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读完,谭央抬头看着毕庆堂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喝了洋墨水罢了,当官的当兵的,外面威风,可这上海滩还是我毕庆堂的天下”
寒假结束了,没看见徐治中,倒是从德国来了封赛德勒先生的信谭央读了信后,低头不语陪女儿玩的毕庆堂看谭央半天没动静,就问,“那洋和尚说什么?”“他感谢我在上罕对他的帮助”“嗯,这人倒是讲究嘛”谭央低下头将信沿原来的痕价好,放回信封,思量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开腔,“他还说,欢迎我去海德堡医学院继续深造,他给我争取到了一个读硕士的机会,带奖学金的,好像他争取这个,很不容易”
毕庆堂将女儿放到地上,不屑一顾的说,“他以为谁都稀罕去那么老远读书翱他白费那个劲,你又不会去”听谭央没有搭腔,毕庆堂又追了一句,“你说是不是?”谭央微微叹了口气,“哎,没办法”毕庆堂闻言豁的转过身,面色严肃的高声反问,“怎么?难不成你还想去?”谭央掷气似的一语不发,立时,屋里气氛一滞,夫妻俩就有了针锋相对的架势
早春的正午,户外的阳光透过客厅里落地的钵窗照进来,上海滩的春天被尘嚣与绵雨瓜分着,余下的晴朗是酝酿后的产物,既不直莽也不敷衍言覃拖着一个粉纱裙的洋娃娃在厚厚的地毯上连蹦带跳的走着,春日的光照在言覃白生生的脸上,粉嘟嘟的,小姑娘眯着眼睛笑着,露出小虎牙,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簇新憨顽谭央看着女儿,面色舒缓了许多,走了两步,蹲 ... [,]
(□抱起言覃转身上了楼
这之后,夫妻俩闹了两天别扭,接着,毕庆堂买了一条珍珠项链送给谭央,谭央说自己一直想买一条这样的项链配衣服,道了谢,戴上后毕庆堂连声称赞好看于是,夫妇二人又和好如初了
其实,谭央并不真的需要那么一件首饰,毕庆堂也明白那玩意对不上谭央的心思,可这就是他们夫妇的相处之道他明白,做男人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她明白,做女人什么情况下该怎么回应居家过日子,哪有夫妻不吵架的,只不过情是真的,他们又在乎彼此,懂得珍惜,所以分歧争吵也不伤感情但是自此,谁都没再提出国留学的事
不过,谭央就此有了心事,日子一天天的过,眼看这个学期结束谭央就医学院毕业了,她常厂神,心情也渐渐的烦乱起来一天,毕庆堂忙生意,回家略晚了些,在女儿的房间,他看见哄孩子睡着后的谭央躺在女儿身边,手里拿着那封赛德勒先生的信,一脸的落寞迷惘他就此明晰了,她是真的想去那个遥远的国度了自娶她之后,毕庆堂是尽己所能事事叫她顺心遂意,如今有一桩她不能如愿,他便有了愧疚的感觉
那个周末,毕庆堂带着谭央去汇中饭店吃西餐铺着格子台布的方桌,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侍者将排端了上来,毕庆堂便把烟在烟灰缸捻了捻,熄灭了他看似无心的说,“十年前,咱们第一次出来吃饭,就是在这里吧?”谭央笑着点头,拿起叉子在排上轻轻划着,有点儿难为情的说,“十年了,我还是切不好排”毕庆堂笑,也没搭话,拿起刀叉切起了排
“小妹,记得当时我和你说过什么吗?”抽冷子,毕庆堂问了一句谭央眸子一亮,看着若无其事切排的毕庆堂,眼神继而又黯淡了下来,有些敷衍的回答,“你说要给我买好看的衣服”毕庆堂哈哈一笑,将切好的那盘排放到了谭央的面前,“看看你什么记性翱我不是说,要是你书读得好,我就送你出去留洋吗?你还说你才没那么野呢!我看你艾可是说话不算数喽”谭央听罢,账折,不忿的说,“明明是你说话不算数,你最无赖了!”说完后,两个人都笑了
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在车里,毕庆堂问谭央,“若我不让你出去留学,你还会去吗?”谭央想了半天,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去会怎样?”谭央看向车窗外,有些吃力的回答,“遗憾,很大的遗憾吧”“人生一辈子,遗憾的事很多,再添一桩,可以吗?”毕庆堂很诚恳的问谭央转回头,看着毕庆堂,顿时委屈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微微点头,泪珠因此溢了出来,一粒接一粒的往下掉毕庆堂伸出手,紧紧地将她搂赚动情道,“小妹,我们的人生那么多的遗憾,我们本就承担不来,我又何忍再为你多添一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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