一进门,所有人都行注目礼。

苍然微处于焦点中心,倒很是没有自觉,径直坐到了胡骞予身旁的空位上。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女子。

苍然微和胡骞予两个人,在众人面前,一个贴面吻,一阵耳鬓低语,演戏一样,满足我们这些无比好奇的看客。

胡骞予终于记起还有十几位旁人在场,向众人补充­性­地介绍:“这位是苍然微。”

正当红的女明星,一颦一笑,不用开口便已美足了,偏偏她的声音更美,听来清冷却动人,“各位好。”

声音柔和,却不做作,加分。

我正看着戏,姚谦墨突然莫名其妙凑到我耳边,下巴点一点已经入座的苍然微,说:“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一时语塞,低头想了想,回答:“很漂亮。”

他看我片刻,似笑非笑移开视线,拿了我的筷子为我夹菜。

我接过,“谢谢。”

“我觉得她有点像你。”姚谦墨突然说。

我呵笑出声,抬眼,迎上姚谦墨落下的目光:“如果你这是在夸我长得好,我是不是该说感谢?”

饭局到了最后,我实在坐不住,从包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找个借口出了包厢,躲到洗手间抽烟。

洗手间不如包厢暖,我为了赴宴,大衣里面只穿一件薄裙,此刻只觉手冷脚冷,一支还没抽完已冻得受不了,半截烟摁熄了,往嘴里喷点清新剂,补了­唇­妆便开门出去。

**

门一开,我便瞧见胡骞予靠在对面墙上。

他一手环在胸前,一手夹烟,烟灰全落进暗­色­地毯里。

“胡总,你在等我?”

我笑问。

他撇撇嘴,不把我的带刺的话当一回事儿,凑近我的鼻下,嗅一嗅,“抽烟了?”

我懒得搭理,挥开他的手就走。

“别抽,对身体不好。”

他突然说。

我笑笑,低眉便见他手上那只烟,将他的视线也引到他手中的香烟上,“你觉得你边抽烟边说这话,有意义?”

他低眉看我,许久,不说话。我最恨与他对视,因而转过身。他跟在我身后,到了包厢门外,我正欲开门,他却忽然伸手覆在我握住门把的手上。

我挣了挣,他手便更用力。

“不进去?”

他摇头:“想回家。”

对于面前这个人,我很无奈,“你的苍然微还在里面。”说完即觉不妥,于是改口,“苍小姐还在里面。”

他的手,从我手背上,移到我胳膊处,笑一笑:“不是‘我的’,你,明白?”

**

我正要回答,却在开口的当口,我手上的门把自里面转开。

天不遂他愿,胡骞予不让我进去,里面却有人要出来,而出来的人,正是我们几秒钟前才提过的苍然微。

苍然微见到我们两个杵在门外,脸­色­不好,但很快笑着拉住胡骞予的小臂,“大家都在问你躲哪去了,原来在这里。”

胡骞予松开了捉住我胳膊的手。

而我重新获得自由的手,下意识地放到了背后。

所谓肮脏

饭局结束。

胡骞予送明星女伴回家。

姚谦墨轻车熟路,送我回公寓。

我道了别,下了车,走出不远,被他叫住:“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他这么问着,人已下了车,按了车锁,手肘支在车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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