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懋四十年的盛夏,在帝都城外驿站一间破旧的小屋里,我第一次见到了我的表兄承桓。
他进屋来的时候,我与众人一起垂首而跪。从眼角的余光里,我看见一色禁军的玄甲中,众星捧月般出现的素白下摆。
他似乎在门口停了一会,然后径直走了过来。
我把头垂得更低。
我知道他就站在我的面前,我瞥见眼前一双青缎鞋面上,金线绣的龙纹。
然后,我听见一个男人淡如清风的声音从上方飘荡而来。
“为什么要跪?你是不必跪的。”
心便忽悠一荡,只觉得有些恍惚起来。
他俯身用手搀扶我。
站起身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他。
他含笑地看我,白衣锦带,卓然而立,沉静如水。他脸上的笑容轻疏恬淡,那令他有一种与周围人众格格不入的奇特气质,刹那间我不由联想起青芷园秋日的掬花。
他说:“我已经等了很久,你终于来了。”
我的心蓦地跳了几下,隐隐地感觉到什么,又不完全明白,心里忽然有点紧张,有点高兴,也有点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他仔细地端详着我,说:“你好像很累。是不是路上很辛苦?”
没有等我回答,他已经转过身去,对着负责押送的禁军说:“你们怎么敢把她当作囚犯?你们怎么敢如此对待未来的储帝妃?”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是屋里的人都露出惊骇的神情。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么说,他仍然守着婚约?他为什么要守着婚约?
押送官吓傻了。他愣了好一会,才猛然间省悟过来,连忙趴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辩解说:“小人,小人以为……甄淳……”
“甄淳谋逆与慧公主何干?”
“可,可是小人曾听说甄淳将慧公主又许配给,许配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