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冷风陡然一狂,又自断绝,将那腊梅的馨香也吹断了几分,变成冰凉凉的一阵麻木在鼻中一滚——幸而随即恢复了原本的淡然 苏折羽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下意识的攥住了怀里的那枚青龙令——那枚自从她第一次握在手中,就从未离身过的青龙令
她将它拿出来青龙的图案,精细而真实她抚摩它,又紧握住它她总是有两种奇怪的错觉——一种错觉告诉她他给她青龙令,便是把一切都给了她;另一种错觉却叫她认为,他给她青龙令,便是什么也不会给她了
或许并不是错觉或许两种感觉中,有一种是对的只是这冷冷的金属此刻在手中是如此的坚硬而寒意十足,让她不自觉地感到无比的慌张
她努力想念一切能叫她相信第一种错觉的言语有过太多至少,他认真地说过他要娶她为妻——虽然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他也曾认真地勒令她不要再称呼他“主人”——只是她至今还没有敢改口想起来似乎是甜蜜的,就连他方才抛下的那句“你当我拓跋孤是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放在心上?”也一样是甜蜜的,因为答案当然是——是因为她苏折羽只是——她闭上眼睛的刹那,总是会想起那一幅画,想起那画上楚楚文慧温柔无比的笑我——竟然终于——终于还是忍不住嫉妒了么?我竟偷偷地去嫉妒了么!
若主人有一天也能为我这样画一幅画……只是他甚至都没有那样深情的凝视过我……!
夜似乎越来越深了
过了许久,猛然似是门开漏入的冷风一吹,苏折羽浑身轻轻一激灵才依稀觉出自己是靠在桌边睡着了——可是此刻却又不十分清醒昏沉间只觉被什么人触到了肩,那过于熟悉的温暖立时就透衣而入,她没来得及醒来,拓跋孤已将她抱入帷帐
她依然是半梦半醒,感觉到那烛火始终未灭,闪闪烁烁地跃着拓跋孤似乎觉出她的五分神智,开口道,怎么在那儿睡着了?
他的声音好似激起了她心中无限的委屈令她拼命地拉住他的手,就像在梦里拉住什么消一般拓跋孤倒吃了一惊,仔细看她原来只是半梦半醒,也便不言语,只在她身侧躺下了苏折羽平静下来,渐渐又睡去,一动不动了
拓跋孤的目光却转开——转到桌上那块方才在她手边的青龙令蜡烛并没有灭,只是矮了他伸长手,将床帷放下,同她一起闭目睡去
天色很快变得蒙亮似乎是因为冷,苏折羽不知不觉间,将他的身体搂得极紧这再度叫他吃惊——固然他并不反感她如此可是苏折羽何曾有过这般胆量敢这般抱着他不放过?
直到他听见睡梦中的苏折羽似乎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微微皱眉,转头去看她苏折羽脸色潮红,固然诱人已极,拓跋孤心中却是一怔隐隐然觉出她的身体竟有几分发烫
在他印象里,苏折羽除开一次受了伤后伤势一度恶化发起高烧来之外从来不曾生过什么病这大漠里跑出来的孩子从来都出奇的坚强与耐苦——现在想来,其实不可思议,她自然是自己一个人挺过了无数病痛而未叫他知而已拓跋孤抽出手来去试她额头——果然么?
桌上的蜡烛已自灭了天光半明,腊梅仍香,耳中却是不够均匀的呼吸
他才忆起她昨晚的半梦半醒就已不正常,而自己太过困倦,竟是未曾在意
这景况突然之间叫他像是想起一件往事,惊出阵冷汗,推开被子坐了起来折羽!他叫她,声音略微发颤
是的这一幕,实在似曾相识他甚至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苏折羽被他推开,自然是醒了,一时间似是怔赚只觉嗓子发干,浑身发冷,竟是说不出话来坐在身边的这个拓跋孤,面色竟比她更苍白,好似刚从一场恶梦中醒来
主人……主人怎么了?她哑声,却仍关切,也坐了起来
拓跋孤略定了定神折羽他握她的手,另一手将被子裹上她的肩她的指尖冰凉
别说话你有点发烧他语调总算平静下来伤口怎么样?
我没事,多谢主人关……
那么是昨天晚上着了凉了拓跋孤道我早叫你不必等我回来,你不听?
我……不是的,想着想着事情,就……睡着了……
拓跋孤似乎是轻轻哼了一声,掀被下床来,将桌上那水壶放在了屋角那取暖之用的炉子上苏折羽瞪目看着他的背影,眼睛却是酸疼了,账眨有些干涩
她看见他走向门口,担忧得又坐起来道,主人,披件衣服再出去吧!
他却汀了,回过头来,似乎是愣了一晌,又走了回来,走近她,突然伸开手臂将她一搂
她本就不畅的呼吸立刻停止,随后才极慢极慢地一点点恢复过来身体上的战栗倒是立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胸前传过来的一整片体温
主人……苏折羽欲言又止她的敏锐,自然足够感觉到拓跋孤是想起了什么事
他不言不语地再度按她躺下,看她,沉默地看了许久,直到炉上的水冒出了热汽,将这室内变得益发氤氲
苏折羽喝了热水,感觉好得多了,便想起床来,却又想到他一再将自己按下的举动,犹疑着不敢便动
昨晚上想什么事情?拓跋孤突然开口问她
苏折羽重重地一愣昨晚上那些念头,此刻想来早是无稽已极,况且那些嫉妒之意又怎能叫他知晓?
主人适才……又是想到什么?她不知是因为慌不择言,还是实在太想知道,竟是反问了他
拓跋孤没料叫她反问,略一迟疑
楚楚文慧
楚楚文慧这四个字如同利剑一般,扎入了苏折羽的心脏她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迫压得透不过气来,眼前竟是一阵空白的眩晕
果然是她么……她嘴唇微动,却只是自语
窗外的天色,早是亮了却迟迟仍不大亮,就像那个大漠的清冷冷的早晨,灰蒙蒙太阳太过遥远,好似也是冷的一切消,迟迟不来
那个早晨,楚楚文慧就是那样紧紧抱住了他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种搂抱就变得辛苦所以醒过来的拓跋孤——或者那时候,还是拓跋辜——觉得奇怪而不祥
这个随时可能临盆的女子,竟在那天早晨,发起烧来
尚不知幸福便会就此离己而去的拓跋辜,将最后一壶水放上屋角的炉子,来不及披上外衣便奔出房间去找楚楚峘夫妇这二人不放心临盆的女儿,虽与拓跋辜不睦,也早在半月前坚持搬了来附近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