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该嫁人了。
“这事还是等找到我爹再说吧。”爹都失踪了一个多月,至今下落不明,现下她哪有那个心情谈论自个儿的婚事。
“也好。”明白她的心情,邵大娘点点头。
不久,邵元回来了。
“邵叔叔。”秦绿枝急忙迎上前。
“是绿枝呀。”看见她,邵元那张憨厚的脸上立即露出笑容。
“邵叔叔,我爹他……可有消息了?”她出声问,脸上隐隐透出一抹期盼。
邵元面色沉重的摇摇头,“还没有。”这么久还找不到秦万里,衙门里的同僚都暗自猜测他也许已遭遇不测了,否则依他耿直负责的性子,不可能放着女儿不管,连衙门也没回,可没人敢将这臆测直接告诉绿枝。
虽然失望,但他的回答秦绿枝也不意外,她这次来真正想问的是另一件事。
“邵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爹究竟是去办什么案子失踪的?”
邵元叹了口气劝慰她,“绿枝,那地方不是你这种姑娘家能去的,你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咱们,我和衙门里的弟兄,一定会尽力找到你爹。”
她不肯死心,软语央求,“邵叔叔,我只是想知道我爹去了哪儿、在哪里失踪的,身为女儿,我不能连这种事都不知道,将来就算……有个什么,我也好心里有个底。”说到这里,她嗓音有些哽咽。
这件事先前她曾问过几次,但邵叔叔一直不肯告诉她,今天无论如何她一定要问出个结果。
见平时总是笑脸迎人的她此刻满脸担忧,邵元心头一软,想了想,便将当时的情况告诉她。
“其实咱们也不确定你爹究竟是在哪里失踪的,只知道那日你爹去外县查案回来,在途中发现有人杀人劫货,地上躺了一地的尸首,货物全被搬空了,只留下一些马匹和货车。”
听到这里,秦绿枝赶忙追问:“那后来呢?”
“听与你爹同去的捕快说,你爹在那附近捡到一块绣有‘仙绮楼’字样的帕子,他说要去那里探探,从此便无消无息。后来衙里的弟兄也上那儿去查问过,但仙绮楼的人却说没见过你爹。”
听完邵元的话,秦绿枝眉头紧蹙,“仙绮楼的人说没见过爹未必可信,会不会是他们存心隐瞒?”
“这事咱们会查个清楚,绿枝,你可别乱来。”他先前一直没将她爹的去处告诉她,便是担心她会贸然跑去仙绮楼找人。
这绿枝打小便没了娘,是由她爹一手带大的,且从小就教她武功,让她练就了一身好身手,又因小时候常跟自家儿子和附近的男孩厮混在一块,造成她性子带着些市井的流气及男子豪气,少了分姑娘家的秀气和矜持,让她爹很头疼,偏生她为人机灵、嘴又甜,常哄得她爹拿她没辙。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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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爹下落不明,基于自己跟她爹的交情,邵元总觉得有责任替好友看着她,免得她乱闯出事。
“邵叔叔,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相信邵叔叔一定能找到我爹的下落。”秦绿枝望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信心。
看见她那充满信赖的眼神,邵元满意的点头承诺,“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替你找到你爹的下落。”
“谢谢邵叔叔,那我先回去了。”
“好。”邵元送她出去。
此刻天色已晚,秦绿枝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花街的方向走去。
不久,她来到绍兴最知名的一条花街,这长长的街上全是青楼妓馆,每间妓馆前都挂上了几盏红灯笼。
仙绮楼是绍兴最热闹也是规模最大的青楼,来到附近,秦绿枝驻足在暗处,看见寻花问柳的客人络绎不绝的走进去,人数比这条花街上其他青楼的客人多上许多,生意之好可见一斑。
观察片刻,她悄悄绕到后门,想潜进去探查父亲的下落。方才听完邵叔叔的话,她直觉认定爹的失踪与这仙绮楼脱不了干系。
她找了个角落,翻身跃进高墙里,正思索着该从哪里着手探查时,便被巡逻的护院发现了踪影。
“站住!”有数人奔了过来想抓住她。
她又不是傻子,哪会乖乖站住让人抓,不过发觉这里守卫森严后,她没有多逗留,迅速再翻墙而出。
那些护院也跟着追了出来,秦绿枝花了一番工夫才甩开他们,要打她也许打不过那么多人,但爹教给她的所有功夫里,她轻功练得最好,他们可追不上她。
不久,她回到住处,为自个儿倒了杯茶喝,半瞇着眼、摸着下颚忖道:“一家青楼的守卫竟然比衙门还森严,这也未免太不寻常了?这里头八成有问题,得想办法混进去看看。”
仙绮楼占地甚广,秦绿枝跟随领路的丫鬟走进来,看着眼前一栋栋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顿觉眼花撩乱。
这不是她第一次踏足青楼,几年前在虎子哥还未成亲前,她就同现下一样乔装成男子,跟他一块上青楼开开眼界过,不过那里比起仙绮楼可小多了,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阿绸姊,听说咱们仙绮楼两大花魁,水云姑娘和眉歌姑娘都生得国色天香、花容月貌,可是真的?”为了调查父亲的下落,秦绿枝化名为林绿,扮成男装,混进来当打杂的小厮。
“当然是真的,否则那些达官贵人怎么会一个个都捧着银子,想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
秦绿枝偏头看着她,脸上带着谄笑,“要我说,凭阿绸姊这脸蛋和身段,若是能好好打扮打扮一番,说不得站在一块,也丝毫不输给她们呢。”她的嗓音较一般女子略微低沉,不需要特别压低,就很像男子的声调。
听见这话,明知只是在讨好她,阿绸脸上还是忍不住多了几分笑容,“你少给我油腔滑调,我生得什么模样,自个儿心里有数。不过要论美貌,不久前来的一名姑娘,可比水云姑娘和眉歌姑娘还要美艳呢。”
“咦,还有人能比两大花魁美艳?”
“你要是瞧见了,包准你看直了眼。”阿绸领着秦绿枝来到厨房交代,“以后你就在这儿帮忙端酒菜。阿成,你来带林绿。”她叫住一个面貌普通、身量比秦绿枝还略矮一些,年纪约二十出头,正要出去送酒菜的小厮。
“喔。”阿成应了声,将手里端着的菜塞进秦绿枝手上,自个儿再端了几壶酒,“你跟我来。”
秦绿枝端着菜跟在阿成身后,走向一处楼阁。
仙绮楼里规划了几个不同的区域,有专门听曲赏舞之处,若不听曲也不赏舞,也有提供客人专门饮酒寻欢之处。
当然,也有专为两个花魁所设的楼台,不过若想看花魁弹曲献舞,须付出较多的银两,若想成为花魁的入幕之宾,那夜度资更是高得吓人。
一进楼阁,秦绿枝便听见琴声传来,她抬首望向台上,上头有数位乐师抚琴,另有一人在跳舞,随意一瞥,立即惊艳得目不转睛。
美人!天仙美人哪!
那姑娘有着一张绝艳的脸庞,眼下有颗泪痣,神态慵懒,随意挥动着水袖,踏着不成调的舞步,眸光偶尔瞥向台下,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媚态引得台下观看的众人着迷不已。
秦绿枝心中那头小鹿也不由自主的咚咚咚乱窜起来,她觉得自己的魂魄彷佛被那美人方才随意抛来的那记眼神给勾走了,她怔愣的盯着她,直到阿成推了推她,唤她回神。
“还愣着看什么?快把菜送过去。”
“那姑娘是谁?”她向阿成打探。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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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瞅了台上的人几眼,低声回答,“那是风嬷嬷新买进来的姑娘,名叫花灿灿。”风嬷嬷有意将她培养成仙绮楼的第三花魁,这几日特地安排她出来表演,让她在众人面前露露脸,好抬高她的身价,不过这花灿灿既不会弹琴也不会跳舞,更不会唱曲。
可这也无妨,因为她有张绝色的脸蛋,那妖娆娇媚的姿态随意在那儿摆动几下身子,就够风骚撩人的了。
花灿灿。秦绿枝悄悄记下了她的名字,跟着阿成将酒菜端过去某张桌子。
能在这儿欣赏花灿灿舞姿的人,可都是风嬷嬷特意挑选过的,个个都是达官显贵,一身锦衣华服,吃的喝的自然也都是最好的酒菜。
搁下菜肴离开时,秦绿枝忍不住再回头看了眼刚舞完一曲的花灿灿。
她见过不少美人,花灿灿是她看过的姑娘里最美艳的,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挑逗的魅惑。尤其是那双彷佛会勾魂的眼眸妩媚如丝,随便抛个眼神,就足以令人怦然心动。
秦绿枝下意识的按了按心口,那里莫名有些痒痒的,有股想奔上前去将花灿灿搂进怀里,好好呵疼一番的冲动。
她虽是女子,但是平素也爱看美人,凡遇上颇有姿色的女子总会多看几眼,若是状况允许,还会借机偷摸几把,谁教那些姑娘们细皮嫩肉的,就像上等的玉石,也像白嫩嫩的豆腐,摸起来十分舒服。
由于打小练武,又因为娘亲早逝、爹常办案不在家,家里的大小事全由她操办,导致她皮粗肉硬,掌心结了一层厚茧,摸起来还会刮人呢,因此特别羡慕那些娇滴滴的美人。
再回头瞅了台上一眼,她这才离开。
“灿灿,你有没有瞧见,方才底下那些男人全都被你给迷住了?”风嬷嬷乐呵呵的跟着花灿灿回到她的寝房。
约莫四十几岁的她,生得细眉凤眼,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是个美人,眉宇之间流露出一抹世故的精明。
花灿灿淡哼了声,慵懒的斜倚着软榻。
风嬷嬷笑吟吟再说:“这几日下来,这些达官贵人都已见识过你的美色,我打算五日后就为你安排初夜的竞价,你这几日好生准备准备。”她虽面带笑容,但语气里却透出一抹不容拒绝的强硬态度。
懒懒的瞟她一眼,花灿灿慢悠悠开口,“五日后我月信要来,不适合在这时候办。”
闻言,风嬷嬷眉头一挑,语气转为严厉,“进了我仙绮楼的姑娘就容不得拿乔拒绝我的安排,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姑娘,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青楼开门做生意,无非就是为了赚钱,她可容不得姑娘们说什么卖艺不卖身,在这里除了眉歌外,进了仙绮楼的所有姑娘个个都得接客,差别只在于姿色普通的姑娘接的是一般男客,而姿色上等的姑娘,则是接待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
像花灿灿这种容貌,比起她手上的两个花魁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接待的客人自然是达官显贵,这几日早已有好些人在探询她的夜度资了。
斜睨她一眼,花灿灿媚声道:“唷,风嬷嬷,你急什么?我又没说拒绝,只不过要将时间往后推迟几日,难道你打算在我月信来时让我接客?”
听见她的话,风嬷嬷脸色才和缓下来,“那么你想推迟几日?”
“约莫十日吧。”
风嬷嬷想了想,点头答应,“好,那就按你说的往后推迟,你歇着吧。”
待风嬷嬷走出去,花灿灿眸里登时射出一道冷冽的光芒,唇畔逸出一声冷哼,须臾,她出声询问一直无声待在旁边的女子。“瑶星,查得如何?”
瑶星恭敬禀报,“属下今日发现有两个打扮似江湖中人的男子,被陈居领着从风嬷嬷所住的那栋阁楼走出来。”
瑶星在此处的身分是花灿灿的哑巴姊姊,而这位花灿灿便是古云生所乔装的,为了调查青麟商号的货屡次遭劫一事,他循线追来,更男扮女装混进仙绮楼。
数日前,他们扮成一对姊妹前来绍兴,佯装寻亲未果,“哑巴姊姊”身染重病没钱医治,因此“妹妹”卖身筹钱要为姊姊医病。
风嬷嬷在见到扮女装的古云生后大为惊艳,二话不说立刻买下他,数日后,瑶星伪装大病痊愈,便随同古云生一起进了仙绮楼。
平时有外人在时,瑶星便伪装成哑巴,绝不开口说话,只有与古云生独处时才会出声。
对于扮成女装一事,古云生并不忌讳,且他嗓音低柔,只要稍作变声便能佯装出女音,不至于露出破绽。
在他幼年时,由于古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抱孙女心切的古太夫人在见到媳妇又生了一个带把的孙子后,失望之余竟异想天开的将他当成女娃来抚养。
由于古云生自幼便生得粉妆玉琢,扮成女娃儿后也让太夫人更加喜爱,古夫人虽觉不妥,但碍于是婆婆,也不好说什么。
古家三兄弟看久了,也不知不觉把幺弟当成了女孩,压根忘了他其实是个男孩子,家中的仆人更是在古太夫人的授意下,全叫他四小姐。
打小被扮成女孩,古云生便一直以为自个儿真是女孩,直到他八岁时,某天意外看见了别的男孩拥有与自个儿相同的某个器官时,这才发现自己的真实性别,生气的大闹一场后,终于能换回男装。
但在十五岁那年,他三哥无意中向朋友提起他幼年时被扮成女娃的事,并当作趣谈,惹得他大怒,索性又开始在家人面前扮成女孩,举止还格外的轻浮娇媚。
为了气三哥,他甚至跑去向三哥的朋友示爱求欢。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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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此,古夜生痛斥他一顿,“你堂堂男儿身扮成女子,成何体统”
当时,古云生故意当着家人的面委屈泣诉。“我明明是男儿身,可从小你们却把我当成女孩养,即使后来换成男装,我也无法再适应了,始终觉得自个儿应该是女孩,我会这样还不全都是你们害的,三哥你还这么骂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见他这般,古家人全都内疚自责不已,连忙安抚他,同时异口同声的责备起斥骂他的古夜生。
从此,古夜生对幺弟男扮女装的事,再也不敢置喙。
听见瑶星的话,古云生沉吟了下,“依我这几日观察,那个护院陈居和老鸨风嬷嬷确有可疑之处,区区一个青楼,守卫如此森严很不寻常。”
上次的货遭劫后,他特地再安排一批货运往京城,然后亲自率了几名亲信随从悄悄跟在暗处监视。
来到绍兴附近,果然有人出来劫货,对方虽然仅有几个人,但其中一人是使毒高手,那人蒙着脸扬手施毒,押货的众人当下全都昏厥倒地。
见其他人上前,举刀想杀害那些已昏厥在地、无力抵抗之人,他与数名随从立刻现身阻止。
双方交手之际,他想抓住那名下毒的蒙面人,但一见暴露了行踪,那名蒙面人立即逃走,他一路追踪,结果追到仙绮楼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
后来他潜进仙绮楼想找出那人,却意外发现里面的守卫异常森严,透着古怪,他怀疑杀人劫货之事也许与仙绮楼有关。
另一方面,他带去的几名亲信手下虽然抓住了蒙面人的同伙,可正想审问他们是受何人指使时,竟有人冷不防在暗处用暗器杀了他们灭口。
因此为了调查此事,他索性男扮女装混进仙绮楼。
瑶星颔首道:“风嬷嬷住处的守卫尤其严密,我去了几次,始终找不到机会潜进去探查。”
古云生抬手抚摸着自己特地点在眼下的那颗泪痣,思索片刻后指示,“风嬷嬷那里你暂且先别去,日后我再找机会潜进去看看,这两日你先暗中监视水云和眉歌。”
“是。”
红日西沉,下人点亮了仙绮楼门前的几盏灯笼。
秦绿枝没想到会这么快再见到花灿灿,而且还靠得这么近,忍不住目不转睛的瞅着她那张绝色脸庞,嘴里脱口赞道:“啧啧啧,不愧是大美人,这么近看,脸上连一丝瑕疵都没有。”
她下意识的伸手,意图摸一把美人儿的脸蛋。
古云生低头看了眼适才被秦绿枝端在手上的茶水泼到的衣裳,再抬眸瞥见她伸来的“魔爪”,马上狠狠的拍开,而她一副色迷迷、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模样,惹得他更加不快,怒斥道:“你这狗奴才,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听见斥责,秦绿枝这才回神,想起自个儿方才端着茶正要送去前厅,结果一个没留神,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滑了一跤撞上人,手上端着的茶水便整个泼出去,结果竟泼到了美人。
瞥见美人的衣襟湿了一片,她掏出帕子想要帮忙擦拭,但手还没碰触到对方,便被嫌恶的挥开。
“你这该死的奴才还敢对我动手动脚?”
“不是的,我只是想帮灿灿姑娘擦干。”她一脸无辜的解释。
看见她指缝间有块黑污,古云生嫌恶的斥道:“你那脏手不准碰我。”说完,见她那明目张胆的盯着他看,他阴森森的开口,“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狗眼!”
秦绿枝连忙挥着手嚷道:“使不得、使不得,挖了我的眼睛,我就见不到像灿灿姑娘这般的天仙美人了。”喔,美人即使娇嗔,也别有一番风情。
“不挖你的眼睛也成,不然剁了你的双手双脚。”古云生森冷的目光觑向她的双手和双脚。
美人那眸光里透出的狠戾,似是真想砍了她的手脚,令秦绿枝不禁心里发毛。
想不到眼前的大美人心如蛇蝎,明明生得一副天仙的模样,性子却那么凶残,动不动就威胁要挖她眼或是要剁了她的手脚。
“别别别,我不看了、不看了就是。”秦绿枝小心退后一步,怕美人真叫人来动手剁她手脚。
她很清楚在这种地方,他们这些小厮奴婢的命是不值钱的,要打要骂全由主子说了算。
“还不给我滚!”古云生喝道。
“我滚、我滚。”她赶紧离开,走了好几步才敢回头,见大美人也走远了,不禁嘀咕,“美人虽美,可性子似乎不太好。”
没想太多,她耸耸肩,走回厨房再端了壶茶送去前厅,又跟阿成往其他的楼阁送了几次菜,收拾客人吃剩的碗盘回到厨房后,阿成将一份酒菜塞给她。
“把这些端到牡丹阁去。”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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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牡丹阁便是风嬷嬷安排花灿灿表演的那栋楼,秦绿枝端着酒菜来到牡丹阁,看见台上的人儿没在跳舞,而是在抚琴。
一首好好的乐曲被弹得零零落落,多亏旁边还有其他乐师帮衬着,曲子才勉强能听。
她昨晚已听说这花灿灿既不善音律,也不会舞蹈,可即使如此,她只要坐在那儿就能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更何况她时不时便朝台下那些客人微微一笑,眸光流转间撩人心魄,连她都忍不住被她脸上那媚笑给迷住。
心头那只小鹿又开始咚咚咚的胡乱窜起来,看着台上的美人,她想起几句不知在哪里听来的诗句——
有女妖且丽……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眼前的美人真的是又妖娆又美丽,看得她心痒难耐,真的很想摸一把啊。
古云生觑着台下,不经意瞟见秦绿枝又一脸色迷迷的盯着他看,他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凶戾的眼神彷佛无声的传递着——
再看就挖了你的狗眼!
接受到他投来的威吓眼神,秦绿枝吓了一跳,急忙收回目光,将手上的饭菜送到一位客官面前便默默离开,直到来到门口,才忍不住又回头瞥去一眼。
只见美人挑起眉,嘴角含笑的瞅着她,但那笑意却让她背脊窜起一阵冷意,她不敢再逗留,赶紧离去。
哎呀,美人似乎很讨厌她哪。
夜半时分,仙绮楼内笙歌已歇,留宿的客人各自拥着挑选的姑娘带回房里温存去了,偌大的楼中只剩下护院还在四处巡逻。
秦绿枝与阿成和另外两个小厮同住一室,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摆了四张小榻,一人睡一张。她打小同虎子哥他们一群男孩厮混在一块,因此对和三个男人同睡一间房的事并不甚在意,何况是一人睡一榻,又不是睡在同一张床。
等阿成和其他两个小厮睡着后,早从进仙绮楼那日便每天束胸的她,起身换了一身夜行衣溜出房。
才来几日,她对这里还不熟,不过之前她已打探过风嬷嬷住的地方,大约知道是在东厢那边,于是摸黑悄悄过去。
来到一处阁楼前,发觉是水云姑娘的住处,正想离开,却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呻吟声,隐约明白房里的人在做些什么事,她麦色的脸庞顿时染上一抹暗红,赶紧转往旁边一栋阁楼而去。
来到那里,才发现竟是花灿灿所住之处。
爹是一个多月前失踪,而这花灿灿是前几日才来到仙绮楼,按理与她爹失踪的事应该无关,不过既然来了,秦绿枝忍不住想一窥美人的睡颜。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见了花灿灿后,就彷佛有无数只虫子在她心上钻呀钻的,弄得她心头发痒,总想要亲近她。
夜深人静,她蹑手蹑脚的小心推开一扇窗跳了进去,双足才刚落地,颈子上便被架了一把匕首。
“你是何人?潜进我房里有何目的?”黑暗中,传来古云生佯装成女音的喝问声。
冷凉的刀锋架在颈上,秦绿枝明白逃不了,赶紧开口表明身分。“灿灿姑娘,是小的。”
听见嗓音,古云生细想了下,这才认出来人。“你是那个狗奴才?”
“正是小的。”她干笑两声,能不能别叫她狗奴才?实在不太好听。
“你潜进我房里想做什么?”他质问。
“小的路过这儿,顺便过来看看灿灿姑娘睡得好不好。”她脸上挂着谄笑说。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假,古云生使力将匕首再往下一压,她的颈子立刻渗出一道血痕,“你还不给我老实招来!”
感觉到颈子泛起一丝疼痛,秦绿枝连忙叫道:“别别别!我说我说。打那日见到灿灿姑娘的绝色芳容,小的便心生仰慕,很想一亲芳泽,所以才夜半时分偷偷潜进来。”见匕首还架在颈子上,她软声央求,“我都招了,你能不能先将匕首稍稍移开一些,怪吓人的。”
收起匕首,古云生抬脚踹向她,“你好大的胆子,凭你这狗奴才也敢对我有非分之想!”对于这说词,他信了几分,因为昨日这小厮便一脸色迷迷的直盯着他看,那副色样让人瞧了就生厌。
冷不防被踹了一脚,秦绿枝抱着肚子疼得龇牙咧嘴。这灿灿姑娘的脚力也未免太大了吧?
“小的不敢了,小的这就走。”她抚着肚子想离开,但立刻被古云生拧着耳朵再揪了回来。
“我有准许你走吗?”
“好痛好痛,灿灿姑娘快放手,小的耳朵快被拧掉了。”她哀叫。
“拧下你的耳朵都算便宜你了。”古云生冷道。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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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绿枝疼得整张脸都皱成一团,歪着头求饶,“灿灿姑娘,小的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美艳的姑娘才会一时昏了头,小的不过是个下人,不值得你动手呀,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古云生松开手,再一脚踹向她的膝头,让她痛得脸色发青,跌跪在地上。
灿灿姑娘看起来明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大美人,怎么会这么粗暴啊?秦绿枝疼得都快掉眼泪了,非常懊悔自己为了贪图她的美色而偷偷潜进来。
“狗奴才,你在仙绮楼多久了?”古云生冷声询问。
“三天。”秦绿枝揉着膝盖答道。
“才三天你就胆大包天潜进我屋里”他原本还指望能从这小子身上打探些事情,结果怎知这小子来的时日竟然比他还短,这下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小的是被灿灿姑娘的美色迷昏了头,才会犯下这种胡涂事,你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她好声好气的求情。
古云生阴沉着脸怒视她,须臾之后,他转怒为笑,“你很仰慕我是吗?好,我允许你留在我房里,你就给我跪在这儿直到天亮。”
“什么?要在这里跪到天亮”能不能不要啊?她的脚会痛死的。
古云生冷哼,“怎么,你不愿意?好,我可以给你选择,要嘛你自行挖掉你那双狗眼,或者是我把你交给风嬷嬷处置。”
美人说的另两种选择更糟,秦绿枝痛苦的做下决定,“我跪。”不就是在这儿跪到天亮吗?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她就不信美人能一直盯着她。
“那你就好好在这儿跪吧。”古云生丢下这句话,接着走回床榻躺了上去。
漆黑的房里,秦绿枝跪在地上看着床榻的方向,一片黑漆漆的看不清美人的睡姿,她有些遗憾,半晌后,她悄悄坐下,得意的弯起唇角暗忖,要她跪一整晚……她哪有那么傻?
可才这么想着,她脑袋立刻被什么弹了一下,耳边传来美人的警告。
“再被我发现你没跪好,我就把你捆起来交给风嬷嬷处置!”
“别别别,我跪好、我跪好。”她赶紧爬起来直挺挺的跪好,心头纳闷着难不成美人那双眼还能夜视,要不然怎么会看出她没跪好?片刻后,她忍不住好奇的问:“灿灿姑娘,这房里这么暗,你怎么能瞧得见我?”
古云生没答腔,似是睡着了。
等了半晌,见美人好像熟睡了,她本想坐下,但又怕被发现后美人真的会将她绑了交给风嬷嬷,那可就惨了,她好不容易混进来想调查爹的事,可不能连自个儿也出事。因此接下来的夜里,她都乖乖的跪着。
困意来袭,她的脑袋频频朝下猛点着头。
幽暗中,一道虚影凌空出现,那是一名面容秀雅的妇人,她唇边噙着抹微笑,身子轻飘飘的来到秦绿枝身畔,轻柔开口,“丫头呀,咱们家云生性子别扭难缠,还请你多多包涵哪。”她抬起手温柔抚摸她的头,须臾后才移向床榻旁叮嘱孙儿。“云生,别对绿枝那么凶,
要温柔点,不然把她吓跑了,看你怎么娶妻生子?”
驻足片刻,她如来时般没惊动到任何人,虚影渐淡,陡然消失无踪。
秦绿枝整晚跪坐在地上,睡得很熟,直到破晓的鸡啼声唤醒了她。
“天亮了!”她惊喜的爬了起来,但跪了大半夜的脚麻痛得站不稳,霎时跌坐在地上。
这时,床榻上传来古云生的声音,“你若是不想被风嬷嬷发现昨晚闯进我房里的事,就给我把嘴巴管好,否则,让风嬷嬷知道你在我房里待了一夜,坏了我的清白,她绝对会将你剁成碎泥。”
“小的知道,小的什么都不会说。”她揉揉麻痛的脚应道。她又不是傻子,哪会笨得去告诉别人这件事?
“还不滚出去,等翠儿过来看见你,到时你想走可都走不了。”翠儿是被风嬷嬷派来服侍他的侍女。
“小的马上出去。”她立刻拖着两条又痛又麻的腿离开。
仙绮楼要过午以后才开张营业,晌午时分,小厮和丫鬟们忙于打扫整理,秦绿枝打扫完自个儿被分配到的区域后来到东厢。
“阿成哥,你的手昨儿个不是烫到,拿着扫帚一定很不方便,我事情做完了,你先去休息,这儿我来帮你扫吧。”她好意的说。
“这……好吧。”手确实有些疼痛,阿成将手里的扫帚递给她,指着自个儿负责的范围说:“从这儿到那儿打扫干净就可以了。”
秦绿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阿成走后,她拿着扫帚沿着回廊开始打扫,一边不时暗暗打量东厢这一带的院落。
她只知道风嬷嬷住在这一带,但确切的位置却不太清楚,所以那天才会不小心误闯花灿灿的住处。
由于她负责打扫后院和前厅,平时不太有机会过来这儿,根据昨天她从其他丫鬟那里打听到的,风嬷嬷是住在水云姑娘和眉歌姑娘附近的一处院落。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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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打扫一边悄悄观察,她记得那丫鬟姊姊告诉她,风嬷嬷所住的院落前种有两株松柏,她抬首找了找,果然在左侧那处院落前发现两株松柏,那里应该就是风嬷嬷的住处。
她暗暗记下位置,准备找个机会过来探查,一个转身要移向别处,却不小心撞上了人。
“哎唷。”发出低呼的是一名容貌秀美的姑娘,她有一张巴掌大的瓜子脸,五官清丽,黛眉微颦。
认出她是仙绮楼两大花魁之一的眉歌姑娘,秦绿枝急忙道歉,“对不住,小的没看见眉歌姑娘。”
“没伤着,不要紧。”对方浅笑的说。
“以后小心点,万一撞伤了眉歌姑娘,小心风嬷嬷扒了你的皮。”站在眉歌身边的丫鬟秀儿骂道。
“秀儿,别吓着他了。”眉歌边说着边望向小厮,“你很面生,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小的才刚来不久。”
秀儿指着秦绿枝Сhā嘴道:“姑娘,这冒失的家伙叫林绿,平日里帮忙端送酒菜。听说他前两日也是一样不长眼,手里端着茶撞上了灿灿姑娘,泼了她一身,还被她训了一顿呢。”由于这小厮模样还算清秀,嘴巴又甜,有几个丫鬟对他挺有好感,因此私下提过他的事。
闻言,眉歌微笑的叮嘱着,“以后留神些,万一不小心弄伤了哪个姑娘,可是会被风嬷嬷惩罚的。”
秦绿枝谄笑着道谢,“多谢眉歌姑娘提点。想不到眉歌姑娘人长得美,心肠也这么好。”看见美人,她忍不住多瞧了对方几眼。
论姿色,眉歌不若花灿灿那般绝艳,但秀美中透着一抹我见犹怜的柔弱,令人想疼惜呵宠。
眉歌微微一笑,轻轻回头对丫鬓交代,“秀儿,你到我房里拿些糕点给他。”
“咦?”秀儿有些微讶,但没有多说什么,很快走回去取来一份糕点递给秦绿枝,“嗒,眉歌姑娘赏你的,快收着。”
“多谢眉歌姑娘。”秦绿枝赶紧堆满笑容道谢。
眉歌点点头,领着丫鬓便往外走去。
秦绿枝笑ⅿⅿ的杆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古云生看见了,他双眼微微眯起,心头莫名生起一股不快。这小子口口声声说什么仰慕他,结果竟然又色迷迷的瞧着别的女人,连人都走远了还舍不得收回眼神。
“这色胚!”他低声悴道。
“听说再过几日,风嬷嬷要办一场灿灿姑娘的初夜竞价酒筵。”
“有不少人听到消息,都有意想出价买下灿灿姑娘的初夜呢。”
午后时分,厨房井边有不少丫鬓和杂没正忙着挑菜洗菜,准备晚上的菜肴,秦绿枝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听见这个消息她怔了下,心头莫名的隐隐有些不舒坦。
“我看以后呀,灿灿姑娘肯定是咱们仙绮楼的头牌了。”
“这可难说,她除了那张脸能看,既不通音律也不会唱曲跳舞,哪比得上才貌双全的水云姑娘和眉歌姑娘。”
“她有那张脸就够看的了,这男人上青楼,图的不就是女人的美色吗?你没瞧这几日灿灿姑娘在抚琴时,尽管琴声七零八落的,那些男人还不是个个一脸痴迷,压根没人在意她琴技不好的事。”
“原本咱们这儿是水云姑娘和眉歌姑娘不分轩轻,并列为花魁,这下看来,她们两人可都要输给灿灿姑娘了。不过以眉歌姑娘的性子,应是不会去争,可那水云姑娘一向骄傲,恐怕容不下她吧。”
“那可就热闹了,咱们有好戏看了。”有人说了句风凉话。
“看什么好戏?水云姑娘脾气那么不好,到时候只怕会拿下人出气,倒霉的还是咱们。”
听到这里,秦绿枝忍不住问了句,“那灿灿姑娘的初夜要花多少银子?”
“少说也要上千两吧,以前水云姑娘她们就要两千两,这灿灿姑娘恐怕只会多不会少。”
两千两?听见这惊人的数目,秦绿枝惊愕的膛人眼,她的荷包里只有十二两,连塞牙缝都不够,更别说想买下花灿灿的初夜了。
想到不久之后花灿灿会被某个男人给压在身下侵犯,她心头便不自觉的沉甸甸,不晓得美人在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怎么想?
正这么想着,她忽然听见身旁不知谁说了一句话——
“今天是初一,风嬷嬷又要去上香,今晚不回来了。”
捕捉到这句话,秦绿枝脱口问:“风嬷嬷今晚不回来?”
“是呀,每逢初一风嬷嬷都会去上香,晚上便住在寺院里不回来。”一名丫鬓挤眉弄眼的咯咯笑道。
见秦绿枝是新来的不懂,另一名丫鬓小声对她说:“听说风嬷嬷跟知府大人是老相好,每逢初一两人都会私下偷会。”
闻言,秦绿枝有些惊讶,“既然两人是老相好,那知府大人为何不素性纳了她?
“哎,风嬷嬷是风尘女子,知府大人哪可能纳了她。”
“可不是,就像那景大少也很宠爱眉歌姑娘,时常召她过府陪伴,甚至还给了风嬷嬷一大笔银子包下她,将她养在仙绮楼里,只让她见客,不让她留客过夜。”
秦绿枝不解的问:“景大少既然喜欢眉歌姑娘,以景家的财势,为何不干脆替她赎身?”她知道景家旗下的红麒商号财力雄厚,与青麟商号和白阳山庄并称本朝三大商号。
红麒商号总部位于扬州,近两年来由于景家大少景连璧常来绍兴,他在绍兴的住所便被称为景府。
“这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哪会真心对一个青楼姑娘,恐怕只是一时玩玩,没打算纳人府。”有人感叹的道。
秦绿枝对眉歌颇有好感,心头不禁为她的遭遇感到不舍。
好好的谁会想要来青楼当个任人轻贱的妓汝呢?会沦落在这里,哪个不是身世堪怜,万不得已?
想起花灿灿不久后也同样要遭人蹂躏,她胸口不由得又是一紧。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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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在那之前能探查到爹的消息,她就……带着美人逃出去好了。
这晚,等所有人都歇下后,秦绿枝再度换上夜行衣,蒙着面悄悄往风蟾搪的住处而去。今晚风蟾搪不在,是潜进去的好机会。
在暗夜中蛰伏半晌后,终于避开一批巡逻的护院,她飞快的推开一扇窗跃身进屋里。
正想开始探查时,赫然听见另一扇窗传来声响,她警觉的拔足跳到上方的梁木上,下一瞬,果然有人进来,黑暗中她发现对方似乎也跟她一样是偷偷潜进来的。由于不知是敌是友,她按兵不动,静静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进来的人正是古云生,他与秦绿枝一样,身穿一袭夜行农,脸上用一条黑巾遮住,四处翻查着风搪搪的寝房。
他朝床榻里探了探,不知触碰到什么,房间左侧的墙面忽然往两旁移开,乍现一个入口,见状,他正想举步进去查看,里面却忽然传来一道喝斤——
“是谁?!”
顷刻之间,里面窜出了三人,为首的赫然是仙绮楼的护院头子陈居,另有两人跟在他身后。
古云生来不及避开,被迫与他们正面交手。
“你是何人?为何闯进来这里?”陈居身形瘦小,脸庞偏圆,阴庆的眼神盯着他厉色质问。
古云生不回应,伸手在腰间摸了下,发现今晚出来得太匆忙,忘了随身携带毒药,既然无法使毒,他决定尽快抽身免得被擒住,于是一边还手一边退往窗边。察觉他的意图,陈居立刻指挥另外两人拦住他。
“别让他逃走,给我拿下此人,我倒要看看胆敢闯进来的是何方鼠辈,藏头露尾的不敢见人。”
趴在梁木上观看的秦绿枝发现底下的黑衣人被三人联手困住,以陈居为首的三人出手极为狠辣,见黑衣人似乎逐渐不敌,她心忖既然对方同她一样潜进这里,看来也是想调查什么,算得上是友非敌,因此决定出手相助。
她纵身而下猫准陈居,碎不及防一拳打在他胸口上,逼得他退了几步,接着再佯装要玫击另外一人,实则是冲向窗边翻身而出。
古云生反应很快,也跟着离开,陈居和同伙即刻追出去,而且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剑,欲刺向古云生。
古云生一个旋身避开,不想恋战,拔足而逃。
见他要逃走,陈居拿起手上的剑直朝他射去,刚巧回头的秦绿枝见状,一惊之下急忙推了他一把。
“小、心!”她话甫落,下一刻,剑便射中了她的手臂,她痛得微皱了下眉,脚步略略迟缓几分。
眼看陈居就要追上他们,这时忽然起了一阵茫茫大雾,遮住陈居三人的视线。
“这该死的雾是打哪来的!”陈居边咒骂边挥手,想驱散眼前的白雾。
片刻后,这雪如来时一样陡然消失,但他眼前已失去了黑衣人的踪迹。
“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受伤了,给我派人四处去搜。”他脑怒的下令。
“是。”跟在他身后的两人应道。
在他们离去后,一道虚影驻足在一株菩提树下,看着秦绿枝方才离开的方向,雍容秀雅的面容微微一笑。
“人家是英雄救美,而今是美人救英雄……呵呵,云生,你可别错过这丫头啊!”
说完,虚影渐淡,转瞬间便消失无踪。
“林绿,灿灿姑娘吩咐你过去。”晌午时分,秦绿枝正拿扫帚在前厅打扫,阿绸走过来说。
闻言,她有些意外,“灿灿姑娘叫我过去?”
“听说似乎是为了那日你泼她一身茶水的事,你自个儿小心些。”阿绸好意提醒她。
秦绿枝嘴角抽搐了下,“都几天前的事了,她还记恨哪?”
“也许是心情不好,想拿你出气,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只能逆来顺受了,你记得多说些好话就是了。”阿绸叹了口气劝道。
“嗯,多谢阿绸姊。”放下扫帚,秦绿枝来到古云生住处。“不知灿灿姑娘找小的来有何事?”
穿着一袭湖绿色女衫的古云生坐在椅子上,那双仿佛会勾魂的媚瞳懒懒的晚向她,“你那天是用哪只手泼我茶的?”
“蛤?”她愣愣的看着他。
“伸出来给我瞧瞧。”
“为什么?”她不解的问。
古云生慢悠悠说:“你那茶水把我烫着了,我想看是哪只手干的好事、要不要剁了。”
“剁不得、剁不得。”秦绿枝慌张的将手缩到背后。
古云生使了个眼神给立在一旁的丫鬓翠儿。“把他的手给我拉出来。”
“是。”翠儿应道,走过去拽出秦绿枝缩到背后的右手。
“啊!”翠儿粗鲁的动作扯到了秦绿枝手臂的伤口,她疼得叫了声。
不动声色的猫她一眼,古云生的视线落在她指缝间那块黑色的胎记上头。
昨晚救他的人,果然是林绿!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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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那名身形纤细的黑衣人伸臂推开他时,他隐约瞥见对方手上有一块脏污,回来后仔细想了想,觉得好似在哪见过类似的黑污,思索片刻,便记起他曾在这狗奴才的手上见过相同的黑污,此刻细看,才知那是块黑色胎记并非脏污。
确认之后,古云生示意翠儿放开秦绿枝的手,起身过去伸指抬起她的下颚,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我记得你说过很仰慕我,嗯?”
虽弄不明白对方脸上那笑容是怎么回事,秦绿枝仍露出馅笑用力点头。“灿灿姑娘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凡见过你的人,没有一个会不仰慕你的。”
“是吗?”
“是的是的,连鱼儿看见你的美貌都会自愧不如的沉下水去,还有那雁子见着你的美艳,也会惊艳得从天上掉下来,就算是那什么西施或貂蝉都比不上你。”她满口巴结奉承的话。
“油腔滑调。”古云生瞪去一眼,没好气的悴道。
这狗奴才以为这么随口瞎说就能哄得他开心?他又不是真的女人,哪会在乎这些,要不是看在这小子昨夜救了他的分上,他早就一脚瑞过去了。
昨晚夜探风嬷嬷寝房,都怪他一时忘了随身携带毒药,才会险些失手被擒。他以前爱钻研毒物,因此研制了不少毒药,平日总会带在身上,但昨晚就寝时从瑶星那里得知风嬷嬷外出不在,因此临时决定要去夜探她的住处。
由于去得匆忙,忘了带上毒药,否则他随便使出一种毒,都能轻易放倒陈居他们,哪会落得狼狈而逃。
秦绿枝察言观色,见古云生似乎缓下了语气,她赶紧再澄清,“那日小的真的不是存心要泼灿灿姑娘一身茶,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小的一般见识了。”
占云生突然抓起她的手重拍了一下:“看你笨手笨脚的,以后再犯,我就剁了你这双狗爪子。”
秦绿枝怔了下,连忙缩回手应道:“是是是,小的以后不敢了。”
“下去吧。”
“是。”
离开花灿灿的寝房来到回廊上,见四下无人,秦绿枝悄悄打开掌心,垂眸看着上头的一盒药膏,她打开嗅了嗅,发现是伤药。
她狐疑的想着花灿灿做啥用这种掩人耳目的法子,悄悄塞给她一盒金创药?接着思及什么,她一愣,莫非……美人知道她手臂受伤的事?
但这件事她不曾向任何人透露,更不可能有人知晓她受伤……一个念头闪过,她脸上泛起一丝惊诧,难不成花灿灿就是昨晚夜闯风嬷嬷寝房的那名黑衣人?想到方才花灿灿曾要她伸出手,她连忙又抬起自个儿的手查看了下,瞥见指缝间的那块黑色胎记,她心忖花灿
灿会不会是认出了她手上的这个胎记,进而认出她就是昨晚出手帮助自己的人,所以才藉故送药给她?
而若真是如此,那花灿灿昨晚为何要夜探风嬷嬷的寝房?
等等,若是花灿灿跟她一样是在调查什么,基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也许她们可以一块联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心下这么想着,秦绿枝暗自决定要找个机会探询花灿灿的意思。
秦绿枝没有等太久,当夜,在听见阿成和另外两名同室的小厮发出熟睡的靳声后,她悄悄起身,朝花灿灿的住处前去。
来到那里,她如前次一样,从窗子潜进屋里。
这次没有人拿刀架在她颈子上,花灿灿似是早料到她会来,坐在桌前等她。
“灿灿姑娘。”今晚月色很明亮,幽暗中藉着月光,她仍依稀能辨认出对方的轮廓。
“你来做什么?”虽然这么质问,但古云生对秦绿枝深夜来访并不感意外。
“我是来谢谢灿灿姑娘赠的药。”她脸上堆满笑容的走上前。
古云生冷哼,“你昨晚救了我一次,这是还你的人情。”这话无疑表明了自个儿的身分,在今早给药的时候,他便没打算隐瞒昨夜的事,也料到这人定会再来找他。
“这么说,你果然是昨晚那个黑衣人。”秦绿枝正要再说什么,便听见对方接着开口。
“你潜进风嬷嬷住处有什么目的?”
“我想找一个人。”她坦白说。
“找谁?”古云生追问。
“我爹。”
“你爹怎么会在风嬷嬷寝房里?”他诧异问道。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只是想去风嬷嬷房里找些线索。”说到这里,换秦绿枝提问:“那你潜进风嬷嬷那里,又是为什么?”
“跟你一样在找线素。”
“你想找什么线索?”她进一步询问。
古云生没回答,注视着她问:“你今晚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迟疑了下,她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想,倘若灿灿姑娘同我一样,都是想在风嬷嬷身上调查什么事的话,我们不妨联手合作。”
“就凭你也想跟我联手?”他冷哼了声。
秦绿枝开口提醒,“你别忘了昨晚可是我救了你,要是我没出手相助,你恐怕早已被抓了。”
“要我跟你联手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坦白说出你为何会跑来这里找你爹?”古云生知道这小子方才并没有把话说清楚。
思忖了下,秦绿枝觉得既然要同对方合作,确实应该开诚布公,于是详细说:“我爹是个捕头,一个多月前在绍兴城外发现有人杀人劫货,在附近捡到有块出自仙绮楼的绣帕,于是便来这儿调查,结果从此下落不明。”
闻言,古云生有些讶异,心忖那批货极有可能就是青麟商号被劫走的货。
“所以你就混进来想调查你爹的下落?”青麟商号货物屡次遭劫的事,他们不是没有报过官,只是迟迟追查不到凶手,想不到他爹竟为调查这件事而失踪,且此事也与仙绮楼有关,看来仙绮楼确实涉有重大嫌疑。
“没错,那你呢?你想查什么?”秦绿枝说完了自个儿的事后反问。
结果古云生却回答:“我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见对方竟耍赖,她不满的指控。“我都坦白了,你怎么可以不说?”
他挑眉觑她一眼,“我可没答应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