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说的很刻薄,弟弟听了,脸上的血直往上涌。但他又没有办法,人家小虎说的句句在理啊。他只好一个人埋头生闷气。他实在想不明白,现在村子里的人怎么都变成了这样,原来大家都不是这样啊。他记得特别清楚,小时候,村子里有个老光棍,那老家伙在秋天刨红薯的时候过于兴奋了,他看着地里又大又圆的红薯高兴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竟然在地里撒起欢儿来。他抓起红薯不断地往一个堆儿里扔,扔着扔着,乐极生悲,手上的劲儿一大,一个特大个的红薯被他甩了出去,说来也巧,正好公路上驶过来一辆轿车。飞出去的红薯正砸在挡风玻璃上,把玻璃砸了挺大一窟窿。车上的人当时就下来了,抓住那个老光棍不松手,非要他赔钱不可。老光棍当时后悔死了,他恨不得找个菜刀把自己的手给剁掉。但当时他没找任何借口,他把司机揪着他的手拿开,说:"你不用抓我,我不会跑,我砸坏了你的东西,我肯定会赔你。"他话是那么说,但司机却还是怕他跑了,跟在他ρi股后面,寸步不离。老光棍问他要赔多少钱,司机说:"最少也要一千块。"老光棍听了,后脊梁都发凉。把他卖了也凑不够那么多钱啊。他把司机领回家,从柜子底下的破罐子里找出他所有的积蓄,一共也没有五百块钱,要知道,他是个老光棍,那些钱都是他未来养老的钱啊。他把那些分分角角的钱都交给司机,司机接在手里,感到莫大的震撼。老光棍安慰司机道:"你不用害怕,我不赖你的钱,我家里还有几只羊,我现在就把羊给买掉。"他的语气特平静,但司机呆在那里都说不出话来。老光棍跑到外面,四处找人卖羊,但全村人谁会在这个时候买呢,那不是明显的趁火打劫吗?最后,老光棍那么大岁数的人,都要急哭了,他到处求人买他的羊,他不断地重复道:"羊卖不出去,我就没有钱还人家,你们就买了吧,就算给我帮了大忙了。"司机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不断地和老光棍说不要了。但老光棍的倔脾气反倒上来了,他固执地说:"那不行,我砸坏了你的东西自然要赔你。"说完,不顾司机的阻拦,又四处去借钱。最后,他总算把钱给借够了,而司机却死活也不肯接。他实在是不忍心啊,看看老光棍的家,那才是真正的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啊,家里没有一件象样的家具,真就如赵本山所说,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手电筒了。餐桌和案板都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连碗筷都没有多余的。司机真诚地推辞着,他没有想到最后老光棍竟然对他发了火。他愤怒地说:"你要是再不要你可是往死路上逼我。你别看我穷,但我们祖祖辈辈都活的清白。你不要觉得我是个老光棍,是,我对不起祖宗,我们家人到我这里算是绝户了,但我一没偷,二没抢,我活着有我活着的志气。等我死了,见了祖宗我不觉得惭愧。你把钱收着,我砸了你的东西我当然要赔你,如果不是我砸的,你和我要钱我还不给呢!"老人都已经很大岁数了,但说出的话还是铿锵有力。司机默默地把钱收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位瘦弱的老头,暗暗钦佩他做人的骨气。
用现在人们的眼光来看,那位老人实在太傻了,他还上了司机的钱,却欠了村里人一ρi股债,他把所有的红薯都卖了也还不上他欠的钱啊。不过,他终于还是把那笔钱还上了,等他把钱还上,他也已经丧失了任何劳动能力。但这样一位老人,一个老光棍,他以他的行为赢得了全村人的尊重。最后,他被送到了敬老院,每年都是集体给他出各种费用,但全村人没有任何怨言。那个时候的人们,是活的固执,也活的傻,但他们活出了自己的傲气,而现在的人们,是活的实在,活的精明,但他们却活丢了自己的自尊。
1999年,一个寻常的年份,我们的村子却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那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长久以来一直被动的感受着外界的变化。直到那年春天,高速公路和102国道同时开工,一个修建,一个改建,这种完全市场化的建设使农民看到了发财的机会。爬子最先意识到里面的商机,他先是在出让集体土地的过程中发了一笔横财,而后组织了自己的建筑队,依靠和派出所所长的特殊关系强行承包各类工程。那是一个被金钱腐蚀了灵魂的人,包工程、开赌场、招揽孩子玩电子游戏,深夜给民工放映Se情录像。为了赚钱,他用尽了各种手段。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爬子周围聚拢了大批社会闲散人员,他们终日无所事事,光着膀子在工地游荡。只要爬子看谁不顺眼,他们就一涌而上,大打出手。他们用暴力手段夺取工程,想方设法给建筑商制造各种麻烦。我在前文说过,阿姨和叶子两人在我们村口那栋破旧的厂房里找到了水源,但后来证明,她们只是空欢喜一场。爬子控制了附近所有的水源,外地工人就是到村里那口废弃了十多年的水井里去打水都要交钱。他疯狂地聚敛着财富,与此同时,他也在强力地破坏着千百年来村里沿袭的朴实的民风。
与性善论相比,我更愿意相信性恶论。坏人转化为好人,要不断地经受教化,而好人变成坏人,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那时,村民为了赚钱,简直就是挖空心思,绞尽脑汁,甚至是不择手段了。有的人加入了爬子豢养的那群地痞流氓的行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有的人耍着小聪明,在阴雨的天气里,披着雨衣,等在地里,往来的车辆稍微碰到点庄稼,他立刻就蹿出来,拼命要钱,赤祼祼地进行敲诈。那些人拿到点钱,立刻沾沾自喜,殊不知,透过那点钱,人们看到的是他那无比丑恶的灵魂。但没有人去指责他,反倒有更多的人去羡慕他。在金钱的冲击下,是非颠倒,良知泯灭,村民的生活越来越麻木,不要读者亲身经历,只要想想也觉得恐怖啊。
妈妈他们自然能感受到村里氛围的变化,只不过他们都已快五十岁的人了,比不得年轻人,他们固守着他们做人的原则,继续着以前的那种平实的生活。妈妈和宋二婶继续卖点菜,更多的时间都用来捡废品。宋二叔带着两个儿子在工地上班,一家人生活的还算祥和。
那段日子,弟弟是最为颓废的。走出校园只有一年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特别是一个孩子,感受了太多沧桑的东西,他很难再振奋起来。弟弟的话很少,他默默地把地里的活干完,准备再去工地找点事干。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晚上,他和妈妈正在吃饭,艳红的母亲突然来到我家。妈妈一见是她,赶紧热情地把她让到屋子,虽然两个孩子还没有成亲,但在妈妈眼里,两家早就是一家人了。但让妈妈感到意外的是,今天艳红的母亲表情非常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妈妈很快想到,是不是对方觉得我们家的房子太破了,想让我们抓紧时间翻盖房子啊。妈妈想告诉准亲家母,什么都不用她操心,就这一两年,我们家肯定把江江的房子给盖上,说什么都不会委屈了艳红,那么一个懂事的好姑娘,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妈妈说话前很自然地对她笑笑,但她却一脸尴尬。妈妈心里也敲起了鼓,她把刚才想说的话又咽到肚子里,端起饭碗。艳红妈妈脸涨的通红,她乘妈妈喝粥之际,飞快地说:"我们家艳红这两天要和武大拿家的大小子订婚了。"她声音虽然不大,但妈妈听了却如五雷轰顶,端在嘴边的饭碗啪一声掉在饭桌上,粥洒了妈妈一身。艳红妈妈坐在炕沿上,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弟弟也懵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抓过抹布,赶紧给妈妈擦着衣服。妈妈一把将弟弟推到旁边,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艳红和江江的事咱们不都说好了吗?"艳红妈妈结结巴巴,吭哧半天才说:"哎,不怪你们,怪我们家那孩子,她现在反悔了,而且,她和武大拿家的大小子已经好上了,原来我们也不知道啊。再说,现在这社会提倡自由恋爱,咱做父母的也不能管太多不是……"妈妈坐立不安,失魂落魄。弟弟红着脸,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半天,妈妈才又说:"他婶子,我说句话你不要多心。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家里没钱,其实,不是的,我们家里现在有钱,给江江盖房子的钱我都留着呢。"妈妈说着,下炕,蹒跚着就要去找那唯一的存折。妈妈真的是太着急了,她已全然不顾的自己的行为有多失态。弟弟赶紧去拦妈妈,他看到艳红妈的脸已红到耳根,妈妈把话说的这么直接,人家该多没面子啊。但妈妈用力把弟弟的手甩到一边,执着地去找她要找的东西,她是急于在艳红妈妈面前证明他们的生活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困难啊。艳红妈妈再也坐不住了,她赶紧站起身,拦着妈妈,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妈妈突然抓住她的手,眼睛里满是企求的神态,到最后,近乎于哀求。妈妈盼着她回心转意,艳红的母亲再也受不了了,妈妈那眼神都快让她崩溃了。她赶紧把手抽出来,慌里慌张地告辞回家。妈妈把她送到门口,她最后对妈妈说:"你不要再送了,快回去吃饭吧。说实话,我从心眼里喜欢江江,不但长的精神,也能吃苦,是个过日子的好把势。我闺女变了心,是我闺女没眼光。你看,咱们江江,本来就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啊。"她说着,抬头看着弟弟,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呆滞了。当她用心地去注视弟弟的时候,她竟然发现弟弟同四个月前的他相比已经判若两人。月光下,她看不到弟弟稀疏的白发,但她在弟弟的眉梢眼角分明能看出他衰老的痕迹。弟弟的头发太长了,长的都遮住了眉毛。而且他的眼睛也不再有曾经的灵气,显得老气横秋。她忍不住上下打量弟弟,这个高大的孩子变的瘦骨嶙峋,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显得肥肥大大,让人觉得整个人松松垮垮。她开始同情起这个孩子,情不自禁地责怪妈妈道:"哎呀,你看,这孩子怎么都瘦这样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孩子,不能使的太狠啊。"妈妈没有说话,她看看艳红妈妈,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她不敢开口,只要一开口,她就要掉眼泪。还有谁比妈妈更清楚弟弟的变化呢?想想自己的孩子经受的那么多的苦难,妈妈时时都有一种要哭的冲动。
艳红妈妈感慨不已,不断地嘱咐弟弟要注意身体,然后告辞回家。
弟弟心乱如麻,他拉着妈妈要回屋,却不想妈妈整个人已经瘫在了门框上。
那一夜,他们辗转反侧,通宵未眠。
妈妈越想越难过,她真是觉得愧对自己的孩子啊。妈妈想了很多很多,包括许多弟弟小时候的事情,无论是弟弟还是我,都是在妈的注视下长大的啊。弟弟自始至终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妈妈对他有着更为深厚的感情。妈妈想到她和爸爸离婚的时候,弟弟尚未知事,她在外婆家寄居的日子里,弟弟天天找爸爸,妈妈不断地和他说着谎话,等到他安静下来,妈妈只好躲在角落里以泪洗面。她是心疼自己的孩子啊,这个孩子是那样深爱着他的爸爸,但他的爸爸却已无情地抛弃了他。这个孩子太善良了,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他的亲人,极少会去想想他自己。妈妈想不出为什么命运对他如此不公,总是让他经历各种挫折却毫无回报。妈妈想着想着,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开始,她只是轻微地抽泣,到后来,身子抖成一团,泪如雨下。妈妈不仅在哭弟弟命苦,她也在为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无力让孩子过上一种寻常的生活而痛苦。她固执地认为,以自己儿子的条件,无论是品质还是外表,他找女朋友的时候都应该可以挑了又挑,选了又选的。但现在因为家境贫寒,好不容易找到的对像又飞了。那种母亲对儿子的深爱之情是我们用语言所难以形容的,特别是在困境中那种无奈,那种愧疚,种种复杂的感情在瞬间堆积到妈的脑海,她实在无力承受这种打击,作为一个女人脆弱的一面在儿子面前暴露无遗。弟弟无法准确地理解妈妈所有的感情,但至少他能体会到妈妈对他深深的爱。因为这件事和他有关,他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对那个女孩儿不能说没有好感,甚至后来他都想过要和她过一辈子。如果那个女孩儿真的嫁给他了,他一定会一辈子都对她好的。但当她选择了离开,弟弟也没有受到太大打击。娶妻生子虽然他也想过,但在他的脑子里毕竟那还是很遥远的事情。即使有喜欢的感觉,他对那个女孩儿也远远没有上升到爱情的高度。再说,一个终日疲于奔命的穷小子又有什么资本,什么精力去谈论爱情呢?弟弟小声地安慰妈妈,却不想妈妈听到弟弟的声音反而更加悲伤。她也想止住眼泪,但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淌个不停。弟弟伸出他粗糙的手指想给妈妈擦擦眼泪,妈妈一把抓住弟弟的手,放声大哭。她不是担心儿子找不到媳妇,她是觉得同别的孩子的父母相比,她亏欠自己的孩子啊。
弟弟越来越沉默寡言。他每天除了下地干活就是躲在屋子里睡觉。妈妈看着他,心里乱成一团,她怕自己的儿子憋出病啊。弟弟经常睡的昏天黑地,但就是那样睡,他的眼睛里依旧挂满倦容。他的饭量越来越小,后来往往喝一两碗粥就会放下筷子。妈妈不断地催他多吃一点,弟弟却不住地摇头。妈妈经常在饭桌上就掉下眼泪,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消沉下去啊。
弟弟渐渐也不修边幅,胡子悄然长的很长他也不去刮一刮。他害怕照镜子,他害怕看到镜子里那张写满沧桑的脸。接连而来的打击让弟弟越来越自卑,他看到自己那张没有生气的面孔就对前程毫无信心。他在想,难怪艳红会变心,他现在哪有一点值得炫耀的资本啊。事实也许并不像弟弟想的那么简单,但他的想法也决不是毫无道理的。艳红最初对弟弟满是崇拜,在她眼里弟弟是去过北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后来,弟弟一直忙着修路、开矿、到窑上赚钱,终日忙的焦头烂额,往往是艳红出现在他身边他也视而不见。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艳红一定会习以为常,但偏偏在我们的周围诱惑太多了。武大拿的大儿子,一个整天跟在爬子ρi股后面的小混混,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看上了艳红,随即便展开了疯狂的攻势。最初,艳红都没拿正眼看他,他长的也不好看,而且名声还差,从小就被人喊做牛魔王,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物。但就那样一个人,经过几个月坚持不懈的努力,竟然赢得了艳红的感情。就在弟弟整日累死累活之际,他名义上的未婚妻竟然被一个地痞流氓拐跑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处在一个对爱情充满憧憬的年龄。艳红虽然没有明说,但她也不希望自己的爱情故事如一潭死水。她从心眼里喜欢弟弟,她也希望弟弟能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去赶集,不用给她买什么东西,只要两个人一起出去转转就是一件浪漫的事啊。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弟弟从来都没有满足过她。那个男孩儿足够勤奋,他的眼里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那种向上的精神让她非常感动,但她找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丈夫,是一个懂生活,会关心人的活生生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只会赚钱的机器。牛魔王虽然是个混子,却带给她诸多浪漫的感觉。那时,我们村里开了一个露天的练歌场,到了晚上,工地上的小伙子纷纷跑来,花点钱在那儿高歌一场。艳红和几个小伙伴无聊的时候偶尔也会去那里,只要她在,牛魔王就霸占着话筒不放,一首又一首地给她唱歌。开始,艳红觉得他真傻,而且还五音不全,唱的和鬼哭狼嚎一样。但后来,她不知不觉就被那个外表傻乎乎的男孩儿打动了,即使他唱的再难听,也是唱给她听的啊。而且,你看着一个人为你唱的忘乎所以、手舞足蹈时,如果不是铁石心肠,终归会有些许的感动。再后来,两个人说上了话,慢慢就熟悉了。虽然艳红一口咬定两个人只能做普通朋友,但事态的发展很快就超过了她的想象。夏天,最热的时节,我们邻村请了评剧团唱戏。在牛魔王的软磨硬泡下,艳红开始和他一起去看戏。那么大点的孩子,对评剧只是看个新鲜,他们去那里也就是图个热闹。两个人站在后面,牛魔王给她买来各种各样的小吃,不时地和她说笑。艳红心里虽然偶尔也会产生一丝愧疚的感觉,但更多的时候,她觉得非常非常的幸福。当深夜,他们几个小伙伴一起回家,艳红坐在牛魔王的单车上,牛魔王骑得飞快,近乎于飙车。夏日的微风吹起艳红额头的秀发,她情不自禁地揽住牛魔王的腰,此时此刻,不要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再不相信他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了。
后来,艳红和她的父母说了此事。两位老人非常震惊,以他们的经验判定,弟弟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啊。他们苦口婆心地给女儿做着工作,但向来温顺的女儿一旦作出决定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父母又能拿孩子怎么样呢,他们只好妥协。虽然觉得心里有愧,但艳红妈妈还是红着脸来到我家,她总要向妈妈挑明此事,不能把人家儿子给耽误了啊。
那件事对弟弟的刺激太强烈了。他不是离不开那个女孩儿,但他受不了村里人的戳戳点点啊。他实在想不明白,难道他真的连那个小痞子都不如了吗?无论妈妈怎么安慰他,在他心头永远都有个解不开的结。艳红说走就走了,弟弟也不准备挽留,但她最终的选择却深深伤害了弟弟的自尊。
弟弟偶尔在街头会碰上牛魔王,有时还会碰上他们两个。那时,弟弟的脸总会发烧,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艳红也有些尴尬,但牛魔王却总是一副战胜者的神情,他看着弟弟的眼神充满蔑视,让弟弟觉得就像一把刀子在扎他的心,他的心真的就在滴血啊!
弟弟的退让更助长了牛魔王的嚣张气焰,终于两个人的矛盾在某个晚上,他们一起看电影时爆发了。他们先是语言冲突,弟弟最初想回家,他不是怕他,而是一种男人的自尊让他觉得因为一个女人打架不值得。但牛魔王误判形势,以为弟弟怕了他,毕竟他身后还有爬子等一个团体的人做后盾。他肆无忌惮地骂着弟弟,直到把弟弟内心的仇恨给激发出来。弟弟很少打架,但一旦动起手来则是心狠手辣。他咆哮着扑上来,牛魔王还没来得及准备就被弟弟掀翻在地。弟弟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将他打的鼻子口窜血。艳红哭着拽弟弟,弟弟站起身,甩手给了她一记耳光。艳红的半张脸都被抽肿了,她没有反抗,站在地上只是不断地哭泣。弟弟又踢了牛魔王一脚,转身想回家。但牛魔王的两个弟弟得到消息后,很快带着工具冲了过来。他们一人拎着一根镐把,见到弟弟后便嚎叫着扑上来。弟弟撒腿就跑,他们在后面紧追不舍。弟弟喘着粗气,慌乱中冲进一家,他跑到厨房里,抓起一把菜刀就窜了出来。那三兄弟,包括牛魔王在内,他们站在门口,堵着弟弟。弟弟挥舞着菜刀,眼睛里喷着仇恨的目光,放射着野性的光芒。
他们终归还是没敢冲上来,如果他们上来,没有任何疑问,不是弟弟砍死他们就弟弟被他们打死。他们僵持许久,爬子和林福增等人都闻讯赶来。一群小混混不断地怂恿牛魔王,道:"你们一起上,哥儿三个还收拾不了他一个?"弟弟听在耳朵里,他把那些对他背后捅刀子的人都记在了心里。但牛魔王死活没敢动,他没想到弟弟会如此凶悍,在刚才的瞬间他真正品尝了弟弟铁拳的滋味。艳红哭着拉他的衣襟,一定要他回家。爬子倒显得出奇的冷静,虽然没有人把他当村长,但他还是以村长的身份开始调解矛盾。林福增光着膀子,冷眼看着周围的人群,他现在已经回到了爬子身边,所有的混子都对他退让三分。开始的时候,小混子还不断地叫嚣,但后来,他们发现林福增明显没占在他们的立场上。看着林福增冷酷的眼神,没有人敢再多嘴了。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妈妈知道后吓出一身冷汗。也许当我写到这里,会有读者朋友觉得弟弟也不够冷静。我想说的是,你根本不了解农村的生活,如果我和弟弟身上没有一点血性,那么我们呣子三人,特别是妈妈就会受到那些地痞流氓无穷无尽的骚扰。直到上次回家,妈妈特意和我提起一件事,那就是爸爸刚去世不久,村里有一个无赖以给妈妈找工作为名经常在深夜来我家。妈妈烦死他了,但又不敢惹他。那时,是我急了,赶他走,他还对我嬉皮笑脸,最后,我跑到过堂里,从案板上抓起菜刀就要砍他,他这才慌忙逃走。这件事我原本都已忘了,但妈妈一直记忆犹新。她对我说,那一天,她抱着我哭到半夜,有几分难过,也有几分欣喜,妈妈是觉得我长大了。妈妈作为一个女人,她骨子里总是脆弱的,只有我们成长起来,她才会觉得在生活中有所依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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