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离开湖畔小居,莫声谷、蓝溪哲、再加上狗腿的小白,两人一犬一路西行,不知不觉竟也过了半个多月。在这段时日里,莫声谷早从最初的不安到随遇而安,再到后来的从容——当然,如果他不用伪装成蓝溪哲身边的小厮,那就更美妙了。
此时,莫声谷正端坐在一个简陋的茶寮中,看着漂浮在淡黄液体上的几根茶梗,饮着几近无味的茶水,再夹起那些略微有些发潮的花生米嚼了两口,随即抬眼看着眼前浑然不晓自己惹来多少麻烦的蓝溪哲,双耳轻松接收着四周那惊艳的低语以及其中夹杂的猥琐交谈,忍不住皱起眉头,寻思着一会要用怎样的方法教训那些仗势欺人并打算强抢民“男”的纨绔子弟。
“小七,你又想着怎么欺负人?”清如泉水的声音倏然响起。
“嗯。”正在思索问题的莫声谷下意识地回应一声,随即回神地蹙起眉心,无奈道,“公子,我说过很多次了,那不叫欺负,而是打抱不平,严惩恶贼!”
“恃强凌弱,是为欺负。”蓝溪哲的长睫毛闪了闪,纯良无辜,让人觉得质疑他的话是一种十分残酷的行为。
但是早已经免疫的莫声谷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很想反唇相讥一句:“你当初掳走我,更是恃强凌弱。”但想想对方手上的功夫,便将这句意气之言咽回肚子中。他摇摇头,不解明明身为俘虏的自己,怎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眼前这个家伙的保镖,一路上对方走得悠闲逛得舒心;而他,本应被人好好伺候着的人质,却要鞍前马后的操劳,时不时地为这位不谙世事的圣子大人讲解一下所谓的风土人情、处事原则。
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惨的俘虏吗?莫声谷哀怨地夹了粒花生米,趁着对方不注意,狠狠瞪了眼这个浑然不知自己惹了多少麻烦的蓝溪哲,不得不继续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便在此时,最角落那张桌子传来有人推开凳子起身的声音,思及那张桌子方才并没有针对蓝溪哲出众的相貌做出任何过分的评价,莫声谷不由祈祷他们只是喝完茶打算离开茶寮继续赶路,而不是前来寻衅。但他的祈祷显然没有生效,那脚步声并不曾向外走去,而是向两人所坐的这张桌子靠近。
听得脚步声在身后停住,莫声谷认命地放下左手的杯子,握在右手中的筷子却是不曾松开。他慢慢转身,看到的却是两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剑客,只是他们眉眼间隐约带着一点傲气,莫声谷尚未搭话,蓝溪哲已然开口道:“两位有事?”说完,尚不忘当初在苗疆之时,教中之人对他的教导,对着来客微微一笑。
这一笑,纯属无心,却无端端引出一番风雨。
两位少年剑客看着蓝溪哲,原本疑心眼前之人为女扮男装,此刻更为对方一笑怦然心动,径自在心底坐实了自己方才的猜测。走在前面的剑客一双眼只落在蓝溪哲脸上,而后面那位却是低下头,但目光时不时飞向蓝溪哲。
许是习惯了他人如此的注视,蓝溪哲并不觉得对方那样的目光有什么不对,他疑惑地看了看那两位剑客,又侧首去问莫声谷:“小七?”
莫声谷认命地站起身,收起眸底那微微的鄙夷,随即向着对方轻轻点头,拱手道:“在下小七,是这位蓝公子的……贴身小厮。”微微咬牙切齿后,重拾笑容续道,“不知两位少侠如何称呼?”
被莫声谷一打岔,两位剑客的目光终于从蓝溪哲身上挪开,在落到莫声谷身上时,却漾起浅浅的藐视,一时并不答话。
莫声谷再度言道:“我家公子不喜交际,若两位有什么事,尽可向在下言述。”
前面的剑客目光向蓝溪哲扫了一眼,见美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面上居然染上一点痴迷的嫣红,“在下昆仑派高则成,这位是我的师弟蒋涛。我们兄弟游历江湖多时,自也见过无数人数,但却从不曾见小……公子这般风流人物,如若公子不嫌弃,可允我师兄弟二人与您同桌?”他见莫声谷介绍之时并没有提到蓝溪哲的名字,只想着女子闺名不可对外人言道,故此没有继续追问。
听得昆仑派三字,莫声谷心中略微放松,暗想昆仑派好歹也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自不会做出什么突兀之事,只是这师兄弟二人眼中的痴迷神色却是让人微微不安。在心中计较一番后,莫声谷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家公子素来喜静,怕是要让两位失望了……”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却闻蓝溪哲空灵的声音响起:“小七,我曾听闻昆仑剑法超群,今日既然有缘相遇,请他们入座也无妨。”