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爱我,我倒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每天晚约九点光辰,楼下唱片机,总是放出我爱听,也是上海流行的《卡门之歌》。我喜欢那浓浓的吴侬软语的甜糯娇嗲的音韵。
只要那首歌曲响荡在整个大厅里,我总是觉得心情很好。颠簸了几天来到上海,一路风景触目惊心,一片狠籍。逃难的人群让我心怵。才知我的母亲为我选择是对的。因为我跟着将军是幸福的。衣食无忧,就是我所要追求的。
一辆卡车,将我和家佣载向一个拱形门,赭红色砖,树木葱绿掩蔽的一幢两层楼房。第一眼,我环顾的是李家大宅里完全不同的风格,好像来到另外一个世界。|乳白色的雕花窗台,木质的同色百页窗,窗外桉树下细长的凳子有着斑驳的树影。而李家宅院庭院深深,古韵悠长。
将军和令我望尘莫及的军太每天进进出出,我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也不知他们到底做些什么。一种意想不到的生活令我有种特别安逸感。更多的时候,我想像妈妈知道我来上海,一定会为我感到幸福的。
“那爱情就像只自由鸟,谁也不能驯服它;没有人能捉住它。要拒绝你就没办法;威胁没用,祈求不行;……你不爱我,我倒要爱你。我爱上你,你可要当心……”我喜欢这种狂傲的味道,这种喜欢印在我的骨子里了。爱情让我脸红。看到将军的感觉是威严,我觉得直到如今他还没有给我爱情。连我的房门还没有进入。临别前,二姨太总反复叨唠着,一定为将军生个孩子,也算是对得住老祖宗对我的宠爱。其实我心里清楚,她是想我能生个孩子同军太一比高低。
我知道我是无法比拟的,军太是女军人,是为国效劳的女中豪杰,而我不过是因为漂亮。看到军太和将军的默契,我知道女人仅仅漂亮是不行的。
女人之间的暗战是无处不在的。可是我发现军太却如同我的姐姐,她说话的样子很温情,她的眼神闪射出平静的光泽,她没有勾心斗角的印迹,也许我在她的眼里是一个太没有城府的女人。
军太说叫她阿芸就行了。她说她叫我阿玫,不要对外泄露自己的身份。除非万不得已,她将我喜欢的元宝领的衣衫收了起来,带我去鸿翔女子西服店定制了五套西装。看到样品,我怎么也不习惯那男人才能穿的西装,阿芸说我穿西装的样子最帅气,可以迷倒男人。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我一惊,穿衣服是迷倒男人。除了将军?可是将军喜欢我穿这样的衣服吗?阿芸说衣服是女人的第二张面孔。将军会喜欢的。
当然还有几十套旗袍。那几天我都沉浸在美丽的衣裳的梦境里。
阿芸带给乘坐电车,冰淇淋,逛霞飞路上的时装店,看《良友》上新装发布会。去国泰看电影,去戏院看梅兰芳,那样的日子就好比进入天堂,在另一个世界里,同阿芸品尝大上海给我的恩典。
我长长挽起的发式,令阿芸好笑,阿芸带我烫成微卷的长波浪,胭脂淡淡在我白净的脸庞上晕开。高高的意大利皮鞋配上高樽的牡丹绸缎开襟旗袍。站在镜子前,久久站住,呆若木鸡,我真的这样诱人吗。
“你是个妖精,有着亦正亦邪的气质,象个卡门。”阿芸说着这话时,手里把玩着白金龙香烟。“以后要学会给男人点烟,这是作为一个女人最起码的要求,开始的时候,学会给男人点烟,慢慢地要学会陪男人抽烟。人常说,良烟如益友,当然益人也可以是男人。”我惊讶阿芸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总是说男人,而不说将军。将军这两天去了哪里,我不知,我也不问,我记住二姨太说的,不该问的不要问。
有时整天也不见阿芸的影子,寂寞时候听那首《卡门之歌》,有时就看《大公报》和《良友》。品午后的茶,吃着点心。等阿芸和将军出其不意地回来。
“一个有貌有才的女人怎么样才能让人看得起?”阿芸问我。
我摇摇头,因为我真的不知,所以无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