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酒醉之后,何琳就消失了。弟弟握着她的号码,也从未给她打过电话。
日记平淡无奇地过着,服务员走了几批,又来了几批,不知不觉,弟弟已成了老人。
一天晚上,十点多钟。弟弟正在躺在椅子上休息,就听进来几个人,他没睁眼,现在他变得很颓废。在酒店,他耳濡目染的都是社会中最为隐蔽和肮脏的场景。此时的他,再也不像刚来北京那么单纯了。
他闭着眼睛,意外地听到有人叽里咕噜地说着唐山话,而且那语音非常熟悉。
他睁开眼睛,发现池子里站着一个人,竟然是林福增!
弟弟使劲儿揉着眼睛,没错,就是他,只是他旁边站着一个又高又壮,又白又胖的小伙子。那个人他并不认识。
弟弟跑过去,大声叫着:"福增哥。"
林福增也同样意外,他很快从水里爬出来,抓住弟弟,惊喜地说:"林江,我们竟然在这儿碰面了。"
原来林福增和爬子是来陪乡长走人情的。他旁边的小伙儿是乡长的儿子,他高考成绩不理想,老爸托人把他送到了北京工业大学。这次乡长说是带着爬子来看儿子,其实则是来学校走关系。他带着爬子是为了让他花钱。而爬子更是求之不得,他明白,花在乡长身上的钱就是投资,而且一本万利。
那天晚上,林福增和弟弟聊到大半夜。后来两个人肚子饿的呱呱叫,跑到酒店吃起了夜宵。
在饭桌上,他们边吃边聊。
弟弟不知道,在他离家的这几个月,我们家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最让弟弟想不到的是爬子居然选上了村长。那一年,我们村第一次搞直选。在整个选举过程中,宗族势力卷土重来,大部分人都旗帜鲜明地支持着自己家族的人。现代民主选举最后完全演变成了旧时的家族势力之争。爬子家族势力庞大,他本人又才大气粗,明目张胆地搞贿选,凡是选他的人当场就能领走一大桶劣质的花生油。乡亲们确实纯朴,但在身上同样残留着小农意识。他们看着乱哄哄的选举现场,觉得没什么意思,抱着一种谁当选都无所谓的态度。在这种心态下,花生油就起了决定作用,很多人起哄,投爬子一票,拎起油就回家了。
毕竟那是第一次直选,由于组织不力,难免会带来阵痛吧。
后来,我们村子南面要修建高速公路,占用了大片的土地,爬子把上面给我们的土地补偿费全都存到了他的折子里,平时村委会的钱就放在他家的抽屉中,他想用就用,用了就打个白条,如同他自己的钱一样。
我们的村民啊,必然要为不珍惜手中的民主权利而付出代价。
爬子又组织了建筑队,通过各种关系在高速公路的建设中承包工程。他的财富迅速扩大,开春后不久,便买了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由林福增做他的专职司机。
林福增喋喋不休地说着家里的情况,弟弟听得非常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