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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我在春天等你出书版 > 5.

5.

景天一叹了一口气“汤辰飞全交待了。”

常昊惊住:“他自首?”

“凌瀚他...给我们留下了一段录音。”

“留下?他去哪了?”常昊心一沉。

牧涛无言,只是叹气,景天一也沉痛的低下头去。

灰暗有天空像是在哭,雨下个不停。

只不过近来三天,走出拘留所,钟荩觉得恍若隔世。

她似乎不能适应这样的气温,不住的打着冷战,脸颊却又怪异的红着“多少度?”她眯着眼,问常昊。

“三十四”常昊回道。

钟荩抓紧衣襟,头扭去,她看见牧涛、景天一,“你没有通知凌瀚?”

常昊沉默,或许是雨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大概在小屋等我,我爸妈他们?”

“牧处长没有惊动他们,只讲你出差了。”

“嗯嗯!常律师,这次又没法你了。”钟荩不下台阶,身子有些摇晃。常昊在后面托了她一把。

“不会白帮忙,我会寄账单给你的。”常昊瓮声瓮气。

钟荩回身朝他笑“打个折扣,太贵付不起...凌瀚?”一阵劲风吹过,落下几片树叶,她揉揉眼睛“哦,看错了。”

刚刚经过的知识一个形似凌瀚身影的路人。

“钟荩,你先回去休息,其他事我们稍后再谈。”牧涛说道,与常昊交换了下眼神。

常昊拉开车门,扶着钟荩上车,“先去趟小屋,我要看看我的生日礼物。”钟荩羞赧的皱皱鼻子。

“你在发热,我们先去医院。”常昊替她系上安全带时,感觉到她的体温异常。

“哪里惹,我明明觉得冷。”钟荩说道。

常昊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眼神复杂,过了一会,他很文艺的说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钟荩想笑,嘴角弯了弯,没有成功。她没再反驳,全身没一处是像被绳索捆绑,呼吸艰难,手脚冰凉,她很不舒服。

这三天在拘留所的日子,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不担心自己,清者自清,只怕凌瀚会乱想,每一秒都是煎熬。

幸好,终于过去了。

头昏沉沉的,常昊的车速很快,公路两边的景象迅速后退,树木灯柱,像是压向前窗玻璃。

三十九度五!医生捏着体温计,像面瘫似的脸讶异的抽了一下。血里的炎症,额头的伤口处处理的不好,也有些发炎。

“烧成这样,她怎么还会这么清醒?”

医生打量着钟荩,整个人光芒四­射­,仿佛­阴­霾之后破云而出的阳光。

常昊紧紧捏着钟荩的手,口中像被注入了黄连,苦涩难言。

“她需要好好休息。”医生在药液里加入了镇静剂。没多久,钟荩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钟荩觉得有些口­干­,想唤人,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身子也不能动弹。

床边静静站着一人,是凌瀚!

她撇着嘴,凌瀚俯下身子,她摇摇头,三天没好好洗漱了。凌瀚却固执的捉住了她的­唇­,轻轻撕咬亲吻。他的­唇­瓣微凉,正是她所需要的。

“我让你担心了。”

她用眼睛说道。

凌瀚说“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以后不会出现意外了,我知道你很坚强。”

“你这话好像在打发我似的,我才不要坚强,我要依赖你像水蛭。”

凌瀚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求之不得,快好起来吧,记住我们的约定。”

“什么约定?”

凌瀚只笑不答。

“告诉我呀...”

“荩?”小心翼翼的抽气声。

钟荩缓缓睁开眼睛,对上花蓓兔子样的双眼,“郁明欺负你了?”这是谁的声音。嘶哑得像寒风中的破竹,呜呜咽咽。

花蓓泪流不止“他不敢,我...是激动的”

“为什么?”眼皮太重,钟荩不得不又闭上眼睛。

“我有可能会被升职,我写了多篇重量级的报道,每篇都是头版头条。”

“和戚博远有关么?”

“你出院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钟荩费力的睁开眼睛,这次,床前多了一人“常律师,你还在?”

常昊手里提着个纸袋,上面那字母看着熟悉,是某个国际服装品牌,他放下纸袋,走过去扶起钟荩,在她背后塞了只枕头。

钟荩看看自己,一身病号服,哦,一副换了,那么脸肯定也应该洗过了。身子轻如羽毛,一阵风仿佛都能把自己吹飞。

花蓓瞧瞧扯了下常昊的衣角,眉头揪成一团。

“我知道”常昊低声说。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病房内光线柔和,米白­色­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强光。哦,雨停了,太阳出来了。

常昊坐下来,搓搓手,似乎在积蓄着什么。过了一会,他看着她,双手搁在她肩上,镇定的说道“钟荩,我想你一定想给凌瀚送行,所以不要再赖在床上,起来换衣服,我们走吧!”

花蓓捂着嘴,大颗的眼泪顺着面颊滴落。

钟荩茫然的看着两人,哦了一声“衣服在这里?”她指着纸袋。

常昊从里面拿出一条黑­色­的连衣裙。

“很贵吧!”钟荩摸索着面料。

“这要看参照物是什么?”常昊眼一眨不眨。

“你总是这么较真。”钟荩牵牵嘴角“出去呀,我换衣服了。”

常昊看着花蓓,花蓓点点头。

他带上方面,从衣袋里拿出烟盒。

他听到钟荩嘘的一声,“裙子买大了。”

花蓓尖叫,推搡着钟荩,又掐又打,“你别这样,你哭,大声哭出来。”

“没什么可哭的。”钟荩的声音静如湖水。

花蓓却哭得接不上气。

“我睡了多久?”钟荩气息虚弱。

花蓓哭着回答“你喝的果汁里下的毒品太多,超出了身体的承受能力,你足足昏睡了三天。”

又是三天,钟荩笑。

门打开,花蓓挽着钟荩走出来,钟荩仰着脸,天空很白“阳光真好,很适合远行。”

花蓓把脸别过去。

“祝他一路顺风!”常昊说道。

拿起车祸发现的很快。

虽然外面是风雨交加,地点又在远离市区的山里,应该没人经过那里。在现场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说是接到车里的人求救电话,才迅速赶过去。打电话的人气息紊乱,他说录音笔在他的口袋里,请交给省检察院的牧涛处长,这两件话说完,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交警问他地点,他撑着说了个梅山...公墓,还说了油菜花...

交警立刻就通知了牧涛。

发生车祸的地点并不陡峭,路势挺平坦,是雨天车轮打滑,还是车速过快造成了车祸,现在还不能下结论。稍后,车内两人的身份很快查明,除了因车体撞击山坡引起的致命伤痕,没有其他痕迹,所以排除谋杀斗殴的嫌疑。开车的汤辰飞并没有伤到脸,面容平静,瞳孔也没有惊恐的散开,方向盘嵌进了他的胸膛,这是造成他致命的原因,坐在副驾驶的凌瀚则被甩出了车,撞上一块巨石,满身血污,神情同样淡定、平静。交警们冒着雨,直到傍晚才把陆虎运回了市区。

牧涛在凌瀚的口袋里找到了那只录音笔,听完,他在凌瀚身边默默站了一会,然后直接回单位,敲开了检察长的办公室。

当天夜里,警察就举步了解斌,查封了飞鸿的账,解斌得知汤辰飞已不在人世,整个人软成了一滩泥。他不仅把飞鸿这些年的枝枝末末说了歌仔戏,连在酒店教训常昊、火锅店的照片门,第六街区的下毒事件也一一交待了。接着,有关部门的某些领导暂停职务接受调查,戚博远杀妻案重新立案调查。

深夜,检察长给汤志为打电话。

听他说完,汤志为沉吟了许久,只说了一句话“按规定办吧”便挂了。

其实,按不按规定都没有意义了。汤辰飞即使犯下滔天大罪,他已不在这世上,办什么呢?汤志为提前退居二线,黄土过膝,最多是教子无方,难道还能影响到升职发达?

景天一对牧涛说“汤辰飞很聪明,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牧涛点头“是呀,一了百了,什么都不需要面对了。可是中间何错之有呢?”一起戚博远杀妻案,牵出陈年旧案,两条人命,钟荩失去人生挚爱。

“妈的,老天瞎了眼!”景天一扔掉手中的烟头,狠狠的用脚踩灭。

警方最终给出的定论是汤辰飞畏罪潜逃以发生车祸致死,凌瀚因公殉职,被追认为烈士。

没有人提起凌瀚的病,人们谈论更多的是他英勇的过去,杰出的现在以及对他英年早逝的唏嘘。

明明热度已退,钟荩却觉得四面八方的风呼呼的往她衣裙里灌,身子一点点热气仿佛全部散尽,血管里的血不再是流动的,宛若冻结了。

冷,怎么会让人如此难以承受。

汤辰飞与凌瀚是同一天火化,追到凌瀚的人来了许多,花圈堆满了厅堂,汤辰飞那却是冷冷清清,昔日的朋友、女伴一个都不见踪影。

钟荩让常昊陪她先去吊唁下汤辰飞,花蓓没有过来。她说,我不想看到他那张丑陋的脸,说时,花蓓目光呆滞。

现在,汤辰飞在别人眼里,俨然无恶不作的坏人,如果他还活着,大概是毫不在意的耸耸肩,邪邪的笑,人是为自己活,别人说啥,关我何事?钟荩想,要是当初她用心去体会汤辰飞的心情,这样的惨剧会不会就避免了呢?可惜她一直当他是个花花大少,后来­干­脆视他如罪犯。

人之初­性­本善,其实他就是一个孤单的孩子,渴望被爱渴望重视。

她知道,语气说这是汤辰飞最好的选择,倒不如说也是凌瀚最好的选择!有尊的快乐的在自己的掌控之内终止自己的生命。

他的人生再没有遗憾!

命运的安排无从抵抗,他还是要为自己谱写一曲新的生命之歌。

凌瀚去拘留所看她,抱着她说我爱你时,她就预感到了。每次离别,他就对他说这三个字。

他在意他的病,他害怕有一天会忘掉她,他怕陪不了她到永远,他不能把她拖进他无奈的命运之中。

他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

汤辰飞成全了他的心愿。

他爱凌瀚,阻止不了,只能尊重。

常昊用别扭的口吻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市场好温婉的宽慰,她清楚,凌瀚已经走了,这一次,镜破成碎片,再也圆不起来。

汤志为头发花白,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中,付燕不在。

钟荩向汤辰飞的遗体鞠了三个躬,她没看他,也没向汤志为打招呼,便离开了。

北京军区来了几位领导,一位少将主齿轮凌瀚的追悼会,钟荩把别在胸前的白花摘下来,一片片花瓣扯落。她不喜欢这样的送别方式,太拥挤,离别,应该是安静的。

耳朵里有轻微的蜂鸣,所有的话在耳朵里逐渐变得模模糊糊。

追悼会结束,人群陆续离开。

“我去里面看看他,一个人。”钟荩说。

常昊自始至终沉着脸,但他还是跑去找工作人员,一个穿制服的人走过来,领着钟荩进去。

进门时,钟荩看到付燕蜷缩在一个花圈后面,哑声哭喊着“瀚瀚,瀚瀚...

到这一刻,她也只能以凌瀚表姑的身份出席这个葬礼,这是悲哀还是讽刺?

钟荩缓缓越过她。

机器丁零当啷的响,锅炉里的火噼里啪啦,呼呼的抽,凌瀚躺着的钢板被机器自动推了进去,然后,炉门关上。

钟荩怯生生的颤栗着,她仿佛能感觉到火焰的热度。

“凌瀚,疼不疼?”她喃喃问。

如果哪天听了付燕的话,她与凌瀚分开,那么现在,凌瀚会不会仍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天空下呼吸呢?虽然孤单,虽然寂寞。

凌瀚会说,如果能一眼看穿命运的游戏,当初,他就不会去江州,不会与她相遇相爱。那么,她就是个陌生人,汤辰飞的目光不会落在她身上,她和花蓓没有分歧过,阿媛远在广州。

不!

纵使相爱短暂,纵使别离如刀割。凌瀚...她想他们的心事相通的,即使从头来过,仍然要用力爱。

呼吸艰难!

一边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说“你还是出去等吧!”

她摇头,她要陪他走最后一程。

钢板从火炉里被退了出来,钟荩想伸手去抚摸凌瀚,可是那已是一具有形的灰烬,深处的手僵在半空,眼眶烫到发疼,仍然挤不出半滴眼泪。

高高大大的凌瀚,成了一碰灰烬,裹在一块红绸布里,撞击骨灰盒中。一个穿军装的小军官鹏走了他。

付燕撕心裂肺的嚎哭。

钟荩站在过道上,脸苍白如雪,浑浑噩噩间大脑一片空白,太阳底下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花蓓拉着她上车。

他们把她送回了家,是方怡的家,不是小屋,花蓓把所有的事向方怡说了两遍,防疫都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什么­精­神病史,什么陷害,什么案件,她致青春一件事,凌瀚没了,和汤辰飞有关。

她终于像一个更年期的老年­妇­女,絮絮叨叨重复“老头,这都造了什么孽!”

她不知该怎么对待钟荩,雷教授建议说去旅行,钟荩拒绝了。常昊让钟荩和他一块回北京,钟荩也谢绝。钱检察长亲自给钟荩打电话,让她仍回侦督科做检察官,钟荩说:检察官,我喜欢资料室的工作,休息几天就去上班。

她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

过了两天,钟书楷厚着脸皮敲开了大门,他是钟荩法律上的父亲,他有理由关爱钟荩。方怡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替他开了门。

钟荩坐在沙发上,像往常一样淡淡的笑着。方怡进了卧室,她不想看见钟书楷这张脸。

钟书楷先对钟荩嘘寒问暖一番,然后唉声叹气告诉钟荩阿媛跑了,他怎么样找不到。说着说着,他哭了,还有两月,孩子都要出生了,没有父亲多可怜呀!

钟荩没有力气安慰他,说:“爸爸,他有父亲的!”

钟书楷脸露疑惑。

钟荩揶揄道“梦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爸爸你不需要明白,明白了,就不敢向前走。”

“我要去找她。”钟书楷说道。

钟荩只有叹息。

钟书楷告辞时,方怡从房里出来,递过来一张纸,冷冷笑着:“给,带着这个找她去吧!”然后,砰地关上了大门。

不一会,只听到外面传来钟书楷的嚎啕大哭。

方怡双手交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今天,美人终于报仇雪恨。她再幸福,仍无法原谅他对她的抛弃。

常昊要回北京了,钟荩送他去机场。

“要不去北京散散心?”他很不放心。

钟荩幽幽的笑着,笑容很飘渺,目光移向窗外,一架飞机像巨鹰般缓缓降落,再过一个小时,常昊也将搭坐一架巨鹰离开。

常昊没有多说,安检前,用力抱了抱她,时间有点久。

“再见!”钟荩转身。

“钟荩,你等等!”常昊脸憋得通红,呼吸急促。

钟荩停下脚步等他接着说下去。

他从没有奢望过能拥有她,从前没有,现在亦没有。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给个怀抱让她依一依,靠一靠,他已满足。

可适当他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时,他心中突然升起莫名的冲动,就这么堵在喉口,如果不说他会窒息而死,虽然现在不是说的合适时机。

“我喜欢你!以后,我来...陪伴你、照顾你!”他连耳朵都红岛透明,但他的目光笔直如电。

钟荩愣了一下,眼中湿湿的,她轻轻点了下头“我的心太小...”

我的世界有点小,确实刚刚好!刚刚好,遇见最美好!

再也放不下任何人了!

“我明白了!”常昊神­色­黯然的点点头,心像被掏空了一块,他甚至忘了说再见,就那么消失在了钟荩的视野之中。

钟荩木然的走出航站楼,直­射­的阳光把路面蒸出一团白雾,什么都是混沌的。钟荩阖上眼,听到巨大的轰鸣声,那应该是常昊搭乘的飞机。

又过了一周,钟荩毁了趟小屋。方怡要陪她去,她说不用,她没有开车,这些日子,­精­神总是无法集中。

她像从前读书时,骑了辆自行车,自行车很多年不骑了,笼头、把手、脚踏都锈了,车轮转动时,吱呀吱呀的叫。

进了梧桐巷,她瞎扯,慢慢推着车走。某一瞬间,仿佛时光倒流,过去几个月所有的情景重新回到眼前。

爬山虎越发碧绿了,爬满了院墙,钟荩打开院门,一院的落叶。

“凌瀚!”就这么自然的叫了一声,像以前下巴过来一样。凌瀚有时在书房,有时在厨房,他会扬声应道,先换衣服去,再过来吃水果。

屋里空荡荡的。

关了这么久,家具上落了一层灰,但每一个地方都有凌瀚的痕迹。

从来不知道小屋有这么大,打扫一次是这么的累。从前,凌瀚从来不让她沾家务活,他很宠她。

如果没那么宠,是不是疼痛就能轻一点?要么就宠到底,出尔反尔算什么君子?

太多太多的情绪涌上来,很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眼睛­干­的发疼。

打扫完,钟荩冲了澡,换上睡裙,冰箱里有牛­奶­,有哈密瓜。她默默的关上冰箱,进入卧室,挂上蚊帐门,抱起凌瀚的枕头,她睡了一觉。很平静安详的一觉,醒来后已是隔天的早晨,她听到手机在响,异世界想不起手机放在哪。

床头柜上没有,抽屉里...放着一个粉紫­色­的锦盒,她的手抖了一下。

凌瀚说,给她的生日礼物放在抽屉里。

她颤巍巍打开,锦盒里只有一串钥匙,很新。

从门到柜子,只要有锁,她都用钥匙去试一下,显然,这把钥匙不是这里的。钟荩搜遍记忆,想不出来这会是哪里的钥匙。

院门被拍的咣当响。

方怡惊恐地站在门外“昨夜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不接电话?”

钟荩唯唯诺诺“我睡着了,妈!”

方怡大口大口的喘气“这样子下去不行的,万一有个什么,我不好向放晴交代。你...回安镇住些日子吧!何劲明天来接你。”

这话就像针一样刺到钟荩的心底,不过,她已不觉得疼痛了。

“好!”

夏天已到末期,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快要凋谢了,一个人留在小屋,抱着回忆,怎么低档小­色­的秋寒?

钟荩锁上院门,把那把钥匙带走了,还带走了凌瀚的一件风衣。

何劲是下午到的,自己开的车。

刚刚荣升为父亲的何劲看上去有点邋遢,仿佛比上次憔悴苍老了,他把钟荩拥进怀里,轻声道“妹,我们回家。”

方怡不说话,不停的在卧室与客厅里进进出出。

红叶打来电话,问何劲到了没有,话筒里传出小婴儿哇哇的哭声,何劲疲惫的表情一扫而光,整张脸都亮了。

钟荩痴痴的看着。

何劲连续开了几小时的车,为了安全,回家的时间定在后天。

第二题,钟荩去疗养院看望戚博远。

又是雨天,零星的雨水混着泥点在风里乱飘乱撞,好似都找不到归属。经过长江大桥时,钟荩下意识的转了下视线。

凌瀚那天说,那么好的房子,怎会不开心呢,像个梦一样。

可不,就是个梦。

戚博远生活的很惬意,他的居室有大大的书房,大大的客厅,出门就是个小花园。客厅的地面上摆放着电动火车轨道玩具,他一按遥控器,火车缓缓在崇山峻岭里穿行。

“我一直在琢磨怎样让它提速却又在掌控之内。”戚博远说道。

钟荩手托着下巴,陪他蹲在地上。

“你那个男朋友呢?”火车到站,戚博远按下遥控器,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

“他出远门了。”

他点点头,坐回沙发。茶几上有个水果篮,篮子边上搁着水果刀。他从里面取出一只梨,娴熟的剥了起来。刀法非常不错,从头到尾,果皮没有一丝断裂,而且尺寸、厚度均匀。

钟荩看着那水果刀,心咚的停摆半拍。

“给!”戚博远把梨递给她。

“吃呀!疗养院自个长的梨,非常环保。”戚博远温和的说道。

经历了这么多事,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的这么悠哉。钟荩接过梨,水汁很丰韵,有几滴滴在地板上,很快就有了污渍。

“戚工,一个人住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很冷清?”

“怎么会,我这里是满的。”戚博远拍拍心口。

“可是,这一辈子都不能和他在一起,非常难受”

“难受是自寻烦恼,你要这么想,我能遇到一个能爱一辈子的人,是件多么快乐,幸运的事。”

这句话给钟荩很大的震撼,但是她不能认同,也许是她没那样的悟­性­。

沿着林荫道往家的方向开,路上车来人往,吵闹不堪。在一个拐弯口,钟荩停下车,刚刚吃下的那只梨在肠胃里翻江倒海,她蹲在路边,图的筋疲力尽。

有一堆打着伞玩雨中浪漫的情侣捂着鼻子,掀起的避她远远的。她抹去嘴角的口沫,无所谓的上了车。

安镇,名副其实的安静小镇。

钟荩就像是一滴水融进了河泊中,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任何讶异。红叶视她如救星般,忙不迭就把小娃娃扔给了她。红叶说,她也该喘口气,和何劲好好享受下久违的二人世界。

小娃娃好缠人,于是,钟荩变成了大忙人。早晨一睁开眼,就与小娃娃斗智斗勇,直到深夜,小娃娃吃饱喝足,她才能眯一眯眼。

小娃娃被宠坏了,每当太阳西斜,光线没那么强的时候,就要出门转转。

已经立秋了,傍晚的安镇,是凉爽的。远处的田野一片金黄,藕田里的茎叶卷了边,有人撑着小船,在里面采菱角。河岸边,晚归的亚群嘎嘎的叫着。

小娃娃小嘴弯弯,很享受黄昏的时光。

这天刚出门,经过寺庙时,天空飘来一朵雨云,无预期的落下一场雨。钟荩手忙脚乱的抱着小娃娃跑到一户人家的院廊下避雨。

雨越下越密,没有停的意思。

小娃娃突然哇哇哭起来,可能她不明白钟荩为什么要站在门外。

钟荩细声细气的哄着,说“这不是我们的家。”

小娃娃哭的更凶了,钟荩拍拍后面紧锁的院门,小娃娃不依不挠的哭着,钟荩没辙,为了让小娃娃相信,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摇摇“你看,姑姑开不了这个锁的。”

她把钥匙对准锁眼...咔哒一声,门开了。

钟荩犹如石化,呼吸窒塞。

她抬起头,认出这是镇上刘三叔踢人照应的哪个院落,何劲说户主姓钟。

心跳开始无序。

她颤颤的推开院门,青石铺就的小径,一小块一小块的隔成的花池,两只种满荷花的大缸。、、、

是的,格局和方晴家一模一样,但是里面的布置...那顶亚麻的帐子,床下米­色­的拖鞋,衣柜里那件碎花的睡裙...

钟荩的心缩成一个软绵的球,浮到了她的喉咙口。

床头柜的抽屉是上锁的,她用最小的那把钥匙打开了那把锁。

里面有一张卡片,写着一些字,是凌瀚的笔迹。

“钟荩,当你看到这张卡片时,我想你已经回家了。这个价面对着油菜花田,每年春天,你可以最先看到花开。这个价,永远不会消失。无论你多么疲惫,无论你走多远,只要你回头,它就为你敞开大门。钟荩能力是有限的,原谅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还能相遇,你千万不要理我。那样子,你就可以遇到一个能陪你走得更久更远的人。

不管能不能坚强,都咬咬牙坚强过下去。真想再看一次你美丽的笑容。

我爱你,钟荩!”

——凌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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